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心法要講記
全文分三:一、名義 二、論義 三、迴向
甲一、名義
首先解釋題目。所謂「凈心」,即凈治相續中的染污分別。「法要」,是指此法[1]歸攝了諸多經藏法義的扼要,如同頌文所說,善修此法等同如理修習十億經藏的扼要。「別別觀修」,即對這四法從各種不同的側面進行觀察修習。「輪」是比喻觀察修如車輪般不斷轉動。
我們的第六意識一次只能緣一種所緣境,因此觀想不凈、無常、痛苦、無我時,也是一次緣一個側面觀察。通過對不同側面的觀察抉擇後,再綜合起來,就能對五取蘊的自性生起明確的認識,由此對治貪慾等煩惱。
乙一、頂禮句
首先,麥彭仁波切頂禮文殊菩薩,祈求文殊菩薩加持,造論期間具足順緣、遠離違緣。
進入正式修法之前,首先提出最核心的要點,然後依此具體展開四種觀法。
乙二、宣說要義
非理作意煩惱因,如理作意能除彼。
所有生老病死等過患,不是無因而生,也不是他人加於自身,唯一是由自心煩惱的力量所產生。引生煩惱的主因是非理作意,而以如理作意能遣除非理作意。
產生煩惱的因緣,《俱舍論》講了煩惱隨眠、引生煩惱的對境和非理作意三種,《瑜伽師地論》還提到猥雜、言教、串習等。在這些因素當中,最關鍵的是非理作意。
所謂非理作意,就是不合乎真實義的作意。五取蘊本是多體、不凈、無常、苦性、無我,但凡夫卻因無明力而對多體作意為一、對不凈作意為凈、對苦作意為樂、對無我作意為我,這就叫非理作意,是三有輪迴的根源。
《寶性論》雲:「依於非理之作意,生起諸業及煩惱,依於業及煩惱水,生起有漏蘊處界。空中器界成壞般,如是有情生而滅。」如同風能作為水的所依,依靠非理作意的風,立即增上貪等煩惱和有漏業;如同攪動水輪成就地輪,以業惑之水而生起有漏的五蘊、十八界、十二生處。因此,六道眾生都是以非理作意為根本因,隨分別心和三雜染不斷輪轉生死的。
那麼,如何消除非理作意呢?方法是如理作意,也就是引心趣向五取蘊的真相,如實觀想、思維,就能從根斷除輪迴。
此處,引一段《紅樓夢》的故事說明。
一天,一位跛腳道人前來化齋,說能專治冤孽的病症。賈瑞在屋內聽見,趕緊說:「快請那位菩薩來救我。」他邊叫邊在枕頭上磕頭。家人只好把道士帶進來。賈瑞一把拉住道士連聲說:「菩薩快救我!」
道士感嘆說:「你這個病不是用藥可治的。我有個寶貝借給你,你天天看,命就可以保住了。」於是拿出一面鏡子來,鏡子的兩面都可以照人,而且鏡把上鏨著「風月寶鑒」四字。
道人遞給賈瑞說:「此寶物出自太虛幻境空靈殿上,是警幻仙子所制,專治邪思妄動的病症,有濟世保身之功。所以把它帶到世上,單與那些聰明俊秀、風雅王孫等照看。但你千萬不能照正面,只能照背面。要緊、要緊!三天之後,我來收取,保證你病好。」說完之後道士便走了。
賈瑞收下鏡子,心想:「這個道士有意思,我何不照照試試。」於是拿起「風月寶鑒」,向反面一照,只見一具骷髏站在裡面。賈瑞嚇得連忙用手遮住,大罵道:「道士混帳,怎麼嚇唬我呢!我倒要照照正面是什麼。」便又向正面一照,只見所貪愛的人在鏡中招手叫他。賈瑞心中一喜,便進了鏡子,又犯了淫業。這時,鏡子從手裡翻了過來,鏡中仍是一具骷髏。賈瑞仍然不滿足,又翻到正面來看,再次見到所愛的人在鏡中招手叫他,便又進去了。這樣三番五次,到了這一次,剛要出鏡子時,只見來了兩個人,拿著鐵鎖把他套住,拉了就走。賈瑞叫道:「讓我拿了鏡子再走。」說完就一命嗚呼了。
旁邊服侍的人上前一看,發現賈瑞已經斷氣了。他的祖父、祖母哭得死去活來,大罵道士:「這是什麼妖鏡,如不毀掉這個妖物,肯定遺害世人不淺。」說完就叫人架火來燒。
這時,只聽到鏡子里傳來哭聲:「誰叫你們照正面的,你們自己以假為真,何苦來燒我呢!」
鏡子正哭著時,只見跛腳道人從外面跑來說:「誰要燒毀『風月寶鑒』,我來救也。」說著,直接進入中堂,把鏡子搶入手中,飄然而去。
下面試著解讀這則故事的寓義。
「賈瑞犯了淫病,吃任何葯都不見效」,這是說:煩惱是由非理作意引生,所以外在藥物無法根治,只有以如理作意遮止邪分別的風才能根除。所以道人說:「你這病不是用藥物可治的。」
道人交待賈瑞天天照看「風月寶鑒」,就可保住性命,內義即:不能間斷如理作意,應天天觀想不凈等。
「寶鏡可以兩面照人,但不能照正面,只可照背面」,意即:我們看任何一種對境都有兩面,以迷亂習氣力直接顯現的虛假之相,是正面,而隱藏的真實一面,則是背面。照正面是非理作意,必定出不了生死;照背面即如理作意,可保全自身。所以道人說:這是專治邪思妄動之症。「邪思妄動」即分別念的風吹動了。
「要緊要緊」,因為這是性命交關之處,要出慾海唯有此路,這是離欲之法,所以是最要緊的。
「三日後,我來收取,保證你好」,這是說:經過如理如量的觀修,自然可止息貪慾,獲得清涼。
「賈瑞照鏡子的反面見到骷髏時,趕緊用手去遮」,這點出世人不敢直面生死真相的迴避心態,即一般人不願觀察、談論取蘊身不凈、無常、痛苦、無我的本相。
「當他照正面時,見美女在鏡中招手呼喚」,這是隨自己的迷亂習氣而走。「賈瑞心生歡喜,又進入鏡子」,是指在非理作意的推動下,又生起了愛、取,造了「有」的業,落入輪迴的圈套中,顯現三雜染的境界。
賈瑞三番五次地重復這種顛倒的行為,表示凡夫一再隨邪念之風漂流慾海,不肯回頭。
「最後來了兩個人,用鐵鎖套住賈瑞,拉了就走」,表示死時隨黑白二業不自在地受生。賈瑞這時還說:「讓我拿了鏡子再走。」這是至死不悟,執著假相不能放下。
後來,鏡子哭訴說:「你們自己以假為真,何苦來燒我。」這一聲是要驚醒慾海眾生的迷夢。生死的過患全是自己以假為真造成的,但眾生卻不能認識自己非理作意的顛倒,反而牢牢抓住常、樂、我、凈的假相不放,毀謗打擊「苦、空、無常、無我」的真實教法。
