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禪》書籍完整版——內附虛雲和尚參禪要旨
編輯說明
本資料主要收集了遼寧省海城大悲寺住持上妙下祥法師關於參禪的13篇開示,其中包括1995年在本溪茅蓬閉關前的兩篇開示,非常珍貴。
大悲寺倡導五宗平等弘揚,佛法八萬四千門皆應機而生,但目的是一,並無高下之分,正如念佛至一心不亂時即為禪,參禪至一念不生時也名真念佛,參禪念佛本無分別。故本文雖名為「參禪」,但所講述的不全是指禪宗之「禪」,而是廣義的「禪」——經行、念佛、持戒、誦經,乃至等等,都可稱為「禪」。本開示也可作為念佛、學教者參考。
與往常一樣,師在開示中反覆提及持戒的重要性,強調參禪必須有清凈的戒律為保證,正定現前,從而開發真正的智慧,否則雖有境界,但容易落入狂慧中。
師並在開示中告誡,修禪要只在心地上下功夫,不要去執著分別外部條件的好壞,善惡等都看作修行中的增上緣。如是隨遇而安,一切時、一切處,心都在道上,不離禪定,便能在任何環境下都能修行。
真正的「禪」不立在文字上,因此不做過多介紹,示法如指路,望有緣者閱讀後,認真去參,去體驗,才能「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師開示原音口語化程度較高,為尊重原意並保持其生動朴實的特點,僅在編輯過程中做了適當的文字處理,以令法義不失,示真實意。
「溯源」編輯小組 謹識
佛歷三〇三八年九月
公元2011年10月
◎妙祥法師
(編者按:上妙下祥法師一九九五年從山西省五台山行腳乞食回至遼寧省,後有居士請至本溪市。此為一九九五年冬季,於本溪市郊區一小土房內,師為七位前來請法的本溪居士所做的開示。開示中,有數位居士提問,對此沒有區分,都統一為「一居士」,並根據所講內容,加以標題,此僅供參考。)一、言妄顯諸真
一居士:有人說,見性之後見到的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才是真實的。見性之前,看到的西方極樂世界的那些境界和阿彌陀佛,不一定是真實的。我對這個不明白,不知道師父是怎樣看的?這個疑惑我就解決不了了!
大家剛才說了,讓我開示,實際上開不能示,示不能開。明白這個意思嗎?
一居士:明白。
既然明白,你為什麼還問這個問題呢?(居士笑)是不是?這個問題,修凈土法門的應該怎麼看這個問題,是個難點。關鍵就是說,在迷中,迷的時候,你修什麼法門都是一樣的,見到的都不是真的。為什麼這么講呢?「言妄顯諸真,妄真同二妄。」那個真的也是假的,「妄真同二妄,猶非真非真。」佛說:「真非真恐迷,我常不開演。」「我常不開演」哪,明白這個意思嗎?
(編者註:詳見《楞嚴經》卷五:「真性有為空,緣生故如幻;無為無起滅,不實如空華。言妄顯諸真,妄真同二妄;猶非真非真,雲何見所見?中間無實性,是故若交蘆。結解同所因,聖凡無二路。汝觀交中性,空有二俱非。迷晦即無明,發明便解脫。解結因次第,六解一亦亡;根選擇圓通,入流成正覺。陀那微細識,習氣成暴流;真非真恐迷,我常不開演。」)
就是說真和假,本身就是一個妄。「言妄顯諸真」,說那個真,說那個假,用這個妄去顯那個真的。佛說真和假同是妄,說這個顯出的是真的,真的是不是真的?也不是真的。
一居士:弟子我層次太淺,初入佛門,師父最好能夠淺白一些,實在太慚愧了。
所以說呢,開不能示,示不能開,事理不二。在迷中是這樣的,只不過是言妄顯諸真。「言妄顯諸真」哪,就記住這句話,「妄真同二妄」。佛還有一句話,「妄想立虛空,依空立世界。」咱這個妄想立虛空,有了虛空,就有了世界的存在。「依空立世界,想澄成國土」,有了世界以後,想乾淨,認為這不行,這煩惱太多了,我得幹嗎去,「想澄成國土,知覺乃眾生」,你有這個知和覺,就還是眾生,那是不對的。
(編者註:《楞嚴經》卷六:「迷妄有虛空,依空立世界,想澄成國土,知覺乃眾生。」)
所以說,怎麼修這個法門呢?在《金剛經》中,佛講過這句話,如果知道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怎麼修?這么修!如果有個修法就不是佛法了。
所以說,怎麼想法去修呢?佛又開示:「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所不及」。你見見之時,所見的不是那個「見」。(只有)見離見了,見才有所不及。
一居士:無見之見是真見啊!
那也不是,那就墮入無見之類了。無見不行,無見和有都是生滅法,說有說無都不行。一切言語都沒有實際意義,用它沒法修,你想了生死,想往生西方嗎?帶有這些知見就不行。所以怎麼念佛呢?上次說了,就念《金剛經》,「金剛念佛法」。一切知見放下。記住什麼呢?就是一句阿彌陀佛。一句阿彌陀佛,不管真的假的,真假本無區別。迷時有真假,悟時沒有真假。
盡管念。
一居士:去掉未來,還存不存在念佛?還有個方向,還有個目標啊?還用立一個目標啊?
不用立目標。
直念就行。但是念呢,還得發大願,為什麼要發大願呢?佛因為什麼成佛的?你們說,根據什麼成佛的?答一答。
不是。佛因為什麼成佛呢?
因眾生而成佛。在《普賢行願品》里,比喻了一棵大樹,眾生是樹根,佛是花果,是樹上的果。明白這個道理嗎?所以說怎麼辦呢?想得佛果,必鬚髮大願。什麼是大願?就是度眾生。真正地發大願,要無我相地發。佛、菩薩,沒有不發大願的。如果你不發願,就是死水一潭,你要想真正地往前進,有時候不發願進不了,就墮入一種死水裡了。墮落「有」和「無」那個「無」字里了,墮落「無」里了。
(編者註:《大方廣佛華嚴經·普賢行願品》,普賢菩薩十大願中,言恆順眾生願中有一句:「一切眾生而為樹根,諸佛菩薩而為華果,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諸佛菩薩智慧華果。」)
一居士:師父這個意思是說,眾生好比樹根,佛好比是果,佛也是來自於眾生,沒有眾生也沒有佛。是這個意思嗎?
