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人:上成下剛法師
啟講日期:2007.8.17-2007.9.14
佛歷二五五一年七月初五至八月初四
言溈山大圓禪師警策者,乃唐溈山靈佑大圓禪師,見學者懈怠,漸成流弊,乃著警策一篇,叢林盛行之。警策者,如人重睡,警之使寤;如馬即疲,策之使進。眾生睡生死長夜,怠修行正路,故師作此警策之,可謂徹困婆心,真實相為也。
大德所謂:「事不毀心,道方合節」。即在這一切善惡、苦樂、成敗、生死,乃至錯綜復雜,千變萬化的事物上,面對現實,能循規蹈矩,以理從事,不肆意縱情,不錯謬非法,不毀壞自己的良心,不毀壞自己的清凈心,與道方合乎拍節。此警策多就事顯理,就因說果,凡佛門弟子,是不可以不學也。
以是之故,今特述此警策大義,願與法界眾生,共獲此《溈山大圓禪師警策》之利益也,是以為序。
佛歷二五五一年九月初一日
學法沙門釋成剛敬識
溈山在長沙府之寧鄉,周百四十里,溈水出焉,故名。師諱靈佑,大圓,其謚號也,福州長谿人,姓趙氏。年十五,依本郡建善寺法常律師出家,嗣往杭州龍興寺習大小乘教。二十三往江西參百丈,丈一見,許之入室,侍立次,丈問誰,師曰某甲,丈曰:「撥爐中有火否」?師撥之曰:「爐中無火」,丈躬起深撥,得少火,夾示師曰:「汝道無,這是什麼」?師由是發悟禮謝。
後因司馬頭陀選得溈山,時師為典座,丈命往師持,且囑曰:「吾化緣在此,溈山勝境,汝當居之,嗣續吾宗,廣度後學」。時樺林聞之曰:「某甲忝居上座,典座何得住持」?丈曰:「若對眾下得一轉語出格,當與住持」,即指凈瓶問曰:「不得喚作凈瓶,喚作什麼」?林曰:「不可喚作木橛也」。丈顧問師,師踢倒凈瓶,便出去,丈笑曰:「第一座輸卻山子了也」,師遂往焉。是山峭絕,跡無人煙,猿猱為伍,橡栗為食,經五七載,而懶安偕數僧自百丈來輔之,於是學禪者輻輳焉。後又得仰山師徒鼓唱,家聲大振,世稱溈仰宗。師見學者懈怠,漸成流弊,乃著警策一篇,叢林盛傳之。言警策者,如人重睡,警之使寤;如馬既疲,策之使進。眾生重睡生死長夜,怠修行正路,故師作此警策,可謂徹困婆心,真實相為也。其或警而不省,策而不進,則亦自暴自棄而已。
大章分二:一文。二銘。
文分五節:一、示色身過患。二、懲出家流弊。三、明出家正因。四、示入道由徑。五、結勸叮嚀。
今初也。
一、示色身過患
夫業系受身。未免形累。
業者,有二義:
一者,起動義為業義。謂心起動,即生善心、惡心、不善不惡心,皆名為業,乃意業也。口起動,即說善話、惡話、不善不惡話,皆名為業,乃口業也。身起動,即造作善,造作惡,造作不善不惡,皆名為業,乃身業也。
二者,因義為業義。以由因感果,循業受報,因之與業,雖有二名,其義則一也。業者,過去所造善、惡、不善不惡之業也。
受身者,謂阿賴耶識,乃受報之主,為前業所系,而受現在之身也,故有形累。業屬因,身屬果,以因有善、惡、不善不惡之殊,故果有苦、樂、不苦不樂之異也。形累者謂生老病死,皆身形之累也,老子有雲:「吾有大患,為吾有身」是也。
此總明受身因緣。
稟父母之遺體者,謂眾生從生到死,這幾十年一期身命,是為前陰。陰即五陰身心——色受想行識也,謂由此五陰覆蓋真性,使心地陰暗,無所明了,故名陰也。
一期身命完結了,則進入中陰。中陰者,謂已死之後,未生之前,於其中間,識未托胎,是名中陰,亦名中有。即有中陰身對外發用,看大地如墨黑,如在曠野,風雨飄搖,無處希望,以業力使然,發現與自己有緣的父母和合之處,則有亮光,由同緣相吸,共業相牽,以一念貪愛之心,攬父母之遺體,即父精母血而成初胎,謂之名色。名指心說,即受報之主阿賴耶識,色指父母遺體,即父精母血,是胎中初七之形位,諸根未成之稱,即五陰肉團之體,是為胎中現在果也,是名後陰。四七後,六根漸漸增長滿足,十月出胎,即此五陰身心也。
眾緣者,謂受報之主——阿賴耶識,與父、母三緣和合,乃有色身增長,是胎中現在果也,是為眾緣。又眾緣者,地水火風四大也。謂此色身,初則假內四大,即父母遺體而生也,父母遺體即內四大——地水火風也。次則假外四大以資養,外四大者,謂依賴生存的物質世界,亦此地水火風也,故曰共成。
雖乃四大扶持。常相違背。
此以下文別明身形之累。
四大者,地水火風也,謂此色身六根,乃由地水火風四大和合而成:
所謂毛髮齒爪、皮肉筋骨皆屬地大,地以堅為性,若無地大之堅韌性,則不能支承此色身也。
涕唾膿血、津液涎沫,皆屬水大,水以濕為性,若無水之濕潤性,則此色身將枯乾也。
暖氣屬火,火以暖為性,若無火之溫暖性,則色身冰冷,血液凝固,不能循環,五臟六腑功能力用不能進行。
動轉屬風,風以動為性,若無風之動性,則血氣不能周運,四肢不能運轉,新陳代謝不能進行,則身命完結,故曰四大扶持。
常相違背者,又以地水火風四大體性各異:如火無有不升;水無有不降;風無有不動;地無有不靜,是火升、水降、風動、地靜,互相乖違,故《阿含經》雲:「一大不調,則有一百一病苦發生,四大互相凌害,則有四百四病苦發生」。既有扶持之功,則有生之累。又有違背之害,則有老病死之苦也,苦亦累也。
剎那異世者,謂一息不來,即成隔世也。佛說:「是我此身肉,恆屬老病死」,意謂此色身濁命,無有哪一剎那,不屬於衰老、病苦、死亡,除了衰老、病苦、死亡,更沒有其它,何待與人期耶?
又經雲:「人生命在呼吸間」,這口氣吸進來,呼不出去,或呼出去,吸不進來,生命即結束,沒有什麼神秘的,非剎那異世而何?此總顯身命無常,生死迅速也。
譬如春霜曉露。倏忽即無。岸樹井藤。豈能長久。
春霜雖結,陽氣上升,易於化也。朝露雖凝,日出則晞,不可久停,此世之常理,人皆知也。
河岸之樹,根底松淺,易於潰倒。井上之藤,附井而長,不堅牢也。《大涅槃經》雲:「譬如河岸臨峻之樹,若遇暴風,必當顛墮」。人亦如是,臨老嶮岸,死風即至,勢不得住。井藤者,言易斷也。經雲:「如人行於曠野大火之中,被狂象所逐,見一枯井,井上有樹,樹上有藤,其人拔藤,懸於井中,下有三毒龍、四毒蛇,復有黑白二鼠,兼相咬藤,四邊毒蜂,有蜜少許,滴於口中,因貪蜜故,遂忘其苦」。曠野喻三界,樹喻身,藤喻命根,象喻無常煞鬼,二鼠喻日月,井喻黃泉,三龍喻三毒,四蛇喻四大,蜜喻五欲,因貪財色等,遂忘生死大苦也。
此總結前文,謂色身濁命脆弱,禍患無窮也。謂生死轉變迅速,當及時修功進德,不可坐以待斃也。
剎那者,言時極促也,此正出警策之意。警策開端,即示身之重患者,以身是眾苦之本故也。苟不知此意,而漫雲出家修道,一切動止雲為,無非髑髏活計,只益生死之業,豈能得入道哉?
