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認識的密教
釋智德
一、格魯派的淵源
我所接觸的密教，是西藏佛教五大密教之一的黃教(加上紅教、白教、花教、黑教為五大密教，都以其所披袈裟的顏色得名。)，又名格魯巴。意譯善規派。約此派僧侶嚴持戒律清規而立名。創始人是宗喀巴大師，元順帝至正十七年(1357)降生於青海湟中縣，即今塔爾寺所在地。大師本名羅桑扎巴，漢譯善慧稱，意即智慧賢善，名稱普聞。大師降生的地方叫宗喀，所以後人因他德高望重，學證超絕，不敢直呼其名，乃以地名稱他。巴是藏文詞尾，無實在意義，起湊足音節的作用。大師三歲受近事戒，七歲出家受沙彌戒，從此以後便廣學多聞，對於西藏的顯密教法都能融會貫通，修證密法，境界甚深。如《西藏佛教史》說：「宗喀巴的學問，是包羅西藏佛學的全部，不能以某一派的源流來局限或范圍他的」。又雲「宗喀巴既是佛教的大修行者，也是佛學的大研究者。他西藏佛學由古到今的第一集大成者，故其著書極豐，他的全集計有十八帙百六十六部······他的中心思想，則有兩部代表作，即為《菩提道次第》及《真言道次第》」。宗大師所學所修本是紅白等教，因元朝拓跋族氏非漢族，故特別推崇非漢族的喇嘛教，優厚喇嘛，給予很多特權，大部分喇嘛僧侶因此腐化墮落：不懂不守戒律，不學不講教法，沒菩提心，無出離意，只是一味的修習密法，胡亂的與他人灌頂，並以吞刀吐火等幻術惑騙信施。大師見到這種種弊端，生起慈悲心，為了正法久住，續佛慧命，決心改革整頓佛教。以身作則嚴凈毗尼，發菩提心自他二利，倡聞思修，勤戒定慧。把自己所學所修的顯密教法，編成次第程序，教授學徒，因而形成別具風格的格魯派。大師教法殊勝，贏得了眾多的學子，很快傳遍了蒙藏地區，是西藏佛教勢力最大的一派。賈曹傑和克主傑是大師眾多弟子中最得意的弟子，此便是後來世世轉生，繼承法統的達賴和班禪二位大師。此二位大師生生轉世，互為師徒，住持佛法。直至清季，拉薩出了一位戒德冰霜，成就很大，通宗通教，被時人譽為日月二輪之一的黃教大德，康薩老喇嘛。老喇嘛的顯密教法，衣缽傳承，全被一位漢地高僧，能海上師傳到了漢地，漢地眾生，亦沾甘露。能海上師，俗名龔學光，四川綿竹縣人氏，在軍隊任教練官時便用閑暇去寺院聽大德講經，故當居士便能上座說法。上師於1924年，時年39歲時在成都文殊院出家，受戒後更精勤於學修。西藏喇嘛時常出入於成都，當上師了解到西藏佛法很殊勝後，便和幾位同戒弟兄結伴而行，爬雪山，涉草地，冒著千般危險，克服萬種困難，進藏求學。依止拉薩黃教的著名老喇嘛康薩仁波切學習一切顯密教法，因師聰悟過人，隨聽隨悟，又依止法行得清凈圓滿，謹慎恭敬的承事，深得老喇嘛的喜歡，成為常隨弟子。得其衣缽傳承，回到內地建立金剛道場六處，僅成都市郊的近慈寺，便有出家學子三百多人，更兼不可數的俗家學徒。竟連他的剃度恩師，得戒和尚——成都市新都縣寶光寺方丈貫一老和尚也依止他學法，由此可見上師的學修成就非同尋常。上師盡畢生的精力翻譯教典，著述等身，全集多達九十多種。上師精通漢藏兩種語言，為和平解放西藏作了不少工作。象當代高僧清定上師、隆蓮法師都出自其門下。
二、釋密宗名
密宗，對顯教而言密宗，又因密宗行者，重視持誦真言，故又得名真言宗。密宗各派最高修法多屬「金剛儀軌」，著名的有「威德金剛，時輪金剛，勝樂金剛，密跡金剛，歡喜金剛」的五大金剛。所以密宗又稱金剛乘，密宗所在的寺院叫做金剛道場，同壇灌頂受法的人，稱金剛兄弟。如果密宗行者破齋犯戒，造下了墮地獄的惡業，所墮在的地獄，名金剛地獄。要由文殊菩薩化現忿怒的金剛身，才能教化度脫，脫離金剛地獄的極重苦報。密宗的教師，在教授學人時，先觀學人根器，倘若是真正的法器，便與之灌頂授法，令依法修習，以求成就，這些都是在秘密中進行，不得隨便公開，胡亂示人，故號密宗。