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培法師
一 緒說
峙立當今世界的各國,推究文化開發最古的,不得不說是印度這個國家。如他一直流行至今的最古吠陀經,可說是世界最老的書籍。但印度文化有個特殊的事實,就是缺乏正確的信史。儘管一般古婆羅門學者,對於著作亦相當的勤勉,但是他們所注視的,只是一些宗教經典,至於歷史興趣很淡,亦即對歷史的重要性,似乎特別的漠視,或說這是印度民族的特性。正因如此,所以印度的歷史,每陌於無從說起。即或在古籍內,偶而提及王族系統,但亦沒有正確的年代,而且次序相當的錯亂。總之,印度文化的固有傳統,是以神話及傳說代替歷史,歷史自不成為他們中心課題。因而今日印度史的年代,取證於中國的著作很多,亦即中國書籍對印度史的貢獻是很大的。是以真欲研究印度歷史的面貌,中國古書實不失為一個最有價值的參考!
佛法出現在印度,雖不完全足如此,人間佛陀的歷史性,具有人間的真實感,但在印度固有文化的熏習中,漸為傳統的習性所融化,致使人間佛陀的現實性歷史性,亦不免受到相當的歪曲,失去人間佛陀的真面貌,不能不說是件極大憾事!佛教發源於印度,要想了解佛教,不得不從印度始,要想了解印度佛教,不得不從創教的人間佛陀說起。因為佛陀在印度出現時,不特思想潮流有著極大的激蕩,就是王朝政治亦在激烈的波動「所以,思想界的紊亂,固然使人感到相當的窒息,政治界的閡爭,更加使人有著高度的痛感,以致一般人們身心,皆不能夠得到安定,無不仰望有個聖君或宗教主出現,來為人們指出一條活路,不要長期的陷在苦痛深淵中!正當人們作著這個誠摯的仰望時,不為轉輪聖王,就為一切智者的人間佛陀,出現於印度東北部的釋迦族中,開示宇宙人生真理,引導人們趣向解脫,一清時代混沌思潮,解救人們所有苦難,使得每個善良人民,以完成最高的人格!。、古代印度的土著民族,雖被後來入侵的種族,視為極劣等的人種,但也有他們的固有文明。到了紀元前約一千五百年的時代,入主印度的阿利安人,更為開拓高度而具有特色的文化。因為阿利安人,自在印度定居下來,為求家畜的繁殖,為求耕種的豈收,為求種族的綿延,為求子孫的昌盛,運用的唯一手段,就是祈神的力助,認為八要向神求助,神會給子極大助力,因而祈禱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成為不可或缺的要務之一。但負祈禱任務的,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的,能為人神之間的媒介者,唯有世襲的婆羅門,於是婆羅門在社會上,就成為一個特殊階級。至為王族或武士的種族,在國家社會中,雖說亦有他們的祟高地位,但在他們對外敵人或平息內亂戰爭時,亦個得不有求於婆羅門為之祈禱,始能獲得決定性的勝利,不然的話,要想得到軍事上的勝利,是絕對不可能的。這末一來,自認優越的婆羅門,不但唱出「祭祀萬能」的口號,而且奠定了婆羅門至高無上的地位,亦即他們所說的「婆羅門至上」。至於婆羅門教徒所讀的吠陀經書,不是人們所能創說的,而是創造宇宙萬物以及一切生命的梵天所啟示的,所以他們又有「吠陀天啟」之說。以此婆羅門三綱,確立婆羅門教權,且緊握這以神為主的教權,不讓任何進步思想的流行,致使印度這個文明古國,在敷世紀的時間中,思想一直囿於這框框內,無法獲得活潑潑的開展,形成思想的停滯狀態!
但是人類所有思想,不論怎樣嚴密控制,總歸是要向前開展,所以經過一個時期醞釀,不滿婆羅門教說的思想,終於飛步的活躍起來,成為百鳥爭嗚、百花齊放的時代,特別是我佛陀出生當時的印度思想界,更形成一股時代思潮,使得正統婆羅門思想,遠遠的落在時代後面,而為進步思想家之所揚棄!因此,當時思想界,有著兩股思潮相激蕩,就是正統婆羅門思想以及反婆羅門的一般思想集團。一般思想集團陣容相當浩大,不但包含了各類的新宗教,就是許多新哲學的創說者,亦在這個思想陣營內,對反婆羅門發生極大作用。
印度是個古老的大國,不論從悠久的時間上,或是從廣大的空間上,都可看出他的偉大。正因他是一個偉大的國家,所以到了佛陀的時代,印度宗教哲學思想,大體可以分為三系,就是正統婆羅門系的思想,反正統婆羅門系思想,人間佛陀所創立的佛教系的思想。雖說佛陀思想亦足反正統的婆羅門的,但自有佛陀的思想特色,與一般反婆羅門的思想,有著相當的不同。因為一般思想,雖也高樹反婆羅門的旗幟,但他們的本身畢竟還有很多錯誤!我佛從自覺自證中,不但洞觀婆羅門思想的非是,亦發現一般思想的謬誤之處。所以佛對當時各種錯誤思想,不論是倫理的懷疑論者,不論是極端的自然論者,不論是斷滅的唯物論者,不論是心物不滅論者,不論是非命的二元論者,不論是情趣的詭辯論者,無不予以一一強有力的破斥,因為這些不正確的思想,不特不能導人到達身心的解脫,就是納入人生道德的正軌亦不可能,怎麼能夠以之領導人群?所以佛陀本其緣起正觀,樹立圓正的中道思想。
在反婆羅門的時代思潮中,我佛成為一位主導的聖哲,如日中天那樣的橫觀一切,認為不特婆羅門的舊有思想,不能適應新時代潮流,就是一些新興思想界,亦不能為人類帶來幸福,更不能指導一切眾生,獲得真正的究竟解脫。所以佛陀不得不建立自己的一套思想理論,以拯救在水深火熱中的人群,於現生中謀取身心安泰,於未來世求得生命解脫。由於佛陀所樹立的思想旗幟,的確有益於廣大人群,是以很多願求得救的人群,投奔於佛陀座下。
現實人生是苦,煩惱為苦根本,應求身心解脫,禪為修行之道,可說這是印度宗教哲學共有的思想,任何一個思想的樹立,沒有不是從這出發的,我佛自亦沒有例外。因為人生是苦,是現實的存在,人人感受到的,誰也無法否定。苦的根本原因,由惑造業而來,亦是鐵的事實,除此更無別因。除了甘願受苦之所逼迫,誰都想要求得身心解脫。怎樣才能做到?自然唯有修道。凡是具有厭苦求樂的思想,莫不循著這條正軌而行的。
自覺緣起正法的人間佛陀,雖亦洞觀了這一原理,同樣的以此指示群生,但佛還有他的獨特教義以別於一般思想的,不然,怎麼顯出人間佛陀的特色?因此,我們采求佛教思想,除了同於一般思想的要素,還得尋求佛法獨有的思想,才能體認佛法思想的真貌。如只從印度思想同的一面來看佛教,不特不能把握佛法思想的心髓,且會將佛法與一般思想,一體同觀的看待,那就失去佛法的特質,不能見到佛法之所以為佛法的精神所在!
如佛陀的無常觀念,就不同於六師的無常觀。世間一切是無常的,稍為有點理智的人,都能親切的有所體會,但一般所說的無常,只是從現象上著眼,在現象後面的木體,則是永恆常住不變,由於著眼點如此,很易走上消極厭世之途,不能活潑的從事社會救濟。人間佛陀雖如一般宣說諸行無常,但不僅現象界是無常的,就是本體界亦不是永恆的,若認世間有個永恆的東西在,是就沒有真正體解無常,而終於仍然落在常住論的深坑!
