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西彭措堪布:《凈心法要》講記

  凈心法要講記

  《凈心法要》 ︱ 益西彭措法師.譯講 ︱

  全文分三:一、名義 二、論義 三、迴向

  甲一、名義

  首先解釋題目。所謂「凈心」,即凈治相續中的染污分別。「法要」,是指此法[1]歸攝了諸多經藏法義的扼要,如同頌文所說,善修此法等同如理修習十億經藏的扼要。「別別觀修」,即對這四法從各種不同的側面進行觀察修習。「輪」是比喻觀察修如車輪般不斷轉動。

  我們的第六意識一次只能緣一種所緣境,因此觀想不凈無常痛苦無我時,也是一次緣一個側面觀察。通過對不同側面的觀察抉擇後,再綜合起來,就能對五取蘊的自性生起明確的認識,由此對治貪慾煩惱

  甲二、論義分三:一、頂禮句 二、宣說要義 三、廣說真實

  乙一、頂禮

  【頂禮曼殊師利童子!】

  首先,麥彭仁波切頂禮文殊菩薩,祈求文殊菩薩加持,造論期間具足順緣、遠離違緣。

  進入正式修法之前,首先提出最核心的要點,然後依此具體展開四種觀法。

  乙二、宣說要義

  所有三有諸過患,自心煩惱所生

  非理作意煩惱因,如理作意能除彼。

  所有生老病死等過患,不是無因而生也不是他人加於自身,唯一是自心煩惱力量所產生。引生煩惱的主因是非理作意,而以如理作意能遣除非理作意。

  產生煩惱因緣,《俱舍論》講了煩惱隨眠、引生煩惱的對境和非理作意三種,《瑜伽師地論》還提到猥雜、言教、串習等。在這因素當中,最關鍵是非理作意。

  所謂非理作意,就是不合乎真實義的作意。五取蘊本是多體、不凈無常、苦性、無我,但凡夫卻因無明力而對多體作意為一、對不凈作意為凈、對苦作意為樂、對無我作為我這就叫非理作意,是三有輪迴的根源。

  《寶性論》雲:「依於非理之作意,生起諸業及煩惱,依於業及煩惱水,生起有漏蘊處界。空中器界成壞般,如是有情生而滅。」如同風能作為水的所依,依靠非理作意的風,立即增上貪等煩惱和有漏業;如同攪動水輪成就地輪,以業惑之水而生起有漏的五蘊、十八界、十二生處。因此,六道眾生都是以非理作意為根本因,隨分別心和三雜染不斷輪轉生死的。

  那麼,如何消除非理作意呢?方法是如理作意,也就是引心趣向五取蘊的真相,如實觀想思維就能從根斷除輪迴

  此處,引一段《紅樓夢》的故事說明。

  賈瑞犯了淫病,他活命心切,但是什麼葯都吃盡了也不管用。

  一天,一位跛腳道人前來化齋,說能專治冤孽的病症。賈瑞在屋內聽見,趕緊說:「快請那位菩薩救我。」他邊叫邊在枕頭上磕頭。家人只好把道士帶進來。賈瑞一把拉住道士連聲說:「菩薩救我!」

  道士感嘆說:「你這個病不是用藥可治的。我有個寶貝借給你,你天天看,命就可以保住了。」於是拿出一面鏡子來,鏡子的兩面都可以照人,而且鏡把上鏨著「風月寶鑒」四字

  道人遞給賈瑞說:「此寶物出自太虛幻空靈殿上,是警幻仙子所制,專治邪思妄動的病症,有濟世保身之功。所以把它帶到世上,單與那些聰明俊秀、風雅王孫等照看。但你千萬不能照正面,只能照背面。要緊、要緊!三天之後,我來收取,保證你病好。」說完之後道士便走了

  賈瑞收下鏡子,心想:「這個道士有意思,我何不照照試試。」於是拿起「風月寶鑒」,向反面一照,只見一具骷髏站在裡面。賈瑞嚇得連忙用手遮住,大罵道:「道士混帳,怎麼嚇唬我呢!我倒要照照正面是什麼。」便又向正面一照,只見所貪愛的人在鏡中招手叫他。賈瑞心中一喜,便進了鏡子,又犯了淫業。這時,鏡子從手裡翻了過來,鏡中仍是一具骷髏。賈瑞仍然不滿足,又翻到正面來看,再次見到所愛的人在鏡中招手叫他,便又進去了。這樣三番五次,到了這一次,剛要出鏡子時,只見來了兩個人,拿著鐵鎖把他套住,拉了就走。賈瑞叫道:「讓我拿了鏡子再走。」說完就一命嗚呼了。

  旁邊服侍的人上前一看,發現賈瑞已經斷氣了。他的祖父祖母哭得死去活來,大罵道士:「這是什麼妖鏡,如不毀掉這個妖物,肯定遺害世人不淺。」說完就叫人架火來燒。

  這時,只聽到鏡子里傳來哭聲:「誰叫你們照正面的,你們自己以假為真,何苦來燒我呢!」

  鏡子正哭著時,只見跛腳道人從外面跑來說:「誰要燒毀『風月寶鑒』,我來救也。」說著,直接進入中堂,把鏡子搶入手中,飄然而去

  下面試著解讀這則故事的寓義。

  「賈瑞犯了淫病,吃任何葯都不見效」,這是說煩惱是由非理作意引生,所以外在藥物無法根治,只有以如理作意遮止邪分別的風才能根除。所以道人說:「你這病不是用藥物可治的。」

  道人交待賈瑞天天照看「風月寶鑒」,就可保住性命,內義即:不能間斷如理作意,應天天觀想不凈等。

  「寶鏡可以兩面照人,但不能照正面,只可照背面」,意即:我們看任何一種對境都有兩面,以迷亂習氣力直接顯現的虛假之相,是正面,而隱藏的真實一面,則是背面。照正面是非理作意,必定出不了生死;照背面即如理作意,可保全自身。所以道人說這是專治邪思妄動之症。「邪思妄動」即分別念的風吹動了。

  「要緊要緊」,因為這是性命交關之處,要出慾海唯有此路,這是離欲之法,所以是最要緊的。

  「三日後,我來收取,保證你好」,這是說:經過如理如量的觀修,自然可止息貪慾,獲得清涼

  「賈瑞照鏡子的反面見到骷髏時,趕緊用手去遮」,這點出世人不敢直面生死真相的迴避心態,即一般人不願觀察、談論取蘊身不凈無常痛苦無我的本相。

  「當他照正面時,見美女在鏡中招手呼喚」,這是自己的迷亂習氣而走。「賈瑞心生歡喜,又進入鏡子」,是指在非理作意的推動下,又生起了愛、取,造了「有」的業,落入輪迴的圈套中,顯現三雜染的境界

  賈瑞三番五次地重復這種顛倒的行為,表示凡夫一再隨邪念之風漂流慾海,不肯回頭。

  「最後來了兩個人,用鐵鎖套住賈瑞,拉了就走」,表示死時隨黑白二業不自在地受生。賈瑞這時還說:「讓我拿了鏡子再走。」這是至死不悟,執著假相不能放下

  後來,鏡子哭訴說:「你們自己以假為真,何苦來燒我。」這一聲是要驚醒慾海眾生的迷夢。生死的過患全是自己以假為真造成的,但眾生卻不能認識自己非理作意的顛倒,反而牢牢抓住常、樂、我、凈的假相不放,毀謗打擊「苦、空、無常無我」的真實教法

  佛在《圓覺經中說:胎卵濕化四生都以淫慾而正性命,當知輪迴,以愛為根本。憨山大師說:「從無始最初有生死以來,生生死死,捨身受身,皆是愛欲流轉,直至今日。」「如此愛根種子,積劫深厚,故生死無窮。」

