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案本文
(識起迷情於出門不見佛,吾人六根門頭入六塵境而著境時,體性空相趨滅,而現識緣心所現之境像,若有所黏著,佛性即不見也。)
僧問:「如何是入室別爺娘?」
(用畢歸體,即達本源,更不知覺體之存在。)
(本自空相,何有生滅!諸法起生滅,生滅滅已,即無所生之境。)
(二)玄祥釋解
1.前言
吾人每天生於十八界中,照緣、用緣造無量業,當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真如性,對色(顯色與形色)、聲、香、味、觸、法(概念及直感之對象)等六境,產生見、聞、嗅、味、觸、知等了別作用,而生起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等。此識、境、根三者必須同時存在,即入十八界中。
一般人都有一錯誤的認知,以為六根、觸六塵、生六識等作用,都是六根真如之性用。實不知六根真如見境是間接地以八識本心所見之相分為所依託之緣。當一切塵境來時,先鑒照到的是第八意識本心,本覺先知悉塵境後,產生相分於本心中,當然此心是諸根所依,所以八識心中依緣起見、聞、嗅、味、觸、心等真如性用。此等性用起於第八意識中,遇緣依次產生法性、法相,當此法相為物像時,當為見性所依託而現相分,此時眼識當能間接地從八識相分中,緣其所依緣,而間接地能見外塵之相。修佛法者若能真正開悟,始能體知世尊所開示的唯識之理。
要證明眼識依託八識相分由見性來見者,就要撇開眼根正常者之見。我們以眼睛瞎者來言,當此人眼根不能以光明見世間物時(動塵),尚有能見黑暗的一面(靜塵)。再如有眼睛瞎掉後,有緣能修「樂見照明三昧」,只能去眼根之間接所見,而真依八識見性來看到十方界之一切相及人物。這足可證明六根真如只是一個工具,用不用它都能以見性真如(或其它五自性─聞、嗅、味、觸、心)來見世間相或超世間行相,《楞嚴經》言這是半頭天眼,不需透過凡夫諸根才能產生性用,所以眼根瞎掉者還可以看,顯示勝義根見性不壞。六根出六門能不染著, 可以說不入流,不入五塵之流,得外境解脫、清凈了。若再去除瞋心,身見、疑心病、戒取見,即能得須陀洹果了。
2.釋題
本公案名為「識出六門」,初基修行者要能知五蘊身心虛假不實,應該斷其堅固妄想,以及虛明、融通、幽隱、罔象虛無顛倒妄想等,此能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惡。修得五蘊破滅,行者還是不能舍此五蘊身,還是要依此五蘊身來度化眾生。學佛離不開世間覺,要有境來磨,才知自己修得好不好,有無解脫知見。所以行者處於世間中,與眾生因緣攪和,但不失本真;六根出六門而能不染著,能無所住而生其心。有成就行者度眾生間行諸佛事,自在無礙於心,不現蹤跡於外。隨時了知眾生因緣,但不為法所縛,出門無所睹,入室別爹娘,而所掛礙,如是即是悟道者之風范。
修行過程間行者要有正知見,能度過五蘊魔相不著外,還不能有證得什麼果位想,這是般若波羅蜜多智。修佛法要能懂能做到,尤其是心清凈度,心凈者才能有果位,不是有些世間禪定真如所現境界,就說是已得解脫,這種將成大妄語而入無間地獄。
六識出六門不能染著,講起來很簡單,但有境來磨,就會顯現出定力與智慧來。天竺四祖優波毩多尊者,善於教 化無知弟子,未得謂得,未證謂證,都經過祂神通變化力的考驗,讓您現出您什麼果位也沒有。譬如說有位族姓弟子,依祂修學,得世間初、二、三、四禪而已,卻自認為已得須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羅漢果,世間禪怎有解脫知見,結果經尊者一考,此弟子什麼果都不是,請看毱多尊者的教法。《阿育王傳》卷六中雲:「摩突羅國有一族姓子,詣尊者所出家。尊者教使坐禪,便得世俗定,初禪、二禪乃至第四禪。得初禪時便自以為得須陀洹,及得二禪謂得斯陀含,三禪謂得阿那含,四禪謂得阿羅漢,更不進求上勝之法。尊者敕言,汝莫放逸,應求上勝法。答言:我已得阿羅漢,更求何勝法。尊者欲化度彼,作善方便而語之言:子汝可游化諸聚落,於是受教遂便發去。