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光法師:參禪路頭見聞錄 第八章 無心禪和論參禪

第八章 無心禪和論參禪
  
  時至末運,行人根基多是暗鈍。故宗門下功夫,唯以參禪為要務,非以觀心為貴也。何故?為契機故。古時人根利,多以觀心為下手方便之處,正如虛老所說的:一念未生之際叫作不生,不掉舉不昏沉不著靜不落空,叫作不滅,時時刻刻單單的的一念迥光返照這「不生不滅」,就叫作「看話頭」。此也就是古人所用的觀心之法也。然而時人根基益鈍,染污太多,致使人心不古,不是妄想紛飛,便是昏沉無記,欲要讓直下返照這「不生不滅」,多是做不到。因此,觀心寂照之法,與今人可謂不契機矣。而參禪一法,卻是三根普被,實乃末法眾生之良葯也。
  「至於參禪,則貴在起疑情;若無疑情,則不可名之為參禪也。」在這某甲要把這語下死了——為了把漏洞堵死掉,免得行人不覺不知。有些人坐在禪堂里,只知把兩腿一盤,兩眼一閉,然後什麼也不管,坐著一動也不動,以為這就是作宗門下功夫,便叫做參禪打坐。那麼,我要問他:你坐在那裡,有沒有提話頭起疑情?若無,則不可名之為參禪也。參禪之人,如果有疑情在,則不須一味的多舉提話頭,你只須讓疑情涌涌相續下去就行了。因為提話頭是為了起疑情,切不可倒用心以至頭上安頭也。當然,初發心的人,對這一話頭還不太熟,故還得不時地提一提話頭,使心安住於話頭上讓疑情相續不間斷,才是功夫得力也。是故起疑情是參禪的核心,說白了:參禪即是起疑情,起疑情即是參禪。行人要在這地方著眼始得。
  那麼,什麼是起疑情呢?所謂起疑情,乃是行人對某一樁事或某個問題不明了,怎麼想思維也弄不明白,而此一事或問題又實在是至關重要而性命相關的,是開悟成佛道的關鍵所在。雖然不明白但要對其放下罷休是萬萬不能,若放下則性命不存,永遠在此三界六道里輪轉不休,無有了期。是以參禪人對一本話頭是何等的看重呢!!因此,非要把這樁事弄清楚不可!而若要弄清楚,則必須在這個問題的不明白處,細細進行審問體究、逼拶、追看,非要討個消息不可!雖然如此,但不可去妄加思維分析推測臆度,因為早已思維推測過了而沒有答案也不能有答案,它不是屬於思維推測分析所能解決得了的,你用思維所得到的答案絕對錯誤,故參禪切忌承當。因此,你更不用去妄加思維推測分析了,你只須在這個不明白地方微微的進行審究,莫讓心跑遠去,且老是這么審,總是這么究,微微的疑去!如老鼠棺材相似——老鼠棺材裡出不來怎麼辦呢?不能白白地等死,而其聰明、機智、偷心(指思維分析等心)都用不上,故只有老老實實挺住一處盡心去咬,念茲在茲,不辭勞苦,從不間斷,永不放鬆,不穿不止,更無旁顧,永不改換地方,(一心參究,莫換題目),生則同生,死與同死,永不變心,如是用心,乃名為參話頭起疑情。
  參禪人,單單究看一個死話頭當你剛剛步入此門庭的時候,首先必須選擇某樁事或某個問題來作為自己的本參話頭。只要是你親身經歷與耳聞目睹的事件中,有使你弄不明白的問題,攪盡腦筋也弄不明白的,並對你有一定的刺激或興趣,使你對其不容易放下很容易使你產生疑問的,你就可以拿它來作為你的本參話頭。若你感覺有什麼事能使你產生興趣及發起疑情的,那你就可以參公案。比方參「念佛的是誰」,「拖死屍的是誰」,「萬法歸一,一歸何處」,「父母生前,如何是我本來面目」,「前三三,後三三,是多少」……等等,公案很多,你只需選擇一個就行了,並且也只可選擇一個,若同時參兩個公案則是夾雜用心也。但必須看哪個最適合你參,最易使你發起疑情的,你就可以拿它來作為自己的本參話頭。還須說明:凡是你能思維分析推測就可以找到答案的,容易弄明白的事和問題,都不適合你拿來作為本話頭,因為它不能使你發起疑情,是以行人必須留心選擇。
  參禪人,疑情發不起來,這可是一個致命的問題,若不善自用心,則難免在此門下空過一生,豈不痛惜?!因此,必須找原因有些人疑情發不起來,是由他對門下這一法認識不夠,把參話頭沒當一回事,沒有真發心,及生死心不切之故。他只是懷著一種姑且試之的心情,半信半疑,若進若退,三心二意的,心想:若參禪參不上我就改為念佛無所謂的(這種人禪堂里為數不少)。因此,他用起功來也就不會全力以赴,念茲在茲的了。由於偷心不死,到頭來果然參禪參不上,他便說我與參禪無緣,改行吧!唉,以這種態度來參禪哪裡能參得上?若參得上豈不是天大的怪事嗎?世上豈不到處都是開悟的人了?所以我要問他:「你參禪參不上,疑情發不起來,這是什麼呢你看人家都參得上,人家疑情都發得起來,為什麼就你偏偏參不上,就你疑情發不起來呢?這到底是為什麼呢你還曉得慚愧嗎?你要把它當作一回事,真為生死發心?那麼,你就在這不上地方參去,就這么逼拶追究去,如喪考妣一般念茲在茲,且一定要把退路堵死。於是,當你越是搞不明白,就越是放不下,就越是這么審究來審究去,非得把它弄個水落石出不可,即使經年累月也總不罷休!如是愈究則愈不明白,愈不明白則愈是放不下心情自然寒灰死火,冷冰冰地……這樣朝參暮疑、思至極處、思維不及、忽然心識有所不行,此便是所謂「有心用到無心處」也。你要曉得:這,便是參禪的境界,參禪的樣子。如此天長日久的行去,自然就會有禪的消息,全堂顯現於你面前故知,辦這一樁事,就怕你不發心,就怕你不把它當作一回事,就怕你生死心不切!否則,沒有參不上的。故古人雲:但辦肯心,必不相嫌!就是說的這個道理。所以參禪不要畏難,不要生退屈心,要耐得苦,具長遠心,一心參究,決不反悔,永不中斷,應當相信:久參必有禪!