  學佛修行目的是要超出世間、了脫生死,而生死的根本就是愛欲。因此,應把對治愛欲視為修行大事。對治之法,即是如理作意,這是從根本上對無始以來的貪慾種子宣戰,決定具有破滅煩惱作用堅牢大阿羅漢曾說:「憶想妄分別,則是五欲本,智者不分別(遮止非理作意),五欲則斷滅。邪念生貪著,貪著生煩惱正念無貪著(以如理作意止息貪執),余煩惱亦盡。」

  [1] 此法:具體指多體觀、無常觀、苦觀、無我觀四法。

  凈心法要講記

  《凈心法要》 ︱ 益西彭措法師.譯講 ︱

  以下是具體修法

  乙三、廣說真實義分三:一、如何修習之理 二、相續生起之量 三、其必要

  【對此具有三義:如何修習之理;相續生起之量;其必要。 今初,如何修習之理】

  丙一、如何修習之理分五:一、多體觀 二、無常觀 三、苦觀 四、無我觀 五、修法竅訣

  丁一、多體觀

  尤為引生貪慾境,以心明觀於自前,

  於彼分解為五蘊,初緣其身歷歷觀。

  將特別能引生貪慾的對境,明觀在自己心前,把他(她)分解為色、受、想、行、識五蘊,最初緣其身體,對每一細節都歷歷分明地觀察。

  這是開始步入對治之道。過去,在這一對境的形像浮現時,由於無明力量內心不必造作,當即顯現可愛、潔凈的形相,而自然引心趣向這樣的所緣,這叫非理作意。

  分別心轉動的速度快過閃電,非理作意一起,心立即陷入邪思妄想中難以自拔。現在要對治這一病症,就應直觀對境的真實面目,而不是迴避、退縮,越是貪執的對境,越要詳細觀察。當看清對境五蘊的本相毫無可貪之處,而能持續安住在觀想中時,貪慾自然會止息。

  以下剝開表皮,看看所貪對境的真實面目。

  血肉骨骼髓及脂,內臟五官與身支,

  便溺蟲髮指甲等,所有不凈之諸物。

  以第六意識從所貪有情的右眼開始解剖,先以文殊寶劍劃破右邊表皮,將其撕下,鮮血沽沽奔溢而出,染紅了面部和身體

  扒光外皮後,呈現一具血肉模糊的身體。自上而下割剔身肉,逐漸露出頸骨、鎖骨、胸骨、臂骨、胯骨、腿骨、腳骨,眼前只見一副青白色的骨架。

  接著,敲破顱骨,腦漿流出,擊碎胸骨,掏出五臟六腑,湧出的胃液、濃痰、膽汁、糞、尿、寄生蟲等,臭氣熏天,以及毛髮、指甲等不凈物,遍滿一地

  再將這些不凈物分類擺放,比如,皮是一堆、骨骼是一堆、內臟是一堆等,對每一堆都要清晰明觀各自的顏色、形相

  於地等界諸聚合,凡可分解之種類,

  盡其數量有幾許,一一漸次析至塵。

  「地等界」,即地水火風空五界。骨、肉、筋、絡等堅固物質,屬於地界;唾液、尿液、胃液等潮濕性物質,屬於水界;呼吸、風脈等,屬於風界;各種空隙、竅穴,如鼻孔、口腔、腸道中的空間等,都屬於空界。

  上述皮膚肌肉內臟等,實際是地等五界的聚合,並非實有一之物,因此可以繼續分解為多體。總之,有多少可分解的身體支分的種類,便能運用妙慧一直分析,直到分至極微塵為止。

  細觀此中任一種,汝心貪慾不生

  仔細觀察上述三十六種不凈物乃至地、水、火、風、空中的任何一種,看看自己的心生不生貪慾

  譬如,從粗至細分解對境的纖纖素手,對分解出的每一分,反觀心中是否貪執。如果迷戀她的眼睛,就對眼睛逐漸分解,反問自己這些分解物是否可愛?

  《摩登女經》中,佛問摩登女:「你愛阿難什麼?」

  摩登女答:「我愛阿難的眼,愛阿難的鼻,愛阿難的口,愛阿難的耳,愛阿難走路的模樣。」

  佛說:「眼裡只有淚水,鼻中只有鼻涕,口裡只有唾液,耳中只有耳垢,身體包裹著屎尿,臭穢不凈……。這樣一種不凈的身軀有何利益呢?」

  《出曜經》中還有一段發人深省的對話:

  古印度拘睒彌國,曾有一個叫摩因提的人,因為女兒相貌端正,便想獻給佛陀

  佛就問他:「你認為你女兒很好嗎?」

  他答:「從頭到腳沒有一長得不好。」

  佛說:「眾生肉眼真是迷惑!我從頭至腳觀察,不覺她有任何可愛之處。她頭上有青絲,青絲是毛,和象馬的尾巴並無兩樣;發下有頭骨,如同屠夫砍下的豬頭;頭中有腦髓,像泥巴一樣,臊臭難聞放在地上,人們都不敢踩;眼目實際是水池,取出來都是水汁。她的鼻中有鼻涕,口中有唾液,體內的肝、肺腥臊不凈,腸胃、膀胱里儘是屎尿。她的四肢也只是骨頭節節相連,筋攣皮縮,靠著氣息牽動,就像木人以機關抽牽而活動。一旦氣息停止,將屍體的頭、足等一節節分解,內臟擺得滿地狼籍。如此虛假、污穢的人體,究竟哪裡好呢?」

  所以,貪慾者心前顯現的可愛相只是一種錯亂,真實的相狀並非如此。譬如:認為對方的嘴唇可愛,但是把嘴唇切開,放在眼前,只會讓人噁心;進一步分解成表皮、鮮血和肉等,更是令人目不忍睹。這說明取蘊身本是周遍不清凈自性,但眾生因非理作意,反而在心中迷亂地顯現為潔凈、妙好之相

  或者,對所貪的人依次這樣觀想,反觀自己是否貪執:

  一、盲無雙眼;

  二、只有半個耳朵;

  三、缺手缺腳;

  四、撕去臉皮;

  五、呼吸停止,僵卧於床;

  六、割下來的眼球;

  七、取出的牙齒、骨架;

  八、取出的大腸、小腸、心臟、脾胃;

  九、全身切成肉糜;

  十、分解成一個個微塵

  經過細緻的觀察,就會明白有漏的身軀,實無一處值得我們費盡心機、多方留戀。凡夫夢寐以求的,實際只是以無明力妄現的假相,可謂無中生有、以假為真。

  除此不凈零散物,所謂身者亦無餘。

  除了以這三十六種清凈的零散物假合為身軀之外,再不見有其它所謂的身體

  對此以理證成:如果身體實有自性,則與皮肉等支分的關係或者是一體,或者是他體。

  二者若是一體,則任一支分都應是身;然而,頭不是身,手不是身,腳不是身,三十二顆牙齒不是身,三百六十個骨節不是身,血液、尿液等不是身,皮、脂、肉等不是身,心、肝、胃等也不是身,熱量不是身,呼吸不是身,孔穴不是身……。不僅一一不是身,多分的聚合也不是身。因為身是一體,必定不可分,而聚合體是可分的多體法,體相既然不相同,就不說是一體。

  如果二者互為他體,也有下列過失

  一、即使截去身體的支分,如理髮、截肢等,身體形相不應有變化。

  二、把身體分解成零零散散的頭、手、腳等後,仍應有身體存在,因為身體獨立於支分之外的緣故

  三、胃等某部位疼痛時,不應身體疼痛等。

  由此證成,身體並無實有自性,只是因愚痴而把手等支分的積聚假立為身體而已!