對。佛是因為有眾生才有這個佛果的。為什麼呢?我剛才不是講了一個大願的問題嗎?從這里理解,別的咱不講,就講這一個。有了大願,就是活水,就是菩薩,為什麼呢?在《妙法蓮華經》里,佛把阿羅漢比做小孩,最後阿羅漢也得回心向大,發大願,行菩薩行,心裡要生菩薩行。一旦發願了,因果就不一樣了,一切都轉了,一切都在願里幫你轉了。
既要如如不動,又要有大願、清凈願。什麼叫清凈願?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沒有這些相,離一切相,真正地發出大願來,這個大願布滿虛空。說我往生西方、我成佛,這些一切都沒有,就是一個清凈大願。只要有這個願,十方世界到時候就現前了,隨你挑,是不是?十方世界,無數佛國,你說哪兒不是西方極樂世界?隨你挑。那才是真正往生的好辦法,是不是?
但你說,我什麼都沒有了,往生的時候我腦子裡空了,啥也沒有了。這也不對,這就有分別心了,那個就是「見猶離見,見所不及」。
只有那個「見」,真正的見出來了,這見才是真正的,也就是覺,真正的覺,也就是參禪的那個「照」。那個照出來了,自動生起來了,你本有的一切了了常明啊。那個才是呢。
一居士:覺妄忘記了,這時候用它來看一切東西都沒有什麼分別,看一切東西都一真一切真。
你想,如果有分別,那個照就起不來了,雙泯才能雙照呢。「事理雙泯」,一切事情、理,全泯。念佛等等,什麼都泯了。但不是不念,你要說不念,那是斷滅法,那又錯了。但是念和念不一樣。事理雙泯,心裡一下就靜下來了,念雖念,不管了。事理雙泯,你那個本體,你那個本來的真如就真正起來了,開始照了。照什麼呢?「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所以說,你不就了生死了嗎?了生死了,你上哪兒去不一樣嗎?就算你做不到這一點,就做不到也往上做,佛說根據你的福德因緣,根據你的清凈願,佛國到時候就現前,接你走就完了。
所以說,如果把這個主題,這個主要問題抓住了,怎麼念怎麼是,怎麼修怎麼是,慢慢地一點點來。說我做不到,其實那已經開始了,你明白這個理,已經開始了。說我還做不到,其實這就是個習性,慢慢地順過來就妥了。
怎麼去明白這個理呢,就是通過修行去明白。
就是去明理,去修行。明理就是修行,修行就是明理。「事理不二」嘛!
具體地講,我這方面沒有啥經驗。我是這么想的,你就是一句阿彌陀佛,你把它靠牢了,就給它靠牢了。靠到什麼程度呢?要說到方法,又是講什麼「三昧」、「正定」,這些外邊的相都出來了,那隻是個方法。佛說呀,那時候全空了。空是什麼?空才是覺海里一漚泡,大覺海里的一漚泡!今天有了,明天滅了,不真實的。真實的是什麼東西呢?是那個覺。覺悟的才真實呢。覺悟了,你怎麼修怎麼是。不覺悟的時候,無論怎麼修,那一會兒工夫就走歪了。
哦,對了。
一居士:現在感覺像在茫茫大海里似的,在裡面困擾著呢。還著急,還找不著頭,你看這是……
你以為找著頭了,往往還不是真頭。
一居士:你說找不著真頭,現在就是假頭也找不著。現在就是茫茫的,心還想,還茫然。
所以說,如果你不見到真正的菩提時,你的狂心歇不了。所以怎麼辦呢?就是一句「阿彌陀佛」佛號。信佛了,一句佛號我就給它念到底了。從古至今,就是這一句話。
就能成就,非成就不可。到沒有成就的時候,就妥了,那就真成就了。有成就的時候那都是假的。
習氣,什麼是習氣?你念佛的時候還有習氣嗎?有習氣的時候就不是念佛,你念佛的時候還有習氣嗎?我說念阿彌陀佛,既然是阿彌陀佛,你怎麼還有習氣呢?那不是阿彌陀佛,那就是習氣,既然是習氣,你念的佛那也是習氣了。所以說,「事理雙亡,事理雙泯」,事情、理一切都泯了,雙泯了,雙照才能修起來。
那個照才能出來。
一居士:要是事理雙泯的時候還念什麼佛,還能念佛嗎?都泯了,還怎麼念呀?
所以說,你那是屬於不「用」。若會,「用」就起來了。照是什麼?照就是用唄。到時候你就知道怎麼念佛了,還用教嗎?教那就不是了。還在執著你嘴上的念不念,那你還照什麼?所以說那個念和不念……
也不是。
說這些就沒有意義了。到時候你就知道念和不念都是一樣的。不念也是念,念也是念。不是我念佛了,這個是假的了,那個是真的,不存在個真和假的問題了,還有什麼真和假呢?我念阿彌陀佛,這就是真的。那我嘴不念,也還是念呢,你怎麼知道我沒念呢?所以說那些理呀,都是知見,沒有意義,它不能幫你了生死。咱們之所以輪迴,就是知見問題。把知見放下,就是一句話,念佛念到底就完了。
一居士:把往生的知見都放下,就盡管念這句阿彌陀佛。師父,如果要是精進地念佛,要多長時間能夠見性?
沒有時間。佛說,你三十歲修,三十歲得;四十歲修,四十歲得。不管你多大歲數開始修,你八十歲修,八十歲得。見性沒有時間限制,說有時間限制,那都是錯誤的。那是自己給自己套個牢籠。過去心不可得嘛!三心不可得,你得哪個心?你啥時候見性呢?把一切放下,管它見不見的,到該見的時候一下子就來了。是不是?
不讓你考慮不是不讓你思惟。我說不讓你考慮不好使,得是你真正地不考慮,你自己不考慮了,那才是真的呢。那個不考慮,實際上你才是明白了。明白了,你還考慮啥?但是還有慣性,所以說得慢慢消除。像剛才那位居士說的,不還有習性嗎?這個習氣怎麼辦呢?要慢慢消除。你既然有了那個(正知見),其實你的習性已經沒有了。那隻是一個慣性。它平時還來,你念佛的時候它還來。它來——來它的唄!別理它。你來你的,我念我的,各不相干。
五、萬法結通正覺
——沒有這些相,你照著這樣修一切善法,都可以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一居士:師父,阿彌陀佛!如果不想念佛,持一本《金剛經》來參呢?您又說,明理才能見性,才能達到「能所雙亡,理事不二」。如果持一本《金剛經》用功,如何參這個經呢?
都是一個理。《金剛經》講了,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還有)那個是什麼相?
所以說,無我相,你真知道無我了,真明白了,沒有這些相,你照著這樣修一切善法,都可以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如果你有這個(我相),就都著在這個裡了。你修哪個大乘法也是這樣,都著這個裡了。你要明白了以後,不管是念佛也好,參話頭也好,念《金剛經》也好,觀什麼也好,全能入。
但是,這個一念剛開始的時候,按禪來說,先有這個佛號,先念。(這)叫外離一切相,內一心不亂。一心不亂,這才能達到個「坐」字。坐,什麼叫坐呢?外離一切相,見本性為坐。但是要注意,講完了以後,你說,師父剛才跟我講過了這個無相念佛法。無相念佛法,並不是說叫你離開相,離開相你還談什麼無相啊?沒有相你還談無相干什麼?那連無相都談不著了,是不是?因為有這個相,我不住這個相,這才能離相呢,是不是?