如佛陀的慈悲觀念,就不同於一般宗教的慈悲。像印度的耆那教,嚴格的奉行不殺生戒,當然亦是慈悲的流露,但他們的慈悲態度,不唯是形式的機械主義,而且是不徹底不究竟的。佛陀的慈悲觀,出發於與眾生同體,殺害眾生等於殺害自己,不論從那個角度看,是都不可殘殺生靈,如有動輒殺害眾生,是就有違慈悲精神,且這不殺生的慈悲精神,推廣到一切具有精神活動的生命。是以佛陀的慈悲,以後代大乘佛法說,為無緣大慈同體大悲。
如佛的中道觀念,亦不如一般宗教所說的折中,而是有其更實質的意義,亦即佛法所說的中道,不唯有理論上的中道,還有實踐上的中道。理論的中道觀,說來話長,姑且不談。實踐的中道觀,是說吾人修行,既不可以極端苦行,以免衰損自己身體,亦不可以放縱樂行,以免自己精神墮落,而是要放棄苦樂二邊,從達到修行的目的。所以佛陀所主張的中道實踐,是充滿活力的現實人生境界,是身心一如的安和境界,決不是超脫現實人生的。
此外,人間佛陀所建立的空、無我等思想,更是不共其他宗教思想的,因為世間任何宗教學說所有的思想,都沒有否定自性實有,認為宇宙間的萬事萬物,儘管在現象上有著不息的演化,但追求到各個事物的最後單元,總以為是有其實在自體的,亦即是有而不是空的。可見佛陀所說的空思想,是佛法與一般思想根本不同所在。關於這點,為佛干者,應該有個正確認識,決不可模稜兩可的,以為佛法與世法,是差不多而可互相融攝的。說實在的,是佛法與非佛法的分水嶺,就在看他是不是說空,說空的就是佛法,不說空的即非佛法。為什麼要這樣講?當知一般的眾生、外道,以及世間的各派學者,都是以自性為根源而出發的,亦即認為什麼都是有的,而佛則說諸法是緣起的,緣起是無自性空的,但所說的緣起即空,決不如一般說的什麼都沒有,只是沒有一般所執的實有自性,所以無自性的緣起即空,並不礙於生死流轉及還滅涅槃的建立。此之所以佛法不共一般思想的根本特質所在。
印度原有的婆羅門思想,固然是主張有我的,就是新興的各派思想,亦大都是承認有我的,因為他們認為沒有一個實在自我,生死流轉的建立固不得成,解脫生死的大業亦無法實現。但在我佛的緣起正觀下,一般所謂的實在自我,不過是人們的情執而已,求其自我的實質,不論怎樣的尋求,是都了不可得的,所以佛陀運用他的緣起正觀,評破當時各種不同的我說,而建立無我的流動生命觀。雖則是無我的,但生命的流動現象仍然是存在的。
總之,佛教的創立者是人間佛陀,其流行的宗教當然亦是在人間的,唯有從人間的現象,探討人生的因果法則,才能顯示佛教的特色。如不從這點來看人間佛陀所創立的佛教,而從實體的形而上學來看佛教,那就很易將佛教與神教混成一團,不能表現佛教的特色。當知真正的宗教,足在現實人間的,唯有人間的宗教,始能教化人群,得到人生超脫!佛的自覺在這人間,所以佛教是人間的宗教,不是天神的宗教,這是我們所當特別肯定的。
佛教既是屬於現實人間的,創立佛敔的人間佛陀,其一生為法為人的歷史,我們對之應該有個正確認識,唯有正確的認識人間佛陀,始能無謬的了解純正佛教。關於佛陀的傳記,近代東西方學者撰述的很多,其中有價值的自亦不在少數,但是否圓滿的理解佛陀之所以為佛陀,自還是個大大的問題。首先我們需要肯定的,就是佛陀不是主宰人類的神,不是神所派遣的使者,不是神的獨生干,不是普通所謂聖人,而是一位人間佛陀。
佛陀的定義,大家都知道,是覺者之義,說得淺白一點,就是覺悟的人。當大地眾生都在昏睡迷夢中,不知人生真義為何時,他卻單獨的豁然覺醒,看清了人生究竟是怎麼同事,從而不再為世間的一切之所迷惑,成為人問的大覺者,而且是自悟不由它的,所以佛的證覺,不是受了外在任何神靈的觸動,而是由於自己從精進不懈中來。所以人間佛陀只是一位人格至極完成者,在這人間的一生教化中,是唯一不以非人自居的人間導師。
人間佛陀因是即人而成佛的,對於人的至高無上的地位,予以極為尊重的肯定,認為人是自己的主宰,沒有其他的大力者,可以安排人的一切,只要人們肯得努力向上,誰都有成佛的可能,而且唯人才得成佛。雖說其他的一切眾生,最後終於同樣得到成佛,但要到人的地位才有可能。是以人在這個現實世問,不論是怎樣的墮落,或為社會之所唾棄,只要他仍然是個人,佛都不會輕視他,且予以高度同情,認為他終有重新做人的機會!
人間佛陀是個極為干易近情的聖哲,所以不論什麼人接觸到佛陀,沒有不受佛陀的慈悲攝化,覺得佛陀是個最易接近的人,即或自認過去已為社會遺忘的人,到了這個時候亦覺自己是社會成員之一,應有自己在社會中的地位,不再自暴自棄的以為足個無可救藥的人。像這樣的化導社會,給子每個人的同情,自然受到廣大人群的尊敬。所以在佛陀的一代教化中,確實影響了無數人,升華自己的人格,凈化自己的心靈,成為世間的解脫自由人!
人間佛陀的來這人間,有時我們說他是為救濟人類而來,但這不能因此就說他是人間的救世主,他只不過將如何證覺而完成人格的道路,清楚的指示給人,至於如何去走這條路以達到解脫,還得靠自己的努力,唯有賴自己木身的力量,才能走到解脫道的盡頭,要想別人替你解粘去縛,那是絕對靠不住的。所以經中常說:「自依止、法依止、莫異依止」。又說:「以自為光,以法為光,莫以異為光」。像這樣的以自力為主,豈是他力的宗教所及?
偉大而崇高的人間佛陀,為人類,為眾生帶來了真理之光,開放了自由之花,引導人類向真理之官邁進,向自由之塔攀登,使得每個人們,實現真理的體悟,完成自由的獲得,怎不合人向這位卓絕群倫的人間覺者,致最崇高的仰慕與敬意!因此,本人在般若講堂每月夏歷初一舉行金剛法會時,對信眾講述佛陀一生的簡史,特重人間佛陀方面的啟示,以期信眾親切了解佛陀的人間真實性,所以特名為人間佛陀。
二 成正覺前的釋尊
一 藍毘尼園的誕生
佛教的教主釋迦牟尼,於二千五百一十七年前,生為釋迦族中的太子,所以稱為釋迦子。釋迦族是剎帝利的貴族,當時佔有今日尼泊爾及印度北部的地區,而於恆河的一個支流上,分別建成兩個獨立的小王國。一個是釋尊父王統領的迦昆羅衛國,一個是釋尊母親弟弟善覺統領的拘利國。由於釋迦族的血統純潔及其街武精神,在當時各個大小強國之間,始終保持著崇高的聲譽不墜!