  故身不凈為幻輪,脈骨糞便之堆聚。

  因此,有漏的蘊身原來是不凈、幻化、假合的自性

  所謂「幻輪」,是指有漏身猶如夢中之身,沒有絲毫實質,僅是幻化而已,它隨迷亂因緣不斷顯現,所以稱為「幻化輪」。

  就假合而言,身體本非一體,只是由脈、骨、糞等多體暫時積聚的假相,如同用一堆雪堆成的雪人一樣。

  見如水面之聚沫,即於此義憶念住。

  觀見對方的身體如同水面的聚沫時,就在這意義中憶念而持續安住。

  一旦正念相續斷,轉緣受想行識性,

  逐一析為多體觀,見如水泡似陽焰,

  及如芭蕉幻事時,了知絲毫無可貪。

  當觀察色蘊多體的分別念相續中斷時,應當將心轉至其它受想行識上,對每一蘊的自性也分析為多體進行觀察。當觀察究竟,見到受如水泡、想如陽焰、行如芭蕉、識如幻事時,心中瞭然五蘊身毫無可貪之處

  此處著重觀察蘊多體積聚的自性,以妙慧對其不斷分解,最後只見零散各異的多體法,至此則徹底顯出蘊的真相

  一、觀察受蘊

  受為領納,由於所受分苦、樂、不苦不樂三種,所以受可以分成苦、樂、舍三受,各不相同。對其中的樂受等,又可以從產生的途徑分成六種。譬如,眼根、色法、眼識和合產生觸,即由眼觸所生樂受,同樣,有耳觸所生樂受乃至意觸所生樂受等。也就是六根接觸六境,產生六種不同的領納,彼此他體,各不相同。比如,品嘗川菜的樂受並非欣賞音樂的樂受,如果二者一體,應成品嘗川菜之外不必上音樂廳聆聽音樂依此類推,可以觀察到六種受是體性不同的多體法。

  對其中的每一種再作分解。譬如:由所緣的色法不同,眼觸引生的樂受也各不相同,這些樂受是多體之法。比如,有看見妙衣的樂受、欣賞自己美貌的樂受、觀賞鮮花的樂受、看到豪宅的樂受、觀看球賽的樂受、欣賞影視的樂受等。又如,舌觸所生樂受,有多少種美食,就可以分為同等數量受用美食的樂受。或如,身觸所生樂受,又因衣服的顏色、款式、用料等種類無邊,樂受也可以分成無量種。

  穿上不同的衣服有不同的感受,有些是樂受,有些是苦受,有些是舍受,各有一番感受。即使對同一件衣服,按時間劃分,有過去穿的感受、現在穿的感受、未來穿的感受。例如:同一件軍裝,過去穿時覺得很光榮,現在穿沒有感覺未來穿時痛苦無比;若再細分下去,每一小時三千六百秒,每一秒穿衣的感受都不同,總共有三千六百種受;若以一剎那單位,更可分至無量無邊。從空間上分解,有上身的受、下身的受、左臂的受、右臂的受。總之,身體能分成多少方分,就有同等數量的由身觸產生的受。

  了知分解的方法之後,再觀察所貪對境,便知他(她)的感受也是隨著對境、時間而不斷遷變,即:悅意境現前時,內心便感到安樂;不悅意境現前時,則痛苦、憂傷;境界平淡時,心裡不苦不樂。對其中的每一種,還可以按照根、境、時間、方位、相狀等不斷地細分下去。

  總之,在六根和六境接觸的任何時刻,只見他(她)在迷亂境界中,不由自主地產生種種有漏感受,即使一剎那的感受,也可以從不同的根、境、方分等無限地分解。這無量無邊如泡沬般虛假的感受,有何者值得費盡心思貪執不舍呢?其中真有一種實義可得嗎?

  二、觀察想蘊

  所謂想,即是境界取種種相。想有多少種呢?我們對境界取多少種相,就可分為多少種體性不同的想。

  譬如:在豪宅中,內心有取鮮花的想、取彩燈的想、取電器的想、取寵物的想、取傢具的想、取古玩的想、取僕人的想等。對每一種想,又可以按照對境的殊勝、中等、下劣等來分解。例如:心緣取鮮花,對某幾束起高貴想,對某幾束起淡雅想,對另幾束起平庸想,如果鮮花枯萎,則起醜陋想。從方位上分解,例如,一幅壁畫,上下等方位各有不同的顏色、圖像,相應生起的想也是體性各異。或者,隨著時間來分解,每一剎那的想都不相同。

  我們觀察所貪的對境,他(她)的一生有多少剎那就可以分解成等量的、體性各異的想。如果把他(她)出生至今每一剎那的想依次排列開來,那真是一條長得不見邊際的幻景長廊。對於這樣忽爾顯現、如陽焰一般的萬千假想,我們有必要去追逐、執取嗎?

  有人說:他(她)對我很用心,經常想我,因此我喜愛他(她)。

  事實上,他(她)的想只是由迷亂力而以妄識緣取的一幕幕虛假幻相而已,全是迷亂,毫無可愛之處智者當看破這一點,而尋求無上的寂靜清涼

  三、觀察行蘊

  行是造作之意,具有能推動心王趣向所緣境的作用,包括相應行與不相應行兩類。此處特指相應行,即除受、想之外的一切心所法。

  「善心所」有信、精進、慚、愧、無貪、無嗔、無痴、輕安等,「噁心所」有貪、嗔、痴、忿、恨、諂、誑、無慚、無愧等,此外還有觸、作意等心所。

  以貪心為例:貪執的對境,處所上,有此處的境、彼處的境;時間上,有過去境、現在境、未來境,少年時貪執的境、青年時貪執的境、老年時貪執的境;相狀上,有種種形狀、顏色、格調等。由所貪境種種不同,執取對境的貪心也就有林林總總。

  以此類推,行蘊中的每一種心所都可以不斷無限細分。觀察究竟時,便會明白:行蘊只是由眾多不同的法積聚而成,如同將芭蕉層層剝析後,就會發現它只是一種假立之法。

  四、觀察識蘊

  識以了別為義。從能了別色、聲、香、味、觸、法,而分成眼、耳、鼻、舌、身、意六識。對其中每一類,還可以無限細分下去。

  比如,了別一棵樹的眼識,可由樹上有多少片葉子,每一片樹葉上下等不同方位上有多少顏色、形狀,而分成數量相等的眼識。

  以此為例,從時分、方位、對境的相狀等,可以將眼識分成無量,對其餘五識也應做同類觀察。

  由此便能發現:識蘊如同幻師幻化的事物,只是心前幻現的假相而已,實際觀察之後,不得絲毫實義。

  大小乘的《俱舍論》中,對眾生的身心結構作了細緻入微的分析,如同磨麵粉一般,將五蘊、十二處、十八界逐一剖析,由此觀察到本無實有一體的眾生。所謂的眾生,只是由多體的種種法暫時假合而成的。

  佛經中說就像逐類觀察糧倉里堆積的糧食,只見這是大米、那是黃豆等,對其中的每一類可以再分為每一粒。同理,以智慧眼來觀察五取蘊中隱含的內容,打開身心的倉庫,會發現裡面只有形形色色的色、受、想、行、識,除此之外再無其它。觀察至究竟時,就會產生勝解:原來身心只是不可計數的假相的聚合,沒有絲毫可貪之處

  知後相續未失間,綿密護持此憶念,

  若失不必刻意續,復移它法再析觀。

  了知對境毫無可貪之後,應當在這一分別念的相續尚未消失期間,綿密地護持正念。倘若消失,則不必刻意連結,應當轉換觀察的對象,心緣其它法再繼續分解觀察。

  這就像是挑擔子,右肩累了,不必勉強,應換左肩挑,如此既可避免損傷身體,又能持續長久。同樣,觀修也要順其自然在一種定解消失時,就變換題目再作觀察,這樣能使自心始終處於最佳狀態;否則,勉強連結容易心生疲倦,導致昏沉、掉舉等。