父母不供甘旨。六親固以棄離。不能安國治邦。家業頓捐繼嗣。緬離鄉黨。剃髮稟師。內勤克念之功。外弘不諍之德。迥脫塵世。冀期出離。
父母不供甘旨者,以出家修道,而上不能奉養父母也,甘旨謂資養也。下則六親固以棄舍遠離,六親謂伯、叔、兄、弟、子、孫也。
緬離鄉黨者,緬者遠也,謂遠離鄉親父老也。
剃髮稟師受法,為學道也。
外弘不諍之德者,所謂修無諍三昧也。發心學佛,重在平息自己心上的紛爭,與眾生之間的紛爭,以期心上之祥和也。
迥脫塵世,冀期出離者,謂人生兩儀間,孝養父母、愛敬六親、安國治邦、和睦鄉親,乃至興隆家產祖業,繼續子嗣,是固所當為者也。今皆舍棄不為,而獨剃髮稟師,接受佛法者,蓋欲內勤外弘,期脫塵網,用以報四恩也。
彼世俗常行虛妄不實,纏縛生死,寧有了期?故甘棄之,此其舍俗出家之本質也。
何乃才登戒品。便言我是比丘。檀越所須。吃用常住。不解忖思來處。謂言法爾合供。吃了聚頭喧喧。但說人間雜話。然則一期趁樂。不知樂是苦因。
此以下文懲治流弊。
何乃者,乃反責之辭。登戒者,謂受具足戒也。
忖思來處者,佛制比丘,凡食當作五觀:一、計功多少,量彼來處。二、忖己德行,全缺應供。三、防心離過貪等為宗。四、正事良藥,為療形枯。五、為成道業,應受此食。今殊不思忖,但謂我是比丘,法爾合受檀越、常住供養,忘本分也。
吃飯本為支身行道,今但聚在一起,喧說人間雜話,離道遠矣,則是一時放逸趁樂,此樂非樂,無益勞心,乃是招未來苦果之因也。故古德雲:「信施一粒米,重於須彌山,若人不了道,披毛戴角還」,可不慎哉?
曩劫循塵。未嘗返省。時光淹沒。歲月蹉跎。受用殷繁。施利濃厚。動經年載。不擬棄離。積聚滋多。保持幻質。
曩劫,即過去無始劫來。循塵,經雲:「循塵,故流轉也」。謂六根攀緣六塵,而生六識,流出無邊的生死、罪業和痛苦。
未嘗返省者,謂生死路走得太遠了,不能迷途知返,從來未迴光返照也。
歲月蹉跎者,謂漫長的歲月,大好時光白白流去,而虛度也。
受用殷繁者,謂領納供養殷勤,享用衣食繁興,獲施之利,非淡且濃,不薄而厚,雖經年月,不思想、擬議棄舍遠離。
多貪積聚,以滋幻質,保持色身,無異世人也。
導師有敕。誡勖比丘。進道嚴身。三常不足。人多於此。耽味不休。日往月來。颯然白首。
進道嚴身者,謂比丘出家,只是為了進趣覺道,端莊嚴飾法身,非為衣食住也。所謂衣能遮體,食能支身,屋能遮風雨足矣,更不多求也,所以者何?恐為衣食住三者所愚蔽,而妨廢道業也。
世人不志於道,而心多在衣食住上,耽味不休,營求不已,日往月來,虛度時光,不覺老之將至,豈非為三者所誤乎?
旨趣者,旨即宗旨,趣即趣向,謂出家人之宗旨趣向,重在開佛知見,佛知見者,謂一實相也。《法華經》雲:「諸佛以一大事因緣故出現於世」,一大事因緣者,謂諸佛所以出現於世,為開示眾生本具之實相,令諸眾生悟入佛之知見,除此,非佛出世本懷也。
達摩祖師雲:「欲要成佛,須是見性,若不見性,無有是處」。五祖弘忍大師雲:「不悟自心,學法無益」。是故,出家人法,首要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悟明本具之心性。這就是說,若想成佛,得知道佛所在處,佛是指什麼說的,不能錯解佛義,然後才能方向明,路子不錯,修證有方,趣向有的,不會盲修瞎練,乃至心外取法,墮入外道,以期實現自覺覺他、自度度他、自利利他之菩提願也,故曰旨趣。
若後學或未聞出家旨趣者,應當廣聞博究,請問先達之人,而依之勤求可也,且不可坐守待斃,不然雖復出家,何所益也?不知旨趣,又不聞不問,心必迷悶,勢必謂出家人者,惟貴在求於衣食,豈非大錯耶?
佛先制律。啟創發矇。軌則威儀。凈如水雪。止持作犯。束斂初心。微細條章。革諸猥弊。毗尼法席。曾未叨陪。了義上乘。豈能甄別。可惜空過一生。後悔難追。
戒律有三義:一、防非止惡義,謂戒律能防止身口意發起過惡也。二、規範義,謂戒律能規範、凈化身口意三業,使之不錯謬非理也。三、法制義,謂法律制度,形成條文,必須遵守,違者罰也。
又戒律乃入道之初門,所謂由戒生定,由定發慧,若無有戒,定慧無分,則將何以進道乎?故佛制戒律,藉以折伏三業,對治過非,啟迪開發其蒙蔽暗昧也。使令行住坐卧,不犯過非,具足出家僧人的威嚴儀錶,乃至持戒如冰霜,潔白而無染也。
止持作犯者,即出家人法,止作二持也。
止即止持,止即止一切惡,持即不失之義,謂修學佛法,要連續地止一切惡,不令有失,無有一惡不止,故名止持。作即作持,作即作一切善,持即不失之義,謂修學佛法,要連續地作一切善,不令有失,無有一善不作,故名作持。
犯者,謂惡不止,或善不作,是名為犯,故曰止持作犯,此所以約束收斂初始發心學佛之人粗獷身心也。止持作犯,止總指如來所制之大小乘戒律,所謂五篇三聚也。
微細條章者,謂三千威儀,八萬細行,此所以革除諸苟且弊端也。
毗尼法席者,出家人法,三年學戒,五年不離依止,然後方可參禪聽教。今習律之門未登,不知戒律,多有毀犯,濫充僧數也,故曰曾未叨陪。
了義者,謂究竟顯了,所謂生死即涅槃,煩惱即菩提,生死與涅槃,煩惱與菩提,無有高下,本來平等是也,所以者何?以生死之性即是涅槃之性,煩惱之性即是菩提之性,一性無二性,究竟顯了一真之性,所謂生死涅槃、煩惱菩提等空華,十方世界唯是一心者是也。悟得此理,即大乘了義,則無生死煩惱可了,無涅槃菩提可證,如是不住生死煩惱,不住涅槃菩提,是心無所住,則當下安樂,當下解脫,當處道場,故名了義。
上乘者,謂一佛乘也,一佛乘者,即一實相,乘即運載之義,所謂乘實相法,至如來地是也。
豈能甄別者,意謂雖復出家,而心不入道,於戒律事相,尚且不知,而了義上乘,成佛妙理,豈能甄別?謂怎麼能開解、悟明呢?