又因密宗的行持，有一種叫三密加持，故名密宗。三密加持就是行者依照法軌修之，手結印契是身密，口誦真言名語密，意作觀想為意密。這樣久久修習，漸漸深入，以至純熟。達到「兩眼所見的一切，皆是契印身密，凡耳根所聞均是本尊金剛法語，所起意念全是本尊意密的金剛智慧」的境界，便與本尊三密平等一味，毫無二致，無有差別，三密加持，清凈圓滿，就是即身成佛了。密宗，宗喀巴大師劃分為四部密法，即是事密，理密，瑜伽密，無上瑜伽密。學密者，要想得大成就，必須嚴格遵守此四部密法的次第，依序而修學，不可偏廢，應當整體的，系統的修學之。總而言之，密宗之所以名密宗，自有他的因緣和特色，不是我這門外漢所能弄得清楚明白的。
三、密宗的修學
宗喀巴大師的教法，一慣的主張是學修一致。除了聞思全部顯教外，另有一套密乘修習程式。若佛子欲修密法，第一步必須得把加行修集圓滿，第二步才是接受上師的灌頂，修習大法。如果加行不具足，瞞著上師而私受法軌，不依教奉行，中途也會生出諸般障礙，不得成就，甚至入魔成怪。這猶如基石不牢的樓房，最終會有倒掉的一天，很是危險。加行法，除特殊指定的以外，一般的有內外各四種加行。內四加行，主要是求得上師三寶、本尊護法的加被，堅固信心，消滅業障，開發智慧，能修大法，直至成就。外四加行則是增長福德，以便法緣殊勝，常遇明師，得逢大法。八種加行修圓滿後，方可接受上師的灌頂傳法，依照法軌努力修習，並時時不斷的聽上師的口訣，以解除修習中的疑惑。
密宗所修的法軌中，按性質可分為五大類：一是修行成就的本尊儀軌，如《四臂觀音》、《白文殊》、《大威德金剛》等。第二是消除一生修行中的魔難和孽緣，使違緣消滅，順緣增長，易得修成功的儀軌，有《卻甲》、《馬哈嘎拿》、《吉祥天》等。第三是專門護持四事——飲食、衣服、卧具、醫葯的儀軌。有《水陸供養法》、《燒香供養法》等。第五是超度亡人的儀軌，如《往生儀軌》、《度亡頗瓦》等，密宗所修的儀軌，大略可分為此五大類，還有一些不屬此五類的各種修法，如佛像開光裝臟的儀軌，存亡兩利的《毗盧儀軌》，能夠使道場清凈，僧眾和全共住，善士雲集的《羅漢儀軌》等等，就不一一列舉了。
密宗的法門種類繁多，種種儀軌，舉不勝舉。若按修持儀軌所生起的功德來講，可分為四大類：(一)息法，就是息滅一切災難，依儀軌修，三密相應，在外能息滅一切天災人禍的危害色身的災難。於內能息滅三毒五欲等一切能損害法身的災難。(二)增法，修諸儀軌，積集增長福德智慧二種資糧，相當於教理所說的六波羅蜜。(三)懷法，修法軌，能夠轉惡為善，轉仇成親，使眾生歡喜，猶如身懷巨寶的善人，能使眾生生歡喜心。(四)誅法：誅就是誅殺，剪滅的意思，以大悲心，為成佛度眾生而誅滅惡魔邪怪，這是為了眾生而誅殺眾生，不是一般的仇殺或者是情殺，以致謀財害命。若無慈悲心，為報仇而殺。為名聞利養而行誅殺，那同樣是成就殺罪，須要償報的。如米勒日巴尊者，為了報家仇去學黑法，誅殺了霸佔家產的叔父一家人，結果在其親教師馬爾巴身邊，受盡了非人的折磨，以償還前罪，然後才得成就。所以修密宗的人最忌起嗔心。密宗的每一種儀軌，都具有這四種功德，或具其一，或具其四，或具二三就不一定了，如《毗盧儀軌》具足息增懷誅四法，《卻甲》具誅一法。
