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壇經

《六祖壇經》,佛教經典,亦稱《六祖大師法寶壇經》,簡稱《壇經》。禪宗六祖慧能說,其弟子法海集錄。是禪宗的主要經典之一。

以禪宗方法整理《壇經》

禪宗方法整理《壇經》

  任繼愈

  近半個世紀,《壇經》研究逐漸引起學術界的興趣,研究者遍及海內及歐亞地區,這一趨勢與思想界關心禪宗的研究有關。“禪”這一專門用語,已被國際學術界所接受。禪宗研究的興起又與國際哲學界關心直覺主義、神秘主義思潮相呼應。

  禪宗這一宗派中國隋唐佛教天台華嚴法相併列為四大宗派中國教義理之學,內容豐富,影響深遠的也只有這四個大的宗派

  影響深遠的這四大宗派中,禪宗比其他三派更具有東方漢傳佛教的民族特色。

  禪宗思想方法不重思辨推理的過程,而在直探本源的體認。禪不是從概念上引導信徒走向宗教境界,而是生活經驗的升華心靈感受走向宗教境界。禪宗教人,更多用力於性情人格的培養,也就是內心自覺而不大注重外在權威的灌輸,借外在權威迫使鄙劣慾念消退。在這一點上,禪宗凈土宗存在最大的區別,與其他各宗也有不同程度差別

  如果問禪宗教解脫法門是什麼,簡單句話,就是自己解脫。如果自己不會解脫,不敢解脫佛祖釋迦牟尼對這種信徒也無能為力。自行解脫要有方法,更要有自信心。禪宗教人,不允許信徒們問自己“我能辦得到嗎”,而是要人們堅定信心:“我一定辦得到!”這種宗教信仰的決心、願力,原始佛教本來也有。如佛教經典中經常講到天上地下,惟我獨尊”。且不必追究新生的嬰兒有沒有生下就會說話、會走路的本領,神話歸神話。但是,我們可以承認佛教教人樹立堅定宗教信仰,不要受外界任何干擾。不論是社會習慣的束縛,還是最高權威的壓力都不能動搖自己的信心禪宗佛教教義中的這一點是吃透了的。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才使得另外的許多宗派,即使不贊成禪宗的一些主張和教育方法,卻不能不認同其在佛教中的地位。

  禪宗慧能創立南宗開始,即重視《金剛經》,慧能老師弘忍傳教,以《楞伽》、《金剛》並重,有所變革。可以說明,禪宗更著重般若空宗“以遮為表”的思想方法世界觀。以否定表達其所肯定;以不明說表達其所要說;以無為啟發其有為。這也是印度般若學派的一貫宗旨禪宗自稱“教外別傳”,雖曰“別傳”,它傳的還是佛教的主要部分。中國隋唐以後,宗派林立,其他各派對這個土生土長、來歷不明的宗派嘖有煩言,卻不敢輕視,因為它抓住了佛教精神的一部分。

  禪宗世界觀思想方法,使它選擇適合該宗派的傳教方式。讀禪宗典籍要符合禪宗思維方式,對禪宗和尚語錄要與其他各宗派著作也應有所區別。有的宗派特別注意語義明晰,心理描述,心情變化,遣詞、翻譯原著,必須字斟句酌。例如佛典舊譯“觀覺”,玄奘譯為“尋伺”,意在區別心理活動的細微差異。這種認真的態度可取,也可貴,但對禪宗並不適用。

  研究禪宗,要按禪宗思維方式、表達方式,還要注意禪宗善於因材施教、因病投藥的教學特點。同一問題,對不同提問者往往記錄著不同的答覆,有時相近,有時相反。

  早期禪宗大師多見識高超而文化低下。我們看到唐人手抄的禪宗語錄,錯別字迭出,甚至文義不全。這種現象在其他宗派手抄本中極少出現。這一事實,給禪宗研究者帶來不少困難。正因為如此,禪宗經典文獻《壇經》才會產生眾多版本,人們常見的即有十幾種以上。近代學者用了差不多近百年的時間從事校勘、訂正。大家力圖向社會提供一個可信的版本,並作出了自己的貢獻他們的努力值得尊重。

  禪宗語錄,從慧能開始,就提醒人們不要死摳字句,而要掌握他講話精神實質。這也是佛教涅架“四依”中的“依義不依語”的古訓。禪宗原來的衣缽相傳,應當是早期禪學沒有廣泛普及的情況。安史之亂後,中央政府削弱,天下分崩離析,這一學派不專事經典,直指心印。禪學弟子各憑師傅的傳授,結合自己的理解,從事傳教事業。不同的版本各呈異彩,出現這種現象是可以理解的。禪宗《壇經》有沒有一個定本?不可能有中原地區戰亂不斷,文獻保存不易,敦煌地區相對安定,千佛洞保存的手抄本足以反映河西地區流傳的《壇經》面貌。

  《壇經》的校勘任務,不在於恢復《壇經》的本來面貌,因為本來面貌很難說。《壇經》作者慧能惠能就有兩種寫法並存。即使今天慧能復生,問他本人,名字如何寫,慧能也回答不出,因為他不識字。我們當然不能斷定兩個慧能”哪個正確

  是不是我們研究者就無所作為?也不是。我們應當根據禪宗思想體系,按照禪宗的思路,把《壇經》理順。以禪宗方法整理《壇經》,盡量避免用漢學家、經學家的方法整理《壇經》,這是比較可行的辦法。回頭來看過去已出版的世上已流行的幾種版本,最好避免用“篡改”等字樣,盡量不相信有一個完全正確標准本的《壇經》的假設。只能就現有的敦煌本《壇經》的錯訛字句、明顯錯別字理順。還要探索一下唐時民間流行的習慣語,當時的社會政治制度,人名稱謂,地區、地名,通盤考慮。當然,更重要的是禪宗的思路來整理《壇經》。不要理順了《壇經》的字句,卻背離了禪宗思想。李、方二位的《壇經合校》本,應當看作百家爭鳴、百花齊放中的又一枝奇葩。這個版本還不能成為定本,它為讀者提供了一個通順可用的新版本,為有心研究者提供了一個導遊圖。有了導遊圖,路還要自己走,判斷、評論,還要作者自己拿主見

  (原載《敦煌壇經合校筒注》山西古籍出版社19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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