  有些人,疑情發不起來,是由於他心太粗了。而心粗是由於心太活了所致:心猿意馬攀緣諸境,難以調製。如是則與微細之疑情難以相應,這是參禪人用功的難處之所在。粗心之人當剛發心參禪時,多是此般境狀:話頭一提,疑情沒有,再一提,疑情不生,提過來提過去,提多了乃至使此一話頭不間斷,如此則成了話頭了,與默念佛號無別也。由於心無內凝之力,浮飄散動,而不能使其伏歸本源。因此,這些行人,在平時應注意收斂自心,盡量使心死一些,息攀緣心,使其寧靜,去所求心,少與人往來,莫亂與人閑聊,乃至東張西望,活蹦亂跳,要時刻照顧本參話頭,看它在不在,忽令打失了。故參禪做功夫要象無故受了人家大侮辱一般,怎麼也放不下,始終高興不起來,總帶幾分失意相似,這件事老擱在心裡冷冰冰的不是滋味,也想不出是何原因:「他何以如此待我?!」只是個放不下,不明白……這樣心情自然就活不起來,自然就與疑情相應。其實,心粗太活,還是因為生死心不切,平時太過於放盪其心所致。生死心若切,則自然如喪考妣般地念茲在茲,攀緣都絕,心如死灰。由於參禪用功,全憑逼拶之力若不痛念生死,全力以赴,勇於直追,則很容易產生一種懶惰思想而罷參不前,空過光陰,而成為所謂的「老疲參」了。
  有些參禪人由於不懂道理,當他在上看到或聽到別人講「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之語後,他就猛提話頭,象在心裡嘶喊一般,猛起「疑情」,如與人作對一般,甚至還有人說:「參不上,蹦起來參!」試問又怎麼個蹦起來參法呢?難道跟孫猴子一般一蹦蹦到空中不成?唉!卻不知這恰恰是粗心妄想,背道而馳,以至吐血發狂,皆此類人也。卻不曉得,參禪必須心細,粗心是難入而不相應的,故講功夫只講個「粗細」。你想想:即就是小學生解答一道數學難題,他也需要靜心細念去思考,才有可能得到解答,它豈是憑你發急,乃至蹦起來就能成的嗎?何況參禪呢?豈有不需要靜心微念去審究的道理又有人聽到說:「參禪要如喪考妣一般相似」於是他就在心裡發急,心急火燥,坐卧不安,自生煩惱,卻不知實是自己錯會也。孝子死了父母,起初的確是有些苦悶,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則此苦悶的心情自然轉淡,唯有對父母的長相思,心情冷冰冰地念茲在茲,攀緣都息,身鈍心死。若老是那樣苦悶不已,則會身體。參禪亦如是!故行人當善自把握分寸。
  參禪這一法,並不太講究什麼姿式,也並非要坐得端端正正才可,有時頭稍偏一點反而更易發起疑情(指隨意而坐,不假修整也)。也不是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有的參禪人不會兒頭就擺動一下或身子移動一下,這都是很正常的,絕不能說他不功夫上或心燥不定,因為參禪與四禪八定不一樣,不論動靜,都可以做功夫,且完全一樣,(當然,這是講靜中用功不經意之動,非言動中之大動也,因為未到動靜一如故。)已前某甲在諸方叢林打禪七時,見到有些監香師不懂,一看到有人腦袋稍偏一點或稍動一下,就給人家下香板。這樣是不應該的,非但不是助道,反是打人家閑岔,使人家正在提話頭時還要留心照應你的香板子,這樣會使他煩惱。當然,如果他偏得太厲害了,乃至東倒西歪的,這樣則不管他是否在功夫上,都應該下香板警策,不須猶豫的了。若偏得太很了,則容易引起上火,長期下去,會對內臟氣脈不利而致病。所以我在這里說明一下這事,及得注意。
  宗門下這一法,也不注重盤什麼雙腿子。當然也可以練一練,但不可執著,更不要把雙腿子當作是功夫。不要由於經常練雙盤腿而打失了自己的功夫,應注重心行處,不要只在身上做苦工。因為參禪用功,本來就帶些逼拶性,若更逼熬腿子,則很易引起心煩氣燥而上火,如是則為心粗不細,對功夫大有妨礙。故我勸諸同參道友打坐不計時間長短,盤腿亦可隨意,疑情怎麼相應就怎麼來,其它盡可「解放」,這樣則功夫最易上路得力!我見禪堂里有些師傅一天到晚是一個勁地熬雙腿子,痛得直咬牙,而其它啥也不管。這真是倒用心了,恰如外道吃苦最多,卻無道心,豈不可憐?當知功夫好了,坐脫立亡只在瞬間,如門開相似,出入自在生死解脫,它又豈是要你盤腿支持那麼久?故過去有些禪師從來就不大坐香,他只知整天幹活,默默不為人知,到臨終時,珍重一聲便自化去,走的乾淨利落。何以能如此呢?因為他是重在心行處照顧,非是身上用功也。再說你用那許多力氣,把腿子練好了,一旦受個風濕或遭個創傷,沒得腿子可練了,你又如何用心呢?是故不應顛倒用心應以起疑情作為用心處,疑情得力才是功夫。記住了:「但自懷中解垢衣,誰能向外誇精進!」
  參禪人,不講什麼日中一食,也不講什麼過午不食。只知飢了就吃,不論時辰,吃了就罷,只看色身之需要,用功之助緣,其它的不大講究。行人不要給自己那麼多沒有必要的「戒條」,若禁戒太多則會使知見不得透脫,功夫也受連累。行人更不要自己自個去另立一些禁戒,並以此為修行,行為顯得怪異、與眾不同而使凡愚之人刮目相看。修行人應於一切處都顯得很平常自然。因為一個人的道行是否高明,不在於他比別人多了些什麼,相反地,而是少了很多東西,沒有別人那麼多習氣毛病,如此而以。故知,當貴在心行處,心生便是罪生時,故莫亂生心好。如果沒有真實功夫持戒再好也只在人天,且覺費力也很勉強;若有功夫,則自心清靜自然無犯。我這些話,只是給那些真正在心地上下功夫道人言,不是給那些放逸無度,不畏因果之流作為把柄。故請高著隻眼!再退一步說:若習氣濃厚者,則少吃少睡,亦是修行之助緣,以種種方便加行降伏其心,如經中所說行者莫放逸,謹慎!
  我見有些人禪堂用功時,坐得很端正,一動也不動,且臉帶微笑,法喜充滿,看上去儼然象個羅漢。我知道他沒有參禪,落在世間禪裡頭,耽著禪悅,其果報只在色界天里,豈能了生死三界?何以見得他沒有參禪呢!因為參禪的人用功時絕對不會臉帶微笑,而是常帶幾分病容,幾分失意相似呢!由於沒有參透不明白,而又生死心切,逼拶不已,故自然心情死灰般地高興不起來的。此事恰似慈父丟失了唯一的愛子一般,找了很久都沒有下落消息,心情冷冰冰的,無論有事無事都是心不在焉,忘其所以,唯有念茲在茲,對愛子的長相思!我覺得,凡是正在用功參究的人,都不應該有笑的表現。一笑則知其功夫已不在或不得力,放鬆了警覺。若住於禪悅,則縱有細念亦不自覺知,只是自以為無妄罷了。因此,我奉勸這些行人必須改參話頭起疑情,不要耽著於禪悅而浪費了光陰。
  參禪這一法,其實很簡單,至為平易,並非象有些人那樣,想得甚是深奧難學。只要他對某一棕事弄不明白,又放不下,就這么的審過來究過去,非要明白不可,否則決不罷休,只要有此個志氣就行了。如此行去,天長日久,自有透徹時節。你說這么簡單平常之法又難在甚麼處,玄妙在甚麼處?豈不是三根普被,利鈍全收?現時人之所以不開悟,只為他學得多,懂得多,作知見解會,生那許多心,而無決定志,沒有出離心,不肯死下心來參究此一無義味之話頭,總是三心二意,時進時退,這樣豈能功夫得力,疑情豈能成團成片?既然沒得此等行履,開悟哪裡有份?故某甲在此勸諸同參:一切道理知見學處總須舍卻,令胸次空索索地,只單單究看個話頭,如痴兀人相似,不須叫人識不識你,如此行去,方不愧為本份衲僧也。
  初發心的人做功夫時難免妄想很多,心猿意馬,擾擾不停,這是很常見的,即便是過去諸佛菩薩一切祖師在因地時,也悉不例外,都是這么過來的。所以用不著性急起煩惱,轉加迷悶。要去妄想也不是一下子或短時間內就可成辦的。這必須要經過一個「由生轉熟,由熟轉生」的過程不可——妄想熟要把它轉生,話頭生要把它轉熟。只要話頭熟了,則妄想自然就變生了這是一定的道理。譬如一個人在北京住了二十年,當他剛搬到南京的時候,頭腦里仍然是北京的人和事。但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當他在南京住的日子久了,與此地的人事來往多了,則北京人事就慢慢的變得生疏模糊了,頭腦里漸漸的都是南京的事了。所以這需要一個轉換的過程,性急也沒用。參禪息妄亦復如是!參禪人,當你知道妄想生起時,切不要認為它很壞而去壓制降伏它,不要去分別它的性質如何。因為既是妄想,則不論其好壞,無非是虛幻不實的。故不必去當真而產生執著心,一有執著取捨而強為之則是產生煩惱的最大原因,自找苦吃而已。因此,即使明知有妄想也不用去與它作對抗,應渺視它,不要把它當作一回事,總不要管它。這個時候,你只須提起本參話頭,把那個正在打妄想的心轉移到話頭上來:「死了燒了,又哪個是我呢?」你就這樣輕微的從內心深處發起疑情,且疑之不已,自問不休……當然,妄想還是會隨時生起,即使話頭裡夾雜著妄想你還是不要管它,繼續提起話頭,疑情稍微發足一點:「到底哪個是我呢?」如喪考妣一般念茲在茲,只對這棕事放不下,弄不明白,你就在這個不明白處細細審究,永不罷休……這樣日子長久了,話頭用熟了,疑情得力了,妄想也就自然淡薄退化了。這樣,也就是所謂做參禪息妄的功夫。是名「單刀直入」(即單提話頭),更不假其餘方便,真趨無上菩提故知參禪一法,最是直捷了當的了!