迦昆羅衛國的國王,亦即釋尊的父王,叫做凈飯王,是位賦性仁慈,才德高超的聖君,亦是智勇兼備,古風可嘉的明主。他既非常的愛護老百姓,老百姓也極熱烈的擁戴他,所以國內政治異常修明。如以現代話說,是個極為民主的國家。王後摩耶,是拘利國善覺王的妹妹,是位容貌端莊,性格賢淑的女子。明王賢後的配合,木是十分美滿的,何況當時國富民強,得心應手的過著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
可是明王賢後有時仍然感到悶悶不樂的,就是年齡漸漸的老邁而膝下猶虛,不知有誰能來繼承這個王統。話雖這麼說,但這是強求不得的,唯有聽其自然發展而已。到了王後摩耶四十五歲那年春末夏初時,夫人有天獨自坐在後花園里,陶醉於大自然美景的一剎那頃,彷佛有隻六牙白象,在晴朗的天空里出現,四周還有五彩祥雲圍繞,正在出神仰空觀望時,該六牙白象竟輕盈的下降,突然從王後的右脅鑽了進去,於感驚詫之餘,身體的舒暢,內心的喜悅,無法可以形容。因此,王後趕快的回到宮中,把剛才似夢非夢所見到的現象,向凈飯王作一簡略的報告。凈飯王聽了這個報告,認為是祥瑞的膚兆,自也有說不出的快樂。他們這一樂是有意思的,因王後從此便懷了孕。
轉眼十個月的時光過去,算算分娩的日期快到,依照印度的習俗,初生要同到娘家,於是王後在諸宮娥的陪伴下,從迦昆羅衛城向拘利國的首都天臂城行進,路上的花草鬥豔,空中的飛鳥爭鳴,自是賞心悅目的樂事。可是一行到了她母親別墅的藍毘尼園,生產的時辰已經漸漸的逼近,陪伴而來的官娥辨女,立刻在園中的一棵無憂樹下,忙朱的臨時架起床來,準備王後的誕生麟兒。正在這個當兒,王後恰好舉起右手,攀握無憂樹的樹枝,一位白白胖胖,相好圓滿的嬰孩,誕生到這人間來,他就是釋迦太子,也就是後來成為佛祖的釋迦牟尼。是日為我國夏歷四月八日。
太子誕生的這個大喜消息,不特立刻引起大自然的狂歡,而且立刻「傳遍了迦昆羅,傳遍了恆河兩岸,一直到全世界。此時、此地、此人,將永遠成為人間的光榮,受著人們的歌贊與崇拜」。凈飯王晚年得子,當這消息傳人他的耳里時,不唯感到無限的興奮,並且立即趕來藍毘尼園。一面對王後致以熱情的安慰,一面接過嬰兄作仔細的端詳。見到嬰兒的面如滿月,「宇非凡,宗跳繼嗣有人,王國前途有望,固然感到極大的歡喜,但一想到孩子誕生時所有的各種奇異徵象,不免又覺極大的耽心,深恐孩子不能安於世俗的王位。
摩耶王後見到大王面有疑慮的「色,心靈深處也感到高度不安,不知孩子會有什麼問題發生。所以她從藍毘尼園回到宮中,為求兒子長大得以繼承王位,終日不休不息的向諸天神祈禱,保佑兒子的安全無恙。天下慈母心都是如此的,何況四十歲後生子的王後摩耶?不但王後這樣誠意的祈求,就是宮中的老少宮女,亦都至誠懇切的為太子祝福!
摩耶母後雖這樣耽心兒子的前途,但自己由於產後的體弱不堪,精神似就一天一天的不能支持,凈飯大王雖從旁多方予以慰藉,並請最高明的醫師為之調理,仍然沒有一點起色。到了太子誕生的第七天,母後摩耶就離開這人世,太子失去最慈愛的母親。後來太子撫養成人:有說是母後摩耶對妹妹的囑託,請妹妹小心謹慎的撫養太子;有說是老年得乾的凈飯大王,感於太子撫養的重要,乃即以王妃亦即王後妹妹波閣波提為繼室,來照料太子的一切。不管是那種說法,太子由姨母養育成人,這是沒有異說的。波閣波提的養育太子,一方面體念姊姊的臨終遺言,一方面體念大王的愛子心切,對太子的鞠育,可說愛護備至,視同己出一樣,如太子的態度的拎靜,性格的慈和,思想的縝密,可說都是受了姨母的感染。
二 阿私陀仙的看相
凈飯王見了太子的奇異微象,對太子的前途產生異樣的預感,為欲急知太子前途的吉凶,特地請了許多著名的相師,來宮中為太子看相。其中有一位婆羅門僧侶,對看相有特殊的心得,能憑人的相貌和聲音,斷定人的一生的禍福,在當時印度有很高的聲譽。他看了一看太子的相貌,不禁高興得跳起來,對著凈飯王說道:「你的這位麟馨兒的相貌,經我仔細的看了以後,敢以保證的說,實在是太好了,所有天人的特點,在他一身無不具備。不過依古聖人遺言,像太子這樣圓滿相貌,到長大後,如在世俗執掌國政,必將成為大統一的轉輪聖王;如為宗教出家修道,可成無上正覺為三界的大導師,所以這不是尋常的孩兒,其相貌的高貴,亦是我從來所沒有見過的,所以大王應該為有這樣的麟兄而歡欣,就是全國臣民亦應為有這樣的太子而喜樂。
凈飯大王聽了婆羅門僧侶這番說話,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極不平凡的人物,內心的喜悅真可說是無法形容,但想到他會為宗教的救世主,又不免感到王位的繼承無人,為了不使太子生起出家為道的念頭,到了太子可以繼承王位的時候,就將這個王位立即讓給他,讓他做個世間的統一大王,以解救人類的苦難!印度所說的「輪王,是不依武力,不為民族移殖,經濟掠奪,而純以十善軟化,實現世間和平豐樂大統一的仁王」。在當時,輪王是新的政治要求,所以一般人期望於釋迦太子。
當凈飯大王正在為這問題,苦思熟慮無法解決的時候,一向隱居雪山入定的阿私陀仙,忽於一天自動的從遙遠的地方,來到迦昆羅衛城的宮中,說要為太子看相。凈飯大王得報,自然大喜過望,因為阿私陀不但是有名的老仙,而且不輕易出來為人看相的,現在不請自來,自然很不尋常。凈飯大王為示對阿私陀仙的尊敬,特地親自走出宮門,迎請阿私陀仙進入宮中。
凈飯大王急欲知道老仙的來意,於賓主坐定後,立即開門見山的問道:「老仙今天特地從老遠的地方來到這兒,想必對我會有什麼高明的見教,請不客「的予以有力的指示」!