可惜空過一生者,以時間即是功夫;時間即是道;時間即是法身慧命。今戒律未學,了義未明,上乘未悟,大好時光白白流去,法財未積,一無所獲,到老至悔,何可及也?故曰,後悔難追也。
《圓覺經》大乘安心法:「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不加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於不了知,不辨真實。」
教理未嘗措懷。玄道無因契悟。及至年高臘長。空腹高心。不肯親附良朋。惟知居傲。
教理者,謂如來一代時教之義理也。人天乘:五戒十善、四禪、四空八次第定之理;聲聞乘:苦集滅道四聖諦、三十七道品、四阿含經,小乘藏教偏空之理;緣覺乘:十二因緣法,無生之理;菩薩乘:六度、四攝萬行,平等性理;佛乘:一心之法,清凈實相之理也。所謂義理有淺深,隨緣修習有次第也。教理乃照心之明燈,今皆不習學,何以開悟也?
未嘗措懷下,出其不習學教理之過,謂於佛所說的一代時教之義理,未曾籌措於懷也,懷即心也,謂心尚未習學也。玄道者,謂玄妙深奧之理,乃指一心之法的因緣和道理,正如《法華經》雲:「甚深難思議,唯佛與佛乃能究竟」,即諸法實相是也。
無因契悟者,謂因不習學教理,故無有因緣契入悟明也,如是空過時光,乃至年歲大了,戒臘長了,反而以長老自居。空腹謂無有實德,高心謂貢高,目中無人,故不肯親近、依附良朋,良朋即善知識也,惟恃年長臘高,而住於嬌傲、輕慢也。
夫諳法律。戢斂全無。或大語高聲。出言無度。不敬上中下座。婆羅門聚會無殊。碗缽作聲。食畢先起。去就乖角。僧體全無。起坐忪諸。動他心念。不存些些軌則。小小威儀。將何束斂後昆。新學無因仿效。才相覺察。便言我是山僧。夫聞佛教行持。一向情存粗糙。
夫諳法律者,諳者即熟悉、知曉之義,謂若熟悉、知曉佛法戒律,則自然約束、收斂身心也。
戢斂全無者,戢者謂收攝也,今既收攝、束斂全無,則是不知佛法戒律也。以不知佛法戒律,故出言粗獷,大語高聲,無所忌憚也。
出言無度者,謂言出非法,閑話、廢話,甚至危害話,隨便說也。
不敬上中下座者,謂無尊卑長幼次序也。
婆羅門者,乃印度四個種姓中最高貴的一個種姓,掌握國家教典,以修道為業,自稱是梵天人的後裔,修婆羅門教,志生梵天也。其聚會無尊卑,無長幼,無次序,一片雜亂,故曰婆羅門聚會無殊。
《梵網經》雲:「我佛法中,先受戒者在前坐,後受戒者在後坐,莫如外道痴人,坐無次第」。
去就乖角者,乖角謂牛之二角互相乖違,以喻去就作或不作,皆不符合法度,違規越理也。既是違規越理,則僧人之體性全無,謂無僧寶之氣氛也。
起坐忪諸者,忪即心跳、驚懼之義,諸指大眾,謂起坐粗糙,令人不安,感到恐懼,故曰動他心念。
不存些些軌則下,總結諸有過患也。不存即無有,謂無有規矩、法則,所以無所遵循,不能防非止惡,一點兒僧人威儀不具,多有所犯。身教既無,既無學處,將何以約束、收斂後學之人?初發心之學人,無有因緣仿效,即不能作師範也。
才相覺察者,謂有人相警策時,便說我是山野之僧,不識規矩、禮節,蓋是拒諫,為己掩飾過非之辭也。縱使聽聞佛教行持,亦是置若罔聞,不思改悔,還是一向慣習不改,情存粗劣也。
如斯之見者,此總指前者,雖復為僧,然既不學教,無由以悟;又不習律,不能束斂身心,遂成貢高居傲,言語、舉止不軌之慣習耳。所以至此,乃由初發心時,即無有明確的宗旨、願望、目的,遂流於慵俗、懶惰。
饕餮者,謂貪食也,即貪利養也。因循者,謂不發憤上進,徒隨群逐隊而已。
遂成踈野者,謂此輩由初心如此,雖經年月,而無悔改,乃至年老遂乃釀成踈野耳。踈即粗劣,野即野蠻,總指粗劣野蠻也。
不覺躘踵老朽。觸事面牆。後學諮詢。無言接引。縱有談說。不涉典章。或被輕言。便責後生無禮。嗔心忿起。言語該人。
此言此輩出家以來,既不習教,又不習律,是昏昏度日,兀兀延生,無所用心,不覺躘踵,即彎腰駝背,行動困難,已到衰老腐敗之年。
觸事面牆者,謂理智遲鈍,言語不周,行為顛倒,此明其老苦也。後學諮詢請問,無有佛法可言,不能接納、引導也。縱然有所言說者,亦是世間俗語,不涉及佛典章句,此明其無知也。或被他輕視,而不自知非,反生嗔恨,出言不遜,普遍涉及大眾,令人生心動念、不安也。
一朝卧疾在床。眾苦縈逼迫纏。曉夕思忖。心裡徊惶。前路茫茫。未知何往。從茲始知悔過。臨渴掘井奚為。自恨早不預修。年晚多諸過咎。
以出家以來,未務修行,生死習氣絲毫未減,又加宿業未消,故感大病臨身,眾苦交作,非止一端,故曰眾苦縈逼迫纏。當此之際,與死為臨,回首往事,壯志已灰,心有內疚,故朝夕思忖,無可奈何,徘徊惶恐,不知前路如何耳,前路者,謂六道三途,未測是哪一道也。
臨終方知悔過,然為時已晚,如臨渴掘井,何可及也?自我恨怨,過去一向放縱,不知修學,習氣毛病癒來愈重,故到老年多諸過患。
此乃自我悔過之言,世俗有言,所謂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也,有何用途?只益傷情耳。
臨行揮霍。怕怖慞惶。縠穿雀飛。識心隨業。如人負債。強者先牽。心緒多端。重處偏墜。無常殺鬼。念念不停。命不可延。時不可待。人天三有。應未免之。如是受身。非論劫數。
此言其死苦也。
臨行謂臨死之行也。揮霍,原指世人奢侈浪費,享用無度也,此指雖復出家,一生虛度,既無戒定慧以為資糧,則臨終無所依恃,故心裡空虛,慞惶無措,害怕恐怖也。
縠穿雀飛者,縠即紗一類的絲織品,《七賢女經》雲:「雀來入瓶中,以縠覆其口,縠穿雀飛去,識心隨業走」。
雀喻受報之主阿賴耶識,瓶喻色身六根,縠喻一期命根。謂由前世所作善惡之業,牽引受報之主——阿賴耶識,於中陰期攬父母之遺體,而托胎受身,故曰雀來入瓶中。
以托胎受身,故有今生,一期濁命,即命根也,故曰以縠覆其口。
今生一期身命完結,四大壞散了,阿賴耶識又離開此身,故曰縠穿雀飛去。
受報之主——阿賴耶識,又受今生所作善、惡業之牽引,又進入六道,而受生也,故曰識心隨業走也。
如同人負欠債務一樣,強有力者先償還,以喻業雖有善、惡,業重者先牽受報也。
心緒多端者,謂臨命終時,心亂如麻,神識潰爛。然心重者,謂亂心雖多,重心在何處,則隨何處而偏墜也,墜即墜落也。
無常殺鬼者,謂時間不留人,剎那奪人生命,是念念未停也。即指心在不停地生滅,牽引色身不停地向衰老、壞爛、死亡的方向變化,不可延緩也。
人天三有者,三有即欲有、色有、無色有也。有者,因果不亡為有,即有因有果也,謂非獨人天之道,即復三界六道,均不能免也。這樣捨身受身,生生死死,惡性循環,至今未已,寧有劫數可論耶?