  (筆者曰:一切唯心所造,一切唯心所現,我們的六根就像錄音機、照相機一樣,收攝進去,又翻出來,現前的一念生滅心,種種妄想都不所見所聞很熟悉的嗎?翻來覆去,弄得我們不能安靜,知道如此,應不斷收攝六根,減少麻煩!愛看電視是造生死業呀!且看《西遊記》,妖魔鬼怪神通變化。現在所看所聽到的妖魔鬼怪,都含存到八識田中,功夫用到深處,從八識里翻出,現妖魔鬼怪。你若不能識破它是幻化的,是唯心所現的,那麼你自己若作不了主,你就會上當受害了。懂得這層道理的人可能不多。所以你愛看電視,是無始習氣毛病在泛濫啊!話頭要參到妄想越來越淡薄,慾望越來越少,才能體現出話頭,如金剛王寶劍,象鐵掃把一般,掃除內心裡的妄想執著習氣毛病,一念代替萬念。我們生死由來,從無始輪轉六道到現在,要想一下掃掉也不可能,所以要發長遠心,今生不了,來生再來,總有一生能辦好,只要信心不退。)
  (筆者曰:其次亦可默念三五句佛,再問念佛的是誰、到底是誰、究竟是誰、佛是那個念的,此方法不可默念句子而是要參究逼拶的。妄想多或昏沉重,應生大懺悔心禮佛懺悔,求佛加持;或忽然心煩意亂,應念半小時大悲加持一下即有好轉。若是方法正確用功精進日久話頭不上者,可先持咒念佛,把粗妄降伏後再參話頭可也。因持咒念佛下手容易,和咒力佛號加持亦消業障,過去來果老和尚高僧,曾亦是佛號念到一心不亂,再參禪更易得力。過去天童寺有個老和尚臨終告假走,因臨終痛苦,「念佛是誰」都念出了聲音,降伏痛苦之心也。參禪人未能見性臨終時有內行人功夫的人在旁亦可幫一把忙也。)
  無心禪和曰:再說,昏沉太重或輕昏不斷,這一關打不過去,又該怎麼辦呢?這對老參上座來說,尤其是一個急待解決的大問題。我跟你講:老參上座,由於功夫沒有用上,疑情起不來,日子久了,則久參成疲,因此他更懶得提話頭。他只是收攝心神,向里注視,作意凝住,使念保持不動。於是就守住那個境態(還自以為是看話頭,比參話頭還要直接呢。不肯一念知非,反而自以為是!)。這正如以石頭壓草,死功夫也。雖然一時妄想不起,但坐不到一會兒,就點頭趴位,東倒西歪而落入無記昏沉里了。忘失了正念,著靜落空!因此,此般行人,應痛念前非,發起心來,從頭開始,提起本參話頭,盡心疑去,逼拶追究去!再也不要打混過日而虛度光陰了。再說,當你覺察到昏沉來時,你須盡量使心情變得活潑一些,要富有游戲般的童趣。不要再老是那樣死寂呆板的要善調,以惺惺治之。切不要說不管它,隨它去,應迅速抖擻精神,提起本參話頭。更勿要凝神內守,因凝守則昏沉轉重故。其次,你也可以睜大眼睛,或活動一下兩肩,移動一下身子,甚至可以下位速行兩圈再坐,這都有利於去除昏沉。但最主要的還是要提話頭發疑情。因為起疑情既不是向里注視,也不是向外觀看;若守內則昏,著外則生妄。再就是有的初參,妄想紛紛擾其心神,想問題想得太多了而導致昏沉現前,如此則需要心死一些,應盡量把心念轉移到話頭上去,若疑情發起來了,則不須一味的多舉提話頭,只須讓疑情相續下去就行了。若話頭提得太多了,而心又太粗與疑情不相應,則亦會導致昏沉現前,與打妄想無別也。那麼,提話頭的緊和松、急與緩,它是有個標准呢?答曰:有的。譬如擊一下鍾,鍾就會嗡嗡的發出聲音,持續好一會呢。若要讓鍾聲相續不間斷,則須在鍾聲快接近尾聲時,再擊一下。若擊得越響,則聲音持續越長。參禪亦如是!當你感覺疑情之力已減弱,快要站不住時,應再提一下話頭,若疑情越得力,則這個功夫站得越長。還有一點必須注意,我看大多數人沒有留心,當昏沉剛來的時候,人的下意識就有「我困了、我不行了、我太疲勞了、我要睡了」等念頭自覺地冒出來了。因為這是意識東西,你若不特別注意則很不易發覺,這叫自我催眠,催起眠來很厲害。你應該要讓我不行了」等這些下意識生出來,在那個地方微微地舉個話頭,把那些念空掉,用疑情替代之。這樣,則昏沉會很快過去。再其次是行人如果真感疲勞了,如是則可躺下休息。其實躺著也好參禪起疑情呢!你可全身放鬆,進入松馳狀態,再微舉話頭,只保持那淡淡放不下此事的心情。但切莫急燥,輾轉不安,須寧靜細念去參!但頭部或上身可盡量墊高一些,免使氣血充頭部而導致頭昏。這樣,既不太費力而得到休息,又可照顧功夫。當然,若實是太疲勞了,則可先熟睡一覺,養好精神再來用功在此我要告誡行人:不要坐著睡覺,不要太過於勉強自己。練什麼不倒單呢?真正的不倒單是不忘正念。這需要功夫的逐漸成熟能做到,非一下子強行所能辦也。如果你老是讓身體支撐重負,終日疲憊不堪,沒有很好精神是用不好功的,倒不如睡上幾個小時,免得整天昏天暗地,用起功來很不清晰,且容易著境界。因此,又何苦自我折磨呢?唯弊無益也。再其次,用功人不可多看文字,免得傷神而使功夫不上也不要為這為那,到處顛奔。勞身累神,此乃修行之大忌也。故須閑靜身心,保養精神,所謂「息業養神」,照顧本份,此為修行至要也。故行人要時間的保任功夫。使功夫成片昏沉這一關才能闖過去,不是易事。
  很多參禪人,由於參禪目的不明確,甚或有很大的錯誤而致使其步入用功的誤區。究其原因,則或多或少是受了知識的誤導,乃至是自個看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書籍所致。有些人雖然也在參禪,但是他僅僅是拿參禪來鎖住妄想及空掉其心念而已,僅把參禪當作對治妄想的一種工具。因此,他用起功來,只要疑情稍有點相應,覺其妄想暫時不在時,即所謂觀心念了不可得時,他便認定就是這境界:這個便是!於是他把參究的這一「微念」也給止住而不讓它起,且更不復舉提話頭,疑情也就因此而中斷。他也自然守住那個境界,並美其名曰「保養功夫或照顧話頭」。但是「保養、照顧」不到一會兒,則不知不覺間昏沉現矣,或是妄想生矣。(因為你用功時間還不久,功夫還不是太得力,更未到無功可用的地步。你若早早地把這一微細之疑念(即功夫)給退了要用它了,這就是功夫打失了、中斷了,因此妄想昏沉也就自然會隨時而至。)至此無奈,故他又不得不重新開始,再提起話頭,發起疑情。而又當功夫稍有些相應時,如是他守住,把話頭止住,疑情中斷,住在那個寂靜處,話頭即不復再提。他天天都是這樣反反複復地用著,不自為非,反自以為是……他的這種踐履,恰似一個燒開水的人,燒燒停停,停停燒燒,剛覺水有點溫氣時,他就把火給退了坐著等水開。如此則可知,他永遠沒有開水喝用的時候。現時人之所以不開見性也多是因為這個緣故啊!請不要不以為然,絕大多數人是犯了這個錯誤!因此,此等行人,必須改正自己參禪的發心目的,不要僅把參禪當作對治妄想之工具,不要得少為足。若因地不真,則果招糹於曲。須知參禪的真正目的,只是單單要對這一不明白的問題(即本參話頭)討個分曉,得個消息,故必須破參方可,否則,決不罷參。況且,若中止疑情,守其意境,如此則與教下之止觀的止之修法無別也,這樣的止下去,則很容易著靜落空,住於境上,並能所俱在。(即能守之人我也;所守之境:空也)。既然能所俱在,則值得個甚麼干矢橛,豈能與無上之參禪心法相提並論乎?因此,參禪行人,切不可僅把參禪一法當作息妄功夫用,及無心境界會,這不是參禪的最終目的,故不要在半途上(功夫暫覺相應時)就中止了疑情。至禱!