  丁二、無常

  如是似廁不凈法,了無實義取蘊身,

  生而不剎那滅,於此如理正思維

  如此似行動廁所般的不凈法——毫無實義的五取蘊,不僅是多體積聚,而且產生後剎那不住,當即壞滅,對此剎那性再作如理思維

  觀修細無常之前,有必要以理證建立內外有為法都是剎那無常的宗義,因為破除疑惑、引生正見之後,方能隨順作觀。

  首先,從變化的角度觀察

  如果有為法不是剎那性,則應在一時期沒有任何變化;然而,內的蘊身由少而壯至老,每一階段都有變異,外界物質也有由新而舊的變化,因有前後的變異,就可決定第一剎那開始便已逐漸轉變。否則,第一剎那後不變,後後剎那也不可能變化,然而現見變異的緣故,便可斷定內外諸行是剎那變異。

  比如:一個孩童身體,雖然短時間辨別不出他在衰老,但時隔六十年後,他便鬚髮皆白、面目全非。從這一粗大變異細細推尋,六十年的大變實為十年、十年的變化漸積而成,十年之變又由每一年的變化累積而來,一年之變也不是頓然突變,而是由一月一月漸變所形成的。如此,月由日變,日由時變,時由分變,分由秒變,最終了知,一切都剎那剎那遷變性的。

  再如燒水,由剎那剎那加熱,最終水才沸騰,並非前時一直不變,到最後才突然發生巨變。這樣觀察,實不見有一種非剎那性的轉變。

  有人說:既然有為法剎那生滅則在不同的時分應是不同的事物;但是,我們先前見過事物後來再見時,都會認為就是先前所見。因此,有事並非剎那滅,應是持續安住的。

  答:前後時位的事物並非一體,只不過由於同類不間斷地隨轉,使你誤以為一體而已。譬如:一條河流每一剎那生而壞滅,不斷換成新的河水,但是因為前後極其相似而讓人造成錯覺,認為往昔我渡過此河、現在正渡此河、將來也要渡過此河。

  對方又說:我們並未現量見到前後不同,如果硬說前後不是一體,有何道理?

  答:你所見的有為法,其第一剎那是否是剎那性?若是剎那性,第二剎那即應滅盡,前後剎那不是一體;若非剎那性,則第二剎那應繼續安住,非剎那性仍是非剎那性,因為不可能無故由非剎那性變成剎那性。依此類推,應成後後始終安住的常法,和有為法的體相相違。況且,以「現量未見」不能斷定畢竟無有,比如沒有現見體內的五藏六腑,並不代表其不存在。

  再從反面觀察,有情蘊身不是剎那性應成何種過失

  就空間來觀察,譬如:從家門走五百步經堂,由每剎那空間位置的移動積累起來,才從此處的家門到達彼處的經堂。如果沒有剎那性的變化,應成前後一體,即剛跨出家門就已身在經堂,或者到了經堂還在家門口。從時間上觀察,例如:一個坐搖籃的嬰兒成了老態龍鍾的祖母,這是由剎那微細變異逐漸積累而導致的巨變。如果不是剎那滅,應成前後一體,即作了老祖母還應是嬰兒

  有人說:石塊等堅硬物,遇到鐵錘等違緣才會毀滅,之前一直安住,因此不是剎那滅。

  答:石塊遇錘毀滅,實可斷定它是剎那性,因為如果不是剎那性,應當任遇何種因緣都不改變。例如,用鑿子在石塊上刻寫「嘛呢」,當文字出現時,石塊已經發生了變化,這說明石塊是剎那滅的。為什麼呢?因為:如果石塊的自性剎那滅,則在某一剎那時,無論如何鑿刻也不會有變化(若有變化,則應成剎那性),這樣一一剎那都不變異,則始終都無變化,應成石片原樣不動沒有任何文字出現。因此,是以石塊的剎那滅為近取因,鐵錘錘擊為俱有緣而導致石塊相續的毀壞。石塊若不剎那滅,單以鐵錘錘打,決定紋絲不動

  其次,從因果的角度觀察

  凡是因果所攝之法,必定是剎那性。因為:因不是剎那性而能生果,將有常法生果的過失,如此應成虛空能生蓮花;果不是剎那性而出生,也有因緣聚合能生虛空過失

  實際上,常法永不改變,所有不可能有任何作用,那麼又怎能生果呢?如大米是常法,則應永遠是大米,無法轉成米飯。就果來說,任何果都是前無而新生的,怎麼會是常法呢?所以,凡是屬於因果事物,決定為剎那性。

  就心觀察,心是有為法的主宰或根本,心有所動,身語也會隨之而變化。譬如:貪心動了,身體即現追求的行為,口說甜言蜜語,臉上綻放笑容;嗔心若發,立即造成面部肌肉緊張呼吸急促、語言粗暴等。由於分別心剎那不住,導致受心支配的表情、身語行為、生理活動,全都是無常性的。這是從無常決定果都是無常

  觀察所貪的五蘊身:他(她)的表情語言是否剎那不住,他(她)的行動是否不斷運轉。將過程分解,觀到細微時,可以見到他(她)的五蘊的確是剎那剎那遷變之法。

  所以,凡是屬於因果的有事,必定是剎那性。

  有人說:由因緣形成第一剎那的有事之後,在尚未出現毀滅因緣期間,將不斷地相續

  破斥:因果都是剎那性,如果以因生起第一剎那,從第二剎那開始無因,應成這一有事在第一剎那滅盡之後不再相續;倘若無因也能使其相續,應成由石女兒也能引生相續。因此,第二剎那必是以新的因產生,不同於第一剎那,由此證明是剎那滅。

  以上證成有為法皆是剎那生滅。正因為如此,才形成從一剎那一大劫之間大小各異的相續,並由剎那數量的多少安立為相續的長久和短暫;相反,若不剎那生滅,則既不能形成相續,也無法安立時間的長短。

  我們所貪的凡夫眾生,只是煩惱和業的幻化,身心都極易變化。三界當中無一凡夫可以依靠,因為每個有漏的五蘊不離無常本性。比如:最初相識時,覺得對方很好,以為彼此的感情可以天長地久,其實這隻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五取蘊幻化無常自性,不會因人們幼稚的幻想而改變。對方相續中潛藏的無量習氣,不曾通過修道伏斷絲毫;雖然暫時惡習沒有現行,但是遇到因緣就會暴露無餘,原先可愛的人會變得像羅剎一樣面目可憎。自己分別念前顯現的常、樂、我、凈,只是以迷亂心識假立的,一旦習氣變化,原先的幻想就會隨之破滅。

  這就輪迴本性,在未超出輪迴之前,一切都煩惱的顯現。

  昔現無邊諸世界,今已滅盡了無痕

  現未諸法亦如是,皆所作性厭離因。

  往昔曾經出現過無量無邊的世界時至今日,都已滅盡,了無蹤影,現在和未來諸法也無不如此,都是所作性——剎那壞滅,這真是令人厭離的因。

  《大智度論》雲:「大地草木皆磨滅,須彌巨海亦崩竭,諸天住處皆燒盡,爾時世界何物常?」劫末出現大無常時,大地草木焚毀無餘,堅固的山王倒塌崩裂,遼闊的四大海完全枯竭,連上界的天宮也被燒成灰燼,這個有漏的世界哪有一法能永久安住呢?