感傷嘆訝。哀哉切心。豈可緘言。遞相警策。所恨同生像季。去聖時遙。佛法生疏。人多懈怠。略申管見。以曉後來。若不蠲矜。誠難輪逭。
此總結前者所說,出家流弊,非止一端,目睹現狀,令人驚訝感傷,哀痛切心。
豈可緘言者,謂豈可閉口而不言耶?即不可無言也,故還要有所言說。願後學之人,還要將我所言遞代相傳,互相警悟策勵,不可有廢也。
所恨同生像季者,佛說一代時教,以時數論,即按經歷時節因緣說,是正法五百年,謂有教、有修、有證也;像法一千年,謂有教、有修、無證也;末法一萬年,謂有教、無修、無證也。
靈佑大圓禪師,乃唐代時人,值佛出世一千五百年左右,是正法已過,正當像法之末,末法之始,未有福德值遇正法,且像法之末,末法之始,故曰所恨同生像季。
此末法之始,離聖人時間越來越遙遠,佛法雖住世,人多生而且疏,精勤者少,故多有放逸懈怠。
略申管見者,管見者,謂以管窺物,只見一般,非全見也。此乃靈佑禪師自謙之辭,即簡略地申述一下自己的見解,以作為後學之警策,令學人有所知曉,不致迷霧也。
若不蠲矜者,蠲即除也,矜即嚴加持守也。謂今既苦口婆心,如此叮嚀,若再不蠲除漏習,心在佛法,誠難輪逭也。輪者轉也,逭者逃也,謂於此生死苦海,誠難逃脫,意味還要受生死的系縛、障礙、逼迫也。
三、明出家正因
夫出家者。發足超方。心形異俗。紹隆聖種。震懾魔軍。用報四恩。拔濟三有。若不如此。濫廁僧倫。
出家有三:
一、辭親出世俗家,此身出家也。以家乃枷索、火宅、牢獄,是粗重的生死塵累。眾生所以拘留三界,羈絆六道,沉溺三途,不得出離者,皆坐罪於此也。
又十方諸佛,皆以示現出家而得成無上覺道。出家法乃三世諸佛得成無上菩提的共由之路,轉凡成聖,畢竟得作佛的通途。又出家法是依據佛的三藏教典而得建立的,是十方諸佛走過的道路,是真實不虛之涅槃菩提之路,故辭親出家也。
二、悟道出五陰家,此心出家也。以身雖出家,心不入道,亦屬徒然,必也悟道,出五陰家,乃沙門之實也。所謂悟道,謂悟明本具之實相也,然後以理起智,即發起心智,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解脫兩種生死的系縛、障礙和逼迫,故悟道出五陰家也。
三、證果出三界家,以五陰即是三界六道的全體,今既悟道出五陰家,則是證果出三界家也。
三者圓出,是為真出家也。
發足超方者,發謂一念發心出家,足謂志欲走出生死塵勞之區也,故曰發足。超方謂高超方外,即十方之外,所逍遙法也,即解脫一切法的系縛、障礙和逼迫,得大安樂,得大解脫,得大自在也。
心異俗有四:一、續佛慧命,令佛種不斷也。二、降伏四魔,令邪法減損也。三、為報四恩,以盡己分也。四、拔濟三有,同出苦輪也。蓋此四者,乃成佛、降魔、報恩、濟眾之行,四行居懷,故心異俗也。
身異俗者,謂剃髮染衣,執持應器,行佛法之事,形超世表,是身異俗也。
如果身雖出家,而心不入道,即心不異俗,則是穿如來衣,吃如來飯,不辦如來事,即濫廁僧之倫類也,世俗有言,所謂濫竽充數也。
言行荒踈。虛霑信施。昔年行處。寸步不移。恍惚一生。將何憑恃。況乃堂堂僧相。容貌可觀。皆是夙植善根。感斯異報。便擬端然拱手。不貴寸陰。事業不勤。功果無因克就。豈可一生空過。抑亦來業無裨。
此明前者濫廁僧倫,所以反顯正因出家,則不如是也。言行荒踈者,謂言語行為荒誕、粗劣。
虛霑信施者,謂無有修為,不能消化信施,缺應供之德也。昔日俗行慣習,絲毫未改,是恍恍惚惚,徒混一生,德業未修,無善可恃。
況乃堂堂僧相下,乃提獎勉勵也。大德有言:「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帝王將相所能為耳」,十方諸佛皆以示現出家而得成佛道。
出家乃人生的轉折,道路的選擇,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不僅是今生的大事,而且是盡未來際,乃至成佛的大事,從此開始。
出家是果,然果必循因,由果驗因,若無過去的福德因緣,焉能舍離世間深重恩愛,遠離居家五欲,而投佛修道耶?來之有由,實屬不易,難遭遇也,故當倍加珍惜良緣,謹潔護持,令其增長,乃至成佛,切不可以忘乎所以,虛度時光,草草錯過也。若不如是,徒來寶山,空無所獲,後至有悔,何所補也?
辭親決志披緇。意欲等超何所。曉夕思忖。豈可遷延過時。心期佛法棟樑。用作後來龜鏡。常以如此。未能少分相應。
緇即黑色絲織品,披緇即披壞色衣,以別於世俗白衣也。謂辭別親人,走出世俗,剃髮染衣,而為僧者,果為何耶?即宗旨、願望、目的不就是為了上等諸佛,下超凡俗嗎?既然如是,即當日夜思忖,發憤進修覺道,怎麼可以遷延歲月,虛度大好時光呢?是故當一心修學佛法,成就僧材,作佛門棟樑,荷擔如來家業,弘范三界,為人天師表,用作後學師範、榜樣、學處。
以鏡能照美醜,龜殼能占卜,以喻能規範後學也。後二句謂作佛門棟樑,龜鏡後學,固是心之所期,然尚未成就禪定智慧,其功力未充,不能少分相應,又何敢恣情縱意,廢失道業,而負發心出家之志耶?