阿私陀仙同答說:「我來當然不是無因的,原因前天我在山中靜坐,忽然見到諸神都在載歌載舞,似有什麼高興的事發生,我就問他們為什麼這樣歡喜,他們就老實的告訴我,說大王生了一位不尋常的太子,將來成為人間的佛陀,世間的眾生因而得救。聽到他們這樣對我說,所以今特來此看看太子的相貌」。
凈飯大王聽說專為看太子相而來,於感歡喜之餘,立即命令宮女,把太子抱出來。阿私陀仙鄭重其事的,看了一會太子的相貌,發覺他的相貌,確屬靈秀異常,不是一般人所有的。可是他一看再看的看下去,不禁大大的痛哭了一場,最後竟伏在太子的腳下,無限欷獻的嘆息不已,好像有不盡悲哀的樣子。
凈飯大王看到這種情形,不知老仙有些什麼感觸,自己一時也就吃驚起來,立刻走到老仙的面前恭敬問道:「你看了這孩子的相貌怎樣?足吉祥的還是不吉祥的?你為什麼這樣的悲傷不已?是不是孩子不能長大成人?是不足將來他會為害國家?過去相師都說他的相貌極為尊貴,難道他們說的都不對嗎h請你不客「的無所保留的告訴我!現我已經年老,住世不會太久,我的一切希望,寄託在他身上,迦昆羅國的前途,究竟是禍還是輻,同樣繫於他一身」。說著,顯得極為苦痛的樣子。
阿私陀仙聽了大王這番說話,連忙起身制止國王的悲嘆,而自己又無限鄭重的極為誠懇的對大王說:「太子的相貌,的確是很圓滿與具有福德的,特別是他的一對眼睛,閃耀著慈悲和智慧的光芒,就像懸掛在空中的一輪明月,照耀著世界的每個角落一樣,所以大王與全國臣民,應一齊感到欣慰才是,為什麼還要這樣的悲不自勝?我之所以嘆息流淚,並不是太子有什麼不吉祥,而是我從太乾的相貌仔細觀察,認為他在長大後,一定會出家苦修,完成無上正等覺,普救世間的眾生,永離生死的苦難。可是想到我自己,由於年紀的老大,既不能見到太子的正覺,亦不能受到太子的救拔,怎不使我感到極大的悲傷」h說罷,喊了一聲尊貴的王子,又不自覺的痛哭起來。正覺的佛陀,是徹悟人生實相,闡揚法化以化導人類,使之實現真平等與大自在。在當時,佛是新的宗教仰望,所以一般人期望於釋迦太子。
釋尊出現在這樣的時代,可見當時他所能走的路只有兩條,不是走理想的政治路線做轉輪聖王,就是走究竟的解脫路線為一切智者。終於,「釋尊舍輪王而成佛道,而始終與輪王的精神相表裡。所以輪王有七寶,佛有七覺支寶,輪王有轉輪寶,佛則轉*輪。釋尊入涅槃,依輪王的葬禮」。
凈飯大王和王妃聽了阿私陀仙所說,知道太子的相貌端嚴和未來成就,對於太子的愛護更是無做不至,並為太子舉行命名的典禮,延請熟習吠陀的婆羅門,給他取名悉達多。這有多種的解說:或說是圓滿之人的意思,或說是達成目的的意思,或說是一切義成的意思。佛本行集經說:「彼生之日,一切眾事,皆悉自成」。就自利說,他能成就一切的善事;就利他說,利生的大業都要在他手中完成:所以特被命名為悉達多。
命名是個大的慶典,為此,凈飯大王特下大赦令,赦免國內的一切獄因,賑濟國內的廣大貧民,供養所有的修道行人,以為王子求福。同時遷王子入本宮,舉行儀式立為太子。
三 大事式備的學習
太子在出生後七日,母後摩耶不幸就去世,不過他在宮中的生活,由於姨母的善為照料,還算過得十分的舒適。到了七八歲的學齡,凈飯王就聘請了許多名學者,來宮中教太子讀書,所以在少年時代,曾受良好的教育。
太子首從婆羅門教的學者跋陀羅,學習語文學的聲明,論理學的因明,宗教學的內明,技藝學的工巧明,醫藥學的醫方明等的五種學問。次從孱提提婆學習梨俱吠陀、沙摩吠陀、夜柔吠陀、阿闊婆吠陀等的四吠陀。此是印度最古的聖典,亦是印度哲學和宗教的根源,為讀書人必讀的聖經。太子所過的生活,雖然十分的舒適,但從不怠於各種知識的學習,總是全神貫注的聽各老師的教誨,加以他的天資聰慧穎悟,很快的就對梵文、哲學、論理等各種知識學問,皆悉了解精通,博得每個老師的一致稱譽,認為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因果經記載太子的修學說:婆羅門學者跋陀羅,以四十九書字之本,教太子讀誦,太子見了這書後,就問他的老師說:「間浮提中,一切經書典籍,究竟是有幾種」?問得老師竟然不知怎樣的回答,接著又問:…坦個阿字,有些什麼特別意義」?老師同樣的答不出來,於是內懷慚愧的,走到大王的面前,很惶恐的對大王說:「太子是天人中第一師,諸凡技藝、典籍、議論、天文、地理、算術、射御,太子都能自己知道,為什麼還要我來教?我實在不夠資格教導太子」!從這敘述,可以想見太子的聰慧過人,是到達了怎樣的程度。
除了學習五明與四吠陀的各種學問,凈飯王又請了一些著名的武師,如毗奢密多羅等,教授太子的武藝。在這方面,由於太乾的精勤學習,同樣的獲得了非凡成績。
太子是個生性沉默持重,態度文雅柔和的青年,一般不知他的內在工夫,總以為他是個文弱書生,為了表現體力的優越,願與親族子弟角力一番,看看自己的體力究竟怎樣。過後將自己的想法,向父王明白的表示,父王聽了兒子這麼一說,自是很歡喜的這麼去做。
凈飯大王為了儘早舉行角力運動,立即通知王族、鄰邦的君主和本國的名士,請來宮中看太子的體力表演。時來參加體力角逐的,有太子的從弟提婆達多、難陀、孫陀羅難陀等。他們一致的說,太子雖復聰明智慧,善解各種書論,但是體力一定不如我們,我們與他較量體力,必能獲得最大的勝利。
到了角力舉行的這一天,所有來參加各種武藝的,都集合到廣大的競技場。首在城門表演的一幕:提婆達多將橫在城門口的大象,舉手將之撲躄於地;難陀以足指挑象擲著路傍;太子則以手執象拋到城外,還復以手接住大象,不讓象受一點損傷。來看角力的群眾,見到太子的這一表演,不禁一時歡聲雷動,成認太子的勇健,不是一般人所及。
最後表演射鼓技術,競技場中排有金銀鑰石銅鐵等鼓,仍由提婆達多首先上陣,一箭就射穿三隻金鼓,次及難陀,亦同樣的射穿三鼓。諸來人眾,沒有不讚歎他們的技藝高超,同時將眼光投射到太子的身上。太子不慌不忙的獨自跨上一匹駿馬,在距離百步外的地方,一箭就射穿了七個鐵鼓。
太子武藝的如何精強,從他表演騎射的技術,操縱馳驅的姿勢,可以明顯的看出,所以不論什麼武藝的較量,沒有一個可以敵得過太子的。結果,在場的人看了太子如有神助的情形,固然沒有不心悅誠服的,就是年已老邁的凈飯王,看了兒子的武藝如此優越,亦感老懷的無限慰藉,更把國家的未來前途,寄厚望於這位智勇兼備的太子。
四 觀耕於野的痛感
太子的英武與聰慧,雖得到全國臣民的一致嘆伏與尊敬,在宮中所過的生活也是極為美滿的,不是聽到賞心悅耳的音樂,就是看到美麗華貴的事物,而所接觸的又無非是人生的快樂面,照理是沒有什麼不稱心如意的。可是到他十二歲的那年,因隨父王巡遊各個地方,一向深處宮中的太子,一旦與大自然的接觸,在風和日麗中,見到美麗景色,心胸為之開朋,精神頓然一爽,似有另外一種特殊的感覺。
可是當他隨父王繼續在田野上行進時,無意中見到一個穿著破舊衣服的農夫,正在田中以牛犁地。犁地的農夫,固然滿頭流著豆子般的汗珠,而且不時發出吭唷的喘息的聲音,就是老牛也拖著沉重的步子,似有不勝負荷地勉強前進,於是滋生了憐愍農夫及老牛的心靈,想不到人世間還有這麼痛苦的一面。如佛所行贊說:「路傍見耕人,墾壞殺諸蟲,其心生悲惻,痛臉刺貫心。又見彼農夫,勤苦形枯悴,蓬髮而流汗,塵土坌其身。耕牛亦疲睏,吐舌而急喘。太子性慈悲,極生憐愍心」。當時所見所想的實情,這真可以說是刻畫入微。
不唯如此,再住足而觀時,犁撥土壞之下,所出現的小蟲,不一會兒就被遠處飛來的鳥雀,啄食得一個不留,而啄食小蟲的鳥雀,突又被在空中俯衝而下的老鷹捉住,兇狠地啄食它的血肉。眾生自相殘殺的這一幕,在短短的時間內,於大自然的舞台上表演,使太子的內心不免受到深深的震動,因像這樣互相侵凌殘殺的現象,是太子所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亦是太子所想像不到的,想像不到的而今竟於現實璟境中見到,怎不使太子感到非常的悲痛?
大子在宮中享受甜蜜的物質生活慣了,忽然見到這些痛苦和殘忍的事情,怎不有思以解救之道?於是獨自走到一個幽僻的地方,悄然坐在一棵間浮樹下,想著剛才所見到的現象,並自言自語的自問:「人生原來就是這樣勞苦的嗎鏟眾生之間應該這樣互相殘殺的嗎?果真這樣還成什麼世間」?儘管這樣自問,但橫梗在腦海中的問題,始終沒有辦法解答。直到夕陽西下,夜幕快要低垂時,他還坐在樹下凝思冥想,似乎不得答案不罷休的樣子。
太子儘管默默的在想,但奔放的時間不容他再逗留下去,只好隨著父王,在侍從的衛護下,回到溫暖的宮中,可是一連串的問題縈繞著他,他在宮中再也不能如過去那樣的悠然自得,終日總是悶悶不樂的愁眉不展!
