“希有,世尊!佛說如是甚深經典,我從昔來所得慧眼,未曾得聞如是之經。
以上所說,太寶貴了,須菩提長老聽到這裡,深刻理解了佛所說的義趣,不禁感動得涕淚悲泣,稟告佛說:我跟著佛修行多年,早已打開了慧眼,而從來都沒有聽過這么深奧的經典。
世尊,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信心清凈,則生實相。當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世尊,是實相者,則是非相,是故如來說名實相。
須菩提明白:如果有人得以聽聞此經,生起清凈的信心,信受經中所言,則會生起實相。因為此經的意旨,就是引導人證得實相。證得實相,便獲得了第一希有的成就——見道證果,乃至解脫涅槃。而所謂實相,即是非相,離色、聲、香、味、觸、法等一切相,也離無相之相,所以佛把它假名為實相。
說自在之物、終極實在等超越感性與理性,不可由感性、理性認識的途徑得知,是從西哲康德到維特根斯坦等通過窮究理性所得出的最終結論。佛法勝過西方哲學的最寶貴之處,在於通過修行的實證,發現了實證實相的坦途,不似西哲之於發現理性界限後墮入不可知論的暗阱。佛陀發現:人心自有親證實相的潛能,只是被名相分別的執著遮蔽而不現,只要如實正觀,離卻名相執著,即可於言語道斷、心行滅處親證實相。
世尊,我今得聞如是經典,信解受持,不足為難。若當來世,後五百歲,其有眾生,得聞是經,信解受持,是人則為第一希有。何以故?此人無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
須菩提說:像我這樣有幸跟著佛修行多年,已證得阿羅漢果的人,聽聞此經而能信解受持,並非難事。但將來,乃至久遠未來的後五百世,即佛法流傳的最後五百年,如果有眾生得聞此經,能夠信解受持,那是非常難得的,那樣的人可以說是第一稀有。
為什麼?那人必然沒有我、人、眾生、壽者四相。因為他理解我相即是非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也是非相。非相,意謂不是實相,實相併非人們所誤認為真實的我、人、眾生、壽者等諸相。為什麼離一切相為第一希有?因為離一切諸相,名為諸佛。所謂佛,就是離一切虛妄相而證得諸法實相者。佛以實相為身,名為法身。
佛告須菩提:“如是,如是。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不驚、不怖、不畏,當知是人甚為希有。何以故?須菩提,如來說第一波羅蜜,非第一波羅蜜,是名第一波羅蜜。
佛印可須菩提所說,說:“是這樣,是這樣,就像你所說,如果有人聽聞此經,不驚動,不害怕,不畏懼,當知如此之人甚為稀有難得。”為什麼?“如來說第一波羅蜜,即非第一波羅蜜,是名第一波羅蜜。”第一波羅蜜,指六度中第六般若波羅蜜,即如實知見實相、堪以抵達佛果境地的大智慧,它是修習其它諸度之導首,是修習一切波羅蜜之導首,比喻說,般若度如目,其餘諸度如足。而這位列第一的般若波羅蜜,即非波羅蜜,只是假名波羅蜜。因為真正的波羅蜜,是不可言說的實相般若,它只可離一切相而“自內證”,並離能證、所證之相。
須菩提,忍辱波羅蜜,如來說非忍辱波羅蜜。何以故?須菩提,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我於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何以故?我於往昔節節支解時,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應生嗔恨。須菩提,又念過去,於五百世,作忍辱仙人,於爾所世,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菩薩行諸度,都需要以般若度的智慧指導來修,比如很難修的第三忍度,經中多譯為忍辱,其實翻譯得不是很准確,忍度所須忍的,不僅是欺辱,還有耐飢苦忍、法忍等。今多譯為安忍,它是對承受力、寬容力、忍耐力等的鍛煉。當別人欺辱自己,打罵、蔑視、傷害自己的時候,人都會生氣,會仇恨,要報復,要還擊,這是人和動物都具有的一種本能性的心理反應,蛇更是這樣,只要有能力反抗它就會反抗,有能力報復就會報復。但是這種報復的結果,既損害了自己又損害了對方。如何損害自己?你正發怒的時候,從醫學上講,你的內分泌各方面都會發生不良變化,會極其有害於自己的健康。一個人經常發怒,時間長了會導致肝癌,發怒時,你的面容也非常凶惡,別人看見不喜歡,你自己看看鏡子,那跟你平時大不一樣,一副非常凶惡的樣子,很醜陋的。即使你是美女,發怒的時候也是很難看的。再者,你報復還擊損害了對方,只要損害過一次,結了仇,以後會長期甚至永遠結仇,當你以後碰到他的時候,還會是仇人,會報復。乃至會因此墮入輪回,互相傷害,永無止期。
