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定法師:漫說《中阿含》(卷十七)~C 關於「十一患」與「三定」

  接上文(《長壽王本起經》)

(三)關於「十一患」與「三定」

  佛陀在離開了大眾比丘之後,就施展神通,騰空而去。他先到拘舍彌城的近郊的婆羅樓羅村,看望了正在此修行的婆咎尊者佛陀見這位弟子晝夜不眠,精勤行修,志行常定,住道品法,心裡十分歡喜,於是就問他:「婆咎比丘你現在一切還好吧?」婆咎說世尊,我很好啊,「我常安隱,無有所乏」,我們這里從來就沒有什麼爭斗之類的是非恩怨。佛陀聽後,就離開此村,不久到到達了護寺林,在那裡佛陀到一棵樹下,敷好坐具,結跏趺坐。

  世尊在未入定之前,對於拘舍彌城中比丘之間的斗訟之事,仍是記掛於心。他心裡想,如果一個比丘共住的道場,「數數斗訟,相伏相憎,相嗔共諍」,真正的修行人,是不會喜歡那種地方的。想著想著,世尊也沒有繼續入定,他站起身來,便前往支提國的東竹山林(般那蔓闍寺林)走去在此林中,他的三個上座弟子居住其間,其中一個就是天眼第一的阿那律尊者

  閑言少敘,三位尊者恩師大老遠趕過來,都十分感動。當世尊問起他們三人之間和合之事時,他們都一致回答說很團結,大家彼此都和睦相處,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爭斗等不愉快的事情世尊聽後,深深地讚歎說:「好啊,真是好啊!阿那律,你們做得很好。如是汝等常共和合,安樂無諍,一心一師,合一水乳。那麼,你們是否已經獲得了超出常人之法,而不程度地住止於此無比安樂境界呢?」

  阿那律回答說:「是的,世尊,我們已經證得此種無比安樂境界我等光明便見色,彼見色光明尋復滅。請教世尊這是什麼呢?」

  佛陀聽後,就對阿那律說:「阿那律,你們出現這種情況那是為你們還不能夠通達此相的緣故。」

  接下來,佛陀開始講他未證道之前在修行中所遇到的各種問題,即世尊修行過程中,也同樣遇到過這些問題,此問題的核心即「亦得光明而見色,彼見色光明尋復滅」。為什麼會消失掉呢?如果把造成消失的原因歸結起來,就是所謂的「十一患」。

  在這里我們需要搞明白「得光明而見色」是什麼意思。其中的「光明」,一般認為是禪定中的一種修行境界,即心繫念光明觀想。那麼既然心中繫念光明,為什麼又會「見色」呢?依據南傳論師的觀點,「得光明是指禪定中所出現的一種光;而「見色」是指得到第四禪後能夠開發天眼而能見色。那麼這個「色」指的是什麼?是物質精神世界本源,還是生死輪迴真相?既然見到光明,又見到色,為什麼這種境界很快就消失了呢?是不是指所修的禪定功夫還不到家,還不究竟的緣故?由這個光明,我們需要思考一個問題是,佛陀在明心見性之時時間應該在後半夜。當他夜睹東方明星的時候,他忽然大悟,並且是徹底的證悟。他悟出了什麼?是不是他的眼前一片光明?或者是說他見到了色相世界真相對於這個問題,我們需要作深入地思考,方能參透其中點滴的真諦

  世尊說,當他遇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也曾作是念:「我心中有何患?令我失定而滅眼,眼滅已,我本所得光明而見色,彼見色光明尋復滅?」這里的「眼」,就是指的「天眼」。對此,世尊進行了反思,「我行精勤無懈怠,身止住,有正念正智,無有愚痴,得定一心」。既然如此,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世尊遂逐步得出結論,通過層層分解的方法,最後終於得到問題的步驟與關鍵

  1、疑患(疑惑)——世尊初步將「得光明而見色,彼見色光明尋復滅」的原因,歸結為「心生疑患」。那麼假如心中不生疑患,那麼就選擇「遠離獨住,心無放逸,修行精勤」,那麼就會解決這個問題。但是實際結果是,問題並沒有解決。