  初發心且道心還不錯的修行人,大凡多是最怕妄想,而每見心識擾擾,塵境紛紛時,則視之如猛虎毒蛇,深自厭恨,故直欲遠之拒之於千里之外。若不能得離,則自生煩惱,痛不欲生,但又不知如何用功對治,方為至當。於是便自作主張,凝心內斂,閉目藏睛,攝事歸空,見有念起,便用力遏捺,使念不生,這恰似以石頭壓草,死功夫也。若是壓住了,則不免落於空亡,若壓不住,則妄想依舊而大生無明煩惱故知,如是用功,無有多大益處也。既然此般行不通,又該怎麼辦呢?誠然,妄想習氣的確是不可以卒除,必須假以時日方有可能。因此,唯一的法子,是不與妄想作對抗,不作冤家想,不起煩惱心,了知打妄想的人非我、與我毫無交涉(我者本來面目也),了不相關,它打它的妄想,我提我的話頭,提話頭中夾雜著妄想也不要管它,雙班雙行,互不相干,只要話頭熟,則妄想決定生(生疏的「生」)。就這樣日復一日的行去,只要話頭在,只要疑情發,至於其它,則非我屋裡事,一律不顧問,知道了吧?!話頭一旦熟透,則妄想自然生透,如是其念則自然微細行人心一旦細,則與疑情自然相應。他只須稍微的一提話頭,即疑情自然在意中。可見甚是簡單省力也,故古人雲:省力處便是得力處,得力處省無限力氣!此語不虛。
  參禪人,切不可急於求成,將心待悟,自作障礙。不要因為參禪日子久了而沒有開悟,便生懷疑退屈心。你只管這么疑下去,不要管它悟不悟。只要功夫不斷加深,疑到山窮水盡,心行路絕處,因緣時節一至,自然一聲,打破漆桶而徹見本來面目也。因此,這是水到渠成的事,一點勉強不得的。退一萬步說,即使今生不悟,只須一生抱住一死話頭不放,則自然功夫在,臨命終時,閻王老子亦奈你不何,更絕不墮惡道。來世出頭來,自然省許多力氣,如此又何患其不悟呢?(須知,參究的日子越久,則功夫就越是「到家」,習氣就除得越乾淨,若做參究功夫幾年開悟者,則其習氣依舊,易被境轉業牽。若是幾十年參究而開悟者,則很有可能是證道,生死已了,煩惱已盡,不被業牽境轉,得大自在。所以古人說:讀幾年書與讀幾十年書,而考上狀元者,雖然二人都是考上狀元,但其學問深淺畢定不同,所以宗門下三關之說。再說,參究是在不明白處做功夫,因不明白故,則心意識不易現行,你再怎麼分別也只是個不明白,所以在不明白處最好做功夫,功夫最是得力。若是悟後做保任功夫而不太得力,容易打失,功夫不好照顧,因為明白後心意識容易現行故。是以行人勿要生顛倒想,不要愁久參不悟。不悟,在疑情里最好「安住」,即是照顧。)
  曾有人這樣對我說:參話頭應該在一念未生以前加以照顧,若如師所說的,在那個不明白處疑過來審過去,這樣豈不是心上生心,豈不是所謂的話尾?我答曰:聞君所言,則知其非真參禪之人也。若真是參禪之人,則自會體知到:越參則越不明白,越不明白則越是放不下放不下則唯有直追窮之,越究則越是念不可得,因不明白故思惟所不及。又豈知汝所言,越參反而念越多乎?故知此是外行人所言所見也。「話頭、話尾」總是依文生解,誤人不淺。故古人雲:參禪如老鼠鑽牛角相似,才往裡一逼,便見倒斷也;再逼,又復倒斷也;念念逼、念念倒斷也。倒斷者,即是念自行打住,不可得也。(須知,念自然打住,不可得你去妄想,此二者並非是一回事。故莫要太過於籠統了。古人雲:斷煩惱者,名為二乘;煩惱不生,是大涅槃。所以這其中有不同之處在,不可不知。也因此可以看出:參禪息妄的功夫是何等的殊勝了!)所以古人說得好:「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便是證明。因此,參禪的好處及其受用,非得自個去親自行履一番不可,決非是說理之人所能臆測的。
  參禪人,專參一個死話頭,不夾雜用心,不雜修其它止觀禪定,默照之類的功夫,以免耽擱不前而唐喪光陰也。如是用心功夫最易上路得力。你只須在那個不明白處審過來究過去,如此與它廝磨將去,一旦用的日子長久了,話頭用熟了,疑情得力了,狂心也就自然逐漸的歇下來了。這時,不用你多舉提話頭自然是個「不明白、放不下」,而不明白又放不下的這種狀態,它也不是屬於甚麼念頭,不屬善惡無記三性,故不落空有二邊;它疑成一團,渾為一體,故無有能所之別,它不疑而自疑,且相續成一片,剎那不住……行人真能行到此個田地,則離開悟已近矣,只待時節因緣一至,自然心知肚明,冷暖自知,方不疑佛、不疑祖、不疑生、不疑死;生也只恁么、死也只恁么、佛也只恁么、祖也只恁么,與吾現前一念不別!