當時太子,對於問題的思考,不僅是人世的,而是很深遠的。本行集經說:「人的生命生存在這世間是很短暫的,在日月的時間流中奔放之下,出息不能保證入息,人息不能保證出息,可是就像這樣短暫的人生,人們還常常的有著無量憂苦,一旦墮落到三途,其苦患更是不可稱說。於五趣中生死,輪轉是無有邊際的,可是沉沒生死海中的眾生,不知不覺,其毒痛的劇烈,真是難以喻顯」!
太子終日沉思在這樣嚴重的大問題上,那裡還能表現出愉悅之色?凈飯大王從旁見到這種現象,同時回想阿私陀仙的預言,不免感到大大的一驚,因他一心三思的,希望智勇雙全的太子,能夠繼承他的王位,以使國家得到富強,如讓太干這樣終日苦思下去,真有這麼一天去過出眾生活,追求他所仰望的最高的正覺,那我所有希望豈不完全落空?
凈飯大王想到這點,認為這決不是辦法,必須想個最佳對策,打消太子出家念頭。世俗一般人的觀點,以為人的思想消極,可能由於欲樂的享受不夠,只要在欲樂方面給子他的滿足,可能就不會再有出世的想法,凈飯大王當時亦不外此想。為了改變太子的出家思想,父王儘力的想出種種辦法,以使太乾的生活過得舒服快樂,且特別的選派了大批男女,在太子的前後左右,隨時聽候調派侍奉,不特物質享受不愁缺乏,還有種種娛樂逗他開心。
凈飯大王雖這樣的以現世欲樂羈糜太子,但因太子生來具有厭惡浮華欲樂的性格,始終不為這些欲樂所動,仍然不時的離開那些宴樂嬉戲的璟境,獨自走到後花園的樹下,木然的坐在那裡,深思人生的問題,大有不解決人生的問題,誓不罷休的態勢。
五 耶輸陀羅的為妃
關於太子完婚的年齡,經有多種不同的說法:有的說是十六歲,有的說是十七歲,有的說是十九歲,有的說是二十歲。不過一般都說是十七歲完婚的,現在我亦採用此說。
到了太子十七歲的那年,凈飯大王決意為他完婚,以杜絕他的出世之想。當時願嫁給太子為妻的,在同族中是有很多淑女的,但經凈飯大王的嚴密選擇,終於娶了耶輸陀羅為妃。
耶撩陀羅是佛母的親族,生於拘利國的首都天臂城,為善覺王的愛女,其母是凈飯大王的妹妹,名叫甘露,所以她與悉達多太子,可說是表兄妹。過去現在因果經卷二說:「耶輸陀羅,顏容端正,聰明智慧,賢才過人,禮儀備舉。有如是德,堪太子妃一。如以現在的話形容:「她生得美麗如花,賢淑明慧,堪稱絕代佳人」。舉行婚禮的吉日,整個迦昆羅衛城,不特到處張燈結綵,點綴得多姿多辨的,而且街頭人聲鼎沸,充滿一片歡樂「氛,其熱鬧的盛況,堪稱是空前的。
以世俗的立場說:太子得到這樣一位溫柔美貌的妻子,對她自然非常的鐘愛,所以這對新婚夫婦,過著與常人一樣的生活,經過一個短短的時期,居然有了愛情的結品,到了十月懷胎期滿時,生下一男孩,取名羅喉羅。
這三號訊的傳出,雖為全國所樂聞,但最感到欣慰的,還是凈飯大王。在他以為:我是這樣的慈愛太子,太子亦必愛念他的兒子,況且還有這麼一個賢淑端莊的妻子?從此可能打消他的出世妄念,而我的王位也就不愁沒有人繼承,釋迦族的天下也就永為我的子孫統治下去。其老懷的高興,真是無以復加。
凈飯王雖則有了這個滿懷希望的想法,但仍不時的恐怕太子出乎常情的遠走高飛,為使太子死掉離塵出世的這條心,特再用盡心機的增加他的欲樂享受,所以為之建築熱際、雨際、寒際的三時殿。是諸宮殿的建造,是由全國名家設計的。「其中畫棟雕梁,堂皇瑰麗,亭台樓榭,各具特色。規模的壯大,建築的壯麗,世間無匹。宮中的布置和設備,也曾煞費苦心。周圍遍植奮花異卉,不分四時,總是花香飄溢」。
除了璟境布置得巧奪天工,使人身處在這樣的環境中,樂以忘憂,而且還徵集了無數歌姬舞伎,日夜不停的在宮中表演舞影歌聲,使太子無時無刻的不感到聲色娛樂,逐漸忘掉人間不美滿的一面,不再生起出世的觀念。
以宗教的立場說:太子不但對這人間的一切逸樂,根本不感絲毫的興趣,就是於行、住、坐、卧中,終日與其妃在一道,亦未曾有過世俗的意念,亦即從來沒有進行過夫婦之道。過去現在因果經卷二說:「時王日日問諸采女:太子與妃相接近否?彩女答言:不見太子有夫婦道」。
為什麼會如此?因在太子的腦海中,總覺有個問題不得解決,以致內心時刻感到不安,那裡還有情緒去享受世俗的欲樂?這個嚴重的人生問題,白天固然盤旋於腦際,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更如潮水般的湧上心頭,逼得自己不得不去思想這個問題的解決。
有的時候,太子又這樣想:我在富麗堂皇的王宮中,過著極為舒適的生活,但是外界的廣大人群,是不是一樣的會有我這樣的享受?還有我現所享受的人間欲樂,能不能長期的為我之所保有?不說這些物質的享受,就算我這活潑潑的生命,能夠永恆的生存下去嗎?從現實世間看:花兒有開有謝,月兒有圓有缺,生命又怎能永遠的住世?況且社會有不平等的森嚴階級,我們能讓它這樣長期的對立下去,不想辦法來填平階級的鴻溝嗎?越是這樣向人生的深處去想,越不能安於現實環境的享受,更想跳出舞影歌聲的宮庭,去做一自由自在人。
另外還有一種說法,就是為太子妃的有三人,就是水光長者的女兒瞿夷為第一夫人,移施長者的女兒耶惟檀為第二夫人,釋長者的女兒鹿野為第三夫人。正因太子妃有三,聽從父王為立三時殿。十二游經雖有這樣的記載,但一般皆以耶輸陀羅為太子妃,而這亦即第二夫人的耶惟檀,在俗曾經生子羅喉羅,後來出家為比丘尼,於諸比丘尼中具慚愧第一。
六 四門游觀的所見
在花團錦簇生活下的悉達多太子,看來似乎過得很寫意的,而實內心有著無限的空虛,所以不時的想走出宮闕,到外面去看看世界的真面目,作為自己探討人生真諦的借鏡。可是凈飯大王,感於過去帶著太子巡遊各地的經驗,總是不大樂意讓他到外面去走動,用各種借口婉拒太子的請求。現在太子再度向父王表示要到外面走走的意念,凈飯大王欣然的答應了他的請求。原因以為現在的太子,不但有了美貌的夫人,而且有了可愛的兒子,所過的生活又是這樣的安定,那裡還會有過去那種離塵出俗的意念?於是決定讓太子到外界呼吸一些新鮮空「,以免長期在宮中過著沉靜生活。
凈飯大王有了這樣一個決定,立合群臣準備豪華的座車,整頓出遊的各種儀仗,以便太子隨時出外游觀。同時深知太子是善感的,為了避免太子的觸景傷情,再度引起去追求正覺的意念,「於是通令全國臣民,修平了城門的大路,大街小巷也要打掃得干乾淨凈,商店和住戶的外表都要加以裝飾,通衢大道還要張燈結綵,打扮得光彩奪日,表現得喜「洋洋」。
凈飯大王亦可說是想得很周到的,除了外觀裝飾得煥然一新,就是路上行人亦子特別注意,舉凡衣衫襤樓的,老態龍鐘的,貧病交迫的,死亡出殯的,在太子出遊的這天,都不準在路上通行,以免影響太子游興。
到了一切準備就緒,認為無礙太子遊行,所有聽候差遣的侍從人員,立即前呼後擁的,請太子坐上華麗的座車,浩浩蕩蕩的向東門走去。「太子車駑所經的地方,旌旗招展,燈色輝煌,居民們夾道致敬,歡聲雷動。附近鄉鎮中的百姓,聽說太子出城,因為平日仰慕他的盛名,都紛紛趕來臏仰豐辨,湊湊熱鬧」。從這亦可看出太子是多麼的得人望。如對王位有所愛好的儲君,兒到人民對自已這樣的擁戴,必會感到沾沾自喜,但釋迦太子對權位沒有佔有慾,雖對人民的熱情,報以感念的微笑,然並未被這熱鬧的場面,沖昏了自己的頭腦,所以在人群的包圍中,仍很冷靜的向前行進。
在向前行進中,太子坐在車上,極目四面觀望,忽兒一位白髮垂垂的老人,手扶一枝拐杖,踉跟跪跪的,舉步唯艱的,喘息不停的,向著太子這邊走來,樣子好像很辛苦的。這老人的形象,展現在太子的眼前,使太子有了異樣的感觸,因太子的生命力,正在充沛的時代,從未想到人會有這種形象,於是便向駕車的侍從問道:三剛面來的這個人,頭是這樣的雪白,背是這樣的偃傻,行是這樣的艱難,究竟由於什麼原故會變成這樣」?