六祖說,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編者註:此處錄音因換帶而不完整,整理文字時師父補充這一句: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所以說,你們本溪居士這么做,福德比較大。在修佛法上,特別是原先看了這些人,都是比較幹啥的——根機都挺好。所以說得努力,得培養,而且這些事情就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人活在這個世上,是一個動相。因為動相而求了一個靜相出來。
一居士:師父,我在江西青原山打了一個禪七,有一點小體驗。當時感覺是,黑了,黑得無明,但是自己沒有把握住,這說明自己定力和慧力方面不夠?
一居士:就是突然之間,別人咳嗽了一聲,突然間黑了,我也無法形容。當時我那心還不是很靜,一下子又過來了,但這個覺是妄覺,當時之間就錯過機會了。
你不要著急,參禪念佛,頭一次出現了(境界)往往是一個開始,開始以後還有機會,時間也許長也許短。關鍵是什麼?你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有這個經驗了,你就不怕了。記住,就是不動,心不動,繼續觀,因為你還沒有照。要觀,不是用你那個眼睛觀,(是)觀熟練了那個「觀」,一定要見到它。見到它以後,你就明白了,「噢,是這么回事,手心手背的事情。」就完事了。以後再怎麼修就好修了。是不是呀,明白嗎?
一居士:還有一個相近的,也是一點小體驗。也是看書,本來第一次看有關禪宗的書,說這是不講外求。看到這一句話,突然一下直接感覺念頭斷了,也感覺能所雙泯,也能體驗到那個感覺了,但是,覺得自己好像是到底了,所以再沒有等量齊觀。當時那感覺,可能也是零意識,我朋友說我沒把握,這也是失去機會了。
(編者註:「等量齊觀」、「能所雙亡」為禪宗術語,下文「能所俱亡」、「所能俱滅」亦同。)
這不是。
一居士:不是?
只是相似。
一居士:這種的相似是?
這個表面上靜了,說我這靜,眼看就穿過去了,但你真穿過去了嗎?不會,快到底又回來了,它是個假的,有來有去。有來有去呀,那都不是。有的說我泯了,其實這隻是一個好境界,你只是做到了一定程度。因為啥?人活在這個世上,是一個動相。你呢,因為動相而求了一個靜相出來。應該是動靜二相都不生。
(編者註:禪宗把參禪執著在一個妄想的「空」里,而沒有覺照,稱為「冷水泡石頭」。)
冷水泡石頭,就一句話:得有願力。剛才給你們講了,要有願力,要不然就是泡在冷水裡頭。為什麼講大樹呢?怎麼成就得快?就是發大願,心裡沒有我相。這個大願,千萬不要說我往生西方,我如何如何?有我相,那都不行。
(編者註:大樹,見前面第二段所引用《普賢行願品》的註解:「諸佛菩薩以眾生而為樹根,成就智慧華果。」)
要發大願度眾生!我就是佛子,我就是菩薩,我就發大願。我成就了幹嗎呢?不為了自己。我只是有點本領,干什麼呢?度眾生去,化微塵度眾生啊!你說能不成就嗎?有了這個,一切都活,一切都活啊!你在因果里呢,這也是往因果里給你轉。明白這理嗎?
——你要參話頭,就不要觀心,因為你一觀心,你就有二了。有二就沒法觀,沒法參話頭。
一居士:像我這樣,沒徹底見性,因為以前都是走觀心這路的,參禪看話頭,然後就是剛才說的那點,自己的心意識,但有時達不到這狀態。一般禪宗講主要就是看這個話頭,直心去參,直心去看這個話頭,念念不斷,話頭不斷,這樣肯定能有所得吧。但是它這個斷了,話頭不是經常能把握得住的。要如果用觀心法的話,如何去做呢?
(編者註:看話頭:「看」音kān,守護著的意思)
你要參話頭,就不要觀心。因為你一觀心,就有二了。有二就沒法觀,沒法參話頭。參話頭就是心,還有什麼呢。所以佛說:眾生往往是提著心找心。參話頭又去觀心,那個也不是,這個也不是,倆都不是。倆都是妄,真妄同二妄。
參話頭那是個方法。怎麼參話頭?就是一句話看到底。比如說看「念佛是誰」,就是成天看,不看著不拉倒。每天看,天天看,一絲一毫也不放過。怎麼看?不是說今天看明天看的,不是這個,是念念看。這一念起來——念佛是誰?看、念。原先是在話尾上參,都在話尾上用功夫。念佛是誰?念佛是誰?看「念佛」的是誰,「誰」呀?參來參去,功夫熟了,就參到話頭上去了。
誰?你一念起來——誰?不用說了。慢慢地事理雙亡,最後不知道坐,也不知道吃了。挺過去,七天,桶底脫落。是不是這么樣?
——你選擇這個法門了,如果認準了,一心去做,就要平等,不分別法門。
一居士:師父,是參話頭快,還是念佛快?我是那個淺層次的,對粗淺層次的來說?
這就是根據自己的條件,自己選擇一個法門。只要你選擇這個法門了,如果認準了,一心去做,就要平等,不分別法門。關鍵就是,比如說你現在問我話的時候,你念沒念佛呢?你既然念佛,為什麼還在問我話呢?像剛才你問我問題,你既然在參話頭,為什麼還要問問題呢?那就哪個都不是,你那都是打閑岔呢,打閑岔啊!