  2、無念之患——所謂「無念」,就是不專註,心神遊離不定,不能聚精會神。觀察的結果是:問題無法解決。

  3、身病想之患——就是觀察自己的身體是否已生起病患

  4、睡眠之患——就是在打坐之時,陷入昏沉,繼而打起瞌睡。

  5、過於精勤之患——就是修行過於精進,沒有注意到勞逸結合。此即「欲速則不達」的同義詞。佛陀在這里作了個比方,他把過於精勤比作一個大力氣,用手去捕捉一隻蒼蠅。由於用力過急過猛,即使蒼蠅被逮著了,也被他捏死了

  6、太懈怠之患——是「過於精勤」的反面,即過於懈怠了。就好比一個人去一隻蒼蠅動作慢騰騰的,當他伸手去捉蒼蠅時,蒼蠅老早就飛得不知去向。

  7、恐怖之患——在這里要多說幾句。《心經中有「無有恐怖」之句,恐怖就是恐懼、畏怖。根據南傳論師的分析,我們對於現世的罪報應該懷有恐怖心理,只有心存恐怖,才能避免造罪,因此我們應養成恐怖罪報的習性,然後,我們遠離惡業與罪報,從而獲得解脫。但是問題是現實之中的人,如果沒有絲毫的造罪不太可能。從大乘佛教的立場上來看,廣義的「殺生」不僅包括殺動物,也包括殺植物。如此一來,我們每天吃素菜,也算是一種殺生,我們每天都在殺生都要造罪。如此一來,我們無時無刻就生活恐怖感之中,處處如履薄冰,勢力惶惶不可終日。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佛教在造罪問題上,也分輕重,而且也將自己的一部分修行功德迴向法界有情,等於是一種回報與補償。從這個意義上講,只要修行的最終目的達到了,造些細微之罪業,似乎難以避免。相反,如果我們處處過於小心謹慎,處處縮手縮腳,反而不利於修行證道。因此,恐怖是一種過失,我們不應恐怖,而應該去修習「無畏」。這個「無畏」,不是說不畏因果,而是不畏枝末細節,不為小事所左右。若從根本上講恐怖是由愚痴心而生起,因為我們「心有掛礙」,執有我法而患得患失,最終將一事無成。

  8、喜悅之患——從傳統觀點上講喜悅應該是禪定之中一種正常的現象,同時也是修定達到一定層次的表現。但從高層次來講,能夠產生喜悅,說明次第不低;但是如果貪著於喜悅那就說明心有所執,就是一種病患佛陀在此舉了個例子就好比一個人原指望想找尋到一個寶藏,結果他卻一下子找到了四個寶藏,於是這個人便心花怒放,得意忘形無以自製。我們常講「被勝利沖昏頭腦」,就是指的這個意思。人在勝利面前,容易失去理性(定力),從而導致判斷失誤,接下來自然是難以取得成功。

  9、自高心之患——所謂「自高心」,就是驕傲自大,自己認為自己很了不起。一個人如果自視過高,那麼很容易出問題。所以佛教將「貢高我慢」視為很嚴重的病患之一。

  10、若干想之患——就是心神不定,東想西想,天南地北,海闊天空。表面上看他穩如泰山,坐如磐石,實際上卻是心猿意馬,「浮想聯翩」,思想早就跑到九霄雲外去了。我們常常會犯這種毛病,禪家有個術語,叫「打妄想」。坐在那裡心定不下來,於是就開始運用聯想:一會兒紅包,一會兒股票,一會兒上網聊天,一會兒想起家裡家外的那攤子破事……結果想來想去,就想散了神,再也無法安心打坐念佛了。

  11、不觀色之患——就是對精神物質世界的本質缺乏觀察,或者說在觀察色相方面有所欠缺,不專註,這也是一種病患。那麼什麼才叫做「觀色」呢?是「照見五蘊皆空」?還是「諸行無常」與「諸法無我」?這個需要作深入地探究。