駕車的侍從聽到太子這樣的問話,一時真的不知怎樣回答才好,但又不能不答覆,想了一會然後說道:三這是一個年紀已經邁向老境的人,生理機構的一切機能,都已衰退到難以支持,所以變得這樣老態龍鍾」。
太子接著問道:「他本來就是這樣的?還是後來變成這樣的」?侍從回答說:「不!此人在過去的時候,也曾經過嬰兒、童子、少年、青年、壯年的階段,由於日月的遷謝不住,時間的不肯饒人,所以變成這樣形枯色衰,飲食不能消化,「力虛弱到極,行動相當困難,看樣子,是不久於人世的了」。
太子聽了侍從這樣說,對於人生有深一層的感觸,所以接著又問:「像這樣的年老力衰,是唯他一個人這樣子還是一切人都這樣」?駕車的侍從老實同答說:三道不是那個人如此的,而是一切人皆如此的,因為這是人生必需經過的階段,誰也無法可以避免得了的」。
太子聽了這番說話,不禁感到全身震慄,內心暗暗這樣想道:「衰老的命運既然遲早亦要降臨到我的身上,那我現在所有的快樂和享受,又有什麼意義」?當時太子深深的體悟到老是人生的大苦,再也提不起興趣繼續游觀,因而愁思不樂的對侍從說:「我們現在立刻同宮,不要再到什麼地方遊玩」。
隨來的侍從,聽說要回去,當然遵照太子的意思,轉過頭來踏上歸途。但是心中都在想:剛剛出來為什麼又紐紐要回?大家不免感到奇怪,誰也不知太子這時的內心,已為人生衰老的悲哀之所籠罩。
在歸途中,人們的歡聲依然不停,街上的彩燈依舊燦爛,只是太子的內心,與初出來的時候,有著顯著的不同,不特不能表現出微笑,而且充滿了極大憂傷,對於各種景物的看法,也就有了異常的感覺。在一般看來,這是一次失敗的出遊、,在太子看來,這次出遊有很大收獲,即對現實人生增加了認識。如對老人的態度,世人見了生起嫌惡之心,太子見了生起人不能免的觀念,於是斷盡壯年的憍逸。對於宮中各種的娛樂,產生更加厭惡的心理。
凈飯大王所以應允太子的出遊,日的是望太子增加欲樂的耽著,不致再想到去求永脫輪回的苦難,那知結果適得其反,不能不為太子的出處更為擔心,但除了給太子增加更多欲樂的享受,其他也想不出什麼特殊的辦法,可使太子安心的繼承王位以統領國家。
過了不久的時間,太子又想到要出遊,凈飯大王想到上次出遊東門的不歡而回,本不願再許太子的外出,可是想到這可能是一時的現象,不妨讓他再出南門去玩一趟,也許會使太子同心轉意,甘願做個人間的輪王。
凈飯大王想到這點,就又興高彩烈的,慎重其事的,準備太子出遊南門的事宜。上次太子是見到年邁的老人,而感到憂愁不樂的,這次隨從太子出去的,挑選年富力強的男女,以免看到衰老的現象,再引起太子的內心不快,所以就在太子要經過的道路上,散灑種種的名華,燃燒種種的名香,不使有點臭穢不凈的、色衰「急的老人等,遺留在道旁左右。
世事不能如自己所想的,當太子出了南門不久,就見一個病人蹲在路旁。這病人的樣子,過去現在因果經形容說:「身瘦腹大,喘息呻吟,骨消肉竭,顏貌痿黃,舉身戰掉,不能自持,兩人扶腋,在於路側」。其苦痛的情形,有甚於在東門外所見的老人。
太子見了這人苦痛的樣子,內心極為不安的,問罵車的侍從道:「這是怎樣的一個人?為什麼這樣的苦痛」?侍從見問立刻同說:「這是一個有病的人,病了自感不舒眼,什麼都不能自由活動,當人身體健康時,不會感到病苦」。過去現在因果經形容病苦說:「夫謂病者,皆由嗜欲,飲食無度,四大不調,轉變成病,百節苦痛,「力虛敞,飲食寡少,眠卧不安,雖有身手,不能自運,要假他力,然後坐起」。病到這個程度,自是苦不堪言。
太子接著問道:「人會生病我已知道,但這是某個人偶而發生的?還是一切人都免不了的呢」?駑車的侍從回答說:「病苦的來襲,一切人皆然,只要生而為人,沒有那個可以避免疾病的料纏,因為這是人生必經的過程之一,不是那個人獨有的疾病,而是不分老少、無有貴賤的同有此病」。
太子聽了侍從這番說話,不禁內心又作這樣想道:「如此病苦,既是每個人都可患的,為什麼世人還耽著這個身體?為什麼對此苦痛人生沒有一點怖畏」?想到這點,身心突然戰動起來,譬如月影現波浪水。接著又對侍從說:「人生免不了病,而病什麼時來,誰也無法測知,是則吾人的這個身體,可以說是一個大苦聚,為什麼世人還在這個苦聚身中橫生歡樂?為什麼愚痴無識的不知覺悟?為什麼花天酒地的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為什麼不為自己的生命前途打算打運算元長此這樣下去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想到這些,初出來的游興二止刻飛到九霄雲外,再也沒有勇「向諸園林前進,不勝悲傷的吩咐駕車的侍從,返車回到王宮中去。在歸途中,雖仍有萬民在夾道歡呼,但這歡呼的聲音,當時太子聽來,好像是病人的呻吟,沒有一點欣賞的樂趣。到了宮中,儘管有人跟前跟後的侍奉,但在太子好像沒有看到一樣,只是愁憂不樂的,獨自深思人生的大問題。
凈飯大王聽說太子出去一會就回來了,立刻從內宮中走了出來,問隨太子同行的青年侍從:「太子這次到南門外遊玩,是不是感到很快樂?為什麼這樣快就回來」?大家爭先恐後的搶著回答說:「太子這次的出遊,又是悶悶不樂的而同,原因在他剛剛走出南門不遠,就見到一個羸弱不堪痛苦萬分的病人」。王聽到這不幸的報告,更是憂愁不已的慮其出家。
凈飯大王不知病人之所來,以為道路整治得不夠潔凈,或是侍從人員的注意不周,於是不客「的給子他們嚴厲的訓斥,並問為什麼會有病人在於路側?所有人員一致的回答說:「我們的確依照大王的意旨去辦理一切,而且還很仔細的加以檢視,嚴命外司無敢懈怠,不知為了什麼原故,忽然會有病人到來,這是誰都沒有辦法可以預防得了的,實在不是我們疏忽之過,敬請大王息怒」!大王聽了這話,除對太子更增欲樂以悅其意,亦無其他辦法可想。
過了不久的時間,太子的游興又動,敬向父王稟白外游的意念,父王愛干心切,雖擔心他會又見到不樂意的事,但又不得不允許他的外出。想到過去出東南門,見到老人與病人,使得太子感到極大不安,這次可不能再蹈前兩次覆轍,而且轉個方向到西門外去游,在所經過的道路上,裝飾得更為華麗美觀,不容有任何骯臟的事物和苦痛的人群,展現在太子的眼前,務要讓太子這次玩得痛痛快快的同來,安安心心的做個釋族的人王。
各項布置妥當,「爾時太子與優陀夷,百官導從,燒香散花,作眾伎樂,出城西門」。說來真也奇怪,當太子的一群,走出西城不遠,正在游目四望時,忽然傳來一片哀慟的哭聲,接著就是一隊出殯的行列出現,有人抬著沉重的棺材,有人跟在後面痛哭不巳,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指著棺材問隨來的優陀夷說:「這裡面是裝的什麼東西?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哭得這樣凄慘」?