說起密宗，很多人都皺起眉頭，望而生畏，被密宗繁雜的儀式，長時間的念經所嚇倒。不似凈土念佛一法，三根普被，利鈍全收，簡便易行，橫超三界。如果於密宗作如是觀，確實冤枉了密宗。究其實，密宗裡面也有簡單易行往生極樂世界的凈土法門，只是鮮為人知罷了。當知阿彌陀佛在密宗里佔有一席之地，為五部大灌頂之一的蓮花部，號「蓮花金剛」。如《五字真言》里的「雜」字門雲：「本凈妙行義，觀自在如來，入妙觀理趣，離嗔凈土門。」阿彌陀佛在密乘里既是一部之主，一種法門，怎能說密宗沒有簡便易行的凈土法門。據我所知，密乘里最易修持的往生極樂世界的法門，莫過於「頗瓦」一法，此法少則七天，多則數年，便可開頂，開頂以後，即由阿彌陀佛親自把你帶回極樂世界。這該比上品上生即時花開見佛來得更親切一些吧！這隻是行者平時自己修成就後，想何時走便何時走的法門，如果一般人士無緣修習頗瓦法，臨命終時，可請一位修習頗瓦法有大成就的高士，修度亡頗瓦，也可把你送到阿彌陀佛的身邊，去悟證無生法忍。密宗里還有長壽一法，亦是阿彌陀佛的法門，此法門的成就：小則延長壽命、長命百歲；中則往生極樂，大則與無量壽佛同體，一個鼻子呼吸。如《長壽儀軌》里的頌雲：「世間大願導師無量壽，威光降伏一切非時死，痛苦無依作究竟歸依，大覺無量壽佛我頂禮。」學者若想修習，可請一具德上師，如法依止而受持之，此處不便詳述。
有人看到密宗念經，見是集體一處，吼吼唱唱，比比畫畫，鐃缽敲得哐哐響，鈴子搖得叮叮鐺，便武斷地認為密宗只是用動功，缺少定慧，成就不易。這是錯誤的認識。密宗里的金剛法軌和護法儀軌，是佛菩薩化現的忿怒身，常常發出哈哈、火火等忿怒聲，以降伏惡魔等剛強難調的眾生，密法行者依法而修，自然也就跟著哈哈火火的吼一吼。比比畫畫是結印契，代表身密，無可厚非。密乘的音樂，是八種供養之一，代表智慧之音，解脫之樂。亦即所謂的吹大法螺，擊大法豉，並非是自娛，是表法的。密乘行者大聲念儀軌有兩個意義：第一是為了培養身密口密的功德，以便後生後世生娑婆度眾生時感得佳好的身段，美妙的喉嚨。第二是把儀軌念純熟了，便於止中作觀，靜中用功夫。如《大威德金剛》的生起次第，圓成次第便純是靜中功夫，不動法器，不結印契，口裡不出一點聲音，乃至最後金剛喻定時，連意念亦息止了，密宗念經功夫深厚的行者，在念經時，便能夠隨文作觀，最難養成，沒有大禪者：「行也禪。住也禪的功夫」是不行的。以前在依止大寶恩師清定上人學密時，便時常聽到他老人家鼓勵學人一天一定要用「四次儀軌六次定」的功夫，才易達到修學之目的。
密宗更有很多不須念誦，直須記熟的觀修法，如一個《三皈依觀》，就包含了九想觀，眉間白毫光觀，大師大寶觀、佛寶法寶、僧寶。乃至最後的二空觀等多種觀法。禪是禪那的簡稱，譯為靜慮，靜即止，慮是觀。密宗修觀之前，必須止心，如九節佛風或調身、調脈、調氣、調心的四調法，就是專門止心的法門。所以密宗的行者可以自豪地說：「密乘法中，大有禪那」。
雙身法的問題居心叵測的人說密法，別的各種修法都不提，卻偏偏好談雙身密法，因其未曾學密，既不知其然，更不知其之所以然，談論時又愛胡言亂語地狂吠一陣。不知是愚痴無知呢，還是望梅止渴，那就不得而知了。筆者雖學過密法，卻慚愧得緊，因福少慧薄，根機劣鈍，未曾見過，更未修過雙身密法，不敢妄發議論，以招謗法之罪。只是把學密大德的有關雙身密法的著述，引用幾段在此，供愛好者參考，是敬而遠之，信而習之，抑還是毀而謗之，各聽尊便。法尊法師的《復劉宇民居士書》雲：「若依大乘菩薩戒及下三密宗(按：即四部密法的後三部)，亦絕無出家菩薩受用女人之理」。又雲：「若以出家身未先舍戒，而受彼真實灌頂，即犯比丘第一根本戒，又犯密宗第二根本戒，其犯密宗根本戒之人，絕無成就之理」。又雲：「退一步說，縱許彼所修是真密法，然亦須先捨出家戒，而後方行，決無以出家身受用業印之理，以出家相受用業印，既招世譏，復破正法，給予以驅逐，亦不為過，印度諸得大成就者，或自返俗，或由僧逐，俱有陳跡可尋，後人應效也。」又雲：「藏地紅教用業印者，皆是居士，而非比丘，若比丘用之，亦是犯戒，非好相也。」曇缽法師的《我學密教的因緣》也說：「但對雙身法，仍有懷疑，後閱《大乘要道》。它顯明地說雙身法非比丘所修，才知這是指示在家居士變女色毒藥為醍醐的無上瑜伽法。」從以上所引用的話看來，雙身法是在家居士的事而非比丘之事，是居士的阿伽他，比丘的砒霜，縱然是居士，若定力不夠，貪著女樂，亦只是剎那間的淫樂，何醍醐之有？