念佛人一句話沒有,就是念「阿彌陀佛」。一問你吃沒吃飯?「阿彌陀佛!」你幹嗎去?「阿彌陀佛!」什麼都是「阿彌陀佛」,就是「阿彌陀佛」了。說你吃飯吧。——「阿彌陀佛」;拿起筷子——「阿彌陀佛」;飯往他嘴裡擱——「阿彌陀佛」。吃都不知道吃,坐都不知道坐,全「阿彌陀佛」了。
參話頭也是這樣——「誰」,「誰吃飯?」,「誰?」能吃進去嗎?既然有「誰」,他能吃進去嗎?所以說,慢慢地一下子(將妄想)逼漏了,桶底脫落了,逼它脫落了。
你要參到這個地方,念佛念到這個地方,才能得到真正的東西,這才能看見你的事理雙亡呢。平時那個都是假的,都是知見,你想像的。就是你有了靜相,能坐一會兒,那也是知見。動靜二相,瞭然不生,空所空滅,所能俱滅。所和能全滅了。滅了這時候,空所空滅,一切沒有了,突然地超越。突然來個超越,上合佛心,下合眾生,這才行。
(編者註:《楞嚴經》卷六,觀世音菩薩白佛言:世尊!憶念我昔,無數恆河沙劫,於時有佛,出現於世,名觀世音。我於彼佛,發菩提心。彼佛教我,從聞、思、修,入三摩地。初於聞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動靜二相,瞭然不生。如是漸增,聞所聞盡;盡聞不住,覺、所覺空;空覺極圓,空、所空滅;生滅既滅,寂滅現前。忽然超越,世出世間,十方圓明,獲二殊勝。一者、上合十方諸佛,本妙覺心,與佛如來,同一慈力。二者、下合十方一切,六道眾生,與諸眾生,同一悲仰。)
真正的方便,真正的智慧起來了,那時候才是生起來了。像雞似的,早晨開始叫喚了,太陽一出來的時候,起來了,那才是真的呢。雖然說了這么多,就是一句話:放下心,踏踏實實去做,就完事了。
做是這樣去做,但是理(上的疑惑)必須得除。因為你不除,它有個疑蓋,眾生最大的毛病是個疑蓋。(編者註:五蓋為貪欲、嗔恚、睡眠、掉舉、疑。)疑法、疑自己,自己有沒有那根機?法是不是那麼回事?東問西問,疑法、疑自己。為什麼呢?就是沒有智慧。有智慧的話,一想就透了。找什麼?平時行、住、坐、卧全是法,毫不猶豫,猶豫什麼?
像你講的參話頭,為什麼定不住呢?因為你平時做事猶豫,優柔寡斷。比如有個石頭擱道邊上,你繞過去走了,總是習慣繞著走,養成習性了。遇到點事情,趕緊就繞過去了,那時候已經養成習性了。參話頭,到時候境界來了,稍有點難處,那你自覺不自覺就繞彎走了,躲過去了。有的說平時怎麼辦?平時養成這個直心,別說遇到石頭了,就是大坑,我也往下跳,還有不成就的嗎?
(編者註:關於在行走中不分別,詳見妙祥法師講述的《經行》。)
是不是?修行呢,處處都是修行,在說話上怎麼修行?直心是道場。怎麼直?一句妄語也不說,死也不說。比如讓你說句妄語,就算那邊給你一千塊錢——也不說。就算半句妄語,我也不去說去,得有這決心,這就是直心。我真話都說不過來呢,哪還有不可以告人的呢,我還說妄語?哪有時間說妄語呢?你老保持著直心,漸漸地和道就相應了。和道相應了,並不是說這就是道,只是和道相應。道是離一切相,但是你有這個直心,就能慢慢地培養你處處都去用功夫,這才是修行呢。不是說念佛是修行,平時我就不修行了,那不行,處處都是修行。
所以佛說,你不知道你的色身,外洎於山河、虛空、大地都是你的心,哪有什麼(不是你的心中之物)?都是你的心,只是你不認識罷了。認識了,哪不是你的心啊?
雖然大道理說了一堆,但具體修行還得看平時。第一個是懺悔,在佛前多懺悔,懺悔所造諸惡業。比如說要懺悔眼睛吧,就多在佛前供燈,供油燈。一切都是虛幻的,心裡明了哪兒不明?眼睛為什麼不明呢?就是心裡不明。明了以後,全明。多懺悔,天天懺,發大願。發完願了以後,做事就把它改過來。(編者註:將世間法改過來,變成佛法。)
放下了,你就修行去吧,這就快了。如果你只是嘴上說,但放不下,說「我什麼都有,什麼都要,我照樣能精進。」你再怎麼精進,外面有一層色塵在那裡,你得什麼法?都在色塵里攪和呢,進不去,透不過去。就像水杯有一個蓋似的,水能進來嗎?進不來,被蓋住了,它有一個蓋。你一懺悔,就像琉璃了,透明了,空了,裝什麼法進不來呀?
這個事情不奇怪,迷時有門外,悟時沒有門外。
——我就念我的佛號,我就參我的話頭,什麼也不管,平時就這樣培養直心。
一居士:現在往往有些什麼情況呢,想得挺好,做起來以後,不知道什麼原因,雜念全來襲擊了。想掃雜念也難掃,就是染污太重了,坐下來以後跟自己的思想就好像不統一了似的。
這個不奇怪,就算你當下悟了,它也來呀。怎麼辦呢?就是一點點地不讓自己怕,用牽牛的方法。牽牛——「牛」(念頭)跑了以後,你應該用佛號把它拉回來,用佛號把它拉回來。念頭跑了——馬上念「阿彌陀佛」,既然念阿彌陀佛,你就要相信你自己。因為你不妄語,你不妄語念阿彌陀佛,就沒有妄語了。你要是平時妄語,念阿彌陀佛,那就都是妄語,是不是?你不妄語,心地是直的,念阿彌陀佛了,那你心裡就清凈,它(念頭)肯定回來。既然相信了自己,還用肯定幹嗎呀!念阿彌陀佛的時候,它自己就回來了。先不管妄想走不走,只要心裡直,因為我不騙人,所以別人也不騙我,是不是?你不要以為後面還有什麼,啥也沒有。我念佛的時候它念頭就能回來,就完事了,它起來我再念。我就念我的佛號,我就參我的話頭,什麼也不管,平時就這樣培養直心。
十一、疑情不是懷疑
一居士:師父,禪宗有句話叫做「小疑小悟,大疑大悟」,小疑和大疑有區別,是指功夫不到,自己沒做到嗎?
什麼是大疑,什麼是小疑?你想成佛,了生死,有了這個決心就行了。至於你沒有生起那個疑的時候,不管它。那個疑,不是咱說就能造個「疑」出來,或沒事想像出個「疑」來,不是。等參到一定程度了,那個疑就起來了:喲,不對,它是「誰」?誰?那個時候就開始找了。
參禪不是你要去找個疑,說我去疑,我每天去想。那不是你想,那是你自己去造個疑了。那個疑真正出來,它自己就去找去了。越下功夫它越找得厲害,找到以後就拉倒了,是不是?所以說,這么樣才是大疑大悟,而不是說每天懷疑,老懷疑,這個怎麼地了?那個怎麼地了?怎麼沒悟啊?這就墮落知見里去了。
真正的疑,我是那麼想的:真疑在裡面呢!疑情起來了,那就是照了。照、尋,這都是疑。剛開始那個尋是(自己)自覺的。等到功夫做到一定程度了,開始幹嗎了?(覺性)輕輕地尋了。輕輕地尋了——哎喲,打坐挺靜。靜呢,但是還有念,(覺察到念佛的是不是我,)自己就生起那個疑來了。但是這個疑還不行,這是小疑。這樣疑下去,最後大疑起來了,開始照了。照了以後一看,色受想行識全是假的。怎麼變成假的了?因為你大疑了,(覺性覺察到)這不對,平時想像的什麼都不對了,一切都不對了,一切都是虛幻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叫你相信,你根本就不相信了,因為和你想像的完全都不一樣了!這時候,真正的大疑才出來了。大疑出來了,一下子桶底脫落,揭到底了,叭!一下斷了,就完事了,是不?還有什麼了?