  無常的猛風時刻吹刮著有漏諸蘊,哪怕再粗大、再久遠相續,也必有徹底摧毀之時。所以,一切有為法都不堅實、不牢固、不可取、不可貪。

  姑且不說有漏器情,就連具足十力、四無畏等萬德的佛身,化緣盡時也同樣示現入於涅槃

  《阿含經》中有一段對話:

  有一天,阿難見佛,頂禮並親吻佛足之後說:「世尊!您的身肉為何這般鬆緩,大不如以前?」

  佛言:「如你所見如來之身已不如從前。此身為疾病所纏,為死亡逼迫,如今已日漸衰老如來即將年過八十了!」

  阿難聽了,悲淚哽咽,不禁自言自語:「苦哉!衰老來臨竟是這般光景!」

  世尊諄諄告誡:「諸比丘!世間無一法可以依靠,應當舍棄世間努力尋求永久寂靜涅槃無生、無老、無病、無死、無愛別離。應當常念無常變遷!」

  審觀眾生必死歿,死主忽至無定準

  應當觀察有漏凡夫都必定死亡,而且死亡都是忽然來臨,並沒有固定的死期

  《無常集》說:「佛陀、獨覺、聲聞尚且要舍棄此身,何況平庸的凡夫。」「死亡何處不在呢?必定沒有這樣的地方,空中沒有,海中沒有,也不是居住山間所能逃避。」「一切已生和當生的有情,無一不是舍棄此蘊身而前往其它世界。」

  首先,應按三種因相思惟眾生必定死亡的道理

  一、思惟死主必來,沒有任何因緣可使退卻

  凡夫的蘊身本是業和煩惱所造,因此是所作性、是剎那滅。所謂一生,實際是眾多剎那相續,當剎那相續壞滅之後,必定相續斷盡而死,此時以任何權勢財富、藥物、咒術等都無法挽回。

  二、思惟有限的壽命毫無可加、不斷地減少

  如今地球人類壽命不過百年,所含剎那數量有限。相續存留期間,只見剎那剎那壞滅,沒有一剎那停止或增加,因此必定窮盡而死

  三、思惟有生之日也無暇修法而決定死亡

  人的一生前面幼稚無知、後時衰老無力,儘是空耗,中間再減去睡眠飲食生病消耗的時光,一生真正有閑暇修法時間所剩無幾。

  換在對境上思惟:他(她)終有一天會化為烏有,因為業和煩惱所生的有漏法,如同草地上暫時盛開的鮮花誰也無法遮止它的枯萎,正是「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

  從無增唯減來思惟:在他(她)蘊身住留期間,壽命就像燃燒的蠟燭剎那遷變,只減不增,因此必然會走到此生的盡頭。既然是這樣毫無堅實、逐漸磨滅而終歸消亡之法,為何還要貪執不舍呢?

  其次,以三種因相思惟死期不定:

  一、思惟南贍部洲壽命無定;

  二、思惟死緣極多,活緣很少;

  三、思惟身體極其脆弱。

  換在對境上思惟

  他(她)出生在南贍部洲,終有一也會像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一樣,突然撒手去世。眼前虛假的歡樂之後,必有來日的悲泣。

  再觀他(她)的有漏之身,是四大暫時積聚而幻現,看似青春健康,實際體內的四大就像共住一篋的四條毒蛇,彼此衝突,只要其中一大稍有增損,便會引發各類疾病,從而籠罩在病魔、死魔的陰影之下,隨時可能死亡。從外在的死緣來看,若遇上水災戰爭瘟疫、車禍等,一個活生生的人頓時就會變成一具屍體

  此外,所貪之身猶如水泡般脆弱,下至一口痰堵住喉嚨也會導致死亡,所以生命極易被死緣摧毀。

  由思惟可知,對這樣朝不保夕的取蘊身,實應悲憫,有何可貪呢?

  三有一切諸顯現,無一可住遷變性。

  觀察:三有器情的一切顯現剎那不住,都是遷變的自性

  在《大寶積經》中,佛告訴迦葉:「心如河流生滅不住;心如燈光,因緣所起;心如閃電,剎那不住。」反觀內心,分別念如河水奔流,念念遷變。一念現前,正看它時,已經消失無跡;再起念時,仍是當生即滅。分別念畢竟是緣生法怎能超出生滅之性呢?認識了分別心剎那生滅就可以決定三有任何一法都是遷變的自性

  《大戲樂經》雲:「此有為行[1],唯心造作,猶如坯瓶,無常散壞;行如空城,為雨沮壞,淤泥不堅,漸當磨滅;亦如河岸,積沙所成,自性怯弱,為水流盪;行為風燈,生滅不住。」因為諸行唯心所造,而心又是剎那生滅,由此即可決定三有諸法都是遷變的自性才會見到日月穿梭、氣候陰晴不定、四季更替、城市日新月異等景象。這些正是諸行無常外在反映。

  佛在《中阿含經》中說:一切有為法無常都是不久住之法、速遷變之法、不可依靠之法,如是應當厭患對有為法的貪著,應求舍離,應求解脫

  總之所作有為法,無常之相有幾何,

  盡汝心力於任一,明顯浮現次第觀。

  總之,所作性的有為法,有多少粗大變異和微細生滅無常之相,就應儘力讓其中任何一者,在心中明顯浮現,如是依次一一觀修。

  何時貪境此諸蘊,見如閃電雲動搖,

  乃至未散念相續,請運汝心思維修。

  何時經由觀察,真正見到所貪眾生五蘊,像閃電、浮雲、水泡一般動搖,乃至正念的相續沒有消失期間,請一直思惟修習。

  丁三、苦觀

  修習苦觀時,也應著重觀察自他蘊身,此極為切要。宗大師曾說:如果對生死取蘊的自性未生真實厭離,真實解脫之心就沒有發生之處

  復次多分和合蘊,觀其剎那一一分,

  或唯苦受之自性,或似現樂然遷變,

  抑或成為後苦因,故蘊本為眾苦依。

  再觀察這多體和合的蘊身每一剎那本性,或者唯是痛苦自性,或者看似顯現安樂然而終將遷變,或者成為後面痛苦之因,所以蘊身本來就是眾苦的所依。

  以上從多體的角度,觀察到蘊是無數微塵和心識的假合。現在,再觀察這個多體和合之蘊,其每一剎那究竟是樂性還是苦性,如果觀見取蘊自性為苦,就能認識輪迴本性而引發厭離。

  就感受而言,蘊身的狀況有三種

  一、純粹是受苦性,譬如腎臟疼痛、心裡絕望等,此類的身心苦受,每一剎那都屬於苦苦。

  二、似乎有快樂感覺,譬如:享受色、聲等五欲的快樂,但這是否是樂性呢?若其自性安樂,則不應遷變、不應痛苦告終;然而,有漏樂受第二剎那立即壞滅,由於遷變的緣故,此類樂受每一剎那都是變苦。《佛子行三十七頌》雲:「三有樂如草尖露,乃是瞬間壞滅法。」

  三、一切有漏受,無論苦、樂、舍都是引生後苦之因,故每一剎那皆為行苦。

  譬如:從一百層樓向下墜落,期間只要有剎那具足,就無法展開後續的過程,而且任何一剎那產生後,必然剎那壞滅而引生後後的剎那。因此,每一剎那都是迎來後苦的因素。對這些墜落的剎那,不能認定是安樂性,因為它們造成了最後的粉身碎骨,所以都是行苦之性。

  以上層天界來說,欲天數萬年的享樂,無色界八萬劫安住定中,都是行苦。因為他們的五取蘊剎那遷流,所以難免悲慘的結局。這種情形就像剎車失靈的列車,一步步駛向萬丈深淵。

  觀察結局和中間過程關係便會發現:列車賓士中的每個剎那都是造成毀滅的因素。如果期間有一剎那具足就可以避免悲劇發生,但由於無法阻止列車行進,所以,列車上的乘客不論歡聲笑語、胃病發作,還是酣然入睡,無一不是行苦。

  三有中具諸苦相,所有種類儘力思,

  見彼全為蘊過患。

  此處要求:擴展開來,對三有中所有的痛苦,無論是六道諸苦、自己經驗過的痛苦或耳聞目睹的痛苦都要儘力思維。從多方面廣泛細緻地觀察,綜合起來,就能輪迴苦性產生深刻的認識。