  參究這一法,絕大多數修行人都不知道它的殊勝之所在,原是超乎於一切修法之上,無與倫比而獨稱尊者。此實乃祖師別出手眼,無上慈悲方便之顯現耳!何以見得呢?因為參究起疑情:「不明白又放不下」。所謂的「放不下」,即就是我對此一不明白之問題有所惦念不忘,放舍不下也,故自有此不明白之疑問在,蘊在心田裡,如病人對病痛自然放舍不下一樣,不假作意也。雖是放不下,卻總是不明白,總是不明白,則永遠也放不下。由於這一問題始終弄不明白,其心也就始終沒得個著處。它只是個問號「?」,一個疑念,無法肯定,沒有答案,使你著不上。你越是放不下(即越是執持它),卻越是不明白(即越是著不上,不明白故沒有著處。),你越是以深心去思維它,探討它,卻越是感覺到念不可得。因為得不到答案大腦一片空白,其念自空故!此法其妙竟也是如此!!你越是念它,它卻越發離念;此無念本體,原來不住,從來不住,而又靈明不昧者!奇哉!奇哉!此豈不就是「無所而生其心」乎?即便有念,亦不妨礙此無住本體!因其念微細故,所謂「青山不礙白雲飛」也。起信論曰:「粗中之粗,凡夫境界;粗中之細,及細中之粗,菩薩境界;細中之細,乃諸佛境界。」此則豈非極妙乎,乃至妙不可言喻乎!此一修法竟與無上之心印密密吻合,不隔絲毫矣,真個是「因該果海,果徹因源」,「初發心時,便成正覺」。當山僧發明此法之玄機妙處時(說它玄妙卻又如此的平淡無奇),豈有不對祖師之無上悲智深懷頂戴之想乎?豈有不對此法而生不退信心乎?豈有不感祖恩難報萬一而力弘於大眾使其知乎?是吾之所不能也。至於其它法門,想直至此無著之地,則難矣,甚是不容易做到,雖極是不欲住著,但卻不知不覺又落在能所之巢臼里了,說是要去妄念,但總妄想紛紛而離不掉,與此參禪之愈想著(放舍不下也)卻愈著不上,愈生心(參究一念也)卻念愈空相比較,則勝劣自分矣,故吾不得不深贊參禪之殊勝尊貴如此!
  問:如師所言,參禪用功時,不可去妄加思維分析推測臆度等,可師又言,參禪用功,須在不明白處反覆思維,極力思想思維不及,心無所之。此則豈非前後相違乎?答:不也。吾前所說的「不可去妄加思維分析推測臆度」,是指一般俗人所用的思維方式,即用妄想去沉思聯想:從北京想到南京,又從南京想到長安,聯想老遠去了,此即所謂的串想也;而後所說的「須在不明白處反覆思維,極力思維」者,此思維即指參究也。參究時只准在此不明白之話頭上疑之思之,不許聯想,不許作道理會,不準心念跑遠去。此事完全與其它事理沒有關連,聯想也不中用。故只許單單在此不明白處極力思維,反覆參究此無理路,無義味,極單調之死話頭,不許跑遠去,念念提廝,如此而已。須知此前後之「思維」,名則相同,其義有別,故經中之「心」字,字雖僅一,而各處用之含義有別,准此思之。
  有人問曰:參究做功夫,如何是疑情成團成片?請師微細指示!答曰:參究做功夫,疑情成熟極得力時,則行不知行,坐不知坐,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如痴似呆,如愚似魯,心不在焉,如活死人,二六時中,心心念念常在不明白處(如趙州雲:諸人悉在明白處,唯老僧一人在不明白處。)。此疑情與身心世界融為一體,滾成一團。見山之時不被山所惑;見水之時不被水所迷;一切境界皆撼它不動,而山水等境悉轉為疑情,不出此疑情之外。即此疑團能轉諸境,而不被諸境所轉,因為此疑情已疑作一團而打不開故,此即是所謂疑情成團也。而所謂疑情成片者,是指疑情的相續性,綿綿密密無間斷,剎那不住,新新不異。但總是那個樣子,好好而如如,且又明明了了,靈明不昧者。真是個甚深微細,不屬諸想,唯到此者知之。「成團、成片」非一非異,亦一亦異。疑情成團強名為定,疑情成片強名為慧,然此定慧實不可分,原是一體。說定說慧悉是假名,唯行者如實到得此個境地,方不被假名所瞞也。
  問:離心意識參怎麼參?答:此乃指行人話頭功夫用得極熟,疑情極得力時,不疑而自疑,自然是個不明白,放不下,不假作意也。所謂「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是也。因為此人已到無心用行之地故。但,未到此田地行人,則不提倡「離心意識參」若一開始就教初發心人去心意識參,則實在無從下手矣,就是連「離心意識參」這一句話,很多人都感到奈悶不解,長時間都得不到解答:到底離心意識參又怎麼個參法呢?怎麼想也想不透,更何況依之起修乎?有很多不懂便自作主張,守其空寂之境,便名之為「看話頭」。他從來未曾參究過,因為他以為「參來究去」是有念頭的,與「離心意識參」不相符合,所以乾脆不參。因此對於發心人來說,應該從有心用到無心處,這需要一個過程,並且也不可免強,當然。參禪人,非得到此「離心意識參」之地不可名為功夫得力;若要開悟也得到此「離心意識參」之地,方有可能

問:宗門下三關之說,可得聞乎?答:三關之說有好幾種,教下有楞嚴三關,宗門下有黃龍三關及當面關,山海關、雁門關等,但這與參禪人所用的三關不同,故不可濫用也。據我個人以為,可以借拿「雲門三句」來當作我們參禪人的三關雲門三句者,即涵蓋乾坤,截斷眾流,隨波逐浪是也。參禪人,破本參,親見本來,原是廣大周遍,而函蓋乾坤者(此是破初關義);雖破本參見本性,但妄想習氣宛然,故還須綿密保任,凈除現業流識,大忘人世,大死一番,所謂截斷眾流也(此是破重關義);一旦保任成熟,二六時中,打成一片,成為露地白牛,一切施為,嘻笑怒罵,不離本性,不違本性,到此則不妨大機大用,隨流得妙,所謂隨波逐浪也(此是透牢關義)。然此三關,亦是強分,實則末後牢關亦不離當初之見處,只是功夫有其深淺不同之異爾。說得簡單明了些:破本參即是見性開悟也。但習氣宛然,功夫尚不太相應;破重關即習氣逐漸已淡薄,行解相應,直下便是,本性易得現前,不假作意用心,不須作觀,也不迴光返照。「覺心初起,而無初相」。但尚未成片,亦有打失不在的時候;透牢關者則二六是中,打成一片,更無打失,念念見性,故時時不迷。若說得更明白些:破本參即見道,破重關即修道,透牢關即證道。如是而已。
  我要提醒大家,參禪用功,絕對不是一味作意迥光返照,向里注視,然後守住,內守悠閑,乃至前後際斷,發呆發楞。若如是用心,則難免落於頑空,掉在無事甲里,成為一潭死水。本來參禪極是平常簡單沒有任何道理葛滕可言,好比考生解答疑難問題,只是極力思維,反覆思維思維不及,即心識有所不行,乃至離念境現,就如此於深心境微細審究,有那麼個「不明白」之意思在……僅如是這般!它豈是要你迴光返照,閉目藏睛,向里注視,然後內守不動的呢?若那樣則坐在那裡呆守一萬年,亦不會有解答出來的可能,只能交白卷了。因此,此事不可作佛法道理會,不可作息念空心會及禪定寂照會。此法與教下之止觀戒定慧六度二十圓通悉皆不同,(試問:教下哪一法又是從「不明白」處下手的呢?)行人若以已之聰慧把此參究一法與教下之諸法一一會同之,令悉歸一理,如是則參禪之寶貴疑情亡矣,教亦非教,宗亦不存,一切皆非矣,亦使後學行人沒得個下手處而趑趄不前矣,僅存那麼一些理路而已。(從略)