出言須涉典章。談說乃傍於稽古。形儀挺特。意氣高閑。遠行要假良朋。數數親於耳目。住止必須擇伴。時時聞於未聞。故雲。生我者父母。成我者朋友。
前二句,謂佛弟子,尤其是出家僧人,凡有所言說,皆須引經據典,方成佛法之語、利益之語、清凈之語,方能攝化眾生,令眾生歡喜生善,善根增長,乃至出苦得樂,方有佛法氣氛。若不如此,必流於世俗之隨意說、主觀說、臆斷說,則成閑話、廢話、危害話也,則觸惱眾生,令其煩惱,增長業緣,則是世俗氣氛。是故,若有所說,當涉典稽古,說得其所,此明自立之德也。
謂形貌儀錶,挺拔殊特,以剃髮染衣,與道相應,具佛法氣氛,所謂內心坦然,頂天立地,正大光明,理直氣壯,不委曲佛法,此所以異於世俗也。
意氣高閑者,謂心意、氣氛、質的,均要高超凡情和塵俗,幽靜、雅緻、清凈、安閑,遠離喧囂憒鬧也。
遠行要假良朋者,謂世間出門遠行,要結伴良友。以出門事事難,結伴良友,有了困難,就可以隨時得到良友的幫助和照看,聽聞良友的好言和指導,一路才能一帆風順。
修學無上覺道亦是如此,從初發心之因地,一直到果地,更須善知識的啟迪、開導、教誨和同參道友的策進、鼓勵和助成,時時聽聞教法,聞所未聞,能使自己從始至終保持在正確的學佛位置上,永遠立於不敗之地,直至成佛而後已。後二句,謂身心是父母給的,離卻父母,則無有我,然我之德業,即德行、道業,乃假善知識,及同參道友之功也。意謂離開善知識、同參道友,同樣亦無我之德行、道業可成也。
親附善者。如霧露中行。雖不濕衣。時時有潤。狎習惡者。長惡知見。曉夕造惡。即目交報。歿後沉淪。一失人身。萬劫難復。忠言逆耳。豈不銘心者哉。
此較量擇友損益。
謂親近依附善者,雖不見其善,而相親相附之間,不知不覺地受其善的影響,使自己在消除惡的習慣的同時,而善良起來,潛移默化地在披其德風,增長自己的德行。世俗有言,所謂「近朱者赤」也,故曰,如霧露中行,雖不濕衣,而時時有潤也。
狎習惡者,雖不見其惡,而相狎相習之間,不知不覺地自喪其志,敗其道,而密長其邪見,而朝夕造惡也。世俗有言,所謂「近墨者黑」也。
即目交報者,謂即現在目前而交互受報也,即現作現報,現世受報也。
歿後沉淪者,歿即死亡,謂死亡之後,還要循業受報,沉淪生死苦海也。
一失人身,萬劫難復者,《涅槃經》雲:「失人身者,如大地土。得人身者,如爪上土」,然即失而思復,不亦難乎?忠言逆耳者,古雲:「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然忠言所以逆耳,不願意聽,乃習氣使作也,若知習氣作障,則不逆耳也。
銘心者,謂銘刻在心,永誌不忘也。此乃靈佑禪師自謂:「我之所說,皆是忠言,雖然逆耳,然實有利於行,汝等後學可不銘刻在心,而努力付諸實踐者哉」?意謂當如是也。
便能澡心育德。晦跡韜名。蘊素精神。喧囂止絕。
此明銘心力踐之效也。
故雲澡心育德等,以眾生的塵垢染污之心,必須以法水洗滌沐浴之,方能凈除貪嗔痴三毒,而養育戒定慧三學,乃至成就如來的智慧德相,故曰,便能澡心育德。
晦跡韜名者,謂隱幻身,藏虛名,默默無聞,則與世俗無干,方能高超凡塵,幽靜雅緻,清凈安閑,與道相應,自然修行。
蘊素精神者,蘊者積集義,此所以養正;素者不染義,此所以去邪;精神者心也。養正去邪,乃僧之行也,故曰蘊素精神,此澡育之功也。
喧囂止絕者,喧即喧嚷,囂即眾人吵鬧,總指俗境而言,謂出家修道,首當止絕俗境,遠離喧嚷吵鬧,然後道可修也。
四、示入道由徑
前者所明,皆是就事相而言,謂如何檢點、約束身心,折伏三業,對治過非,磨練心志、氣節之事,尚未涉及入理,理謂教外別傳,上乘之理,直指人心,以心印心,見性成佛之理也。
今正示直入無上菩提道之由徑,然以眾生根基體性不一,所謂有上根、中根、下根之不同,故使如來應機說法,將一乘實相,真實之法,分作次第說,由淺入深,說二乘,謂聲聞乘、緣覺乘,說三乘,謂聲聞乘、緣覺乘、菩薩乘,此皆是方便施設,所謂方便教也。
方便教亦名漸教,所謂如來通過說三藏教典一代時教,來教化、教誡、教誨不同根性的眾生,使其隨順方便,隨類各得解,皆能攝化在佛法之中,各得其所也,是名教下,亦名如來禪。
除教下方便如來禪之外,尚有宗下,教外別傳,祖師禪。所謂宗下,教外別傳,祖師禪,即指如來於說三藏教典一代時教之外,別傳最上一著,即一心之法,所謂不假語言、文字、聲教,乃直指人心,以心印心,見性成佛者是也,此屬頓教,謂頓悟、頓斷、頓證,直了成佛也。此名宗下,宗者崇也,又宗者要也,乃最為崇尚之要義,謂成佛妙理也。
頓超方便之門者,以佛說的三藏教典一代時教,依之悟理起修,證果,總屬方便次第淺深,逐漸而至,從因地初發心一直到果地,須三大阿僧祇劫,是劫數久遠,道路屈曲且長,中間難免有迂迴,乃至退轉。然惟參禪一著,頓悟本心是佛,心外無法,則義無反顧,當下即達寶所也,所謂佛寶之所也,故曰頓超方便之門。
心契玄津。研幾精要。抉擇深奧。啟悟真源。
此明參究功夫。謂參禪、究理、悟心也。參究之功,舍諸方便,謂不假語言、文字、聲教,所謂以心印心,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如佛在靈山,拈花微笑,迦葉默契,謂忽然心與理契,頓悟本心也。
參禪乃直究性理,謂參究密藏之理,參至忽然心與理契,是謂大徹大悟也。玄即玄妙深奧,指所參之理說;津即津梁,指所參理之用說,是名心契玄津,謂徹法之底源是也。
研幾精要者,研者,究也,謂深究也;又研者,推也,敲也,謂仔細推敲也;又研者,琢也,磨也,謂認真琢磨也。幾者,微也,細也,謂微細觀察也。精者,不粗糙也。要者,不泛泛也。謂前者雖雲心與理契,只恐亦是見其粗,而未見其精。如人慾得米,而必先見谷,見谷為其粗,見米為其精。見其泛,而未見其要,如人見物,只見外表,而未見內在,豈可盲目認取,坐待自守耶?必也研窮其幾微,而舍其粗,取其精,舍其泛,而取其要也。
佛於農歷十二月初八日,在菩提樹下夜睹明星,忽然徹悟,並開拓發明本心,性成無上道,借樹稱名,故曰菩提道。佛得成無上覺道之後,第一句話就說:「奇哉!奇哉!大地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只因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
《楞嚴經》雲:「見明之時,見非是明。見暗之時,見非是暗。明還於日,暗還黑月,不汝還者,非汝而誰」?又雲:「聲生亦非生,聲滅亦非滅,生滅二圓離,是名常真實」。識心所緣之境,即妄心緣妄境,有能緣、所緣,未離能所也,是尚未到牢關,桶底尚未脫落。以心境影子未捐,所謂貼身布衫未脫,還沒露出本體,不是僧家住足之處,是故不可坐於玄妙深奧也。
必也嚴加抉擇,重重披剝,所謂玄妙深奧,更須訶也,如是抉擇徹底,是無玄妙可入,無深奧可住,功歸乎平常。所謂「玄玄玄妙妙妙,玄妙至極平常道,若能於此得消息,真知如來不死葯」。所謂本來平常者是也,平常即無事之謂也,故名抉擇深奧,啟悟真源,即心之本源也。