佛在《圓覺經》中說:胎卵濕化四生都以淫慾而正性命,當知輪迴,以愛為根本。憨山大師說:「從無始最初有生死以來,生生死死,捨身受身,皆是愛欲流轉,直至今日。」「如此愛根種子,積劫深厚,故生死無窮。」
學佛修行,目的是要超出世間、了脫生死,而生死的根本就是愛欲。因此,應把對治愛欲視為修行大事。對治之法,即是如理作意,這是從根本上對無始以來的貪慾種子宣戰,決定具有破滅煩惱的作用。堅牢大阿羅漢曾說:「憶想妄分別,則是五欲本,智者不分別(遮止非理作意),五欲則斷滅。邪念生貪著,貪著生煩惱,正念無貪著(以如理作意止息貪執),余煩惱亦盡。」
凈心法要講記
以下是具體修法。
乙三、廣說真實義分三:一、如何修習之理 二、相續中生起之量 三、其必要
【對此具有三義:如何修習之理;相續中生起之量;其必要。 今初,如何修習之理】
丙一、如何修習之理分五:一、多體觀 二、無常觀 三、苦觀 四、無我觀 五、修法竅訣
丁一、多體觀
尤為引生貪慾境,以心明觀於自前,
於彼分解為五蘊,初緣其身歷歷觀。
將特別能引生貪慾的對境,明觀在自己心前,把他(她)分解為色、受、想、行、識五蘊,最初緣其身體,對每一細節都歷歷分明地觀察。
這是開始步入對治之道。過去,在這一對境的形像浮現時,由於無明的力量,內心不必造作,當即顯現可愛、潔凈的形相,而自然引心趣向這樣的所緣,這叫非理作意。
分別心轉動的速度快過閃電,非理作意一起,心立即陷入邪思妄想中難以自拔。現在要對治這一病症,就應直觀對境的真實面目,而不是迴避、退縮,越是貪執的對境,越要詳細觀察。當看清對境五蘊的本相毫無可貪之處,而能持續安住在觀想中時,貪慾自然會止息。
以下剝開表皮,看看所貪對境的真實面目。
以第六意識從所貪有情的右眼開始解剖,先以文殊寶劍劃破右邊表皮,將其撕下,鮮血沽沽奔溢而出,染紅了面部和身體。
扒光外皮後,呈現一具血肉模糊的身體。自上而下割剔身肉,逐漸露出頸骨、鎖骨、胸骨、臂骨、胯骨、腿骨、腳骨,眼前只見一副青白色的骨架。
接著,敲破顱骨,腦漿流出,擊碎胸骨,掏出五臟六腑,湧出的胃液、濃痰、膽汁、糞、尿、寄生蟲等,臭氣熏天,以及毛髮、指甲等不凈物,遍滿一地。
再將這些不凈物分類擺放,比如,皮是一堆、骨骼是一堆、內臟是一堆等,對每一堆都要清晰明觀各自的顏色、形相。
於地等界諸聚合,凡可分解之種類,
盡其數量有幾許,一一漸次析至塵。
「地等界」,即地水火風空五界。骨、肉、筋、絡等堅固性物質,屬於地界;唾液、尿液、胃液等潮濕性物質,屬於水界;呼吸、風脈等,屬於風界;各種空隙、竅穴,如鼻孔、口腔、腸道中的空間等,都屬於空界。
上述皮膚、肌肉、內臟等,實際是地等五界的聚合,並非實有一體之物,因此可以繼續分解為多體。總之,有多少可分解的身體支分的種類,便能運用妙慧一直分析,直到分至極微塵為止。
仔細觀察上述三十六種不凈物乃至地、水、火、風、空中的任何一種,看看自己的心生不生起貪慾。
譬如,從粗至細分解對境的纖纖素手,對分解出的每一分,反觀心中是否貪執。如果迷戀她的眼睛,就對眼睛逐漸分解,反問自己這些分解物是否可愛?
摩登女答:「我愛阿難的眼,愛阿難的鼻,愛阿難的口,愛阿難的耳,愛阿難走路的模樣。」
佛說:「眼裡只有淚水,鼻中只有鼻涕,口裡只有唾液,耳中只有耳垢,身體里包裹著屎尿,臭穢不凈……。這樣一種不凈的身軀有何利益呢?」
《出曜經》中還有一段發人深省的對話:
古印度拘睒彌國,曾有一個叫摩因提的人,因為女兒相貌端正,便想獻給佛陀。
佛說:「眾生的肉眼真是迷惑!我從頭至腳觀察,不覺她有任何可愛之處。她頭上有青絲,青絲是毛,和象馬的尾巴並無兩樣;發下有頭骨,如同屠夫砍下的豬頭;頭中有腦髓,像泥巴一樣,臊臭難聞,放在地上,人們都不敢踩;眼目實際是水池,取出來都是水汁。她的鼻中有鼻涕,口中有唾液,體內的肝、肺腥臊不凈,腸胃、膀胱里儘是屎尿。她的四肢也只是骨頭節節相連,筋攣皮縮,靠著氣息牽動,就像木人以機關抽牽而活動。一旦氣息停止,將屍體的頭、足等一節節分解,內臟擺得滿地狼籍。如此虛假、污穢的人體,究竟哪裡好呢?」
所以,貪慾者心前顯現的可愛相只是一種錯亂,真實的相狀並非如此。譬如:認為對方的嘴唇可愛,但是把嘴唇切開,放在眼前,只會讓人噁心;進一步分解成表皮、鮮血和肉等,更是令人目不忍睹。這說明取蘊身本是周遍不清凈的自性,但眾生因非理作意,反而在心中迷亂地顯現為潔凈、妙好之相。
一、盲無雙眼;
二、只有半個耳朵;
三、缺手缺腳;
四、撕去臉皮;
五、呼吸停止,僵卧於床;
六、割下來的眼球;
七、取出的牙齒、骨架;
八、取出的大腸、小腸、心臟、脾胃;
九、全身切成肉糜;
十、分解成一個個微塵。
經過細緻的觀察,就會明白有漏的身軀,實無一處值得我們費盡心機、多方留戀。凡夫夢寐以求的,實際只是以無明力妄現的假相,可謂無中生有、以假為真。
除了以這三十六種不清凈的零散物假合為身軀之外,再不見有其它所謂的身體。
對此以理證成:如果身體實有自性,則與皮肉等支分的關係,或者是一體,或者是他體。
二者若是一體,則任一支分都應是身;然而,頭不是身,手不是身,腳不是身,三十二顆牙齒不是身,三百六十個骨節不是身,血液、尿液等不是身,皮、脂、肉等不是身,心、肝、胃等也不是身,熱量不是身,呼吸不是身,孔穴不是身……。不僅一一不是身,多分的聚合也不是身。因為身是一體,必定不可分,而聚合體是可分的多體法,體相既然不相同,就不能說是一體。
一、即使截去身體的支分,如理髮、截肢等,身體的形相不應有變化。
二、把身體分解成零零散散的頭、手、腳等後,仍應有身體存在,因為身體獨立於支分之外的緣故。
由此證成,身體並無實有自性,只是因愚痴而把手等支分的積聚假立為身體而已!