  應見到三有中所有大小諸苦,全是五取蘊的過患,由此才會明白:有漏取蘊極其可怖,它是周遍苦性之法,是連續不斷產生痛苦的根源。依此引發猛利的厭離心。

  例如:以嫉妒為因所感招的阿修羅的五取蘊,其中潛藏無量的煩惱種子。因為無法忍受天人的富足圓滿阿修羅發起強烈的嫉妒心受業惑支配而拿起武器向天人宣戰,與天人廝殺,結果身軀被砍截,痛苦萬狀,死後還要墮入惡趣,繼續隨業浮沉。在整個過程中阿修羅的色、受、想、行、識毫無自在,完全受業惑所驅使。如此接連不斷出現的痛苦,無一不是以五取蘊為根源而產生的。

  或者一位欲界天人,長期沉浸在五欲的樂受中,享受五欲的同時貪慾隨增。當有漏身不得不顯現衰相時,難以忍受的痛苦迎面襲來,那種為天界所拋棄、眼見即將墮入惡趣的恐懼就像地獄痛苦般強烈。反面想想,若未取受欲天的蘊身,就不會因樂受而增上貪執,更不會有樂極生悲、遭受死墮的大苦;但是有了天身,一切便在劫難逃,幾乎所有的欲天都以同樣的悲劇收場。

  無色界天人安住定中無苦無樂,似乎與痛苦絕緣;然而,災禍就潛藏其中,每個剎那的流逝,都意味著接近墮落。如果蘊有自在天人也不想出定,但是他們身不由己,沒有解脫道的對治,誰能阻止遷流?到了引業窮盡的時刻,立即從天界墮入惡趣。

  假如他慳貪習氣成熟,取受了餓鬼的蘊身,由於受業惑的支配,此蘊身將不斷地現前飢渴之苦餓鬼全身皮膚、血肉都像火炭一樣枯槁,口像針眼一樣小,腹部卻似大山。雖然餓鬼極度渴求飲食,但在他的境界當中連水的名字都聽不到,即使獲得飲食一到口裡就會燃燒起來。所以,餓鬼五蘊日夜都在苦受當中,每一剎那都是苦性。

  以人道來說,自入胎第一剎那開始,便一直不自在地奔向死亡,這是由蘊的苦性所決定的。住胎時,母親飲食威儀稍有不當都會胎兒遭受強烈的痛苦。懷胎期滿,胎兒被業風吹動,經過母親的骨輪時,要遭受如同眾合地獄般的壓迫之苦。長大成人,又有求名利、與人競爭、追逐感情、積財守財等痛苦。一期蘊身壞滅時,還有最強烈的四大分解的死苦。這一切一切的痛苦都是蘊身導致的過患。

  再把時間拉長,展開來看一個有情流轉的歷程,就會發現:從無始劫到生死窮盡之間,所有層出不窮的痛苦,都是從取蘊身出生的。可見,身為苦本。老子曾說:「我有大患,唯我有身。我若無身,何來憂患。」

  故於有漏法蘊中,縱使細如針尖處,

  不具苦患者亦無

  因此,須觀察到在有漏法的五蘊上,即使如針尖般不具痛苦地方絲毫也沒有,不是苦性的剎那一個也不存在,只要五取蘊還在,何時何處都是苦性。

  只要眾生還背負著五取蘊,則無論轉生何處,都無法擺脫行苦,而且由苦受生嗔、由樂受起貪、由舍受生痴,一苦未盡又積新苦之因,如此輾轉不斷受生,真是無休無止的生死大苦。所以,在未獲得聖道之前,這個取蘊身將源源不斷地出生痛苦。這些痛苦若有形相,合集起來連虛空也無法容納。

  反觀自己當下這個五蘊,是否有一剎那不是苦性,有一微塵不具過患呢?

  這顆心受苦時是苦苦、受樂時是變苦、不苦不樂時也是未來痛苦之因,並沒有真實安樂。就整個身軀每一支分來觀察,有沒有真正的安樂呢?一切病苦、疲勞、衰老、死亡都是依靠色身而生起的,即使遇到針刺般微小的苦緣,也會產生難忍的痛苦

  現前身體的樂受如何呢?從細無常來說,它瞬間即逝,絲毫也把握不住;從粗無常來說,到了五蘊成熟的老年,身體一支都有衰老的苦受。所以,眼前的快樂實際只是變苦而已。應觀身體的每一部分小到每一個細胞都是苦性,具有種種痛苦的隱患。

  譬如:青年時六根明利,然而到了老年便老眼昏花,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耳根衰敗,聽不清耳邊的話語,舌根衰敗,說話吞吞吐吐,意根衰敗,事情轉頭就忘。這個年老時的五蘊,正是從年輕時代發展而來的,前後一對照便知,五取蘊是終將衰變的變苦性。況且,今世的蘊身終將舍棄,在死亡四大分解之時身體的每一個微塵都要出現一次最強烈的苦受。如果身體自性安樂,為何最終的結局如此悲慘?

  所以,有漏的五蘊純粹是盛苦的容器,如宗喀巴大師在《廣論》中所說:「譬如背負重擔,背負多久就有多久的不安樂,取蘊重擔也是如此,只要執持,爾時必定受苦。」

  故此蘊為眾苦源,似不凈泥如火坑

  乃至於彼能憶念,即應不離而安住。

  因此,觀察到五取蘊為眾苦的根源,如同不凈泥、大火坑、羅剎洲,乃至對此還能憶念,就應不離憶念而安住。

  頌中三喻顯示五取蘊周遍苦性。例如:「不凈泥中無一分清凈火坑中無一絲清涼」,是比喻五取蘊小至任一微塵心念都被三苦之火所燒,毫無清涼自在羅剎洲中,羅剎鬼個個飲血食肉,有情不被其吞噬。

  當下自他的取蘊似不凈泥,有漏身中充滿不凈;亦如火坑,念念行苦遷流,毫無自在;又似羅剎洲,源源不斷生一切苦,最終落入死魔口中。

  認識五取蘊的本質之後,只要能憶念這種苦狀,就應一再安住,不讓正念散失;這樣持續下去,必能明顯觀見取蘊如同不凈泥、大火坑的真相。至此,誰還會貪著呢?而且,會對五取蘊產生猛利厭離,願斷結生相續解脫有漏蘊身,這叫解脫心。

  丁四、無我

  本引導未著重強調觀察無我原因是:一旦對多體、無常、苦觀察到量,就比較容易認識唯蘊無我

  「我」的法相是常、一、自在,而蘊由於多體故不是一,剎那性故不是常,行苦故非自在。因此,前三觀實為證入第四觀的根本前行。

  一般,我們認為「我」是獨一的,從過去到現在乃至未來,總是那個「我」,而且「我」有主宰性,是自在的,是以「我」的意志來支配事物

  以下觀察常、一、自在我是真實存在。如果「我」存在,則與蘊的關係有一體或異體兩種。「我」和蘊若是異體,應成蘊外有「我」,則感受苦樂時「我」不感受,色身衰老時「我」不衰老,見色聞聲時「我」未見聞;但是,這樣沒有任何感受、覺知、相貌,如同石女兒一般的「我」究竟在何處呢?無論如何也尋覓不到。沒有趣入外道宗派凡夫不會執著蘊外有我,下面就著重觀察蘊上無我

  爾後此等苦依處,多體無常五蘊中,

  所謂我者為何法,設若觀察我本空。

  修苦之後,進而觀察:在諸苦依處、多體、無常五蘊中,所謂的「我」究竟是何法呢?如果觀察,就會見到「我」如石女兒一般本來無有。

  「苦依處」、「多體」、「無常」,是由上述觀察所決定的名言中蘊的真實法相。第三句是推究「我」是蘊中的哪一法,也就是自疑自問:頭是我否?手是我否?發起疑問後,第六意識反觀頭等,明現「多體」、「遷變」、「他自在轉」的法相。這樣一一推求,便能發現蘊上並沒有常、一、自在的「我」。