此示其去就。謂學者參禪、究理、悟道,不可師心自是,即不可以心為師,認定自己所悟即是。
若其尚未契悟真源,徹法之底源,須親近善知識、師友,依善知識、師友抉擇。若其已契悟真源,須求善知識、師友驗證有據,以此宗不落格量,即超越級格限量。
難得其妙者,妙即不可思議,所謂心行處滅,言語道斷,是心行不能及,言語不能表,非物所拘。
學者參尋,貴在契悟,以悟為則,所謂悟者,如大夢初醒,一切明白,勿復有疑,從此無事。三祖僧璨雲:「毫釐有差,天地懸隔」,故當切須仔細用心,不可疏忽也。
可中頓悟正因。便是出塵階漸。此則破三界二十五有內外諸法。盡知不實。從心變起。悉是假名。
此正明所悟之境。
可中者,謂學人於參禪、究理、悟道之中。正因者,謂眾生本具之本覺佛性,是為成佛之正因,所謂正因佛性是也。便是出塵階漸者,以眾生迷於本心,不覺念起,認物為己,心被境遷,起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輪轉,所以流出無邊生死、罪業和痛苦。
佛說:「十方世界唯是一心」,馬鳴菩薩說:「法界一相」,即十法界唯是一實相,謂無相也。今既於參禪、究理、悟道之中,識自本心,見自本性,悟明一心,通達實相,了達心外無法,所謂「三界虛妄,本無三界」,如是則無攀緣處,無憎愛處,無取捨處,乃至無作業處,自然心安理境,守本真心,所謂「狂心頓歇,歇即菩提」是也,故曰便是出塵階漸,謂便是逐漸出離生死塵勞的階級。
此破三界二十五有者,三界二十五有不出六道,有生有死,有因有果,因果不亡謂之有。四洲為四有;四惡趣為四有;六欲天為六有;梵王天為一有;無想天為一有;五那含天為一有;四禪天為四有;四空天為四有,共計二十五有。內外諸法者,內指身心,外指世界。破者,以佛是醒來人說夢中事,告訴眾生,眼之所見,耳之所聞,口之所說,心之所想,皆是夢幻泡影,本來不有,無法可得。然眾生迷執,不肯放舍,所以被拖進無邊的生死、罪業和痛苦。今既參禪、究理、悟道,當其大徹大悟時,亦如大夢初醒,心開意解,心明眼亮,方知三界二十五有,皆夢中事,既然是夢,則無有真實,空無一物,故狂心頓歇,不再理會、計較,故曰破也。
盡知不實下,此明所以能破三界二十五有生死塵勞之由。佛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三界六道皆以無明妄心而得住持,若離妄心,則無一切境界之相。所謂妄心生了,妄境現前了,心境纏縛,障蔽心源,不得清凈解脫。
《楞嚴經》雲:「無始生死根本,則汝今者與諸眾生用攀緣心為自性者」。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心是六塵緣影,六塵緣影是心,是塵有則生,塵滅則無,離塵無體,內心、外境舉體虛妄,假名為心。然無始劫來,眾生迷於本心,而認妄為真,認賊為子,上當受騙,自劫家寶,流浪三界,受生死貧窮。故靈佑禪師啟迪後學悟明本心,了達此生滅妄心,舉體虛妄,本無此心,不可用也;外境虛妄,本無外境,不可著也。
不用將心湊泊。但情不附物。物豈礙人。任他法性周流。莫斷莫續。聞聲見色。蓋是尋常。這邊那邊。應用不缺。
此明悟後履行實踐之功也。
不用將心湊泊下三句,是令消除、排遣俗境也。湊者,即有所用心也,謂籌措、湊合;泊者,即積蓄、停泊。不用將心湊泊,謂悟明本心,無有一物,清凈本然,本無生滅,本自具足,但隨順法性,令心無事,即是修也。
若不是這樣,再去追憶過去,執著現在,計劃未來,皆是無事找事,將心湊泊,障道因緣,故金剛經雲:「過去心不可得」,以過去的一切如東流的逝水,過往的雲煙,醒來的夢幻,不可得也,故不要去追念、憶想。「現在心不可得」,以現在的一切亦是在不停地遷移變化,新新不住,皆是生滅、無常、可壞之性,不要去貪著、攀緣、妄想執著。「未來心不可得」,以未來的一切尚未現前,不可測度,亦不要去計劃、安排、籌措。
情附於物者,謂於一切事物上,妄立知見,見好見壞,唆發妄情,生起憎愛,而作取捨,於取捨之中起惑作業,皆是情附於物,則被一切事物所障礙。反之於一切事物上,不取於相,如如不動,則什麼也不能障礙也,故曰物豈礙人?任他法性周流下二句,經雲:「若能轉物,即同如來」,所謂轉物,不為物轉即是轉物。大德有言:「心隨萬境轉,轉處實能幽,隨流認得性,無喜亦無憂」。
所謂隨緣不變,謂逆順現前了,面對現實,就不作逆順想,就不憎愛,就不取捨,就不作業,是雖隨緣而常不變也。
所謂不變隨緣,謂雖於一切事物上,不妄立知見,不唆發妄情,不作取捨,亦不作業。然於一切事物,面對現實,不回不避,不為物轉,反覆磨練,隨順法性,是雖不變而常隨緣也。
莫斷莫續者,莫者不也,斷者滅也,續者常也,執斷執常,乃外道也。佛法遠離斷常,是雖不變而常隨緣,此所以離執斷。雖隨緣而常不變,此所以離執常。不執斷,不執常,乃是圓通通、活潑潑的佛法,故雲莫斷莫續。
聞聲見色二句,是功歸乎平常。以六塵虛妄,本無六塵,聲色二塵,亦復如是。又塵者染污義,能染污真性故,故於聞聲見色之間,亦不妄立知見,不唆發妄情,不作取捨,不起惑作業,如是聞聲見色,豈不尋常乎?尋常即平常也,所謂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者也,故曰尋常。
四祖道信開示牛頭雲:「境緣無好醜,好醜起於心,心若不強名,妄情從何起?妄情若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隨心自在,無復對治,即名常住法身,無有變易」,亦此義也。這邊那邊兩句,明應用不缺,謂大機大用,應機施教,隨緣度化,無不自在,無有缺限也。
如斯行止。實不枉披法服。亦乃酬報四恩。拔濟三有。生生若能不退。佛階決定可期。往來三界之濱。出沒為他作則。此之一學。最妙最玄。但辦肯心。必不相賺。
此總結利益,鼓勵、獎勸之意。
如斯行止者,乃指前者參禪悟心,出塵破三界二十五有,不復妄立知見,不唆發憎愛妄情,不作取捨,亦不作業,乃至發起大機大用,應機施教,隨緣度化,無不自在,無有缺限等。如斯之行履也,實在是不枉出家為僧,剃髮染衣,披佛應法之服——三法衣也。
同時亦能上報四恩,下濟三有之苦,生生不退者,謂心凈如水,來去明白,無有隔陰之迷,故不退轉於佛法也。佛階者,乃成佛之階級,謂十信、十住、十行、十迴向、四加行、十地、等覺,五十五位妙菩提路是也。可期者,謂可以期望也。
往來三界之濱,出沒為他作則者,以菩薩悟明一心,通達實相已,深知生死涅槃等空華,所以菩薩不住生死,不再貪著、攀緣、妄想執著世間的一切事物;亦不住涅槃,亦不貪著、攀緣、妄想執著出世間的一切事物,如是菩薩無有生死可了,無有涅槃可證,所以菩薩無有自己的事情可作,唯為度脫利益眾生,而無有休息。是難行能行,難舍能舍,難忍能忍,不為自己求安樂,但為眾生得離苦,而發大誓願,所謂「伏請世尊為證明,五濁惡世誓先入,如一眾生未成佛,終不於此取泥洹」。待地獄已空,眾生皆得做佛已,跟在眾生之後,最後成佛,故能往來三界之濱,出沒為他作則,作則謂作師範、榜樣、學處也。