  但是,若宗教相混並舉者,則實為宗教兩失。因為宗是直下斷你情識,去你知見,塞你解路,逼令其於一言半句之下(即言語不到處,心路不行處),驀地有所反省領悟,而得真實受用。故宗是綱,是撮略(宗指禪宗);教則是開你解路,使你逐漸明白義理,然後依解起修。故教是網,是鋪張,千言萬語只是要你通理。若以教去釋宗則宗亦成為知解;若以宗去並教,則教即亡其理義。宗則大用無方,不留痕跡,不立文字,全憑知識發揚;教則有板有眼,有本可依,以經典可據,有其軌則不可籠統。是以宗教可以相互映輝,但不可混淆不清……因此比較可知,二者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作風,手段的相反(指用功之下手處不同:宗門下是從不明白處下手,故教學人起疑情,極力參究;而教下則是從明白處下手,即所謂依解起修,若不明白教理,而修之則稱為盲修瞎煉。)故實不可以揉合滲雜的並舉之,若並舉則矛盾生矣,(正如有人一手拿著矛,誇其矛利無比,無盾不破,叫你來買,同時一手拿著盾,誇其盾堅無雙,無矛能壞,結果讓人笑話矣。因此,何不先把矛賣掉,然後再誇其盾,把盾也賣掉,方為無誤也。由此可知,宗教不可同時混濫並舉弘揚之也。)現時之知識舉揚禪宗,多是誇誇其談,引經據典,千言萬語,使人生解,不能令學人於一言半句之下通身契入而得真實受用。為何如此?只為知識沒有自己真正見解,本身缺乏悟證故。
  曾聽到有些禪和在這樣議論說:「做功夫須雙盤腿坐幾小時不動,就連指頭也不許動一絲毫,才算得上有功夫。」唉,真是迷人不會,便執成顛。雖然黃檗希運禪師雲:「身心不起,名為第一牢強精進。」但是須知,此乃行人深契甚深三昧自然表現,泊然在定,並非是強行安排,執著逼迫揭捺令其不動也。故六祖壇經曰:「迷人著法相,執一行三昧,直言坐不動,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作是解者,即同無情,卻是障道因緣。善知識,道須通流,何以卻滯,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為自縛。若言坐不動是,只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卻被維摩詰訶。善知識又有人教坐看心觀靜,不動不起,從此置功,迷人不會,便執成顛,如此等眾,如是相教,故知大錯。」難道他們是沒有看過壇經的嗎?不然,只因心性暗昧,邪見偏重,與法不相應,故自然看不到心裡去,看了如同未看,有甚利益故知禪人當務之急,不在讀誦經教,廣學知見,而須抱住一死話頭深參實究,與它廝捱將去,如此磨來磨去,自然逐漸心死,大死故大活,內智開發,心性顯露,至此再去看經教時,也就舉一反三而不費力了。假使有人,煩惱習氣淡薄,妄想少,執著微,而不通達般若者,吾不信也。因為般若文字正見佛學直下便是,動念即乖!這是直接從心地根本上下手,最易見效,非是讀誦文字,執於知見者所比況也。故經雲:千日學慧,不如一日學道若不學道,滴水難消。
  時下,吾常耳聞到:無論是修習何宗何派的,都有著魔的人事發生這是甚麼原因呢?究其因,只為著相故。所以達磨大師曰:若見相時,即一切處見鬼。故知魔非是從外來也,皆因自心著相而有。既是自心自生魔障,豈是你持咒念佛、誦經、懺悔加被就能無魔的嗎?相反地,以為有魔可除,用念佛持咒來驅魔,只會使魔障轉劇而已。為什麼呢?因為你虛幻當真了,你一當真豈不是堅固了魔力著相著得更厲害了嗎?唉!天下無事,庸人自擾之。故我佛為一大因緣出現於世,即開示佛之知見眾生得以悟入,更無別事也。一切大善知識,亦只是如此,故雲:佛佛唯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是以行人慾要不著魔,必須自具正見,所謂正見者,即正念也,正念者即於念而離念也,唯離念方不住於相。若具正見,則一切魔事自然息滅,譬如手執金剛王寶劍,佛魔俱揮,不留一絲毫許當情。或有人曰:吾人乃著相凡夫,豈有不著相之理?想離都離不掉呢?答曰我之所說著相者,並非是指二六時中,日常生活中,一切時一切處悉不著相,這樣是則人人都做不到,自不在言也。而我所說的不著相者,是指行人用功之境界中,若見到殊勝之境相時(譬如見佛見菩薩與你說法叫你辦事及見蓮花甘露檀香放光動地等一切希有事相。)應了知是幻,而不起一絲毫歡喜及貪愛之心;又當自己突然得某種神通(天眼天耳他心通等)或突具奇特之神用時,而不起一念聖解之想,不認為是證道之驗,了知只是漸得如此,是假非真得也,亦不可用之,當提防是否是受了魔力的加持呢;若見種種可怖畏之惡相頻現時,亦須了知是幻,當觀唯心,心外無境,勿生恐怖,如是觀已,則諸惡相疾得消滅。須知我心本自空寂,本無如是相貌現象,故悉不理會,常在空寂。參禪人,若見諸奇特怪異之事頻現時,你只看自己的話頭在不在,至於其它,則一概不理不睬,任它自生自滅,如是則天下自然太平矣。(筆者曰:「有一人曾在某寺打禪七,魔附耳告之曰:你到某處去親近某人可得利益。去後實見有此人,便生信心,學道家練丹法,功夫用得滿面紅光,幾年閉關幾個月即現境界,要她死,叫她念佛往生。由於理路不明,內心著相,越來越嚴重,夜不敢睡。據說持楞嚴咒都降伏不了,只好出關去也。吾正好不在家,無人給於開示,是故路頭上之境界說之不盡也。所以古人說閉關容易守關難,人在關內心在外,千年不出也徒然。因為魔有神通,知汝理路不明,不懂道理,而又無善知識指導,有空可乘,亦乃自己之業力矣!魔亦是眾生之一,也有過去怨親債主,墮在魔道,是故吾提倡,懺悔業障讀誦大乘經典超度冤親債主乃不可缺少之助道因緣也!」)
  做功夫時,行人必須要做到「如實自知」方可。也就是說功夫用得怎麼樣,有妄想妄想,有昏沉昏沉話頭在不在,疑情得不得力,自己都要明明了了,清清楚楚的知道,不要糊里糊塗,啥也不知道。如果不如實知當下,那麼你等於是在空坐,根本不算用功,叫做「冷水泡石頭」,泡一萬年也沒用,白費光陰,徒勞徒勞!若能明明了了的知道當下確實是沒有念頭,一絲念都不生,如是則名為「定慧等持」,功夫得力也。這個如實自知名之為慧,無有一念名之為定。雖然無有一念但卻能自己知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雖然知道,但並不需要自己去起心動念才知道,故此名為「自性知」。經雲:「善能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即是指此自性知。它不同於凡夫的「分別知」,分別知是起心分別,有念頭而知;而此自性知是無念而知,又名「離念靈知」。它越是離念,則越是靈知得厲害;越是靈知了了,則越發離念。譬如明鏡,本具明性故,而能鑒物,正照物時,胡來胡現,漢來漢現,一一明了,但鏡本不動,不隨外境(胡、漢等相)而變遷;體雖不動,卻能鑒物,境相現前,一時照了明白,決不迷昧。(明鏡無情之物故名無情而照」;諸聖是無念之心,故為「無念而知」。)何以能如此呢?答:本來如此,自性體中本來俱足此體用故。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從無始來,恆本如是,非從修得故。此即是諸佛諸祖所傳底心法明理則極易,行到則極難,完全證得者唯諸佛而已。即便只是少刻與之相應,令安住之,則亦是成佛之正因。起信論雲:能觀無念者,則為向佛智故。吾師亦雲:沙門果者,乃息慮而成。但於無中棲泊,即是諸佛路。又古德雲:若三十年不起二念者,即證觀音耳根圓通。若從理入者,則此直指為最勝;從行入者,則屬參究為最勝。時人之根基,多是說得一尺,行不了一寸,且行處極不易與此理相應,故依吾看,還得以參禪為要務也。