所以咱們就是疑蓋大。不管念佛也好,什麼也好,把理悟進去了,就開始走正路。你不管怎麼忙,心裡也有個數了,所以忙也不上火,頭不痛,腰不酸,背也不疼,呼吸也清涼了。為什麼呢?你平時有個疑,你這個(世間懷疑的)「疑」,不是那個(參禪起疑情的)「疑」,這是兩個不同的疑。所以祖師說:「大疑大悟,小疑小悟。」咱們就把世間想像的東西往上對號,你怎麼對也對不上。雖然表面都相似,但對不上。
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大家一起討論討論。我這說的也不見得對,你們呢,還得有自己的想法。
十二、返樸才能歸真
——外離一切相,最後就見到你的心了。
阿彌陀佛!
一居士:關於這個知見都不要考慮。你說盡管念佛,到時候水到渠成就會得的。一句話就解決了。
你想呀,在佛臨涅槃的時候,佛最後一個弟子,這個弟子他已經八十一歲了。佛八十歲,他八十一歲,佛都要走了,他拜佛去了,說我要成為您老的弟子。佛說好吧,這是我最後的弟子了。佛親自收的弟子,收完給他講法,講完法就證阿羅漢果了。八十一歲證阿羅漢了。就是佛臨走這一段的講法,他就證阿羅漢果了。
佛在世時,還有一個七歲證阿羅漢的,是誰的弟子?不是大目犍連的,是誰的弟子?舍利弗的,七歲出家了,給講法,七歲就成阿羅漢了。
(編者註:有一婆羅門子,字均提。七歲時,父母與舍利弗使出家。舍利弗得之至祇洹,漸為說法使得阿羅漢。均提既得道,思師恩,終身作沙彌,供給所需。見《賢愚經》十三「沙彌均提品」。)
哪有大小呀,佛法本無大小。本無大小,本無區別,是眾生的知見在區別,你只要把知見放下,有啥不可以呢?一句話就是:放。怎麼放?處處放,處處空,不被它的勢力所奪。什麼勢力?色、聲、香、味、觸、法。外離一切相,最後就見到你的心了。一心不亂,見到你的真心。見到你的心了,怎麼辦?「覺觀出世界,身心所不及」。
都不用眼睛去看這兒看那兒,在那兒一坐,什麼都知道,該知道都知道,哪兒不知道?你何必呢?一天東奔西忙的,流浪生死有啥意義?什麼有長有短,有黑有明,(我們的)見性什麼時候斷過?這黑了不見了,明了就見了?是不是?這是你的疑心、疑蓋,你的知見在起作用,把它放下,能所俱亡!
順便再說一下,念佛,就是一句阿彌陀佛,不要作第二句想。念佛人,不是說念完阿彌陀佛,馬上像趕集似的,趕緊地就把第二句阿彌陀佛拿過來了,不要那麼想。就是一句阿彌陀佛,從早到晚,不管什麼時候就一句阿彌陀佛。就這一句,它沒變過。它既然不生,還能滅嗎?不生就不滅了。這么念,什麼時候念到真正的一句「阿彌陀佛」了,這和你的道才相應,和你的自性,和你的本心才相應。
一居士:師父說的這個,不是這樣「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一句一句地念?
不是。
也不是。一句「阿彌陀佛」,就念一萬句也是一句,沒有變過。「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在你心裡本來就沒變過,就是一句「阿彌陀佛」,是你的知見給它斷開了。這一句,那一句,我念了十句十口氣,念一百句又有啥意義呀?就一句「阿彌陀佛」,我念的就是一句「阿彌陀佛」,不要加第二個念頭,也不要第二個想,也不要第二個疑,慢慢念。最後,真正的一句「阿彌陀佛」起來了,遍滿虛空都是,哪兒不是?哪兒都是阿彌陀佛!還用你去幹嗎去呀。蓋縣有個居士,信佛才兩年吧,現在別人跟他說話,在他聽來就是念「阿彌陀佛」。
一居士:師父,你說的這個,是不是功夫到一定程度時候的境界呀,不是初上路的境界吧?
你看他就念阿彌陀佛,信佛才兩年,是一個農村的人。他平時也就是用點功夫,關鍵在心真。心真實,所以清凈、直心。
(編者註:錄音因換帶中斷,根據前後文意思補充:至於有沒有極樂世界呢?)一個是到時見分曉;另一個呢,現在不用死,就知道有沒有極樂世界。那你說這個世界真不真?
這個(世界)要是真,極樂世界就真,就有嘛!是不是?這個(是)真的,那個就有啊,本自在啊,無處不極樂。你要是翻過來,無處不極樂。真不真呢?沒說嗎,妄真同是二妄,都是你的知見。一般人就是說,我有這個世界,我想那個世界。虛空立世界嘛——妄想立虛空,虛空立世界,都是你自己立的。所以你放下了,有和沒有又有啥意義?
沒有意義。是不是?你本自在。「清凈本然,周遍法界」,你何苦來呢?你說你還要添這個東西,找那個東西幹嗎啊?本自在。但是,那你說這個就沒有了嗎?不是這個;那個沒有了嗎?也不是那個。「性相常住」,你本體是你本體,性相呢?外面的不能妨礙你這個相,說:你這個世界就不應該要了。
所以佛呢,有七能三不能。眾生界不能空,雖然能度無量無邊的眾生,但是空不了這個界,界不能空。相,有用就有相了。離一切相,才是你的真心。在佛來講,沒有眾生,無佛無眾生才是真佛。那全靠願。
所以說,不要墮入知見,求真求假。這個假,那個真,沒有意義。但是,咱們這個世界苦,這是避免不了的。咱們想法把它消除了,而真正地達到西方極樂世界。但是在修行(用功)上,把真假放下。等修到等覺的時候,一切都沒有了。
哎,自然了。真正的平等智慧,平等智起來了,自然智起來了,何苦來求那些沒有用的東西?都是生滅法。今天有了,一會兒沒了,沒有用,更沒有實際意義。
一居士:但是從實際上——就是說,沒有實際法了,好像沒有著落似的。這是從我本身感覺的,帶著自己的那麼一點知見。
這種感覺是好的,這是好的。如果你要抓住一點兒什麼東西呢,反而沒脫離那個,你首先沒從凡塵脫離。你是用一定功夫了,才有這種感覺的。前面不到邊,後面也靠不上了,再繼續往前走,這就對了。關鍵就是你要能放下,放下就是彼岸。如果你要不脫離,你還覺著能回來,就有掛礙。現在雖然走了一段了,前不著邊,後不著際的,但放下就是彼岸,一心做到底就可以了。
哎,對。
這是對的。不能說那個法高,這個法低。沒有這個意思,需要什麼法對治就用什麼對治。如果你沒有我相,心裡沒有我相,放下,一切法都得。不要著在那個法上,一切法都得。咱們就是什麼呢?就是演戲呢。世間事就是演戲,一會兒唱了,一會兒這個、那個,沒完沒了,所以才有輪迴嘛。有一本書開示,這個就如同挖肉補瘡啊,挖一塊好肉來補瘡。咱們就是這樣,東挖一塊,西挖一塊。等你明白以後,才知道是手心手背的事。
一居士:師父,如果這個念佛人見到西方極樂世界,或者見到阿彌陀佛接引來了,應不應該去呢?