此之一學,最妙最玄者,謂此之參禪悟心,一切無所求,不為自己求安樂,但為眾生得離苦。使眾生得安樂一學,乃十方諸佛已學,故最為玄妙,最為深奧,是故現在菩薩今學,未來菩薩當學,以令續佛慧命,使法燈不滅,佛種不斷也。但辦肯心,必不相賺者,《法華經》雲:「我今為汝保任此事,終不虛也」,意謂,如斯行止,乃十方諸佛的共由之路,得成無上菩提的通途,應當深信不疑,忍可於心,愛樂隨順,畢竟得做佛。
問曰:「頓悟本心,直了成佛,雲何尚雲生生若能不退,佛階決定可期,得無中間,尚有退轉,漸次之修乎」?答曰:「《楞嚴經》雲,理雖頓悟,乘悟並銷,事非頓除,因次第盡」是也。
今雖從緣,一念頓悟本心,然有無始習氣未能頓凈,尚假修為,以凈除現業流識。所謂汝但於一切事物,不妄立知見,不唆發妄情,不作取捨,亦不作業也。即此修為,古人於水邊樹下,不知費卻多少鹽漿,即下了多少功夫也。
若有中流之士。未能頓超。且於教法留心。溫尋貝葉。精搜義理。傳唱敷揚。接引後來。報佛恩德。時光亦不虛棄。必須以此扶持。住止威儀。便是僧中法器。
此示未能頓悟本心,超越方便者,即中下根人,還要留心佛說的三藏教典一代時教,所謂教理行果,從聞思修入手。
溫尋貝葉者,溫尋者,即溫習經文,以求其義。貝葉者,即西域有貝多羅樹,其葉可以作紙,以書寫經文。
傳唱敷揚者,謂作大法師,宣傳、倡導、敷演、弘揚佛的教法,接引後來眾生,用報佛恩也。經雲:「假使頂戴經塵劫,身為床座遍三千,若不傳法利眾生,畢竟無由申報者」,故唯如說修行,自利利他,方可酬報佛恩也。
時光亦不虛棄下四句,謂中下之機,必須習學佛的三藏教典,藉一代時教扶持,是大好時光亦不虛度,於行住坐卧,自然合乎僧人的法度,具足僧人的威嚴儀錶,是亦不失作僧中的應法之器,謂方可成道器也。
豈不見倚松之葛。上聳千尋。託附勝因。方能廣益。
此總結前者參禪習教之益,謂參禪或習教,皆可建立不可思議的佛法利益。
松即松樹,以喻宗下教外別傳——祖師禪,與教下佛說的三藏教典——如來禪。葛即葛藤,此喻參禪或習教之人。尋即一尋八尺。謂葛藤倚附松樹而上長,可高聳而達千尋,以喻僧家依據參禪、究理、悟心,或習學佛法,三藏教典一代時教,可以建立不可思議的佛法利益,乃至畢竟得做佛,皆賴倚寄附托之功也。
懇修齋戒。莫謾虧踰。世世生生。殊妙因果。不可等閑過日。兀兀度時。可惜光陰。不求升進。徒消十方信施。亦乃辜負四恩。積累轉深。心塵易壅。觸途成滯。人所輕欺。古雲。彼既丈夫我亦爾。不應自輕而退屈。若不如此。徒在緇門。荏苒一生。殊無所益。
前者所明,乃上根之人,於宗下參禪悟心;中下根人,於教下溫經習教,弘法利生。此兼示齋戒,亦須懇切而修,不可徒恃所悟、所學,而有所輕慢、虧缺、逾越也。如是齋戒不缺,則人天勝報,永不失耳。
不可等閑過日,即反覆勸勉之義。謂不可以等待,而不努力進修,閑散無事,昏昏度日,可惜大好時光白白流去,而不求上升前進也。不惟浪費十方信施,尚且辜負四恩,罪業積累,轉而且深,心塵壅塞,迷惑轉重,觸途成滯,所向皆是障礙,無路可走,被人所輕賤、欺負。
古人雲:「他人能做出世丈夫,我亦應當做」,不應妄自菲薄,而自甘暴棄也。若不是這樣,雖剃髮染衣,出家為僧,亦是枉然,是空過一生,來到寶山,空無所獲也。
五、總勸叮嚀
伏望興決烈之志。開特達之懷。舉措看他上流。莫擅隨於庸鄙。今生便須決斷。想料不由別人。
此總結勸勉叮嚀之辭。
伏望興決烈之志者,謂靈佑禪師苦口婆心,懇切、實在地警策學人之後,恐後學怠慢、疏忽、草過,故又伏首期望後學能興起決定、英烈之志。烈者猛烈、強烈也,如大火燃燒,其焰猛烈,勢不可擋,一切盡焚,咸成灰燼,無復存者。又如大風猛烈迅疾,無能擋者,所過之處,一切摧毀。
經雲:「剛強眾生,難調難伏」,無始劫來,生生世世於八識田中,熏習而成的貪嗔痴等八萬四千生死種子,所謂生死習氣、惡習嗜好,高超須彌,積重難返。今雖參禪習教,若不發英雄決烈之志,與其徹底決裂,如斷裂石不複合,缺鼻針不復用,焉能不為頑愚、怯懦、懶散、名聞利養之所羈絆耶?
開特達之懷者,謂不惟形貌儀錶挺拔殊特,以剃髮染衣與道相應,具佛法氣氛,而且心意、氣質亦要高超凡塵,遠離憒鬧、卑微淺見、狹隘自私、頑愚偏執。有如虛空,一切包容,普皆救度,咸令離苦,得畢竟樂。
舉措看他上流下,謂舉止言談,見聞覺知,施為運動,向好樣學,勿向壞樣學,論語雲:「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省也」。
今生便須決斷下,古人雲:「今身不向此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所謂一生決了,不受後有也。又《楞嚴經》阿難雲:「將謂如來惠我三昧,不知身心本不相代」。又俗雲:「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不修不得」。故生死大事,成佛大事,皆由自決,不由別人也。
息意亡緣。不與諸法作對。心空境寂。只為久滯不通。熟覽斯文。時時警策。
經雲:「種種心生,則種種法生」,是妄心生了,妄境現前了,是知若能內之妄心不生,則外之妄境自亡,如是心境不偶,妄心與妄境無復對待,是生死妄緣不空而自空也。
心空境寂者,謂心境虛妄,本無心境,即心境本自空寂。今所以不能息意亡緣,是妄心生了,妄境現前了,心境纏縛,障蔽心源,不得清凈解脫也,只是久為生死習氣所滯,不能豁然通達耳。故當熟覽此文,時時警悟策勵,要隨順聖教祖語,勿循習氣妄情耳。
強作主宰。莫循人情。業果所牽。誠難逃避。聲和響順。形直影端。因果歷然。豈無憂懼。故經雲。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故知三界刑罰。縈絆殺人。努力勤修。莫空過日。
此備陳三世因果、罪福不亡也。
強作主宰者,謂今既投誠於佛,頓入空門,而出家為僧者,生死習氣再發作,再逼迫,再積重難返,乃至失命因緣,也要下定決心,咬緊牙關,穩住心神,令其不亂,不隨順妄想、玩留惡習,堅持正念,主人用事,強行主宰,逆彼無始生死欲流,而隨順聖教,莫循人之妄情也。若不這樣,則立竿就有影,循業就受報,是因果自負,自作業還自受也,不可逃脫避免也。
惡業是這樣,善業也是這樣。聲和響順,形直影端者,此二句以喻造善業,則受善報,亦復如是也。所謂種瓜得瓜,種毒草結毒果,作善得善報,作惡得惡報,因果報應,絲毫不爽也。
因果歷歷,昭然可見,觸目皆是,豈可昧心而無憂懼哉?故經雲:「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經雲:「如暗書字,火滅字存」。又如色里青膠,水中鹽味,雖不見,而不失也。如世尊遭馬麥之報,釋種遭琉璃之誅,此皆酬遠因也。