優陀夷在臨行時,因得大王的教敕,不讓有不如意事,為太子知道,所以默然不答,但經太子再三問及,使優陀夷不覺答言:「棺材裡面裝的是死人,人生的最大苦痛,無過於生離死別,現在不知其家什麼人去世,從此永遠再不能相見,所以他的家人及諸親朋好友,抑制不住奔放的感情,個個涕淚悲泣的憂傷不已。這是情感的自然流露,亦足人與人間生離死別的普遍現象」。
「死?一個活潑潑的生命,為什麼會就這樣死去」?太子似在白語亦似向優陀夷問。沉默了一會,優陀夷終於又對太子說:「死是人生必然的歸屬,因經老病的不斷侵襲,最後不得不踏上死亡的一途,而且這不論地位的高低,權力的大小,金錢的多少,才智的有無,其結果都是一樣的」。
太子聽了這話,感到生命空虛,不禁戰慄起來,未知如何是好,於是又為這個問題默默在思惟:「生命的無常迅速,真如石火電光一般,沒有燃燒了好久,就又漸漸的熄滅,如是短短數十年的人生,假定在名利中徵逐過去,試問有些什麼意義?做人而對人生的老病死,不能想出一個解救之道,豈不是白白的空過人生?反觀現實人間的每個人,終日沉醉在欲樂的享受中,根本不自覺老病死的可惱可厭,這又是多麼的愚痴可憐!我既深深的體驗到人生是苦,如何解脫人生的大苦,固然是我當前的問題,如何從重重欲樂的包圍中跳出,亦是我當前最為迫切的問題」。對於這些,儘管默默的思索了很久,但沒有得到一個正確的答案,只好興致索然的命駕車的侍從返罵同宮。
罵車以及所有的侍從,見到太子又是這樣鬱郁不樂的要回,基於過去兩次的經驗,深恐回去會受到大王的責罰,不敢遵照太子的意思同宮,反而快馬加鞭的向北門外的一處園林駛去。這個園林是國王的別墅,不但遍植各種芬芳的花草,而且風景的幽美亦是別處少有。侍從們之所以敢於如此,實因事先已經得到國王的授意,而且園中預先亦已有了特殊的布置,所以太子的車駕一到園林,就有很多盛裝的宮女,如諸天彩女一樣的,載歌載舞的歡迎太子的駑臨,並且各各以最動人的媚態,一面希望博得太子對自己的歡心,一面希望打消太子對出塵的動念,所以她們肆無忌禪的各競歌舞,迷惑太子的幽玄沉思,改變太子的出世觀念。如真能做到這點,不但不會受到責罰,而且還可得到國王的重大犒賞。正因她們老早得到這樣的告示,所以歌舞得特別賣力以迷惑太干,看看太子究竟有怎樣的定力。
那知釋迦太子,畢竟不是常人,不論那些天香國色的宮女,圍繞在他的身邊,或是歌舞言笑,或是流目顧吩,或是種種獻媚,或是百般殷勤,但都不能打動太子的心弦,太子仍然安如磐石的不為所動。「因為太子在幾次出遊中,深深體會到人生的疾苦,所以見了紅顏即想起白髮,見了媚態即想起病容,見了佳麗即想起骷髏,聲色雖入耳目而不以為歡樂,珍饉雖奉口舌而不知其味。心靈只覺得苦惱空虛,故眾宮女的大獻殷勤,只博得太子的喟然感嘆罷了」。太子心如止水的到怎樣程度可知。
聰敏智慧極有才辯的優陀夷,看到太子在這樣的花團錦簇中,仍然耽於自己的沉思,泰然不為欲境的所動,雖暗暗的對他敬佩,但為完成大王交待的使命,不得不對太子下番說詞:「如你所想到的人生無常,誠然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出家學道又何嘗不是佳事,但觀古昔諸王及當今各國的君主,都是先在世間享盡了榮華富貴,然後才去出家修道的,現在太子正是少壯年華的時期,理應效法古先王的精神,及時享受世間的欲樂,不要錯過少年的大好時光,像這樣才貌雙絕的人,有欲樂可享而不享,到了想要享受而不能享,你就知道這是人生的最大憾事!況且像你這樣有智慧的人,縱然現在盡情的享受,亦不會妨礙未來的修道。所以現我從最誠懇的心情,勸請太子暫時放棄不樂意的心思,來與這些美人兒一起歡樂歌舞,不要這樣的自苦其身」。
太子把世間的欲樂生活,看成是人生的最大苦惱,優陀夷的幾句甜言蜜語,豈能動搖太子追求人生究竟的意志?太子為了禮貌起見,不得不很客「的回答優陀夷說:「承你的善意為我設想,我當然很感激你的,我之所以不敢愛著五欲,不足說五欲沒有它的樂趣,而是畏於老病死苦的襲擊。不錯,古昔諸王,先是在俗享受欲樂,然後始去出家修道,但是我要問你:這些過去的諸王,現在究竟在那裡?由於貪著欲樂的關係,還不是在輪回中轉來轉去,經常的受老病死苦的逼迫h坦白的告訴你:世間是大苦聚,人生老病死逼,我為永離老病死苦,才不願意享受世間短暫的欲樂,你為什麼反而要我去求那些不可靠的欲樂」?
老病死大苦的暗影,深深盤據在太子的心靈上,不論怎樣總是抹不掉,每一想到無常生命,猶如山水那樣的奔放過去,輒覺內心不能自安,所以當時在歸途中,回顧剛才歌舞戲樂的地方,寂寞荒涼得像一座墳場,生當必死的痛感,如夜色一樣的越深,對於無常短暫的世間欲樂以及美妙如雲的花枝招展的美女,更覺完全不是一個味兒。所以同到宮中,更是百感交集,興致索然,終日除了憂郁沉思,為生死大苦所困,不知怎樣解脫。
凈飯大王見到太子這樣,也感到萬分的痛苦,心心念念的想到,如太干真的出俗,王位由誰來繼承?釋迦族的光輝由誰來保持?想到這些,不免暗暗的老淚縱橫!怎樣才能使太子同心轉意?群臣集議的結果,還是那個老一套,就是增加太乾的欲樂享受,除此,沒有想出其他更好的辦法。但是大王深知,這套庸俗辦法,對太子再也不起任何作用,因為過去都已用過。所以這時凈飯大王,目睹太子種種表現,唯有憂心仲仲的感到不安而已。
雖說如此,父王愛干畢竟是心切的,愛護國族也確是真誠的,所以仍然想用其他方法,以期轉移太子的心志。他想太干所以經常沉浸在思索中,大概由於空閑的時問太多,如果時常有人和他天南地北的談談,讓他沒有時間去思索人生的大問題,或者可以使他不再想到出世。大王經過這麼一番思慮,認為不失一個良好辦法,於是挑選百名年富力強的美少年,在宮中侍奉太子,並且輪流與他談談往古來今的風花水月的逸事,以改變他的深沉性格。
但是仍然沒有任何效果,原因日問固然可以談談,到了夜間就沒有談話的機會。不過可以補救這一缺陷的,就是太子妃耶輸陀羅,還能在深夜中予以多方慰藉,並問他為什麼經常沉浸在憂思中。太子的回答總是說:「我們現在固然過著榮華富貴的安樂生活,但是老病死的人生苦難,總是相繼的來料纏我們,不論我們用什麼方法,都無法避免得了的,想到這個嚴重問題,怎不合人憂愁苦惱」?所以燼管用盡種種方法,總不能沖淡太子的憂郁!