一居士:凈土這個特點,就是阿彌陀佛來接引,跟阿彌陀佛到西方極樂世界,以這個修行為目的。我問師父的意思就是,阿彌陀佛如果來接引的話:應不應該去?
所以說呢,你既然念佛,怎麼知道還有應不應該去呢?你正念佛呢,說:「我是去還是不去啊?」你說去不去的時候還叫念佛嗎?念佛往生,你要是觀相,那又是一回事了。所以說別去管相不相,觀不觀、去不去的事情,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念到一定的程度了,你就知道該去不該去了。也不是說沒有分別心,說我念佛呢,我就好壞都不知道了,或我就提前都明白了。不是這個意思,你這就產生知見了。你只要一心念佛,念到一心的時候,沒有去和不去。覺觀出世界,也可以說離見了,見所不及。不是你想像的那個見,那個見做不了主,你那是眼耳鼻舌身意,靠它能帶你往生嗎?真正念佛出來的那個東西——那個見,那個覺,它就可以幫助你了,該去不該去它就決定了。
(編者註:《楞嚴經》卷六:「覺觀出思惟,身心不能及」。卷二:「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
這個一念,怎麼說呢?要說見性也行,不見性也行,怎麼都可以。不必著在這個非要見性、不見性的概念上。只要是你下功夫念佛,一個勁兒念到底就完事了。就像參話頭,我就參這個話頭。誰來,我也是這句話。就是佛立在我跟前,我還參我的話頭。這話頭要不斷,參不到頭,誰來也不好使。念佛要是沒念到底,誰來我還都是念佛。什麼時候你真正地念到了「阿彌陀佛」,你就不用再考慮這些了!至於念和不念,已經不存在這個問題了,已經解決這個問題了。那個問題到時候你自己就解決了,用不著別人教,教的都是假的,反而是知見,是邪見。說你該去啊,不該去啊,隨著去,那都沒有意義。有意義嗎?有「該」,就不能去;要去,就沒有個「該」字。是不是?去了還有什麼該不該的問題嗎?要有個該,你就去不了。說「我去不去啊?」——那你就去不了,能去了嗎?
一居士: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誰說沒有極樂世界?
性相常住,可不要說斷滅。因為說空,就什麼都沒有了,那不對。性相常住,但悟的情況不一樣。所以說呢,這個就根據你悟的情況不一樣,它有各種方法,佛都攝度。那佛能妄語嗎?佛不妄語,佛從來不妄語啊。哪兒沒有西方極樂世界?確實有,哪兒沒有?
一居士:哪兒沒有?哪兒沒有?不是「有」,不是一個「有」字,哪兒沒有?(眾居士笑)
所以說不要疑。有這個疑,咱們就在有和沒有上下功夫了。這些講法往往就是由於你的知見,去掉你那個知見,所以產生了一個沒有的概念了。你不要又在這兒著相了——有、沒有?
一居士:以妄對妄?
一居士:不要管它?
只要不管它,也不要產生一種疑:噢,這可能是因為沒有,不讓我想了,那也不對。性相常住,你在的這個世界有沒有?有,就得了唄,這個有那個(西方極樂世界)就有!
哎,性相常住,事理不二,沒有分別,哪有分別啊?關鍵就是我們的心能不能真正地清凈,真正地念出阿彌陀佛來,關鍵就是能不能真正地用功夫,都攝六根——眼、耳、鼻、舌、身、意。
十五、我們住在佛心裡
——只要你好好修行,你需要哪步,自然有師父,佛菩薩都會到你跟前給你指點的。
一居士:我太淺薄了,不知道這話應該問嗎?師父今年多大年齡了?
阿彌陀佛!我今年可能是四十五吧?可能四十五,有點兒記不太清楚了。也可能是那樣,(居士笑)得現想。
現在還不知道呢。
好,阿彌陀佛!
這個呢,這里和那裡,都是一樣的。整個虛空世界啊,在你心裡只不過一片雲彩,一片雲而已。
只要你好好修行,你需要哪步,自然有師父,佛菩薩都會到你跟前給你指點的。你到什麼階段,自然就安排了。你不要想那些,說我到時候沒有好善知識了,沒有師父開示,不會的。都是你的,你真正修,佛、菩薩、阿羅漢都住在世間,瞅著你呢。你以為我們住在哪兒呀?我們住在娑婆世界啊?你住在佛心裡面呢。在佛心裡,佛眼就瞅著你呢,菩薩心裡面也瞅著你呢。看你有點修行了,佛菩薩心裡:嗯,行,有點樣兒了。到時候該有什麼需要幫助你的,就幫助你了。
你不要以為我離佛菩薩挺遠的,你在佛心裡住著呢。在佛心裡住著念佛,你說你得多大的便宜?自己還不知道,硬是不知道。滿哪兒找,找什麼?都在那兒呢!認為那佛菩薩像咱們凡夫似的,合計他看不見怎麼辦?聽不見我怎麼辦?不知道我怎麼辦?就這個想法,你得把它放下了才行。
一居士:不信心中無價寶,猶似盲驢信腳行。捂著眼睛,信腳走很遠。
都是分別,就是知見。為什麼不成佛?也就是被知見障住了,眼前一層黑雲。像你說的,為什麼不見光?為什麼是黑的?那個就是知見哪!什麼是知見?那就是知見,把你擋住了。你看到的是知見,你看不著自己有知見,那更是在知見里,知見更厚。
等知見薄到一定的程度,就看到知見了。噢,什麼黑的東西?那是知見哪!為什麼眼睛看不出去?知見擋著呢;為什麼不見光?知見擋著;為什麼心裡不透亮?知見擋著呢;為什麼走道那麼累得慌?知見擋著呢。什麼呀?就是知見。一下知見就脫落了。
(師打斷他的話)杯打碎了,杯子碎了,有碎嗎?哪兒有碎?