歷代學密高僧，成就很大，亦是清凈比丘的就有不少。如偉大成就的宗喀巴大師，即是一個清凈好比丘，《西藏佛教史》雲：「首先他及他的學侶都是持律唯謹的清凈比丘，比起舊派喇嘛的畜妻，生子，酗酒，高尚得多。」吾師清定上人，系能海上師衣缽傳人，雖年過九旬，以身作則，過午不食，卧室不容女性出入，凡所會客均在客廳，並叫侍者作陪。一峰法師的《我的學密因緣》可以作證：「上清下定法師，不但是密宗泰斗，而且是嚴凈毗尼，極講究律學的一位大德，首創上海金剛道場在上海覺園內·········」
大陸漢地的密宗，只是能海上師傳出來的藏密，亦僅有五台山、成都幾處，因藏族僧人不得已而肉食，一些短識之士便誤認為學密宗可以食肉。密宗極講四無量心，大菩提心，怎能允許學密者吃肉呢！藏僧的吃肉，自有他難言的苦衷。西藏地處我國西南邊疆，即著名的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屬高寒地帶，長冬無夏，終年積雪，大部分地區均不長五穀、蔬菜。只有小部分低曖之處，能夠種一些青稞，然也供不應求。又藏族是一個游牧民族，大多藏民都以牲畜商賈為生，農業生產十分落後，那些喇嘛不吃信士布施自養的牛羊又吃什麼？孔子日：「飲食男女，人之大欲。」禪和子們也常說：「道不道，生活要。」「未轉*輪，先轉食輪。」你不會要求自理生活的喇嘛們去喝西南風來長養五蘊之體，以紹隆佛種，續佛慧命吧！現在漢地交通比較發達，對於西藏來說卻還不發達，公路時常塌方，不能通車，五穀等食物從內地運去，十分昂貴，已超過他們自產的牛羊肉價。喇嘛大多很貧窮，他們不可能賣賤買貴地來維持自己艱辛的生活。吃得起肉的畢竟是少數，多數喇嘛還是青稞麵粉加酥油過日子，稱作酥油糌粑，生活既簡單又省時，以有很多時間去修學佛法。長年累月堅持素食的喇嘛為數也不少，如宗喀巴大師是西藏格魯派的開山祖師，我們且看他比丘生活是怎樣過的。《西藏佛教史》說：「宗喀巴嚴格遵守一切有部律的二百三十五條比丘戒，不畜妻，不食肉，不飲酒，並制定比丘必備的缽、座具、大衣、黃色袈裟、黃帽，除帽系承襲藏土苯教者外，余皆印度古制」。又如把藏密黃教傳到漢地的能海上師，在拉薩學法十幾年，始終如一堅持素食，得到了眾喇嘛的敬仰。
筆者曾去藏地體驗喇嘛生活，與喇嘛相處了幾日，就說吃肉吧，講究一點的，把牛肉煮熟，撒一把鹽，便拿來充飢；不講究的，煮熟即吃，亦不撒鹽，這猶如我們煮玉米棒子，燒紅苕，弄熟便吃，不放任何調料。酥油糌粑，無調料的牛肉再好吃，恐怕還是趕不上我們色香味全的三菜一湯好吃吧！現今成都昭覺寺，山西五台山等諸處修習密法的僧團，都是一律的素食，怎麼可以說學密宗可以吃肉！在此，我要大聲疾呼：「學密宗不可以吃肉，只是藏族喇嘛的傳統生活習慣和素食的十分困難而食肉，且亦是部分喇嘛食肉。」我雖學過密宗，只是稀里糊塗地搞了一陣子，對於密宗甚深最甚深，微細最微細，難通達最難通達的教理行果連一知半解都說不上，完全是一個門外漢，幾年來未曾生起寫有關密宗的文章的念頭。最近在方興老師再三再四的鼓勵下，才寫下了這篇文寫。寫這些文字的目的，不是引人去學密宗，亦不是拋磚引玉，只是希望能除去人們對密法的誤解和疑惑。密宗亦是佛法，為佛所說，毀謗密宗，得謗佛謗法之罪，殊為可愍。這便是方老護法愍人的深切心願，我的願望也是這樣。
如來施設八萬四千法門，門門都能至菩提城、涅槃山。我們作為佛子，不論修行何種法門，目的都是一個——求證無上菩提、安穩涅槃，故不應存門戶、拉山頭，應在菩提路上攜起手來，共同前進。為了勉勵大家在菩提路上精進不懈地向前邁進，我且把清定上人常開示的四句法語貢獻出來，以饗同參道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