故身不凈為幻輪,脈骨糞便之堆聚。
所謂「幻輪」,是指有漏身猶如夢中之身,沒有絲毫實質,僅是幻化而已,它隨迷亂因緣不斷顯現,所以稱為「幻化輪」。
就假合而言,身體本非一體,只是由脈、骨、糞等多體暫時積聚的假相,如同用一堆雪堆成的雪人一樣。
見如水面之聚沫,即於此義憶念住。
觀見對方的身體如同水面的聚沫時,就在這一意義中憶念而持續安住。
逐一析為多體觀,見如水泡似陽焰,
及如芭蕉幻事時,了知絲毫無可貪。
當觀察色蘊多體的分別念相續中斷時,應當將心轉至其它受想行識上,對每一蘊的自性也分析為多體進行觀察。當觀察究竟,見到受如水泡、想如陽焰、行如芭蕉、識如幻事時,心中瞭然五蘊身毫無可貪之處。
此處著重觀察蘊多體積聚的自性,以妙慧對其不斷分解,最後只見零散各異的多體法,至此則徹底顯出蘊的真相。
一、觀察受蘊
受為領納,由於所受分苦、樂、不苦不樂三種,所以受可以分成苦、樂、舍三受,各不相同。對其中的樂受等,又可以從產生的途徑分成六種。譬如,眼根、色法、眼識和合產生觸,即由眼觸所生樂受,同樣,有耳觸所生樂受乃至意觸所生樂受等。也就是六根接觸六境,產生六種不同的領納,彼此他體,各不相同。比如,品嘗川菜的樂受並非欣賞音樂的樂受,如果二者一體,應成品嘗川菜之外不必上音樂廳聆聽音樂。依此類推,可以觀察到六種受是體性不同的多體法。
對其中的每一種再作分解。譬如:由所緣的色法不同,眼觸引生的樂受也各不相同,這些樂受是多體之法。比如,有看見妙衣的樂受、欣賞自己美貌的樂受、觀賞鮮花的樂受、看到豪宅的樂受、觀看球賽的樂受、欣賞影視的樂受等。又如,舌觸所生樂受,有多少種美食,就可以分為同等數量受用美食的樂受。或如,身觸所生樂受,又因衣服的顏色、款式、用料等種類無邊,樂受也可以分成無量種。
穿上不同的衣服有不同的感受,有些是樂受,有些是苦受,有些是舍受,各有一番感受。即使對同一件衣服,按時間劃分,有過去穿的感受、現在穿的感受、未來穿的感受。例如:同一件軍裝,過去穿時覺得很光榮,現在穿沒有感覺,未來穿時痛苦無比;若再細分下去,每一小時三千六百秒,每一秒穿衣的感受都不同,總共有三千六百種受;若以一剎那為單位,更可分至無量無邊。從空間上分解,有上身的受、下身的受、左臂的受、右臂的受。總之,身體能分成多少方分,就有同等數量的由身觸產生的受。
了知分解的方法之後,再觀察所貪對境,便知他(她)的感受也是隨著對境、時間等而不斷遷變,即:悅意境現前時,內心便感到安樂;不悅意境現前時,則痛苦、憂傷;境界平淡時,心裡不苦不樂。對其中的每一種,還可以按照根、境、時間、方位、相狀等不斷地細分下去。
總之,在六根和六境接觸的任何時刻,只見他(她)在迷亂境界中,不由自主地產生種種有漏感受,即使一剎那的感受,也可以從不同的根、境、方分等無限地分解。這無量無邊如泡沬般虛假的感受,有何者值得費盡心思貪執不舍呢?其中真有一種實義可得嗎?
二、觀察想蘊
所謂想,即是對境界取種種相。想有多少種呢?我們對境界取多少種相,就可分為多少種體性不同的想。
譬如:在豪宅中,內心有取鮮花的想、取彩燈的想、取電器的想、取寵物的想、取傢具的想、取古玩的想、取僕人的想等。對每一種想,又可以按照對境的殊勝、中等、下劣等來分解。例如:心緣取鮮花,對某幾束起高貴想,對某幾束起淡雅想,對另幾束起平庸想,如果鮮花枯萎,則起醜陋想。從方位上分解,例如,一幅壁畫,上下等方位各有不同的顏色、圖像,相應生起的想也是體性各異。或者,隨著時間來分解,每一剎那的想都不相同。
我們觀察所貪的對境,他(她)的一生有多少個剎那,就可以分解成等量的、體性各異的想。如果把他(她)出生至今每一剎那的想依次排列開來,那真是一條長得不見邊際的幻景長廊。對於這樣忽爾顯現、如陽焰一般的萬千假想,我們有必要去追逐、執取嗎?
事實上,他(她)的想只是由於迷亂力而以妄識緣取的一幕幕虛假幻相而已,全是迷亂,毫無可愛之處。智者當看破這一點,而尋求無上的寂靜清涼。
三、觀察行蘊
行是造作之意,具有能推動心王趣向所緣境的作用,包括相應行與不相應行兩類。此處特指相應行,即除受、想之外的一切心所法。
「善心所」有信、精進、慚、愧、無貪、無嗔、無痴、輕安等,「噁心所」有貪、嗔、痴、忿、恨、諂、誑、無慚、無愧等,此外還有觸、作意等心所。
以貪心為例:貪執的對境,處所上,有此處的境、彼處的境;時間上,有過去境、現在境、未來境,少年時貪執的境、青年時貪執的境、老年時貪執的境;相狀上,有種種形狀、顏色、格調等。由所貪境種種不同,執取對境的貪心也就有林林總總。
以此類推,行蘊中的每一種心所都可以不斷無限細分。觀察究竟時,便會明白:行蘊只是由眾多不同的法積聚而成,如同將芭蕉層層剝析後,就會發現它只是一種假立之法。
四、觀察識蘊
識以了別為義。從能了別色、聲、香、味、觸、法,而分成眼、耳、鼻、舌、身、意六識。對其中每一類,還可以無限細分下去。
比如,了別一棵樹的眼識,可由樹上有多少片葉子,每一片樹葉上下等不同方位上有多少顏色、形狀,而分成數量相等的眼識。
以此為例,從時分、方位、對境的相狀等,可以將眼識分成無量,對其餘五識也應做同類觀察。
由此便能發現:識蘊如同幻師幻化的事物,只是心前幻現的假相而已,實際觀察之後,不得絲毫實義。
大小乘的《俱舍論》中,對眾生的身心結構作了細緻入微的分析,如同磨麵粉一般,將五蘊、十二處、十八界逐一剖析,由此觀察到本無實有一體的眾生。所謂的眾生,只是由多體的種種法暫時假合而成的。
佛經中說,就像逐類觀察糧倉里堆積的糧食,只見這是大米、那是黃豆等,對其中的每一類可以再分為每一粒。同理,以智慧眼來觀察五取蘊中隱含的內容,打開身心的倉庫,會發現裡面只有形形色色的色、受、想、行、識,除此之外再無其它。觀察至究竟時,就會產生勝解:原來身心只是不可計數的假相的聚合,沒有絲毫可貪之處。
若失不必刻意續,復移它法再析觀。
了知對境毫無可貪之後,應當在這一分別念的相續尚未消失期間,綿密地護持正念。倘若消失,則不必刻意連結,應當轉換觀察的對象,心緣其它法再繼續分解觀察。
這就像是挑擔子,右肩累了,不必勉強,應換左肩挑,如此既可避免損傷身體,又能持續長久。同樣,觀修也要順其自然,在一種定解消失時,就變換題目再作觀察,這樣能使自心始終處於最佳狀態;否則,勉強連結容易心生疲倦,導致昏沉、掉舉等。
丁二、無常觀
如是似廁不凈法,了無實義取蘊身,
如此似行動廁所般的不凈法——毫無實義的五取蘊,不僅是多體積聚,而且產生後剎那不住,當即壞滅,對此剎那性再作如理思維。
觀修細無常之前,有必要以理證建立內外有為法都是剎那無常的宗義,因為破除疑惑、引生正見之後,方能隨順作觀。
首先,從變化的角度觀察
如果有為法不是剎那性,則應在一段時期內沒有任何變化;然而,內的蘊身由少而壯至老,每一階段都有變異,外界物質也有由新而舊的變化,因有前後的變異,就可決定第一剎那開始便已逐漸轉變。否則,第一剎那後不變,後後剎那也不可能變化,然而現見變異的緣故,便可斷定內外諸行是剎那變異。
比如:一個孩童的身體,雖然短時間辨別不出他在衰老,但時隔六十年後,他便鬚髮皆白、面目全非。從這一粗大變異細細推尋,六十年的大變實為十年、十年的變化漸積而成,十年之變又由每一年的變化累積而來,一年之變也不是頓然突變,而是由一月一月漸變所形成的。如此,月由日變,日由時變,時由分變,分由秒變,最終了知,一切都是剎那剎那遷變性的。
再如燒水,由剎那剎那加熱,最終水才沸騰,並非前時一直不變,到最後才突然發生巨變。這樣觀察,實不見有一種非剎那性的轉變。
有人說:既然有為法剎那生滅,則在不同的時分應是不同的事物;但是,我們先前見過的事物後來再見時,都會認為就是先前所見。因此,有事並非剎那滅,應是持續安住的。
答:前後時位的事物並非一體,只不過由於同類不間斷地隨轉,使你誤以為一體而已。譬如:一條河流每一剎那生而壞滅,不斷換成新的河水,但是因為前後極其相似而讓人造成錯覺,認為往昔我渡過此河、現在正渡此河、將來也要渡過此河。
對方又說:我們並未現量見到前後不同,如果硬說前後不是一體,有何道理?