  以下分別說明。

  一、明觀多體,見一性我空

  閉目觀想:頭部二萬一千根頭發各不相同,其中並無一體的「我」。每根頭發按上、中、下分成多段,乃至分到極微塵,皆不見有任何一體之「我」。

  如是明觀雙眉,也是多體,沒有一體之「我」。再觀眼睛,眼皮鋪開是一張薄皮,睫毛為數百根毛,眼球從外至內由角膜、虹膜、房水、晶狀體、玻璃體、視網膜組成,這樣觀出多體之相。或者,顏色方面,眼皮淺黃、睫毛黑色、瞳仁黑色、旁邊的眼球白色等,也是多體,沒有無分的「我」。又觀鼻有外皮、鼻孔、鼻骨、鼻肉,漸次分解,哪一分也不是我。

  再觀上下二唇,往內有兩排牙齒,三十二顆分別明觀,其中有無「我」呢?再觀舌頭的上下內外,口腔中的上、下齶中,何處有我?再觀雙耳,是否是我?撕下頭部表皮,分出顱骨、大腦、小腦、腦干、腦髓等,其中何者是我?

  再觀四肢,手腳分解成皮膚肌肉、骨髓,進一步段段分解,其中哪一分是我?

  軀干分為胸腔、腹腔、盆腔三部分。打開胸腔,內有心、肺:心可分為左右心房、心室,再分只見都是心肌細胞的聚合;肺有左肺二葉、右肺三葉,裡面都是肺泡,哪來無分一體的「我」呢?腹腔內有肝、脾、胰、胃、膽、腎、大小腸等,對此一一清晰明觀,或者對每一器官分解後觀想

  總之,對人體的任何一處,都應如是作觀。

  如果觀想困難,可藉助彩色的人體解剖圖,對照觀修。

  次觀水大,體內的唾液、痰、涕、淚、血、尿、汗、消化液、膽汁等,顏色、氣味各異,何者是我呢?唾液是我?尿液是我?汗液是我?或者鮮紅的血是我?若是我,應成河水是我,廁所中的尿是我,因為體性相同的緣故。況且,其中任何一種還可無限細分,如同一杯水倒入多個杯中而成多份一樣,根本得不到一體之法。既然每一種無我,則多體混合也不是我。

  又觀風大,體內有上行風、下行風等,對每一種又可按時間、空間分成多分,其中何者是我呢?假使動轉是「我」,應成發動機的運轉也是「我」。

  再觀火大,身體任一部位的暖熱都不相同。譬如:上身暖熱並非下身暖熱等,如此可以細分到分子,有多少分子,就有等量的火大,其中每一分都不是我,因為與我一體無分的法相相違之故。多分聚合也不是我,因為並非無分的緣故。或者觀察,若某一分是「我」,則其它一切分都不是「我」。再者,單就「暖熱」而言,如果「暖熱」是我,應成沸水中的熱量也是我。

  最後觀空大,人體內的各種空間,口、耳、鼻中的空間,胸腔、腹腔、盆腔內的空間等,由多體觀也不難了知並非一體性之我。況且,如果空間是我,應成屋內的空間等也是我。

  再綜合觀察:將毛、發、齒、皮、骨、肉歸於地大,將暖熱歸於火大,將血液等歸於水大,將動轉歸於風大,將各種空間歸於空大。離開五大,「我」將何在?五大之中,何大是我?幾大聚合是否是我?由多體觀可知色蘊中無我。再者,承許「我」是無情分,極不合理。

  次觀受蘊,譬如:觀察舌根食物接觸所生之受,就方位而言,舌頭不同部位所生的受各不相同,舌能分成多少方分,便有等量的多體之受,究竟哪一方位所生的受是我呢?受既為眾多,就不是一體之我,而且每一種受還可繼續分解,何者也不是實有一體。就時間觀察,每剎那的受都不相同,有多少剎那就有等同剎那數的受,究竟哪一剎那的受是我呢?或者就行相分解,酸、甜、苦、辣、麻等諸受,受相各異,並非一體。

  如此衡量,任何一種受都不是「我」,多受和合也不是無分之我。

  再觀識蘊,譬如耳識,一時之中取風聲、取雨聲、取車聲、取鳥聲、取水聲、取男聲、取女聲,何者為我?若取風聲的耳識為我,應成唯一取風聲而不許現行其它行相的耳識。若後取雨聲,應成前識之我壞滅。如果前後識都是「我」,則取風聲不同取雨聲,體性不同的二法豈能在獨一體上並存!

  依此類推,可以對六識從不同側面分解,只見到顯現種種了別識,其中並無一體之我。

  二、明觀無常,見常性我空

  首先,應了知三義:

  (一)若是常性,必定保持原有法相不變,不可能有任何轉變;

  (二)若生起新法,必已舍棄前法;

  (三)任何過程都是一一剎那的變異積累而成,離開剎那的遷變,必無任何過程產生。

  其次,觀察任何一種心理生理活動的過程,必定不見恆常之「我」。譬如:聽五分鐘的音樂,觀察所緣境的聲音,決定是剎那剎那生滅相續的,否則無法形成一首樂曲;又觀耳識,必定是觀待聲音而引生的,因為沒有脫離聲音而孤立的耳識;又觀察隨著聲音剎那變異,取聲的耳識也不斷舍前識而生後識。五分鐘有多少剎那就有等量別別不同的耳識,其中每一耳識都是剎那滅,並非常有之我。因此,唯一是由根、境、識和合,依緣起力顯現一個個心識的幻相而已,此外從過去到現在乃至未來都不會有常性之我。

  又如,在行走一百步過程中身體都在剎那剎那遷變,沒有一剎那停頓不動,因此每一剎那都出現不同的身體形相,其中哪個是常有之我呢?

  三、明觀他自在轉,見自在性之我空

  觀察五取蘊唯一隨業和煩惱而轉,是行苦性,並沒有自在法相

  譬如:乘火車時,車廂里聲音嘈雜,如果有自在性的我,當音聲耳根、耳識和合時,能否充耳不聞呢?或者從反面觀察,不乘火車時,能否聽到車廂內的聲音呢?如果有自在,就應當聽到,但事實上絕無可能。因此,因緣聚合時不得不產生,因緣不積聚便無由產生,耳識僅是隨他緣現起之法,其法相是他自在轉,並非自在之我。

  透過十二緣起,可以發現五取蘊始終受業煩惱的支配,由他緣現起,其中並沒有能主宰的「我」。

  以「無明」為緣產生「行」,「行」並非以自在方式現起,而是唯隨他「無明」而轉,就像大火是隨薪柴和風支配一樣。「行」造業的第二剎那就在識田中熏建種子,此種子識有自在嗎?並非自在轉,唯一是隨業行而轉,換言之,如何熏種、熏建何種種子,完全由「行」決定。當種子成熟時,轉為果位,投胎即成名色。名色不是憑空產生,也不自在而起,唯一是由果位識的力量,感現相應的父母精血,並且與精血和合而成。因此,「名色」也是隨其他因緣而轉,並不是自在的我。

  再往下觀察,胎中所經胎藏五位成熟而顯現六處,期間剎那剎那生滅,哪一剎那自在呢?是被動的胎兒主宰這一切嗎?決定不是,完全是以煩惱業力的推動而運轉的……

  如此順十二支觀察,每一支都是隨他自在而轉。緣起無我,十二支之外更無輪迴,十二支中既然無「我」,「我」又在何處呢?

