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經

《阿彌陀經》是釋迦牟尼佛在憍薩羅國舍衛城的南方祇園精舍,與長老舍利弗等十六位大弟子及文殊等大菩薩以及諸多佛弟子而說的經典。

《阿彌陀經》三種版本的對比

  “天住”探考

  ——《阿彌陀經三種版本的對比

  釋界文

  在凈土宗根本經典阿彌陀經》的漢譯本中,現存的有兩種不同的譯本,一個是姚秦鳩摩羅什譯的《佛說阿彌陀經》(下文簡稱秦譯),另一種是唐玄奘所譯《稱贊凈土攝受經》(下文簡稱唐譯)。一般認為秦譯本精要流暢,易於誦持,而唐譯則準確詳備,力保原面,二者各有特色。近人夏蓮居居士發心兩種譯本加以會集,形成第三種會集本。筆者在對這三種版本進行對照分析之後,發現中有很多值得探討的問題。本文將著重對唐譯本中所出現的關於“游天住”的問題加以考察。

  先將三種經文的相應段落列舉如下:

  秦譯:“其國眾生常以清旦各以衣裓盛眾妙華,供養他方十萬億佛。即以食時,還到本國,飯食經行。”

  唐譯:“每晨朝時持此天華,於一食頃,飛至他方無量世界供養百千俱胝諸佛。於諸佛所,各以百千俱胝樹花,持散供養。還至本處,游天住等。”

  會集本:“每晨朝時持此天華,於一食頃,飛至他方無量世界,於諸佛所,持散供養。即以食時,還至本處,飯食經行。”

  我們可以看到,會集本在此處取了秦譯的“經行”,而不取唐本的“游天住等”。考其用意,大概是認為二者含義相同,所以就用了人們比較熟悉的“經行”,而刪去了唐譯的“游天住等”。持相似觀點的還有林光明先生,他在阿彌陀經譯本集成》中說到:“在梵文阿彌陀經》中,與“經行”及“游天住”相對應的原梵文是divāvihārɑ.……漢文意思是“白天的休息”……從梵文字面的divā是天,vihārɑ是住、游,可直譯為“天住”,或“游天住”。以忠於原文翻譯聞名的玄奘在譯此梵文時,大概就是用這種直譯法而譯為“游天住”;而一向以意譯為主的鳩摩羅什在譯此梵文時,可能因修行人午後一般常做的事就是修行與經行,因此取其意而意譯為“經行” ”。在此書中所收集的穆勒的英譯本中也是據此譯為“ɑfternoon rest”,即“午休”。

  這種說法聽起來似乎很有根據,然而,從秦譯與唐譯本的諸多差異來看,二者應是譯自不同的底本,現今已發現的梵文本與秦譯本是比較一致的,而與唐譯相應的底本卻始終沒有找到。因此,簡單地從現有的梵本來推論玄奘的譯法,這是缺乏嚴謹的態度的。如果對照其它一些經文中出現的“天住”一詞,來深入考察 “天住”一詞的含意,就會得出與此完全不同的結論。

  在中國漢傳佛教經典中出現“天住”一詞的經論有很多,而且有不少經論中對“天住”的概念有明確的解釋。歸納起來,大致有以下幾種含義

  一、指禪定境界

  在玄奘法師譯的《阿毗達磨集異門足論》卷第六中說

  三住者。一天住。二梵住。三聖住。天住雲何。答謂四靜慮。何等為四。謂離欲惡不善法有尋有伺離生喜樂。入初靜慮具足住。廣說乃至入第四靜慮具足住。如世尊為吠那補梨婆羅門說。梵志當知。若時我於世間四靜慮中。隨為一靜慮故行。爾時我為天住而行。若時我於世間四靜慮中。隨為一靜慮故住或坐或卧。爾時我為天住而住或坐或卧。如是世間四靜慮中。隨於一靜慮親近數習。殷重無間勤修不舍。是名天住。

  在這裡明確提出了“天住”是入於四種禪定的修習。無獨有偶,在阿含經中也可以找到相關的證據。在《別譯雜阿含經》卷第二中有一段對世尊早晨生活的描述,與彌陀經中的場景極為相似:

  爾時世尊晨朝時到。著衣持缽。入城乞食。食已洗足攝坐具。詣得眼林中。遍觀察已。於閑靜處。在樹下。結加趺坐。住於天住。

  很明顯可以看出,所謂的“天住”實際上就是指禪定

  二、指的是菩薩所具有的布施持戒等善法功德

  我們可以先看《法華義疏》卷第一中的一段解釋:

  住者今取能住為住,故住義屬佛。住有二種:一者身住,二者心住。身住亦有四:一化處住,十方諸佛各有國土;二異俗住,三世諸佛多棲止伽藍;三未舍壽分住,佛未答魔王啟請壽命無量,由答啟請則唯留八十,余皆舍之。雜心雲:舍第五壽分者,百年之壽,二十為一分故有五分。佛答魔王啟請,舍二十年唯留八十,故雲舍第五壽分。法華涅槃近,應是舍壽分住也;四者威儀住,謂行住坐卧悉名為住也。二就內德論,住亦有四種:一者天住。謂住布施持戒等;二者梵住。謂住四無量心;三者聖住。謂住空無相無願三昧;四者佛住。謂住十力等果地眾德。如來具此內外八住,此即是無住而住住無所住。

  這裡明確地說明了“天住”是屬於與“身住”相對應的“心住”,是內在的布施持戒功德

  三、是菩薩修習的神通果報

  在《大乘莊嚴經論》卷第二中說到

  如所依禪,如所攝智,如所立方便,菩薩作意修習,則得最上神通。已說修通,次說得果。曰:三住住無比,所住供養。令彼得清凈是說神通果。釋曰:神通三種果,一勝住果,此住有三種:一聖住、二梵住、三天住。所得無比無上故。

  這一段說明了“天住”是菩薩修習神通所得到的果報——勝住果的一種。值得注意的是,在各經論中“天住”常常是與“梵住”、“聖住”等三住,或是再加上“佛住”這四住並列提出的。玄奘在唐譯本中用的是“住天住等”,而不僅僅是“住於天住”,實際上他在此處就是指的包括“天住”在內的四種住。這是諸佛菩薩遊戲種種三昧神通境界,是布施持戒諸善法、慈悲喜舍四無量心、空無相無願諸三昧和佛的十力等果地眾德。這麼豐富的內涵,豈是一句白天的休息”所能概括呢?

  玄奘在譯《分別緣起初勝法門經》、《阿毗達磨集異門足論》、《阿毗達磨大毗婆沙論》、《瑜伽師地論》等諸多經論中都用了“天住”這個概念,而且各經論中這個概念的內涵也與上面所說的是一致的,可見他在本經中所用的“游天住等”,絕不是如學者所說的對梵文生硬的字面意思的照搬,而是有其明確的理解和指向的。

  另外,唐本“住天住等”所蘊含的內涵與《無量壽經》的內容也是極為吻合的。在康本《無量壽經中有一段對極樂世界眾生功德的描述:

  滅三垢障游諸神通。因力緣力、意力願力、方便之力,常力善力、定力慧力、多聞之力,施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之力正念止觀,諸通明力,如法調伏諸眾生力。如是等力一切具足。身色相好,功德辯才具足莊嚴,無與等者。恭敬供養無量諸佛,常為諸佛所共稱嘆。究竟菩薩波羅蜜,修空、無相、無願三昧不生不滅三昧門。

  在這裡明確地指出,極樂世界眾生具足種種遊戲神通,施戒忍辱精進禪定通達無相無願諸種三昧。如果把這些與上文《法華義疏》中對“四住”內容的解釋對比一下就可以看到,二者的內容是何其相似!很明顯,唐本的“天住”是有其依據的。

  唐譯本出在秦譯之後,其內容的詳備是其他幾種譯本不具備的,具有極為重要的參考價值,是絕不應輕易疏忽的。夏蓮居居士在會集本中舍掉了“住天住等”,是因為沒有理解它的含義,而一些學者將其簡單的與“午休”等同,更是缺乏深入的考證。

  由此我深深地體會到,對經典內涵的把握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要把本來不同的經本會集為一個,又要保證對經意沒有缺失,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我真誠的希望教界和學界都能保持一種尊重原典,研究原典的風氣,相信這對於維護佛法的純正無缺是有百利而無一弊的。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