答:你所見的有為法,其第一剎那是否是剎那性?若是剎那性,第二剎那即應滅盡,前後剎那不是一體;若非剎那性,則第二剎那應繼續安住,非剎那性仍是非剎那性,因為不可能無故由非剎那性變成剎那性。依此類推,應成後後始終安住的常法,和有為法的體相相違。況且,以「現量未見」不能斷定畢竟無有,比如沒有現見體內的五藏六腑,並不代表其不存在。
就空間來觀察,譬如:從家門走五百步到經堂,由每剎那空間位置的移動積累起來,才從此處的家門到達彼處的經堂。如果沒有剎那性的變化,應成前後一體,即剛跨出家門就已身在經堂,或者到了經堂還在家門口。從時間上觀察,例如:一個坐搖籃的嬰兒成了老態龍鍾的祖母,這是由剎那微細變異逐漸積累而導致的巨變。如果不是剎那滅,應成前後一體,即作了老祖母還應是嬰兒。
有人說:石塊等堅硬物,遇到鐵錘等違緣才會毀滅,之前一直安住,因此不是剎那滅。
答:石塊遇錘毀滅,實可斷定它是剎那性,因為如果不是剎那性,應當任遇何種因緣都不改變。例如,用鑿子在石塊上刻寫「嘛呢」,當文字出現時,石塊已經發生了變化,這說明石塊是剎那滅的。為什麼呢?因為:如果石塊的自性非剎那滅,則在某一剎那時,無論如何鑿刻也不會有變化(若有變化,則應成剎那性),這樣一一剎那都不變異,則始終都無變化,應成石片原樣不動,沒有任何文字出現。因此,是以石塊的剎那滅為近取因,鐵錘錘擊為俱有緣而導致石塊相續的毀壞。石塊若不是剎那滅,單以鐵錘錘打,決定紋絲不動。
其次,從因果的角度觀察
凡是因果所攝之法,必定是剎那性。因為:因不是剎那性而能生果,將有常法生果的過失,如此應成虛空能生蓮花;果不是剎那性而出生,也有因緣聚合能生虛空的過失。
實際上,常法永不改變,所有不可能有任何作用,那麼又怎能生果呢?如大米是常法,則應永遠是大米,無法轉成米飯。就果來說,任何果都是前無而新生的,怎麼會是常法呢?所以,凡是屬於因果的事物,決定為剎那性。
就心觀察,心是有為法的主宰或根本,心有所動,身語也會隨之而變化。譬如:貪心動了,身體即現追求的行為,口說甜言蜜語,臉上綻放笑容;嗔心若發,立即造成面部肌肉緊張、呼吸急促、語言粗暴等。由於分別心剎那不住,導致受心支配的表情、身語行為、生理活動,全都是無常性的。這是從因無常決定果都是無常。
觀察所貪的五蘊身:他(她)的表情、語言是否剎那不住,他(她)的行動是否不斷運轉。將過程分解,觀到細微時,可以見到他(她)的五蘊的確是剎那剎那遷變之法。
有人說:由因緣形成第一剎那的有事之後,在尚未出現毀滅因緣期間,將不斷地相續。
破斥:因果都是剎那性,如果以因生起第一剎那,從第二剎那開始無因,應成這一有事在第一剎那滅盡之後不再相續;倘若無因也能使其相續,應成由石女兒也能引生相續。因此,第二剎那必是以新的因產生,不同於第一剎那,由此證明是剎那滅。
以上證成有為法皆是剎那生滅。正因為如此,才形成從一剎那到一大劫之間大小各異的相續,並由剎那數量的多少安立為相續的長久和短暫;相反,若不是剎那生滅,則既不能形成相續,也無法安立時間的長短。
我們所貪的凡夫眾生,只是煩惱和業的幻化,身心都極易變化。三界當中無一凡夫可以依靠,因為每個有漏的五蘊皆不離無常的本性。比如:最初相識時,覺得對方很好,以為彼此的感情可以天長地久,其實這隻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五取蘊幻化無常的自性,不會因人們幼稚的幻想而改變。對方相續中潛藏的無量習氣,不曾通過修道伏斷絲毫;雖然暫時惡習沒有現行,但是遇到因緣就會暴露無餘,原先可愛的人會變得像羅剎一樣面目可憎。自己分別念前顯現的常、樂、我、凈,只是以迷亂心識假立的,一旦習氣變化,原先的幻想就會隨之破滅。
往昔曾經出現過無量無邊的世界,時至今日,都已滅盡,了無蹤影,現在和未來的諸法也無不如此,都是所作性——剎那壞滅,這真是令人厭離的因。
《大智度論》雲:「大地草木皆磨滅,須彌巨海亦崩竭,諸天住處皆燒盡,爾時世界何物常?」劫末出現大無常時,大地草木焚毀無餘,堅固的山王倒塌崩裂,遼闊的四大海完全枯竭,連上界的天宮也被燒成灰燼,這個有漏的世界哪有一法能永久安住呢?