  當以上的十一患都一一觀察過後,此時方才「得心清凈」。但是只是去除了十一患還不夠,尚需要進一步修學三定。哪三定?即「有覺有觀定」、「無覺少觀定」、「無覺無觀定」。

  1、有覺有觀定——即具備「覺」與「觀」之定,一般是指初禪之定。

  2、無覺少觀定——即具備「覺已停止」與「觀已減弱」之定,通常是指將近入第二禪之定。

  3、無覺無觀定——即具備「覺」與「觀」均已停止之定,通常是指第二禪之定。

  以上的「覺」,是指禪修時心念集中朝向所緣之處,即心念之所依處,比如說我們的數息觀,就是用計數呼吸辦法讓我們慢慢入定,以對治內心散亂;而上述的「觀」,是指禪修時心念持續不間斷地集中停留於所緣之處。其實這二者還是有差別的。「覺」一般是我們從外在事物引發我們從內向外去感知、覺察,帶有一定的被動性,因此又譯為「尋」。這個「尋」,不是我們去尋找,而是去感知;而「觀」則是我們由內向外去觀照、體悟、分別,帶有一定的主動性,因此又譯為「伺」。從范圍上講,「覺」(尋)的范圍較大,它主要指我們注意力所集中的方向,這個方向帶有某種不確定性;而「觀」(伺)的范圍相對較小,就是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一點上,這個點帶有相對的確定性和穩固性。

  從上述的「三定」之中,我們可以得出結論,「有覺有觀定」的層次較低,只要下點功夫,一般人都可以達到;而「無覺少觀定」則相對較難,此時我們所集中的方向感已經消失,而注意力的焦點,也漸漸開始模糊起來;到了「無覺無觀定」時,「覺」和「觀」都消失停止了,即無方向,也無焦點,這樣一來,就慢慢進入到一種神遊狀態之中。

  在接下來的經文中,世尊向我們再一次分析了以上的三種定的另一種狀態,即

  1、「若我修學有覺有觀定者,心便順向無覺少觀定,如是我必不失此智見」;

  2、「若我修學有覺有觀定者,心便順向無覺無觀定,如是我必不失此智見」;

  3、「若我修學無覺少觀定者,心便順向有覺有觀定,如是我必不失此智見」;

  4、「若我修學無覺少觀定者,心便順向無覺無觀定,如果我必不失此智見」;

  5、「若我修學無覺無觀定者,心便順向有覺有觀定,如是我必不失此智見」;

  6、「若我修學無覺無定定者,心便順向無覺少觀定,如是我必不失此智見」。

  以上六句話讀起來有些令人拗口,但是它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說上述的「三定」,並是是截然對立的,它們之間,雖說有著遞進關係,但實際上它們卻密不可分,此即是彼,彼即是此;無即是有,有即是無;即有即無,非有非無——它們之間是一種不分彼此,處於水乳交融的一種狀態,按照大乘佛教的話講,叫「圓融無礙」。

  但是修習「三定」,問題似乎還沒有解決——

  1、「有時我知光明而不見色」,就是眼前豁朗,然而天眼仍舊未開。此時世尊繼續作念想,「若我念光明相,不念色相者,爾時我知光明而不見色」;

  2、「有時我見而不光明」,於是就「念色相不念光明相者」,那麼就「見色而不光明」;

  3、「有時我少知光明,亦少見色」,那麼就「叵我少入定,少入定故,少眼清凈;少眼清凈故,我少知光明,亦少見色」;

  4、「有時我廣知光明,亦廣見色」,那麼就「廣入定,廣入定故,廣眼清凈;廣眼清凈故,我廣知光明,亦廣見色」。

  到此時,若把前面的進行一番綜合,便可得出結論:「若我心中生疑患,彼得心清凈,無念,身病想、睡眠、太精勤、太懈怠恐怖喜悅、高心、生若干想、不觀色心患,彼得心清凈」,極力修學「三定」,修學「一向定」(單一定)、「雜定」(多種定)、「少定」(少數定)、「廣無量定」(數不清禪定),就會「生知見明凈,趣向定住」,在此基礎上再修習三十七道品,那麼,才可以正見道,「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辨,不更受有,知如真」,這時,才算是真正證得了阿羅漢果位!     

      (順便說明一下,關於第三部分的「十一患」與「三定」內容,十分抽象,我幾乎是絞盡腦汁,有些經文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倘哪位大德發現我的闡解有誤,請及時指正,以免誤導善信,伏祈!   界定,2009.03.23晚,於南海普陀山)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