一居士(笑):一說就落話柄。
煩惱即是菩提,哪兒有打碎?一切都是虛幻。虛幻哪,本無實有,不要作生滅想。想法是對的,但是不能作生滅想。只要不作生滅想,這種想法都成就。如果作生滅想,同樣一句話,就不是這個事情了。西方也是這樣,你作生滅想,就不是西方。不作生滅想,那就是西方,就是極樂,就是佛。
一居士:眾生沒有這樣的福氣。走這半年,不如在這里坐一小時有功效的。
這也不對,你沒有那半年,哪有這個片刻?(居士笑。)是不是?這個片刻是怎麼來的?是因為你有那半年,才有這片刻,平等無二。
一居士:你不說那話,話柄不總在肚子里裝著?你說出來就沒了,老在肚子里裝著,留個話柄也不好辦。
說出來以後就消除了。
一居士:沒有話柄了。
一旦消除了,這裡面你想一想,以後再想說的話,自己就覺照了,你叫他說他也不說了,你叫他想他都不想了。這不就清凈了?一下就清凈了,一下就沉到底了,就像一下把灰塵清除了似的。
這個修法呢,修哪個法門都是一樣的,就是把握住這幾個關。一個是發大願,另外呢,守住四種清凈根本。由戒開始,由戒產生的定,才是真定。如果沒有戒,修一切法不成就。四種清凈根本:戒除淫、殺、盜、妄。要按照這個次序修,得如法。這個次序一定不要亂了——淫、殺、盜、妄。佛既然這么安排,那絕對是修行的一條路。
一居士:(戒)淫、殺、盜、妄。
因為你修到哪個地步,他就需要斷哪個;需要哪一步,他就需要斷哪個。
一居士: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
一個一個台階。你不要把這個秘密當成一般的,是順嘴說出去的,不是那回事。不是,這就是個秘密。什麼是密呀?這就是密。
守住清凈戒,有了戒體,就能裝東西了。有了大願,它就活起來了。為什麼活起來了?因為他能幫助你產生智慧,產生真正的定。你那個沒有大願的定,是死水定。比如說,你像水開一會兒它就沒了,消失了,你得用多少年的功夫才能把它定住。你有了清凈大願,心裡一清凈,幾秒鍾就定住了。有了願,他就容易定。因為有了願,你就沒有我相了,就容易定了。有了我相,就定不住了。所以全靠功夫,得去下功夫。如果全靠著這些感覺器官去下功夫,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那個要慢。
所以說,佛都讓回心向大,一定要發清凈大願,很了不得的,這是修行的一個好方法。特別是地藏王菩薩願、普賢願,這都是了不得的。佛願、各個菩薩的願都是平等的,都是一樣的,觀世音菩薩的願力也都是一樣的。我們要發同等大願,不要以為我有什麼狂心,不是那意思。一定要發願,一定要無我相,時時地發,時時地無我相。
無我相就是說,這個願不是我念出來就是發願,不是念那個話就叫發願,不是這個意思。剛開始用念的話發願,發完了自己一念定住,心裡不分別了,一切平等,那時候才是真正的大願出來了。大願一出來,布滿虛空,滿虛空都是,這樣才能破你的我相。要不然這個我相老不破,老有個「我」在那兒。
這個「我」字乾脆就不要它。發願的時候就沒有「我」字,「我」本來就是個假的。這個字本無區別,沒有什麼意思。但是它已經造成了一種惡的印象,你要一提「我」,馬上就聯繫到裡面,一念之間它又回來了。不要提它,提都不提,遠離這些助緣。
人不得道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攀緣心。老離不開這個「我」字,攀緣,自己攀自己,老攀,就怕找不到自己。一切能產生這個緣的,「我」全斷開。遠離,不攀這個緣。該發願的時候就發願,我就這么想的,我就這么說。
一居士:那這個願就是說發一個為眾生的大願,不是為我。完事後再如何如何,就不要操心了?
這個「我」呢,一般的時候就是不用為好。如果用它也行,剛開始發願的時候不用它你沒法說呀,沒法開這個頭。為什麼沒法開這個頭?因為眾生都是這個意思,沒有「我」沒法說話,找不著自己了。(居士笑)對不對?首先說話的時候是:我說,我吃飯,我干什麼,我來問什麼,我講什麼,都是這個「我」。
一居士:所以我剛才說這個我和那個我是平等的。比如說,我成佛成菩薩以後,發一個大願要普度眾生,我就說現在這個「我」和以後那個「我」。
真假同二妄,有的全是知見。只不過剛開始利用這個拐棍,先往前走著。走到的時候扔了就完事了,扔了再說。
一居士:也就是剛起步的時候還允許,還勉強允許,在修到一定程度時堅決把拐棍扔掉。
這個允許和不允許,是根據你自己的知見形成的。比如你走到那兒,我今天發願,正好心裡比較清凈。
一居士:由不得了。
不是你說要不要。你真正發願的時候還說我發不發?你要真正地發,它就沒有我相。沒有我相,還有我在這里發不發的問題嗎?
那也是發願,不說出來也是發願。就是心裡每天用這個來陶冶自己,清凈自己,懺悔自己。為什麼我不能成佛?就因為我過去沒有發大願。所以說我既要懺悔,又要發大願,我要成佛。心裡一清凈了,你念什麼,它就得什麼,它往裡入。如果你不這樣,擋上一層東西,像瓶子似的,你在瓶子外面怎麼澆水也澆不進去。擋著呢,透不進去。就像眼前擋著一層黑的,怎麼也透不進去光,見不到,黑的在那裡擋著你呢。它本來不增不減,但知見把你擋住了。
一居士:知見也太嚴重了,各種習氣,各種知見,每一個知見都把你擋住了。那我的習氣就是一種知見嗎?師父,每一個生活習性都擋著你。
每一念都是知見。要光知見還好一點呢,有時候知見哪,它還有一種……
一居士:是直接感?
不說了,它有……。純想即飛,就可以上天了。咱們是情想相等,情和想相等,一樣一半,所以成為人。人怎麼形成的?情想相等成為人。
一居士:純情即墮。
哎,純情即墮。
(編者註:《楞嚴經》卷八:「純想即飛,必生天上;若飛心中,兼福兼慧,及與凈願,自然心開,見十方佛,一切凈土,隨願往生。情少想多,輕舉非遠即為飛仙,大力鬼王,飛行夜叉,地行羅剎,游於四天,所去無礙。其中若有善願善心,護持我法,或護禁戒,隨持戒人,或護神咒隨持咒者,或護禪定保綏法忍。是等親住,如來座下。情想均等,不飛不墜,生於人間,想明斯聰,情幽斯鈍。情多想少,流入橫生,重為毛群,輕為羽族。七情三想,沉下水輪,生於火際受氣猛火,身為餓鬼,常被焚燒。水能害己,無食無飲,經百千劫。九情一想,下洞火輪,身入風火,二交過地,輕生有間,重生無間,二種地獄。純情即沉,入阿鼻獄。」)
一居士:這也屬於妄想這段,有一部分跟妄想那邊也貼上了。妄想那段,就是妄想。
就是妄想,只不過說法不一樣。像你們居士,在家裡修行,一定要發大菩薩心。做菩薩,做大菩薩,發這個心,它就容易成就。佛菩薩他想幫你,要不然沒法幫,你連個願都沒有,怎麼幫你?你有願了,佛菩薩就都瞅著你了。噢,你看見沒有?這漏點金光了,有點亮了,佛菩薩看你真正的清凈了,就開始幫你了。周圍的那護法有力量,他就保護你。你要貪嗔痴,那護法他也沒力量。
一居士:師父,得具備什麼樣的條件才能有護法的?這個我以前聽說要有大功德,戒行清凈的人。
一居士:修行也不好,戒行也不清凈,像我這樣的,所以有時候做錯什麼,也不是有意的,能有護法嗎?