無常的猛風時刻吹刮著有漏諸蘊,哪怕再粗大、再久遠的相續,也必有徹底摧毀之時。所以,一切有為法都不堅實、不牢固、不可取、不可貪。
姑且不說有漏器情,就連具足十力、四無畏等萬德的佛身,化緣盡時也同樣示現入於涅槃。
《阿含經》中有一段對話:
有一天,阿難見佛,頂禮並親吻佛足之後說:「世尊!您的身肉為何這般鬆緩,大不如以前?」
佛言:「如你所見,如來之身已不如從前。此身為疾病所纏,為死亡逼迫,如今已日漸衰老,如來即將年過八十了!」
阿難聽了,悲淚哽咽,不禁自言自語:「苦哉!衰老來臨竟是這般光景!」
世尊諄諄告誡:「諸比丘!世間無一法可以依靠,應當舍棄世間,努力尋求永久寂靜的涅槃,無生、無老、無病、無死、無愛別離。應當常念無常變遷!」
應當觀察有漏凡夫都必定死亡,而且死亡都是忽然來臨,並沒有固定的死期。
《無常集》說:「佛陀、獨覺、聲聞尚且要舍棄此身,何況平庸的凡夫。」「死亡何處不在呢?必定沒有這樣的地方,空中沒有,海中沒有,也不是居住山間所能逃避。」「一切已生和當生的有情,無一不是舍棄此蘊身而前往其它世界。」
凡夫的蘊身本是業和煩惱所造,因此是所作性、是剎那滅。所謂一生,實際是眾多剎那的相續,當剎那相續壞滅之後,必定相續斷盡而死,此時以任何權勢、財富、藥物、咒術等都無法挽回。
如今地球人類的壽命不過百年,所含剎那數量有限。相續存留期間,只見剎那剎那壞滅,沒有一個剎那停止或增加,因此必定窮盡而死。
人的一生前面幼稚無知、後時衰老無力,儘是空耗,中間再減去睡眠、飲食、生病等消耗的時光,一生真正有閑暇修法的時間所剩無幾。
換在對境上思惟:他(她)終有一天會化為烏有,因為業和煩惱所生的有漏法,如同草地上暫時盛開的鮮花,誰也無法遮止它的枯萎,正是「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
從無增唯減來思惟:在他(她)蘊身住留期間,壽命就像燃燒的蠟燭剎那遷變,只減不增,因此必然會走到此生的盡頭。既然是這樣毫無堅實、逐漸磨滅而終歸消亡之法,為何還要貪執不舍呢?
二、思惟死緣極多,活緣很少;
換在對境上思惟:
他(她)出生在南贍部洲,終有一天也會像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一樣,突然撒手去世。眼前虛假的歡樂之後,必有來日的悲泣。
再觀他(她)的有漏之身,是四大暫時積聚而幻現,看似青春健康,實際體內的四大就像共住一篋的四條毒蛇,彼此衝突,只要其中一大稍有增損,便會引發各類疾病,從而籠罩在病魔、死魔的陰影之下,隨時可能死亡。從外在的死緣來看,若遇上水災、戰爭、瘟疫、車禍等,一個活生生的人頓時就會變成一具屍體。
此外,所貪之身猶如水泡般脆弱,下至一口痰堵住喉嚨也會導致死亡,所以生命極易被死緣摧毀。
三有一切諸顯現,無一可住遷變性。
在《大寶積經》中,佛告訴迦葉:「心如河流,生滅不住;心如燈光,因緣所起;心如閃電,剎那不住。」反觀內心,分別念如河水奔流,念念遷變。一念現前,正看它時,已經消失無跡;再起念時,仍是當生即滅。分別念畢竟是緣生法,怎能超出生滅之性呢?認識了分別心剎那生滅,就可以決定三有任何一法都是遷變的自性。
《大戲樂經》雲:「此有為行[1],唯心造作,猶如坯瓶,無常散壞;行如空城,為雨沮壞,淤泥不堅,漸當磨滅;亦如河岸,積沙所成,自性怯弱,為水流盪;行為風燈,生滅不住。」因為諸行唯心所造,而心又是剎那生滅,由此即可決定三有諸法都是遷變的自性,才會見到日月穿梭、氣候陰晴不定、四季更替、城市日新月異等景象。這些正是諸行無常的外在反映。
佛在《中阿含經》中說:一切有為法無常,都是不久住之法、速遷變之法、不可依靠之法,如是應當厭患對有為法的貪著,應求舍離,應求解脫。
盡汝心力於任一,明顯浮現次第觀。
總之,所作性的有為法,有多少粗大變異和微細生滅無常之相,就應儘力讓其中任何一者,在心中明顯浮現,如是依次一一觀修。
何時貪境此諸蘊,見如閃電雲動搖,
何時經由觀察,真正見到所貪眾生的五蘊,像閃電、浮雲、水泡一般動搖,乃至正念的相續沒有消失期間,請一直思惟修習。
丁三、苦觀
修習苦觀時,也應著重觀察自他蘊身,此極為切要。宗大師曾說:如果對生死取蘊的自性未生真實厭離,真實求解脫之心就沒有發生之處。
復次多分和合蘊,觀其剎那一一分,
或唯苦受之自性,或似現樂然遷變,
抑或成為後苦因,故蘊本為眾苦依。
再觀察這多體和合的蘊身每一剎那的本性,或者唯是痛苦的自性,或者看似顯現安樂然而終將遷變,或者成為後面痛苦之因,所以蘊身本來就是眾苦的所依。
以上從多體的角度,觀察到蘊是無數微塵和心識的假合。現在,再觀察這個多體和合之蘊,其每一剎那究竟是樂性還是苦性,如果觀見取蘊自性為苦,就能認識輪迴的本性而引發厭離。
一、純粹是受苦性,譬如腎臟疼痛、心裡絕望等,此類的身心苦受,每一剎那都屬於苦苦。
二、似乎有快樂的感覺,譬如:享受色、聲等五欲的快樂,但這是否是樂性呢?若其自性是安樂,則不應遷變、不應以痛苦告終;然而,有漏樂受第二剎那立即壞滅,由於遷變的緣故,此類樂受每一剎那都是變苦。《佛子行三十七頌》雲:「三有樂如草尖露,乃是瞬間壞滅法。」
三、一切有漏受,無論苦、樂、舍都是引生後苦之因,故每一剎那皆為行苦。
譬如:從一百層樓向下墜落,期間只要有一剎那不具足,就無法展開後續的過程,而且任何一剎那產生後,必然剎那壞滅而引生後後的剎那。因此,每一剎那都是迎來後苦的因素。對這些墜落的剎那,不能認定是安樂性,因為它們造成了最後的粉身碎骨,所以都是行苦之性。
以上層天界來說,欲天數萬年的享樂,無色界八萬劫安住定中,都是行苦。因為他們的五取蘊剎那遷流,所以難免悲慘的結局。這種情形就像剎車失靈的列車,一步步駛向萬丈深淵。
觀察結局和中間過程的關係,便會發現:列車賓士中的每個剎那,都是造成毀滅的因素。如果期間有一個剎那不具足,就可以避免悲劇發生,但由於無法阻止列車行進,所以,列車上的乘客不論歡聲笑語、胃病發作,還是酣然入睡,無一不是行苦。
三有中具諸苦相,所有種類儘力思,
見彼全為蘊過患。
此處要求:擴展開來,對三有中所有的痛苦,無論是六道諸苦、自己經驗過的痛苦或耳聞目睹的痛苦,都要儘力思維。從多方面廣泛細緻地觀察,綜合起來,就能對輪迴苦性產生深刻的認識。
應見到三有中所有大小諸苦,全是五取蘊的過患,由此才會明白:有漏取蘊極其可怖,它是周遍苦性之法,是連續不斷產生痛苦的根源。依此引發猛利的厭離心。
例如:以嫉妒為因所感招的阿修羅的五取蘊,其中潛藏無量的煩惱種子。因為無法忍受天人的富足圓滿,阿修羅發起強烈的嫉妒心,受業惑支配而拿起武器向天人宣戰,與天人廝殺,結果身軀被砍截,痛苦萬狀,死後還要墮入惡趣,繼續隨業浮沉。在整個過程中,阿修羅的色、受、想、行、識毫無自在,完全受業惑所驅使。如此接連不斷出現的痛苦,無一不是以五取蘊為根源而產生的。