因此,必須在別人損惱你、欺辱你的時候,一點也不動心,不生氣,不發怒,不還擊,就跟沒有事一樣,這是很難做到的一種修養。這種修行,佛說他自己前世曾經修過好多次。比如宿世他曾經是一個忍辱仙人,在曠野里打坐修道,當時有一個國王叫做歌利王,帶著五百宮女出城尋歡打獵,中午時分,歌利王在一棵樹下睡著了,他的宮女看見附近坐了一位仙人,很有風度,很超然,宮女們就圍繞著這個仙人,聽仙人講道。歌利王醒來一看,宮女不見了,到哪裡去了呢?一看,都跑到忍辱仙人那裡聽法了,大怒之下,他揮劍把忍辱仙人的身肉一片一片割下來,割截手,再割截胳膊、腿,節節肢解,疼痛萬分。按照一般人生理、心理性的反應機制,那肯定是要生瞋恨的:你這樣整我,現在我雖然不能報復你,有朝一日一定要還報,把你碎屍萬段。一般人都會這樣想。但是,這個忍辱仙人修忍辱行,心一點也不動,為什麼能夠不動呢,因為他的心中沒有我、人、眾生、壽者四相,既不分別這是我的身體,割我的身體會痛,沒有這種我相,也沒有想這個惡王損害我,沒有“人相”,沒有眾生相、壽者相,如果有一點點對這四相的分別心的話,那就不能做到忍辱不動心,正因為他心裡完全沒有這四相,所以才能夠忍辱。不僅忍辱,而且還發願將來成佛後,先度這個暴惡的歌利王。果然,他成佛之後,最先度的弟子里有個叫憍陳如的,在佛的十大弟子中是說法第一,他的前世就是那個割截過忍辱仙人身肉的歌利王。佛修忍辱行不僅是那一世,曾經於五百世中做過忍辱仙人,每一世都能忍辱,都沒有我、人、眾生、壽者四相。
是故,須菩提,菩薩應離一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住心。若心有住,則為非住。是故佛說:菩薩心不應住色布施。須菩提,菩薩為利益一切眾生,應如是布施。
佛告誡須菩提:菩薩應離一切相而發菩提心,不應住著於色聲香味觸法而生心,應生無所住心。如果心有所住著,則為非住,因為所住的諸相及能住的心,皆念念剎那滅,畢竟空,不可能停住。菩薩的心應該與這本來無住的真實相應,念念無所住,以無所住心修習布施,不住於色等相而行布施,只為利益眾生而無住相布施。修其它諸度、菩薩萬行,皆應如此。
佛說一切諸相即是非相,並非本來實相。又說一切眾生即非眾生,並非凡夫所執為絕對如此的眾生相。即非眾生,那是什麼呢?是諸法實相。眾生,僅僅是我們通過自己的感知器官認識的一種假象,它的實相或真如,並不是眾生,只是我們不能夠覺悟到這一點而已。眾生的實相,就是本來涅槃,我們所有的眾生本來就住在涅槃中,只是被虛妄認知、各種煩惱遮蔽了本來面目,不如實能認識而已。認為眾生就是所見眾生,是著了四相中的眾生相。
若究眾生、凡夫的本性,則與佛無異,只因迷執不覺,暫現為凡夫、眾生的生滅假相,一旦發心修行,轉迷為悟,即非眾生、凡夫。
破一切相,其實即是用遮詮法表述實相。何謂實相?實者,不依賴任何條件而自有,實相即終極實在的相狀,或未曾被由主客二元對立的、三緣和合的認識方式所改造歪曲的本來面目,亦稱真實、實際、法性、如如等。我人由主客二元對立、三緣和合而生的一切名相分別,既然皆具相對性、局限性、虛假性,因此皆非實相,皆不可用以表述實相。強欲表述,只有用絕對否定一切名相的方法。
實相無相,離一切名相分別,亦離“實相”這個概念的分別,實相一語,亦屬假名。無相,同樣是假名。親證實相時,並非是無一切相,而是於相無礙,離有礙相而具足一切相,具佛身三十二相,具凈土莊嚴相,具度化、利樂眾生的不思議妙用。無相的究竟義,如《無量義經》所言,是“無相不相,不相無相,名為實相。”無相不相,意謂沒有一相不是實相所具所現,沒有一相為實相所不能顯現。
這樣說,實在太難理解了。佛惟恐眾生不能信受,以自己的人格保證說:如來是說真話者、說實話者、如實而說者、不說假話騙人者,不異語者,異語,即所說不一致,有時這樣說,有時又那樣說,沒有定說。
須菩提,如來所得法,此法無實無虛。須菩提,若菩薩心住於法而行布施,如人入暗,則無所見。若菩薩心不住法而行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見種種色。
佛又說,如來所證的無上菩提法,“無實無虛”,無實者,無上菩提也畢竟空,沒有一實體可得;無虛者,如實知見實相,無絲毫虛妄不實。所謂無上菩提,只是對宇宙萬法及自心實相的圓滿自覺,超絕言思,非凡夫名相所可表述的某種定法。如果菩薩心不能與實相相應,有所住著,住著於色聲香味觸法,乃至住著於佛法,以有所住心修布施等菩薩行,就像人進入暗處,無有所見,不能見到實相。只有心不住於任何法而行布施等菩薩行,就像明目之人在日光明照下,明見一切色相。這不住一切法,就是能作諸度眼目的金剛般若之心要。
須菩提,當來之世,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能於此經受持讀誦,則為如來以佛智慧,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無量無邊功德。
佛又再次強調此經的功德,說未來世的善男善女,若能受持讀誦此經,佛皆以其全知的智慧,悉知悉見他們都能成就無量無邊的功德。
原標題:《金剛經》講解—離相寂滅分第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