  以煩惱、業、苦三支說明,五取蘊是苦,完全受業煩惱支配,並沒有獨立自主自性

  譬如:食物中毒後,蘊身連續發生劇烈反應,這些反應不是自在顯現,完全是受因緣控制。如果進行解毒,身體立即會發生新的反應。總之,搭配何種因緣就會現前何種結果,無一不是受他緣支配。

  或者,胎兒降生時,被業風吹動,頭轉向下,以及出生至成年期間,各種生理上的成熟變化,乃至四大分離等,這一切都是受因緣的支配,毫無自在

  或者,觀察心識:見可愛境時,心態語言立即變得和藹可親;見不可愛境,則頓起嗔恚、呼吸急促、肌肉緊張,這說明五蘊狀態都是煩惱支配,生起貪嗔的五蘊本是苦相,何來自在呢?

  這樣,由見多體破一、見無常破常、見苦破自在,從而了知,五蘊並非常、一、自在之我。所謂生死流轉,只是由因位之蘊到果位之蘊的相似相續而已,欲尋「人我」,微塵也不可得

  實際上,「我」是假立的,僅僅是對多體、剎那性的積聚安立「我」的假名。分而言之,可以安立各種「我」的異名,比如:對受用塵境的五蘊,稱為受者;對造作時的五蘊,稱為作者;對修法五蘊,稱為修行者等。除了依蘊假立之外,並沒有常、一、自在之我。可嘆的是,芸芸眾生牢牢執著這如石女兒子虛烏有的「我」,而在無數個生死當中,一直執迷不悟。

  若見如雨似瀑流,亦如無人之空屋,

  即應安住此定解,乃至未散此中住。

  此頌舉了三個比喻,說明觀修應達何種層次才算生起了定解。

  大雨從天而降,密密麻麻的雨點不是一體;雨水後後不同於前前,也不是凝固之常;一切隨緣而降,毫無自在。應當觀見五取蘊如雨這般。

  瀑布飛瀉,遙望如白布,近觀只是無數水滴剎那剎那新新不住,勢能不可抗拒地向下傾瀉。同樣,五取蘊似瀑流,是多體、無常、他自在轉。

  千年空屋寂寥無人,比喻蘊中本來無我,但是凡夫愚痴心無中執有,念念認為五取蘊是我而自討苦吃。

  仔細想想,輪迴是何等荒唐:凡夫所作所為都是圍繞一個子虛烏有的「我」,努力地裝飾我、美化我、張揚我、設計我、滿足我、體現我,為我而爭、為我而取、為我而喜、為我而憂,一切心態和行為無一不是由我執而引發。

  如果有朝一日人們能醒過來,見到本來無我,那麼一切輪迴之法再也無從建立。輪迴基礎開始動搖,三有世界都將瓦解,基於我執所引起的一切思想、言論、行為都會逐漸消亡。

  觀修無我極其重要,一旦證入,就會撼動輪迴基礎煩惱的群山將紛紛倒塌,無盡的愛河從此枯竭。所以,無我觀是解脫道的根本,若能如量生起就能從根了斷輪迴,徹底解脫

  過去,我們緣五蘊執為常一自在之我,如同繩上無蛇,卻執繩為蛇,由此起惑造業而身陷輪迴。現在,應當逆生死流,時時明觀五蘊本相,見到它如雨、如瀑流、如空屋,這是重新認識自己。現見之後,一直安住定解,由此漸漸加強空性習氣就能對治我執。所以,乃至相續沒有散失之間,應當持續不斷地安住。

  我們應當以智慧看清生死歧路解脫正道各自的走法,這樣認定好解脫道後,就要堅定地趨入。過去,我們念念執著我,以此為根源開始顛倒起惑造業,流落生死。今後,我們應當迷途知返,念念反轉過來串習,起心動念不再是「我、我、我」,唯有脫開這種妄習,時刻提起正念,安住在「無我」的見解之中,才能和真理相應而出離輪迴

  日常生活中要常提起正念。比如:我們說話時,如果沒有安住在「無我」的見解中,立即會陷入迷亂,下意識地認為有個主體我在說話。本來說話就如同風吹鈴響,只是發音器官聲帶、舌頭等隨風推動而發出音聲而已,不必再安立一個我。

  行走時,也要覺知這隻是四肢受心風的驅動,而如木偶般上下抽牽運轉,應當安住在唯蘊無我的定解中行走。

  用餐時,也要作觀察修,覺知只有受用味塵的五蘊而無受者的「我」。換言之,僅僅是舌根不斷觸及味塵而此起彼伏地引生各種感受,除此之外,在多體、剎那性的舌根、味塵、舌識、受心所上,並沒有毫許常一自在的「我」。

  看電視時,應及時警覺沒有觀眾的「我」,只是眼耳與色聲的影相和合,不斷地顯現一個個虛幻的妄識,不必將「我」加入其中,隨境界而貪嗔喜憂

  修行時,也要注意不能執著「我」在觀修、「我」有功德,實際只有觀修的五蘊生生滅滅而已。比如:禮拜時,雙手合掌、四肢運轉、口中稱念、心中明觀,剎那剎那都只是蘊的生滅雙手無我念誦時聲帶、舌頭、氣流、聲波上無我,如理作意上也無我。所以,應當安住在無我的定解中做一切修行

  穿上妙衣時,不必執著「我」漂亮,這不過是在多體、不凈的蘊聚上包裹了一匹布,不論蘊聚上再加什麼,也不可能使它變成常一自在的我。既然「我」都沒有,何來「我」漂亮呢?

  別人說自己的名字時,也不必太在意名字實際是指這一堆蘊聚,我們須時刻保持正念,否則受到稱贊時,和無明一結合,頓時會感到「我」很高大。實際只有空氣中聲波的振動,虛假音聲怎麼能讓女兒一般的我復活並且變得崇高呢?一旦這樣內觀,必會啞然失笑,明白這無非是心中的非理作意在作祟。

  即使別人罵自己是「傻瓜」,也要知道只有蘊沒有我,那麼是誰在受辱?誰是傻瓜」?盡可付之一笑。所以,遇到境界時安住無我自然不起貪嗔。

  觀察對境也是如此,譬如:認為「我喜愛她,她走路的姿態很迷人」,對此應當明觀只是多體的木人隨業風抽牽運轉;或者認為她說話聲音很動聽,應觀聲音如風吹鈴響,並沒有「她」。

  或者,有人認為自己相貌醜陋,一直很自卑。這時,應當覺悟這完全是以我執而自尋煩惱,因為,反觀自身唯蘊無我,「我」像石女兒一樣本來沒有,則到底誰美誰丑呢?

  總而言之,不論何時何地見色聞聲、穿衣吃飯、工作修行待人接物都要保持正念,覺知唯蘊無我,這樣反復如理作意,就可以從根本上對治煩惱

  以下交待觀修的要求、方法作用等。

  丁五、修法竅訣分三:一、觀修的方法 二、觀修的要求 三、觀修的作用

  戊一、觀修的方法

  倘若散失復如前,再依次第別別觀。

  「散失」,即安住無我定解的相續不能持續。「如前依次別別觀」,即再按上述次第,從多體觀開始,依次對無常、苦、無我,從不同側面具體觀察。

  有時亦可無次第,諸法隨意擇一緣,

  種種觀察而思彼,即於此義數數觀。

  有時也可以不拘次第,在上述各種觀法中,隨意選取一者作為觀察的對象,針對它運用多種觀察來思惟,而且須對這一意義反復觀察。

  有時思維他者蘊,有時反觀自蘊身,

  有時觀諸有為法,於何貪執即遮彼。

  有時思惟身邊某個熟人的五蘊,有時著重觀察自己的蘊身,有時對所有的有為法觀察。總之,自己貪執何者,就應當努力修習相應的對治法來遣除。

  比如,有時貪執親友,或者嫉妒他人的圓滿,這時應當觀察對境的五蘊,如能觀見他(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