或者一位欲界天人,長期沉浸在五欲的樂受中,享受五欲的同時貪慾隨增。當有漏身不得不顯現衰相時,難以忍受的痛苦迎面襲來,那種為天界所拋棄、眼見即將墮入惡趣的恐懼,就像地獄的痛苦般強烈。反面想想,若未取受欲天的蘊身,就不會因樂受而增上貪執,更不會有樂極生悲、遭受死墮的大苦;但是有了天身,一切便在劫難逃,幾乎所有的欲天都以同樣的悲劇收場。
無色界的天人安住定中無苦無樂,似乎與痛苦絕緣;然而,災禍就潛藏其中,每個剎那的流逝,都意味著接近墮落。如果蘊有自在,天人也不想出定,但是他們身不由己,沒有解脫道的對治,誰能阻止遷流?到了引業窮盡的時刻,立即從天界墮入惡趣。
假如他慳貪習氣成熟,取受了餓鬼的蘊身,由於受業惑的支配,此蘊身將不斷地現前飢渴之苦。餓鬼全身皮膚、血肉都像火炭一樣枯槁,口像針眼一樣小,腹部卻似大山。雖然餓鬼極度渴求飲食,但在他的境界當中連水的名字都聽不到,即使獲得飲食,一到口裡就會燃燒起來。所以,餓鬼的五蘊日夜都在苦受當中,每一剎那都是苦性。
以人道來說,自入胎第一剎那開始,便一直不自在地奔向死亡,這是由蘊的苦性所決定的。住胎時,母親的飲食、威儀稍有不當,都會讓胎兒遭受強烈的痛苦。懷胎期滿,胎兒被業風吹動,經過母親的骨輪時,要遭受如同眾合地獄般的壓迫之苦。長大成人,又有追求名利、與人競爭、追逐感情、積財守財等痛苦。一期蘊身壞滅時,還有最強烈的四大分解的死苦。這一切一切的痛苦,都是蘊身導致的過患。
再把時間拉長,展開來看一個有情流轉的歷程,就會發現:從無始劫到生死窮盡之間,所有層出不窮的痛苦,都是從取蘊身出生的。可見,身為苦本。老子曾說:「我有大患,唯我有身。我若無身,何來憂患。」
故於有漏法蘊中,縱使細如針尖處,
不具苦患者亦無。
因此,須觀察到在有漏法的五蘊上,即使如針尖般不具痛苦的地方絲毫也沒有,不是苦性的剎那一個也不存在,只要五取蘊還在,何時何處都是苦性。
只要眾生還背負著五取蘊,則無論轉生何處,都無法擺脫行苦,而且由苦受生嗔、由樂受起貪、由舍受生痴,一苦未盡又積新苦之因,如此輾轉不斷受生,真是無休無止的生死大苦。所以,在未獲得聖道之前,這個取蘊身將源源不斷地出生痛苦。這些痛苦若有形相,合集起來連虛空也無法容納。
反觀自己當下這個五蘊,是否有一剎那不是苦性,有一微塵不具過患呢?
這顆心受苦時是苦苦、受樂時是變苦、不苦不樂時也是未來痛苦之因,並沒有真實的安樂。就整個身軀每一支分來觀察,有沒有真正的安樂呢?一切病苦、疲勞、衰老、死亡都是依靠色身而生起的,即使遇到針刺般微小的苦緣,也會產生難忍的痛苦。
現前身體的樂受如何呢?從細無常來說,它瞬間即逝,絲毫也把握不住;從粗無常來說,到了五蘊成熟的老年,身體每一支分都有衰老的苦受。所以,眼前的快樂實際只是變苦而已。應觀身體的每一部分小到每一個細胞都是苦性,具有種種痛苦的隱患。
譬如:青年時六根明利,然而到了老年便老眼昏花,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耳根衰敗,聽不清耳邊的話語,舌根衰敗,說話吞吞吐吐,意根衰敗,事情轉頭就忘。這個年老時的五蘊,正是從年輕時代發展而來的,前後一對照便知,五取蘊是終將衰變的變苦性。況且,今世的蘊身終將舍棄,在死亡四大分解之時,身體的每一個微塵都要出現一次最強烈的苦受。如果身體的自性是安樂,為何最終的結局如此悲慘?
所以,有漏的五蘊純粹是盛苦的容器,如宗喀巴大師在《廣論》中所說:「譬如背負重擔,背負多久就有多久的不安樂,取蘊重擔也是如此,只要執持,爾時必定受苦。」
乃至於彼能憶念,即應不離而安住。
因此,觀察到五取蘊為眾苦的根源,如同不凈泥、大火坑、羅剎洲,乃至對此還能憶念,就應不離憶念而安住。
頌中三喻顯示五取蘊周遍苦性。例如:「不凈泥中無一分清凈,火坑中無一絲清涼」,是比喻五取蘊小至任一微塵、心念都被三苦之火所燒,毫無清涼自在。羅剎洲中,羅剎鬼個個飲血食肉,有情無不被其吞噬。
當下自他的取蘊似不凈泥,有漏身中充滿不凈;亦如火坑,念念行苦遷流,毫無自在;又似羅剎洲,源源不斷生一切苦,最終落入死魔口中。
認識五取蘊的本質之後,只要能憶念這種苦狀,就應一再安住,不讓正念散失;這樣持續下去,必能明顯觀見取蘊如同不凈泥、大火坑的真相。至此,誰還會貪著呢?而且,會對五取蘊產生猛利厭離,願斷結生相續,解脫有漏蘊身,這叫求解脫心。
丁四、無我觀
本引導未著重強調觀察無我,原因是:一旦對多體、無常、苦觀察到量,就比較容易認識唯蘊無我。
「我」的法相是常、一、自在,而蘊由於多體故不是一,剎那性故不是常,行苦故非自在。因此,前三觀實為證入第四觀的根本前行。
一般,我們認為「我」是獨一的,從過去到現在乃至未來,總是那個「我」,而且「我」有主宰性,是自在的,是以「我」的意志來支配事物。
以下觀察常、一、自在的我是否真實存在。如果「我」存在,則與蘊的關係只有一體或異體兩種。「我」和蘊若是異體,應成蘊外有「我」,則感受苦樂時「我」不感受,色身衰老時「我」不衰老,見色聞聲時「我」未見聞;但是,這樣沒有任何感受、覺知、相貌,如同石女兒一般的「我」究竟在何處呢?無論如何也尋覓不到。沒有趣入外道宗派的凡夫不會執著蘊外有我,下面就著重觀察蘊上無我。
所謂我者為何法,設若觀察我本空。
修苦之後,進而觀察:在諸苦依處、多體、無常的五蘊中,所謂的「我」究竟是何法呢?如果觀察,就會見到「我」如石女兒一般本來無有。
「苦依處」、「多體」、「無常」,是由上述觀察所決定的名言中蘊的真實法相。第三句是推究「我」是蘊中的哪一法,也就是自疑自問:頭是我否?手是我否?發起疑問後,第六意識反觀頭等,明現「多體」、「遷變」、「他自在轉」的法相。這樣一一推求,便能發現蘊上並沒有常、一、自在的「我」。
以下分別說明。
一、明觀多體,見一性我空
閉目觀想:頭部二萬一千根頭發各不相同,其中並無一體的「我」。每根頭發按上、中、下分成多段,乃至分到極微塵,皆不見有任何一體之「我」。
如是明觀雙眉,也是多體,沒有一體之「我」。再觀眼睛,眼皮鋪開是一張薄皮,睫毛為數百根毛,眼球從外至內由角膜、虹膜、房水、晶狀體、玻璃體、視網膜組成,這樣觀出多體之相。或者,顏色方面,眼皮淺黃、睫毛黑色、瞳仁黑色、旁邊的眼球白色等,也是多體,沒有無分的「我」。又觀鼻有外皮、鼻孔、鼻骨、鼻肉,漸次分解,哪一分也不是我。
再觀上下二唇,往內有兩排牙齒,三十二顆分別明觀,其中有無「我」呢?再觀舌頭的上下內外,口腔中的上、下齶中,何處有我?再觀雙耳,是否是我?撕下頭部表皮,分出顱骨、大腦、小腦、腦干、腦髓等,其中何者是我?