七 一線曙光的發現
太子當時雖還不過是個十九歲的青年,但對苦難人生已經有了與眾不同的看法,因而使他不願留戀在優美的王官,過其個人自由自在的欲樂生活,更不願對這慘酷的人間不聞不問,認為自己應該負起救人救世的重大使命。但要這一重大使命的完成,不是深處王宮所能奏效的,於是想到出家修道的一途。經過再一二的深思熟慮,認為時機的亦已到臨,終於在這麼一天,鼓起最大的勇「,獨自走到父王的面前,至誠懇切的,鄭重其事的,向父王表達自己的心願,請父王予以特別的允許。
他對父王所透露的心聲是:「在我對於人生的觀察,覺得無一不是痛苦的,死亡的暗影固然時刻的追隨著每個人,老病的大患也不時的料纏著每個人,使人大有透不過「來之感。但為愚痴所蒙蔽的世人,不但不知這是一個苦患,反而錯誤的以為人生快樂,終日你爭我奪的無有了時,我看到這種情形,心中實有所不忍,我要喚醒迷夢中的人群,我要解脫一切眾生大苦,我要完成自己的無上正覺。過去因沒有人繼承王位,不敢敬向父王說出自己的心意,現在已有我子羅喉羅可以繼嗣宗跳,王國前途的發展可說已經沒有問題,足以懇請父王成就我的素志,讓我出家到深山中修道」。
凈飯大王聽到太乾的這番陳詞,內心猶如刀割一般的難過,一時全身顫抖起來,竟然不知如何說話是好。從太子生性沉默持重看來,凈飯大王老早就知太子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有想到這天來得這麼快,更沒有想到太子會有鋼鐵般的意志,不可動搖的堅如磐石的決心。沉默了好一會,父王帶著顫做的聲音說:「你……你……你這定什麼意思?為什麼忽然對我說出這樣的話」?太子很安詳的回答父王說:「依我現在對於世間的理解:財富的積聚一定會要消散的,崇高的權位一定要墮落的,合會的眷屬一定要分離的,生命的生存一定要死亡的,世間沒有一樣值得吾人留戀的,戀著世間的一切一切,只有增加自己的痛苦,所以我覺得還足出家修道好,請父王特別的恩准」!
凈飯大王經過太子這番說明,心情雖已沒有初時那樣的激動,但說就讓太干這樣去出家修行,總還覺得心有所不忍,於是很不安的從自己的座位站起,踉踉臉跪的走到太子的面前,很慈愛的抓住太子的兩手,然後老眼昏花的熱淚盈眶的,以極悲切的語調向太子說道:「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一切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況且我已漸漸衰老,國事已經不能多問,你怎可以丟下老父臣民及國族,獨自一人去出家學道?再就我們的風俗習慣說,像我這樣的年齡,才是真正出家的時期,我看還是讓我先將王位給你,讓我過過出家修行的生涯。你為人生的問題,固感到苦悶不已,而我為你的憂傷,更是百倍於你的,希望你能體諒老父為你的一片苦心,改變你的出家念頭,全心全意的來為全民服務,不要使老父失望。至於你的出家為道,我也並不認為不好,不過是還不是時候,到了人生某個階段,對於俗務有了交待,再去出家也不為遲」。說著,一面淚珠滾滾而出,一面凝視太子不舍。 ;
凈飯大王說到這兒,父子之間四目交接,誰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氛顯得相當的沉悶。但是這個局面,不能始終僵持,而太乾的賦性,又本是教厚的,看到父親這樣的悲傷,再也不敢強行的請求,以免使到老父的不安,只好二日不發的,無限悲泣的,悄悄的退回宮中。凈飯大王見到兒子這樣,以為兒子已經受了感動,從此可能打消出世的素志,也就老懷歡喜的,慢慢的回到住處,靜觀太子的態度,是不是真的有了改變。
殊不知太子慈悲的心腸,救世的大志,並未因這次父子的懇談有所改變,而仍在內心中如火一般的燃燒著。像這樣的在宮中,過著安定的生活,不知不覺的又是十年過去。在某個月朋天空的晚上,太子忽又感到極度的不安,獨自走到宮中的花園里,端坐在一棵無人見到的樹下,思潮起伏的在想種種問題。時而想到父王對於自己的愛護情深,心中受到極大的感動;時而想到這個現實人生的缺陷重重,不免又感到極大苦惱!
我去出家修道以普度眾生呢?還是尊重父命以統治國家呢?想來想去,不禁陷於極度矛盾中,不知是循理智的路走,還是聽憑感情的指揮,總是沒有辦法下個決斷。正在對月冥想無計可施時,突然好像有個人的影子,呈現在面前,太子定睛看時,只見一個態度從容,身披袈裟的人,動也不動的站在那兒,因為是寂靜的深夜,又從未見過這樣的人,更不知他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不免使太子感到極為驚奇,同時又擾亂了太子的思緒。
過了一會,太子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深夜來此」?來人合十同答說:「我是出家的比丘,遊方參學而到此,看你一人坐在這兒,好像有什麼心思樣子,所以特來同你談談。你不要想得太多,我老實的告訴你:這人世間是個苦痛充滿的世間,存在的一切沒有不是虛幻的,為了解脫人生的老病死苦,為了不再在生死海中流轉,為了求得寂滅無為的真理,所以捨棄世間一切的塵累,出家為比丘,深入寂靜的山中,修學解脫的聖道」。
太子聽了比丘解說出家為道的道理,覺得很合自己的心意,於是就在比丘說話停一停的時候,對他表示自己的意見說。「世間一切皆悉無常敗壞,我早就有了這樣的體認,所以世間的聲色之樂,再也不會打動我的心,我也不會為此而感到煩惱。但人生的苦惱,是世間的事實,如何解脫人生的苦惱,如何獲得究竟的正覺,這是我現在苦思探索的問題。對這問題,如果一天沒有得到合理的解決,我心是不得安的,敬請你這位僧人為我指示」!
比丘本來就是為化太子而來,現見太子自動的提出人生大問題,當然很樂意的為他解說。首先贊美太子說:「你對人生有著這麼高度的覺悟,確是一般人所做不到的,我不得不為你歡喜。本著你的這個高度覺悟去修聖道,敢以保證你會得到超越的成就,而你慈悲救世的偉大志願,也一定會得到美滿的實現。現在是你堅定求道的時候了,不要再搖擺不定的猶豫。時機是不可失的,失去了要想再得很難。這是我所能貢獻的意見,望你善思斯言」!
比丘說的這番極有啟示的話,在太子聽來無異是午夜警鐘,亦即為太子指出今後所應走的路向,可是老父勸暫勿出家的悲切語,忽然在耳叫響起來,因而帶著疑惑的神態對比丘說:「你的教言極為寶貴,我亦知道出家修道,是人生應走的正軌,但我請求出家時候,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