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壇經

《六祖壇經》,佛教經典,亦稱《六祖大師法寶壇經》,簡稱《壇經》。禪宗六祖慧能說,其弟子法海集錄。是禪宗的主要經典之一。

《壇經》小扎

《壇經》小扎

  譚毅

  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這話有歷史背景。禪宗暗示,不解釋。因為他們認為任何語言都不能讓人達到其本性。反而可能造成新的疏離。他們希望直接面對具體事實,拒絕進行歸納推理。

  佛:是世界本身,如果將其理解為一種人格,不夠準確。中國一般對高僧的理解都如同儒家聖人的理解一樣,將其與人格相連,這不全是一種誤解。在儒家聖人身上,人也能看到天與人的交通。而且,真正的高僧無一例外都是人格十分完美的人,因為如果他們的人格中存在絲毫的弱點,比如懶惰、不誠實迷亂,那麼他們就會因為缺乏提升精神的、絕對專註力量而無法達到禪的頂峰,也不能獲得最純粹的經驗。另外,他們的德行和作為能夠把世界最原初的經驗帶出來,這一都不能說和人格無關。但高僧成佛之後,他們的精神已經超越了道德人格。同時,儒家聖人的人格中所體現的天,和佛家高僧身上所體現的世界本源,有很大差異

  禪:《壇經》寫道:內見自性不動謂之禪。這是比較靠近印度佛學的理解。在日本鈴木大拙那裡,禪是生命,是自由,這種理解偏重於自然,強調生機,涌現,在中國也是如此,中國人對禪的理解也是偏重於自然的,強調的是生氣。《壇經》中雖無這樣的強調,但越到後來這種傾向越明顯。另外,後來的儒家,如宋明理學也受到了禪的影響。如朱熹的詩“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這雖然是理學詩,但近乎禪詩了。

  摩訶:何名‘摩訶’?‘摩訶’是‘大’,心量廣大,猶如虛空

  性:自性,絕對的空寂

  心:意識

  明心現性:絕對的空寂,統一性,出現了浸染,色彩,如果色彩散去(不是人讓它散去,如果是人主動的行為,那會產生另一種妄:凈妄),又呈現出絕對的空寂,和敞開的空間。既然人無主動行為,那麼明是如何發生的呢?靠機緣。頓悟就是機緣。六祖傳授禪理對聽者也是一種機緣

  無念,凈心:若見一切法,心不染著,是為無念。

  頓悟:頓,頓除妄念,悟,悟無所得

  物物皆有佛性:物物,因緣匯聚。

  煩惱菩提:“即”不是“等於”的意思,這句話是說煩惱菩提,而是在強調一種轉換。(“善知識凡夫即佛,煩惱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煩惱菩提間是執著覺悟關係

  公案:學習如何提問,如何回答,最終超越問答雙方,在知識世界裡無所得,在佛的世界裡有所悟。

  例子一:雲門弟子洞山在回答“如何是佛”時說:“麻三斤。”

  洞山的回答不意味著他要在身邊的一切事物中尋找佛,他當時沉浸在麻繩的編織中,因此隨口回答了這個問話(就如同在水底吐出的氣泡浮上水面)。這個回答事實上包含了他的原發性的經驗就如同泉水從泉眼中湧出一樣,這種從最深處湧出的經驗比一切人為的意義都重要。

  例子二:有位僧人對他的師傅說:“參拜禪堂已經很久,但一次也沒得到有關佛道的教誨,請以您的慈悲開導我吧。”師傅回答說:“這是什麼意思?你每日向我請安,我不是回答了么?你端荼時,我不總是高興地接受了么?此外你還要求什麼呢?”

  這位弟子尋求的可能是知識,那麼在師傅這裡他是尋求不到的,他可以在科學領域中去尋求。在禪宗這裡,訴諸的完全是最深的、最樸素單純的“經驗”,而它只有深度(為什麼樸素單純的東西會包含這樣的深度呢?因為它是原發的)的區別,並無推進的必要。它只關心一樣事物的“發生”,不涉及事物的“因果”和“組成”等等問題。

  同時,鈴木大拙也提到:從理論上講,或者從絕對的觀點來看,這話(公案是無用的贅物,是表面文章,是完全的矛盾)是對的。從認為禪是短兵相接這一點來看,公案是沒有必要的,迂曲的說方法也是無用的。只要有竹蓖、扇子一句話,即足矣。然而就連“這是竹蓖”、“聽”、“看”這些話,禪也已經不在其中。禪就如電光,連一絲思考餘地也沒有,……連書的寫作也是一種讓步、辯解和妥協。禪的組織化更是如此。

  《壇經》“若無世人,一切萬法本自不有,故知萬法本自人興,一切經書人說有。”

  這裡在強調人對法的顯現作用

  世界(純意識)、空間——如水面因動蕩產生了波紋——產生了區分——等它重新平靜下來——波紋(區分)就消失了,又出現空明朗照的水面。(《壇經》提到菠羅蜜的解釋:“何名‘波羅蜜’?此是西國語,唐言‘到彼岸’。解義離生滅,著境生滅起,如水有波浪,即名為此岸;離境無生滅,如水常通流,即名為彼岸,故號‘彼羅蜜’。”波紋消失之後,水所呈現的應是絕對澄澈的世界,如還有流動和方向則會讓人覺得這種解釋不盡合理。)