再觀四肢,手腳分解成皮膚、肌肉、骨髓,進一步段段分解,其中哪一分是我?
軀干分為胸腔、腹腔、盆腔三部分。打開胸腔,內有心、肺:心可分為左右心房、心室,再分只見都是心肌細胞的聚合;肺有左肺二葉、右肺三葉,裡面都是肺泡,哪來無分一體的「我」呢?腹腔內有肝、脾、胰、胃、膽、腎、大小腸等,對此一一清晰明觀,或者對每一器官分解後觀想。
總之,對人體的任何一處,都應如是作觀。
次觀水大,體內的唾液、痰、涕、淚、血、尿、汗、消化液、膽汁等,顏色、氣味各異,何者是我呢?唾液是我?尿液是我?汗液是我?或者鮮紅的血是我?若是我,應成河水是我,廁所中的尿是我,因為體性相同的緣故。況且,其中任何一種還可無限細分,如同一杯水倒入多個杯中而成多份一樣,根本得不到一體之法。既然每一種無我,則多體混合也不是我。
又觀風大,體內有上行風、下行風等,對每一種又可按時間、空間分成多分,其中何者是我呢?假使動轉是「我」,應成發動機的運轉也是「我」。
再觀火大,身體任一部位的暖熱都不相同。譬如:上身暖熱並非下身暖熱等,如此可以細分到分子,有多少分子,就有等量的火大,其中每一分都不是我,因為與我一體無分的法相相違之故。多分聚合也不是我,因為並非無分的緣故。或者觀察,若某一分是「我」,則其它一切分都不是「我」。再者,單就「暖熱」而言,如果「暖熱」是我,應成沸水中的熱量也是我。
最後觀空大,人體內的各種空間,口、耳、鼻中的空間,胸腔、腹腔、盆腔內的空間等,由多體觀也不難了知並非一體性之我。況且,如果空間是我,應成屋內的空間等也是我。
再綜合觀察:將毛、發、齒、皮、骨、肉歸於地大,將暖熱歸於火大,將血液等歸於水大,將動轉歸於風大,將各種空間歸於空大。離開五大,「我」將何在?五大之中,何大是我?幾大聚合是否是我?由多體觀可知色蘊中無我。再者,承許「我」是無情分,極不合理。
次觀受蘊,譬如:觀察舌根與食物接觸所生之受,就方位而言,舌頭不同部位所生的受各不相同,舌能分成多少方分,便有等量的多體之受,究竟哪一方位所生的受是我呢?受既為眾多,就不是一體之我,而且每一種受還可繼續分解,何者也不是實有一體。就時間觀察,每剎那的受都不相同,有多少剎那,就有等同剎那數的受,究竟哪一剎那的受是我呢?或者就行相分解,酸、甜、苦、辣、麻等諸受,受相各異,並非一體。
再觀識蘊,譬如耳識,一時之中取風聲、取雨聲、取車聲、取鳥聲、取水聲、取男聲、取女聲,何者為我?若取風聲的耳識為我,應成唯一取風聲而不許現行其它行相的耳識。若後取雨聲,應成前識之我壞滅。如果前後識都是「我」,則取風聲不同取雨聲,體性不同的二法豈能在獨一體上並存!
依此類推,可以對六識從不同側面分解,只見到顯現種種了別識,其中並無一體之我。
二、明觀無常,見常性我空
首先,應了知三義:
(二)若生起新法,必已舍棄前法;
(三)任何過程,都是一一剎那的變異積累而成,離開剎那的遷變,必無任何過程產生。
其次,觀察任何一種心理或生理活動的過程,必定不見恆常之「我」。譬如:聽五分鐘的音樂,觀察所緣境的聲音,決定是剎那剎那生滅而相續的,否則無法形成一首樂曲;又觀耳識,必定是觀待聲音而引生的,因為沒有脫離聲音而孤立的耳識;又觀察隨著聲音的剎那變異,取聲的耳識也不斷舍前識而生後識。五分鐘有多少個剎那,就有等量別別不同的耳識,其中每一耳識都是剎那滅,並非常有之我。因此,唯一是由根、境、識和合,依緣起力顯現一個個心識的幻相而已,此外從過去到現在乃至未來,都不會有常性之我。
又如,在行走一百步的過程中,身體都在剎那剎那遷變,沒有一剎那停頓不動,因此每一剎那都出現不同的身體形相,其中哪個是常有之我呢?
譬如:乘火車時,車廂里聲音嘈雜,如果有自在性的我,當音聲、耳根、耳識和合時,能否充耳不聞呢?或者從反面觀察,不乘火車時,能否聽到車廂內的聲音呢?如果有自在,就應當聽到,但事實上絕無可能。因此,因緣聚合時不得不產生,因緣不積聚便無由產生,耳識僅是隨他緣現起之法,其法相是他自在轉,並非自在之我。
透過十二緣起,可以發現五取蘊始終受業和煩惱的支配,由他緣現起,其中並沒有能主宰的「我」。
以「無明」為緣產生「行」,「行」並非以自在的方式現起,而是唯隨他「無明」而轉,就像大火是隨薪柴和風支配一樣。「行」造業的第二剎那就在識田中熏建種子,此種子識有自在嗎?並非自在轉,唯一是隨業行而轉,換言之,如何熏種、熏建何種種子,完全由「行」決定。當種子識成熟時,轉為果位,投胎即成名色。名色不是憑空產生,也不是自在而起,唯一是由果位識的力量,感現相應的父母精血,並且與精血和合而成。因此,「名色」也是隨其他因緣而轉,並不是自在的我。
再往下觀察,胎中所經胎藏五位,成熟而顯現六處,期間剎那剎那生滅,哪一剎那是自在呢?是被動的胎兒主宰這一切嗎?決定不是,完全是以煩惱業力的推動而運轉的……
如此順十二支觀察,每一支都是隨他自在而轉。緣起無我,十二支之外更無輪迴,十二支中既然無「我」,「我」又在何處呢?