  若據理而論,則荷澤神會,圭峰宗密之說法甚是圓融透徹,使人無隙可擊。是以神會當年以一已之力辯倒北宗,扶護南宗,其功不可泯滅也。只是他舉揚宗乘之手法與方式欠佳,僅是直陳見解,唯假語言文字作為接引後學之舟航,故易使學人知見解會,落於有所得心。而與其他禪師之大機大用,不拘一格,殺活縱橫,棒喝交加,疾如電光,使學人知解無由得生,當下識盡情亡而見本性之手法相比較,則大為遜色矣!因此使得其法肪不長就被告中斷,此非是無由也。故當年六祖訶之為「知解宗徒」,亦非是無因也。是以今人慾舉揚宗乘者,不可不知,望切莫步其後塵而有乖宗風,是吾所禱也。
  古人雲:行一里路,只說一里路的話;行千里路,方說千里話。若非宗門下客,則不說宗門下話,若造次亂統,胡說亂道,作門外漢語,冒充知識,則亦難免為明眼人識破,譏笑不齒也。吾觀古往今來亦有不少教下大開圓解之法師沙門,本非宗門下客,未行宗門下事,卻敢擅自亂加估評宗門下一法,實讓人叫苦不已,大呼冤枉也。宗門一法者,唯論見性,不論禪定解脫,更無有其它枝節可言。縱有言說,不離本法。若非見性人,則在吾宗下,無有語話份。任他解得三藏十二部、講得天花亂墜,精細無比、頭頭是道,亦非宗門下之悟。宗門下之悟者,唯在見性,只貴當人無心忽然默契即得,豈在言說?明明道「說似一物即不中」何以還強逞知解,廣引名相,以顯耀已能呢?故知教下之大開圓解與宗門下開悟不可以並論,也不可就認為是一回事。(從略) 若是宗門下開悟見性之者,則是無門法門,唯保任見處而已。見處若真,則豈有行處不真之理?所以見底便是行底,行底就是言底,未有言行不一致者。今之法師學者,由於行在教下,實不通宗門。既是教下則名相甚多,故不得不一一為之分類,廣作分別,以使學人易懂易會,本無可厚非。因教下行人習性原是畏簡好繁,此亦是過去世所種之因不同,念想太多故。故方便有多門,不可勉強。然宗門下則大相徑庭,不立名相,最忌分別、直下便是,動念即乖。故祖有「不思善、不思惡,正恁么時,是甚麼?」、「善惡莫思,自見佛性」之句,三祖信心銘一開始就是「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才有是非,紛然失心」、「違順相爭,是為心病」、「欲得現前,莫存順逆」,自始至終只是如此,何以不會祖意?故有禪師平生示人,亦只是「莫妄」而已。豈更有別法?若無妄即無心無心便是道,豈在多言?當知雄辯是銀,沉默是金,是故文殊獨贊維摩詰,是真不二法門也。無慮亡言,逼使學人直絕知解,默契本心也。故黃檗希運祖師曰:「莫強辯他境,辯著便成識」,一千七百公案,言對問答,亦只是遵循此法則言教而已。既不強辯他境,則問亦無心、答亦無心、答非所問,即便答得牛頭不對馬嘴,亦無不是道,未嘗離道,便合他無邊理性。只因無心即道故!豈著於言說,豈強爭是非若有心著於問答者,則答對答錯悉非,故不許有絲毫遲疑,疾如電拂,稍一停留即便蹉過也。因稍一停留即落思維故!是以是非不關心,得失不介懷,一切總無心,便名真道人。豈是你分別妄想能到,所能比況?故彌勒菩薩雲:分別是識,無分別是智;依識染,依智凈;染有生死,凈無諸佛。斯理明矣。而今時之法師學者多好文字口頭禪,常以已之聰慧在註解古德之公案問答,強辯他人是非,即不知辯著便成識矣!如此則豈不正是南轅北轍大錯而特錯乎?所以古德之公案,無有一言是給汝作知見解會者,而實是要斷你解路、去你情見、了你識心而直露本心本性也。山僧今不惜眉毛為諸人道破此中關要,以防免亂釋亂謗宗門之時弊也。若無人說破,則唯恐一錯而再錯,直錯到彌勒佛下生,亦自不將為過,請仔細之!
  古人雲:修行無別修,貴在莫染污。若一有染污,則名修行不得力;若心無染著,即是修行也。並非於不染污體上復有一修證在(修證即不無,染污即不得。)故六祖印可懷讓禪師曰:只個不染污諸佛之所護念。而當今之修行者,大都是一邊修行用功,一邊又隨已習氣毛病而攀染世緣。故致使永不聞透徹底消息,實是可惜而令人長嘆者也。是以臨濟禪師學人曰:若能息得下念念馳求心,此心即與諸佛不別。德山祖師雲:若也於已無事,則勿妄求,妄求而得,亦非得也。但能無心於事,無事於心,則虛而靈,寂而妙。咦!諸祖皆同道破「不染污」之妙修行路。
  有大禪師曰:「莫道無心便是道,無心尚隔一重關」;又黃檗希運禪師雲:「無心便是道」。此二語者,擾亂疑殺天下人。到底誰對誰錯?既都是禪師,何以二人所言的反?真讓人無所適從也。不可說一個對一個不對,實是兩個皆對。行人若能不假方便,直下默契真無心者,則此無心真個便是道,一點不錯;但如錯會無心一絲毫者,則非但隔一重關,恐怕隔了千重關呢。故曰:毫釐有差,天地懸隔。有的修行人修到念頭無有時,便認此無心境便是道,故祖師告之曰:莫道此個無心便是道,須知無心尚隔一重關也。還沒有活過來呢!當知,本自無心修得無心還不是一回事,莫太過籠統了。本自無心即便是道。無心者無一切心也,本自清凈。故雲:本來無一物,不假修證也。何以修得無心還不是道呢?因為此無心非真無心故。若真無心者,則應對一切境時隨便都可以無心,又何須念念返照方始無心現呢?故知無心尚屬造作之境界,作意而成,非真無心也。於今錯會無心之人甚眾!有的把妄念硬是給死死壓住,見念不生,便以此為無心者;有的守住一部位(如丹田),集中心念,便以此為無心者;有的觀一境界(觀一佛像,或觀光明,或觀空等等),安住此境,便以此為無心者……他們大都以經中曰:「制心一處無事不辦」,為其依據,便認為究竟。不知「真無心」者,無心可制也。活潑潑,凈灑灑,不假造作也。噫,無上之心法,甚深微細粗心難委悉,況復不經意?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故在很多方面,務須請教善知識微細指示,方得不錯謬也。記住:對境無心莫問禪,唯人自肯乃方親。何以呢?因為對境無心即是禪故。何須更問人呢?莫要騎牛覓牛也。但也須是對境了了始得,非是逃境而後無心無也。若是守住一境而後始無心者,則此只是屬靜定,尚有欲在(著靜),非禪也。