  純粹經驗不是意識,它不針對某物,也不具內在性或外在性,它是世界本身(不包含事物),是敞開的空間。

  禪宗強調我們看到的,意識中的這個世界幻象,我們應該回到世界的原初狀態經驗真實。而那時的世界是無區分的,清澈的,什麼都沒有,是“空”。

  看山是山:日常的觀點。只能看到區分後的世界

  看山不是山:看到統一性,看到無區分。此刻還不能說看到了那個敞開的空間,只是否定了這個世界,否定了事物自性,看到了一切乃因緣的匯聚。

  看山還是山:區分和無區分都被打破和超越了,在一個更自由領域中去觀看。此刻,已經經驗到了空,澄澈,無區分,但同時也看到了第一階段所顯示出的事物發生緣起。既看到顯示出的一切,又不執著於顯現者,因為他也看到了事物本源,看到了事物在其間顯現的空間。(接近於禪那的境界

  禪的自由莊子自由:不可類比。莊子自由有氣作為憑藉,而禪的自由無所憑藉,禪是一個絕對敞開的,朗照的空間,沒有氣的存在。

  鈴木大拙:“我說東方是神秘的,並不是說它是空想的,不合理的、完全超出知的理解范圍的。在東方精神中,有著某種靜寂、安詳、沉默、幽玄,並永久存在的東西。但這種安詳和沉默絕不是指怠惰和停止活動。”問題是:第一,無法從外在性上區分,第二,這種區分與他的原則相違背。

  鈴木大拙:“如果我們希望徹底掌握物的真理,就必須從此世還未創造之時來觀察.必須從“此物”、“彼物”的意識還未覺醒.心還保持著其自身的同一性之時也就是心還在它的靜謐和空虛之中未曾開始活動之時來觀察.這正是否定的世界。然而,它也是到達更高的肯定,或者說絕對的肯定——否定中的肯定——的世界。”如果更徹底地講,那麼創世和未創世的區分都應該去掉。這就達到了更高的“境界”。鈴木大拙:“禪忌諱一切概念化的東西。” 如果忌諱那就說明它在受限制,它自身存在著他者。它無法包容一切。雖然說,我們理解作者的意思是說概念化的思維容易導致迷和妄,邏輯中包含太重自覺因素,因此要破除,但既然一切區分都是不應該存在的,那麼就不必要進行邏輯和非邏輯,生活修行禪宗概念思維的區分。既然人能夠在日常生活中悟道自然也能思想悟道誰能否認沉思對很多人來說也是一種實在的生活呢?其實,人要破除語言的影響是不可能的。人們寫作的禪詩,如“橋流水不流”等等,表面上是在打破語言的邏輯,但它只是在語言邏輯的內部來打破語言邏輯,這真的能夠破除語言本身嗎?當然人還可以絕對沉默,但即使他每天只是砍柴挑水,他在干這些事情的時候,他仍然在“說話”,只要他看到的仍然是一個有區分的世界,比如他能夠看到樹和水,那麼包括語言在內的一切邏輯都仍然對他有影響。

  禪宗“強烈的個人精神經驗”這之中可能存在的問題是:可能把一種虛假狀態強行確認為是一種修行。從體系內部來講,怎麼講都是禪,從外部來說,怎麼都不是禪。而這種內外部的劃分是一種權力的劃分。禪宗成了權力同體。外部的人想進入必須獲得共同體的承認。宗教哲學本質上都類似。禪宗它沒有一個可供公共評價標準藝術作品還必須呈現出來,政治是有行動和後果的,科學有邏輯標準和可驗證的後果,但是禪宗訴諸個人內在的精神經驗,而個人內在精神經驗不能提供任何證明的。“又有迷人,空心靜坐,百無所思,自稱爲大,此一輩人不可與語,爲邪見故。”但如何辨別這類人呢?幾乎沒有辦法兩個人的經驗是否相同大概永遠無法驗證。通過語言驗證嗎?遺憾的是語言根本靠不住:1、用同樣的話,但意思不同。2、語言可能是空洞的。

  鈴木大拙:“禪不是那種把心當作純粹的虛無的完全的否定。因為這是知的自。在禪中,有某種自我肯定。而且它是自由的,絕對的,不知界限為何物,拒絕抽象的處理方法。禪是活潑撥的。它不是無生命的岩石,虛無的空間。與這種活波的東西相接觸(不,捕捉)貫穿於人生各方面,這正是禪修行的全部目的。”

  此處“活潑的東西”,指機緣日本生機中國生氣日本人的這種理解,這種捕捉到生命喜悅,有點接近於陶淵明的氣質。而《壇經》本身更接近於王維的氣質。但鈴木這種理解和陶淵明相比,仍然欠缺元氣,不夠充沛和深厚。(談到陶淵明,其身上存在的是詩經傳統,歷史上的四大詩人,屈原,陶淵明,李白,杜甫,其中屈原李白屬於想像傳統,楚辭傳統,也是賦和比的傳統。而陶淵明和杜甫都是屬於詩經傳統的,是感興的傳統。詩經以後的四言詩都很不成樣子,但陶的四言詩達到了很高的成就。當然陶淵明和杜甫身上賦和比的手法也有,但我們要關注他們身上源頭,就是初始經驗,這個源頭就是興的傳統。陶的經驗是貼著地面的。日常生活和歷史在杜甫身上聚集,歷史感在陶淵明身上弱一點,更為明顯的表現是日常生活的興發經驗。陶淵明身上自然是被生活中介過的,是日常生活中呈現的自然,而在屈原那裡,這種自然是巫魅性的自然(南方的巫術),李白自然則是想像性的,生活中的自然是一種引發想像東西。)

  鈴木大拙:“這種絕對的清凈性無非是絕對的肯定。因為它超越了凈與不凈.同時統一於更高的綜合。這裡既沒有否定,也沒有任何矛盾。禪的目標是在各人的日常生活現實中,實現這種統一,這種肯定。不能用形而上學的訓練方法來對待人生。一切禪的‘問答’都必須從這種觀點來思考。在禪中沒有虛偽的道理語言游戲和詭辯等等.禪是此世最真摯的東西。”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