以業是殘酷無情的,並也公平。佛雖願力弘深,大慈大悲,神力不可思議,救拔一切眾生,同出苦輪,共成佛道,然佛不能阻擋眾生循業受報,是故三界因果刑罰,縈絆殺人,不可免也。
經雲:「諸業不造,自然成道」。又雲:「無業不生娑婆」。所謂「生心,大小二鬼即有摸索處。不生心,閻羅老子拘不得」。故《起信論》雲:「不覺故心動,說名為業,覺則不動,動則有苦,果不離因故」。然起動義是業義,心不起動,是業無所依,是知,生死過咎,皆坐罪於起心動念也。
今既深明因果,謂因從何來?果由何至?是故,當回頭是岸,於生心動念處下功夫,努力勤修,改往修來,改正、修正自己,這樣才能走出困境,改變被動局面,步入坦途,趣向光明也。
深知過患。方乃相勸行持。願百劫千生。處處同為法侶。
深知過患者,乃指前者三界刑罰,縈絆殺人,因果不爽也,故當互相勸勉,勤修聖道,而不令失時也。
後二句乃誓願之辭,謂果能互相聽從勸勉,相扶修行聖道,則於一切時,於一切處,以法緣相逢,而為法伴侶也。蓋以是志同道合,自然相遇也。
乃為銘曰。幻身夢宅。空中物色。
銘者,乃刻鑄在石碑或器物上的文字,多是歌功頌德,或警示後人的語句。又銘者,牢記之義,謂銘刻在心,永誌不忘也。古人於盤子、器皿、桌案、杖扶上,皆刻有銘,為警示戒勉也。
今靈佑禪師,於前者說文之後,又系之以銘,其意亦然,無非重述上文之義。亦如經中,先說長行,後說偈頌也。
乃為銘曰者,此乃靈佑禪師,於前者苦口婆心說文之後,尚不舍大慈,恐後學疏忽,乃以銘重宣其義,欲令學人能牢記不忘,將此警策銘刻在心也。
幻身夢宅者,身即正報身心,宅即依報世界,身以幻稱者,宅以夢稱者,謂此身心世界,悉是在迷眾生,於生死長夜,夢中之幻化也。如《金剛經》雲:「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剎那變壞,不可久停,終歸破滅也,非幻身夢宅而何?
空中物色者,此重明依正二報夢幻之意。經雲:「五陰虛妄,本無五陰」,謂三界似有,而實無也。
前際無窮。後際寧尅。出此沒彼。升沉疲極。未免三輪。何時休息。
此明生死無涯。
以無始劫來,生生世世,眾生就流浪三界,輪回六道,出沒三途,是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求其前際,無有開始,推其後際,亦無終了,被生老病死所逼迫,疲憊至極,苦不堪言,這種惡性循環,至今未已。若非參禪悟心,溫經習教,堅持齋戒,何由出離?若不出離,不知何時休息也。
貪戀世間。陰緣成質。從生至老。一無所得。根本無明。因茲被惑。
陰緣成質者,陰即五陰,緣即十二因緣,謂由五陰,即十二因緣,成此身心之質也。
五陰成質者,以眾生在迷,所以貪戀身心世界等一切事物,而積集色受想行識這五種虛妄之法,和合成此虛妄身心,故曰陰成質。
十二因緣成質者,以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此十二種虛妄之法,連環鉤鎖,相續不斷,謂之流轉門,謂流轉輪回生死也,故曰緣成質。
以五陰即是十二因緣,十二因緣即是五陰。是開五陰為十二因緣,合十二因緣而為五陰,故曰陰緣成質。
從生至老,一無所得者,以此五陰身心,乃循因結果,循業發現,是眾苦都集之處、眾罪都集之處、眾穢都集之處。此五陰身心即是罪業、痛苦、災難;即是惡病、毒刺、膿瘡;即是衰老、病苦、死亡;即是惡獸、毒蛇、怨賊;即是行廁、糞穢、污濁;即是系縛、逼迫、障礙;即是苦海、火宅、牢獄。人生到世間,就兩件事:一是造罪,二是遭罪,這就是人生的全部內容,除此以外,更沒有其他,所以此五陰身心,誠應舍罪惡之物,無一是處,何所得耶?
根本無明者,謂眾生雖具有清凈實相,成佛真體,本來是佛,然迷而不自覺知,即不能悟明、認識、知道,而妄有念起,即此一念即是無始根本無明不覺迷惑之心也,是為根本無明,亦名無始無明,又名生相無明。
因茲被惑者,謂諸眾生為此根本無明所惑,故於身心世界,妄生貪戀也。除非參禪悟心,了達法界一相,十方世界唯是一心,更無他法,此無始根本無明不覺迷惑之心,方可停寢,不再迷物,即不再認物為己也。
佛說:「當勤精進,……,慎勿放逸」。大禹惜寸陰。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古雲:「尺璧非寶,寸陰是竟」。儒雲:「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俗雲:「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不如寸光陰,寸金丟了有處找,光陰失了無處尋」。又雲:「時間即是生命」。又雲:「時間不留人」,此皆示光陰寶貴,故可惜也。
剎那不測者,經雲:「勿輕小罪,以為無殃,水滴雖微,漸盈大器,剎那造罪,殃墮無間,一失人身,萬劫難復。壯色不停,猶如奔馬,人命無常,過於山水,今日雖存,明亦難保」。又《四十二章經》雲:「人命在呼吸間」,是朝不保夕,何可測耶?
今生空過,來世窒塞者,謂是日已過,命亦隨減,如少水魚,斯有何樂?大眾當勤精進,如救頭燃,但念無常,慎勿放逸、懈怠、懶惰、睡眠。夜則攝心,存念三寶,莫以空過,徒勞身心,後生深悔。若不如此,今生的生死系縛、障礙絲毫未減,則積至來世,則貪嗔痴等生死習氣將愈加重也,所謂神識昏昧,不通利也,故曰來世窒塞。
無邊生死所以前際無始,後際無終,皆坐眾生迷於本心也,故曰從迷積迷。
皆因六賊者,賊指六識,謂六根攀緣六塵,而生六識,流出無邊的生死、罪業和痛苦,使本具之家寶,即無上佛寶,遭劫遺失,故曰皆因六賊。
如是往返於六道之中,被生死系縛、逼迫、障礙,不能出離,故曰六道往還。
前者皆警示生死無常,迷妄顛倒,此方示參禪。故古人大事未明,不憚疲勞,跋山涉水,尋師訪友,辨邪揀異,祛惑悟理,明本分事,終不肯坐待守愚,師心自是,而自欺也。如雪峰、岩頭、欽山,結友參方,三登投子,九上洞山,後皆成大器,豈非師友之力乎?
故參禪之士,須早訪明師,親近高僧大德,庶幾為我抉擇真偽,檢束身心,以剪去荊棘,荊棘謂毒刺也,即身心之非,不正之弊也。
世自浮虛。眾緣豈逼。
此恐學人不達世緣漂浮虛妄,妄遭逼迫,有失正念,廢止修行,故此示之。
世自浮虛,眾緣豈逼?百丈大智禪師曰:「一切法本不自言空,亦不自言色,亦不言是非垢凈,亦無心系縛人,但人自虛妄計著,作若干種解會,起若干種知見,生若干種愛畏。但了萬法不自生,皆從自己一念妄想顛倒取相而有,知心與境,本不相到,當處解脫,一一諸法當處寂滅,當處道場」。若能如是解行,則在處一般,無有何事能逼迫也。
研窮法理。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