他護的是法,你有法了,那護法就多,這力量就強了。沒有法,他護你啥呀?那就是魔了。這都在一念之間。你只要有法,心裡一清凈,他就保護你。他保護的不是你,保護的是法,是佛法。不要把護法看成什麼呢,我身外還有一個幫助我的——隨從。(編者註:錄音因換帶缺少,增加一句:護法只要見到你修行,有了一點善根,)就讓它增長,增長一點叫它更大一點。護法就那麼急,瞅著你,每天都那麼急。
護法它無相,你需要什麼樣的護法,他就來什麼樣的護法。你本身還有貼身護法,這都有。這個根據你修的功德大小,隨時都換的。你如果修成了,這個護法也跟著修成了,他也變了。
十八、眾生與佛本無區別
——迷就是眾生,覺就是佛。
不是。區別就是迷和覺。迷和覺——迷就是眾生,覺就是佛。心量呢,那還是一個開始,那是一個開始啊。佛呢?達到佛的程度,什麼心量不心量的,一切知見全滅掉了。全滅掉了,就沒有這些知見了。有這些知見,還屬於眾生,九法界眾生,從菩薩開始向下的九法界眾生,還是眾生。佛沒有這些,一切等無差別,只不過是方便,佛度眾生只是方便、慈悲。
所以說,什麼事情不要作來去想、生滅想,慢慢地就成就了,發大願就是菩薩了。所以說呢,自己未度,先度他人者,為菩薩發心。進不進菩薩位就在你發心不發心,在於你本人。(編者註:《楞嚴經》卷六:「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薩發心;自覺已圓,能覺他者,如來應世。」)
一居士:我只有慚愧,現在只有這一個心態。所以說,走直道,去知見,處處不離佛號,我只有這么做了。
對。念佛號的時候就沒有知見了。就一個佛號,不要想別的,也不可能再想,只要有佛號就不要想別的了。
一定要什麼呢?真真切切,念佛得真真切切,哪個字音也不許含糊,不要趕數量,說快點念佛吧,「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一句話都沒聽清楚就過去了。為什麼呢?你如果不真真切切地念,和你的心裡不相應。你真真切切地念,一句要是念准了,它就入你的心田裡了,跟你的心就印上了,心佛不二。就印出來了,印住了。一旦你要真是遇到生命危險了,或到了了生死的時候,一句佛號就起來了,進你那個種子田裡了,那可了不得了。所以說要真真切切,認認真真。那句佛號就是你,你就是佛,最後就成一句佛號了,等無差別,往你的心裡印,使勁兒往裡印。
金剛念法——擱嘴上輕輕念,但要字字清楚。用耳朵聞,但不是聞這個佛號,要不離這個佛號。聞什麼呢?聞自性,反聞聞自性。離了佛號沒有自性,因為有佛號才有自性。所以說念佛要字字清楚,不要分別這個佛號:我念阿彌陀佛了。但是「阿彌陀佛」這四字洪名,我一定要清清楚楚,了了常明,這才和你自性相應呢!不分別,那才是念在一起了。金剛、無相,無相才是金剛呢。
一居士:這個金剛念,是不是出聲不出聲都要念,有的書上寫的是小聲,稍微有點聲音,有的說是光說嘴形動。
不是這樣的,這個是聲音大小無所區別,主要是什麼呢?你自己念,自己能聽見,而且字字清楚。你剛開始大聲念,耳朵能聽清楚,行了。後來你就逐漸地小聲,還能讓自己耳朵聽清楚。只要是能聽清楚就行,不動心念,不起雜念,就是念佛。耳朵能聞,在心裡聞呢,通過耳朵,在心裡聞。反聞聞自性,這樣的話,這才是真正的念佛法門呢,獲圓通啊。剛開始覺得別扭,等到時間長了,你就得到輕松愉快了。
過去念佛你是一種疲勞感,念佛念得這個疲勞啊,累得慌,剛開始是這樣。如果你要真正念好了,那是越念越輕松,越念越甜呢。那清凈清涼得不可說,那是法味,禪悅為食嘛。你別越念越起煩惱,那就不對了。
要是法對了,彈指超無學,彈指間就超無學啊!法對了,一念對了,一下子就超出去。一念不對了,老是在忙活。
開始就一點點下功夫,一點點找,真正地放下、放下、放下……都放下了,真正念到了,一下就有甜頭了。
(編者註:《楞嚴經》卷五:「陀那微細識,習氣成暴流;真非真恐迷,我常不開演。自心取自心,非幻成幻法;不取無非幻,非幻尚不生,幻法雲何立?是名妙蓮華,金剛王寶覺。如幻三摩提,彈指超無學。此阿毗達磨,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門。」)
一居士:我知道。
一居士:被師父說的「把兒」(bà)沒了吧!「把兒」扔了,不是一件壞事,要不老在心裡揣著。這次問完了,下次就不想問了,要不就總尋思著問,覺得那時候來了太可惜了,怎麼沒問呢?別人沒揣著,自己老揣著,這不也麻煩嗎?
有時候能問,不見得是一件壞事情,有時候這個疑惑一下子就消除了。自己不問呢,也不見得是壞事情。
一居士:原來我總以為護法是像你說的那樣子,是天龍八部,佛菩薩。
就是菩薩來護你。誰護你?都來護你,發心就是菩薩嘛,護法就是護發心的。有一念之間,你有這么一善念之間,那佛菩薩馬上就到了。不是像咱們說的,坐汽車啊,弄得挺費事的,還合計來沒來呢?進沒進屋呢?在沒在你跟前站著?哪有那事?沒有那事。只要是你一念發心,護法就在跟前站著呢!這個「站」,也是比喻的說。所以說,他護的是法。只要是你發心,慢慢地這么發心,最後法身成就,法身就成就啊!
一居士:師父,我自從學佛,走這條路,始終是圍繞著凈土法門。我對這個凈土法門執著得挺深。在明心見性之前,這個意識心,有時候就是什麼呢?凈土講,帶業往生吧。就是在沒有明心見性之前,分三輩九品,在意識心裡現出來那個西方極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