尊者即於道中化作賈客,復化作五百群賊來破賈客殺害斫刺,族姓比丘即生恐怖,自知非阿羅漢(註:因阿羅漢應無恐怖心起)。而作是言:我雖非阿羅漢,是阿那含。時彼賈客亡破之後,有一長者女語是比丘言:阿闍梨!將我共去。比丘答言:佛不聽我與女人獨行。長者女言:我遙望阿闍梨而隨後行。比丘憐愍故相望而行。尊者復化作大河。長者女言:阿闍梨度我過河,道人在下流,婦女在上流。婦女墮河,佛聽比丘水火難處捉婦女出。婦女墮河,語比丘言:救我此難。爾時比丘即便捉出。當捉之時,生細滑想,便起欲心,於是自知非阿那含(註:阿那含應已斷諸欲)。出河已竟,女作是言:阿闍梨活我命,即是我大家(夫婿之意)。道人心生交通之想(註:心已有所想淫慾,已非斯陀含),捉女人手將向屏處欲共行欲(註:又有行動而起,更非須陀洹)。乃見是尊者毱多。毱多語言:汝得阿羅漢?雲何如此?!尊者即便將至僧房,教其至心懺悔罪咎,為說法要即得阿羅漢。語使著籌於彼窟中。」經雲得須陀洹果者不墮三惡道,所以若修行人不斷淫慾心,墮三惡道還是有機會的。
3.玄祥釋解
一日有僧問舒州投子山大同禪師說:「出門不見佛是什麼意思?」修行人不是閉門而修,佛法要能從世間覺,所以應從世間事中去覓佛蹤。如何是出門不見佛呢?佛者覺悟之人,雖言有所覺悟,當要能六根清凈,六根入世間而不見世間事,簡單講就是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嗅而不覺、舔而不味、觸而不覺等等,這樣也可以說是出門不見佛了。
唐代舒州投子山大同禪師者,是吉州青原山行思禪師法嗣,大同禪師是安徽省本州島懷寧人,俗姓劉氏。幼歲依洛下保唐寺的滿禪師出家。初習安般守意禪觀。次閱華嚴教發明性海,復謁翠微山法席頓悟宗旨,由是放任周遊歸旋故土。後隱投子山結茅而居。一日趙州從諗和尚至桐城縣,師亦出山途中相遇未相識,趙州潛問俗士知是投子。兩人即開始大談禪機,因而受教者越多。大同禪師著有慈濟禪師語錄、投子和尚語錄。
按語說:「識起迷情於出門不見佛,吾人六根門頭入六塵境而著境時,體性空相趨滅,而現識緣心所現之境像,若有所黏著,佛性即不見也。」佛性本自具足,不假功修,但眾生迷誤已久,不知佛法真實,常以六根緣境為我、我所,而沉迷於五欲中,造無量業,終而長期迷失六道輪迴中。
大同禪師說:「修行人一入世,六根對於六塵境都能無所著,有所著即心亂矣!攀緣心一亂,佛性即不顯矣。」所以大同禪師言,六識出六根門頭,要能做到無所著境,有覺而能無住,是謂無所睹。
按語說:「六識出六門,無所染著,亦不住佛性之覺知。」佛性本有其各種真如性,能有見、聞、嗅、味、觸、心等真如自性會應各種因緣產生其境,但重要的是修行人要能無所執其境,不取善境、惡境分別想,若行者強安一名相給所知、所見之相者,就是有所睹了。修行人一有所睹時,煩惱心即隨之而至矣。
僧問:「如何是入室別爺娘?」
此僧又問:「那如何又是入室別爺娘呢?」修行人雖六識出六門應保持一無所睹的心態,當然就能無有掛礙的心念起。所以當境遷性移時,覺知性回歸到本體空境,就如告別外境諸現象,此種情景就以外境比做爺娘,別了爺娘後也不能再有思念心起滅。行者也就是要做到「船過了無痕,鳥過道空無。」若有些行者,遇逆境時,當下心能如如不動,但一回家後卻常起妄想之念,進入無限情見中,這就是沒有入室別爺娘。
按語說:「用畢歸體,即達本源,更不知覺體之存在。」一切法都是因緣法,因緣生諸法,緣滅法當滅,悟真心者,此心最威、最靈,遇境似有、境滅還無,行者應緣中以真性主行,真心起用時也沒有妄想心相隨。行者遇緣、應緣過後,更不能再有回憶、起情見之毛病發作。
大同禪師說:「諸法本來是遇緣才有,緣滅法滅,沒有執取其境,當然就無所生了!」禪宗行者的自在無礙,在於佛性的任運得體,能覺而無所不知,知後能不著其境,這就是做到「來無所黏、過無蹤跡」的功夫,這樣才能不為法縛。
按語說:「本自空相,何有生滅!諸法起生滅,生滅滅已,即無所生之境。」佛性本具「空、有」兩面,空者即能生萬法之本,不空者能起萬法之用。本體是空,是不生滅法;應緣生法是生滅法,是佛性有相之性用,在用中或應緣後,都能無有所著,這樣才能達「空有不二」的圓融境界。
(2005.02.22.撰於法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