  若真具正見之人,則自然必有功夫正受在,不用懷疑也。若無有正受,則正見無由得生,此亦一定之理也。雖然今時之法師學者多能言會道,然其所說法,甚是籠侗,為相似法。凡愚人睹之聞之,以為正見,稱善知識辯才無礙。若明眼人看來,則叫苦不已,顛倒錯謬,迷惑學人,甚之甚矣。今之行人,每多邪見,各執已是,故難可與語,不堪教化也。設有一人,真善知識,若人來問:師見性否?知識答言:吾見本性。如是問者,奔走相告。聞者悉怒,竟來問罪,劈面就詰:見性之人,有妄想否?了生死否?若我打汝一拳,你還手否?……知識知是愚頑難纏,難可與語,故唯沉默之,不為其所動,任他把火燒天徒自疲。唉!自己原是邪見偏重,卻來譏責有道德之人,可悲可憐!不見祖雲:唯論見性,不論禪定解脫。若無妄想即是禪定;若了生死,則名解脫;縱使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亦只能說其忍辱力好,豈能證明見性與否?如是相問難,豈非大錯?須知,初見性之時,如初生嬰兒,雖無舉足之力,卻是六根俱足,與力士無所異,但尚須假以時日,方有擔荷之力。因此豈能以能荷擔否而問難之呢?見性不久之人亦是如此,雖言見性,實是凡夫妄想尚有,生死尚在。然與凡夫亦有別,因見性故,具正知見,悟後圓修,與不悟者相較,則日劫相倍。雖從外表看去,如同痴人,無絲毫奇特之強處,然實應尊敬親近之,不應相貶相謗也。此見性凡夫,正見性之時分明了見此心體本自空寂,恆自清凈不生不滅不動不搖,雖時有妄念,然此心不與妄念和合,各住各位,正如經雲:「是法住法位世界常住」是也。亦不被妄想染污青山不礙白雲飛,了無妨礙。故見性之人,不畏妄想,不除妄想,唯見性令其不忘失而已。故唯須保任,更無別事可為也。然初見性人,習氣宛然,故亦有保任不得力而忘失的時候,而隨習氣而貪染也。故見性之人,亦須假以時日,綿密保任,放下萬緣,一旦保任成熟,如是則妄想自息生死自了!故經雲:「不除妄想而證菩提,不斷生死而入涅槃」,即此義也。
  六祖大師向諸弟子自陳開悟經過曰:慧能才聞經語,心即開悟。故至黃梅忍大師處求其證明,在其途中為一老比丘尼講涅槃經……此因已悟故能講也。若不開悟,又不識字,又從未聽人講過經,則無由能講涅槃經,其理甚明。至見五祖,五祖即問話試之,而慧能果出語不凡,故五祖深器之,贊之曰:根基大利你不用再說了,吾已知之。然又恐其初悟,其力未充,故囑其曰:「著糟廠去」,教作保任功夫也。經八月,五祖估其已成熟,故叫門人弟子各去作偈,以選傳衣人。六祖果不負師望,作「本來無一物」一偈,呈示五祖。五祖見門人總驚,恐人加害慧能,故以鞋抹之曰:亦未見性。(而今之法師誤解註解《壇經》中曰:此時慧能實未見性,只見其體,未顯其用,故至五祖為講金剛經時方大悟見性,作五個何期自性之語,可以證明在前的未見性……。唉!不知體用元不二,有體必有用,實不可分也。譬如真見鏡無訛之人,豈有隻見其鏡體而不睹其光用之理嗎?如果鏡不能鑒物,則只是玻璃、非鏡也。難道慧能的「本來無一物」一偈,只相當於二乘的偏空甚至於只相當於外道的斷滅嗎?故由此可知,作此解者,悉是以已之聰慧,抒其一桿之見,不足信也。不知慧能在前早已見性了。且「本來無一物」一偈乃是南宗頓悟的代表作一核心的焦點之所在,若此偈被貶低,則是謗其南宗,亦是謗其南宗之後的一切祖師,悉未具眼在。如是則過失甚大!知乎?所謂「本來無一物」者,即直下無心,本自清凈,不假拂試之功也。與北宗秀師之漸修漸悟相較則實高之在上也。)五祖知其保任成熟,故隨後至六祖舂米處,問之曰:「米熟也未?」慧能答曰:「米熟久矣,尤欠篩在。」已熟很久啦,只差師證明一下而已。若無人為其證明,則終覺有欠餒當,難生至信,未免無絲毫懷疑也。當知「證明」一事至為重要:一則有師承,有其來處,非無根據也;二則永斷疑根,而生不二之至信也;三則可信於人,使後人不疑師也;四則,表對此大法之尊重,非草率相稱也,等等。而今人忽之,不重視其證明。不知諸佛祖師代代相傳,以心傳心,不立文字之心法門(正法眼藏),並非是有法可傳,有法於人也。若言法可傳,有法與人,則成邪見。諸祖師之所以出頭來,只為證明此事不虛而已。汝既如是,吾亦如是,以心傳心,心心不二,如是而已!故五祖於三更為其講金剛經而證明之,當講至「應無所而生其心」時,慧能大悟,永斷疑根,言一切方法不離自性,並隨道「五個何期」,何期者,即果然不錯也。當初聞「應無所而生其心」與如今聞「應無所而生其心」果然無所異也。只是初悟與今悟之力量與機用有大小之別而已,並非於前未悟,至此方悟也。是以行人不要錯會。
  見性一樁事,甚難描述,故曰開口即錯,動念即乖。因為此一性體,它不是個東西(非物),不屬念頭(非心),也不虛空(非空)。若是物,則眼可以見,虛空亦眼能見,心念亦自能返察覺到。此性體即非物非心非空,則非是眼可以見,非心念可以知,也不是除其心物,守其頑空便是,因此故說難也。然此性體,亦不與物、心、空隔絕,因性體遍一切處,一切皆依此性體而得住故,無一在此外者。然性體亦不與物、心、空和合,靈光獨耀,迥脫根塵。只為著認外之境相而迷惑此性體耳!故欲見性之者,必先離其物一心、空乃得見之,故經雲: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那麼,應怎樣方得以離之呢?唯直下無心乃可離之也。行人若於無心處,了了見一靈明不昧者即是。既無心已,則非心非物;復靈明不昧,則非頑空也。而所謂了了見者亦不是眼見,只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而已。性體即不是個東西,要見則唯是全體顯現而見之,而不能說見一分不見一分,或只見一半,沒有這個道理你可以說有時見,有時不見,這還說得過去。有時不見者,因有時被其妄想覆蓋而性不現前故也。所謂的見性,即就是認得此性體而不迷,識得此性體而不惑。故祖有偈曰: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了了無所得,得時不說知。
  此宗門下一法,乃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之法也。而今學教之人甚難信入且誤解之處極多,難以例舉也。此一念成佛法門,圓頓至極,致使三乘膽顫,十地魂驚,況復當今愚頑之凡夫乎?故聞而生謗者,比比皆是。有學教人謂吾曰:你們禪宗人,其說理倒是極高深,然證到的品位並不高,證個四果已極不容易,況菩薩一地二地乃至十地乎?不見慧思禪師方證十信位,其弟子智者大師更低,未凈六根,其餘之輩,更何須論?是知見成佛者僅指名字即佛而已,非相似即佛。非分證即佛,更非究竟即佛。如是則豈能狂言三乘膽顫,十地魂驚乎?故一念成佛未足信也……。吾聞是言,叫苦不已也。斯人竟以教下之說來評定宗門下見性成佛之法,真可憐憫也。不知教下之法,多是將黃葉為黃金,權止小兒啼故,故曰:但有名言,皆無實義也。尤其是修證之品位及階級次第等法,實不可一概而論。何以見得呢?因為說修說證及品位階級次第等法,皆是佛為阿難及諸聲聞。地位菩薩弟子根基所言,非對佛乘之根基弟子說,故不可混淆濫用也。只為阿難及諸聲聞弟子菩薩眾等人,聞佛宣說圓頓見性之法,只是僅解其理,心裡明白,卻未直下到得此個田地只為不能直下無心,頓亡知解,一念不生故。如佛於楞嚴經中先開示見性成佛之法,而後見其阿難不了,故順阿難之問而解答其修證次第、亦為末世之修行者以此作為準繩也。此乃不得已,權作此次第修證階級之說也。即知如是,則不應固執此說也。故華嚴清涼國師判頓教曰:一念不生即是佛,更不論如何若何。並言:直進菩薩(即不歷諸位也)十信位滿即成佛。此語不虛也!黃檗希運祖師亦曰:「學道若不直下無心,累劫修行終不成道,被三乘功行拘系,不得解脫,然證此心有遲疾,有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