以煩惱、業、苦三支說明,五取蘊是苦,完全受業和煩惱支配,並沒有獨立自主的自性。
譬如:食物中毒後,蘊身連續發生劇烈反應,這些反應不是自在顯現,完全是受因緣控制。如果進行解毒,身體立即會發生新的反應。總之,搭配何種因緣,就會現前何種結果,無一不是受他緣支配。
或者,胎兒降生時,被業風吹動,頭轉向下,以及出生至成年期間,各種生理上的成熟變化,乃至四大分離等,這一切都是受因緣的支配,毫無自在。
或者,觀察心識:見可愛境時,心態、語言立即變得和藹可親;見不可愛境,則頓起嗔恚、呼吸急促、肌肉緊張,這說明五蘊的狀態都是受煩惱支配,生起貪嗔的五蘊本是苦相,何來自在呢?
這樣,由見多體破一、見無常破常、見苦破自在,從而了知,五蘊並非常、一、自在之我。所謂生死流轉,只是由因位之蘊到果位之蘊的相似相續而已,欲尋「人我」,微塵許也不可得。
實際上,「我」是假立的,僅僅是對多體、剎那性的積聚安立「我」的假名。分而言之,可以安立各種「我」的異名,比如:對受用塵境的五蘊,稱為受者;對造作時的五蘊,稱為作者;對修法的五蘊,稱為修行者等。除了依蘊假立之外,並沒有常、一、自在之我。可嘆的是,芸芸眾生牢牢執著這如石女兒般子虛烏有的「我」,而在無數個生死當中,一直執迷不悟。
若見如雨似瀑流,亦如無人之空屋,
即應安住此定解,乃至未散此中住。
大雨從天而降,密密麻麻的雨點不是一體;雨水後後不同於前前,也不是凝固之常;一切隨緣而降,毫無自在。應當觀見五取蘊如雨這般。
瀑布飛瀉,遙望如白布,近觀只是無數水滴剎那剎那新新不住,勢能不可抗拒地向下傾瀉。同樣,五取蘊似瀑流,是多體、無常、他自在轉。
千年空屋寂寥無人,比喻蘊中本來無我,但是凡夫以愚痴心無中執有,念念認為五取蘊是我而自討苦吃。
仔細想想,輪迴是何等荒唐:凡夫所作所為都是圍繞一個子虛烏有的「我」,努力地裝飾我、美化我、張揚我、設計我、滿足我、體現我,為我而爭、為我而取、為我而喜、為我而憂,一切心態和行為無一不是由我執而引發。
如果有朝一日人們能醒過來,見到本來無我,那麼一切輪迴之法再也無從建立。輪迴的基礎開始動搖,三有世界都將瓦解,基於我執所引起的一切思想、言論、行為都會逐漸消亡。
觀修無我極其重要,一旦證入,就會撼動輪迴的基礎,煩惱的群山將紛紛倒塌,無盡的愛河從此枯竭。所以,無我觀是解脫道的根本,若能如量生起,就能從根了斷輪迴,徹底解脫。
過去,我們緣五蘊執為常一自在之我,如同繩上無蛇,卻執繩為蛇,由此起惑造業而身陷輪迴。現在,應當逆生死流,時時明觀五蘊本相,見到它如雨、如瀑流、如空屋,這是重新認識自己。現見之後,一直安住定解,由此漸漸加強空性習氣,就能對治我執。所以,乃至相續沒有散失之間,應當持續不斷地安住。
我們應當以智慧看清生死歧路和解脫正道各自的走法,這樣認定好解脫道後,就要堅定地趨入。過去,我們念念執著我,以此為根源開始顛倒起惑造業,流落生死。今後,我們應當迷途知返,念念反轉過來串習,起心動念不再是「我、我、我」,唯有脫開這種妄習,時刻提起正念,安住在「無我」的見解之中,才能和真理相應而出離輪迴。
日常生活中要常提起正念。比如:我們說話時,如果沒有安住在「無我」的見解中,立即會陷入迷亂,下意識地認為有個主體的我在說話。本來說話就如同風吹鈴響,只是發音器官聲帶、舌頭等隨風推動而發出音聲而已,不必再安立一個我。
行走時,也要覺知這隻是四肢受心風的驅動,而如木偶般上下抽牽運轉,應當安住在唯蘊無我的定解中行走。
用餐時,也要作觀察修,覺知只有受用味塵的五蘊,而無受者的「我」。換言之,僅僅是舌根不斷觸及味塵而此起彼伏地引生各種感受,除此之外,在多體、剎那性的舌根、味塵、舌識、受心所上,並沒有毫許常一自在的「我」。
看電視時,應及時警覺沒有觀眾的「我」,只是眼耳與色聲的影相和合,不斷地顯現一個個虛幻的妄識,不必將「我」加入其中,隨境界而貪嗔喜憂。
修行時,也要注意不能執著「我」在觀修、「我」有功德,實際只有觀修的五蘊生生滅滅而已。比如:禮拜時,雙手合掌、四肢運轉、口中稱念、心中明觀,剎那剎那都只是蘊的生滅。雙手上無我,念誦時聲帶、舌頭、氣流、聲波上無我,如理作意上也無我。所以,應當安住在無我的定解中做一切修行。
穿上妙衣時,不必執著「我」漂亮,這不過是在多體、不凈的蘊聚上包裹了一匹布,不論蘊聚上再加什麼,也不可能使它變成常一自在的我。既然「我」都沒有,何來「我」漂亮呢?
別人說起自己的名字時,也不必太在意。名字實際是指這一堆蘊聚,我們須時刻保持正念,否則受到稱贊時,和無明一結合,頓時會感到「我」很高大。實際只有空氣中聲波的振動,虛假的音聲怎麼能讓石女兒一般的我復活並且變得崇高呢?一旦這樣內觀,必會啞然失笑,明白這無非是心中的非理作意在作祟。
即使別人罵自己是「傻瓜」,也要知道只有蘊沒有我,那麼是誰在受辱?誰是「傻瓜」?盡可付之一笑。所以,遇到境界時安住無我,自然不起貪嗔。
觀察對境也是如此,譬如:認為「我喜愛她,她走路的姿態很迷人」,對此應當明觀只是多體的木人隨業風抽牽運轉;或者認為她說話聲音很動聽,應觀聲音如風吹鈴響,並沒有「她」。
或者,有人認為自己相貌醜陋,一直很自卑。這時,應當覺悟這完全是以我執而自尋煩惱,因為,反觀自身唯蘊無我,「我」像石女兒一樣本來沒有,則到底誰美誰丑呢?
總而言之,不論何時何地見色聞聲、穿衣吃飯、工作修行、待人接物,都要保持正念,覺知唯蘊無我,這樣反復如理作意,就可以從根本上對治煩惱。
丁五、修法竅訣分三:一、觀修的方法 二、觀修的要求 三、觀修的作用
戊一、觀修的方法
倘若散失復如前,再依次第別別觀。
「散失」,即安住無我定解的相續不能持續。「如前依次別別觀」,即再按上述次第,從多體觀開始,依次對無常、苦、無我,從不同側面具體觀察。
有時亦可無次第,諸法隨意擇一緣,
種種觀察而思彼,即於此義數數觀。
有時也可以不拘次第,在上述各種觀法中,隨意選取一者作為觀察的對象,針對它運用多種觀察來思惟,而且須對這一意義反復觀察。
有時思維他者蘊,有時反觀自蘊身,
有時觀諸有為法,於何貪執即遮彼。
有時思惟身邊某個熟人的五蘊,有時著重觀察自己的蘊身,有時對所有的有為法觀察。總之,自己貪執何者,就應當努力修習相應的對治法來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