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法法師:弘一法師在閩南

弘一法師閩南

了法

弘一法師,浙江平湖人,1918年在杭州虎跑定慧出家法名演音。出家後旋住江浙一帶寺院,在溫州居住將近十年,埋頭閱藏和研習律部,及閉關著述等。1928年到廈門,從此與閩南結下不解之解,渡過了他的晚年隨緣居住的有廈門、漳州、南安、晉江、永春惠安等寺岩。法師與廈門、泉州特別有緣,更多的時間住在廈門南普陀寺、萬石岩寺、妙釋寺等,和泉州百源庵、承天寺、開元寺等。弘律、講經、著述。今將法師閩南的事跡,略作介紹

弘一法師第一次來閩南是1928年11月,他起初是由浙江溫州坐船至上海,然後到廈門。據他自己在廈門南普陀佛教養正院講《南閩十年之夢影》時說;「我第一回到南閩,在民國十七年的十一月,是從上海來的。起初還是從溫州上海,是為著《編輯護生畫集》的事,和朋友商量一切;到十一月底才把《護生畫集》編好。那時我聽人說;『尤惜陰居士也在上海他是我舊時很要好的朋友我就想去看一看他。一天下午,我去看尤居士居士說要到暹羅國(泰國)去。第二天一早就要動身。我聽了得很喜歡,於是也想和他一道去。我就在十幾小時中,急急地預備著。第二天早晨,天還沒大亮,就趕到輪船碼頭,和尤居士一起動身到暹國去了。從上海暹羅是要經過廈門的,料不到這就成了我來廈門的因緣。十二月初,到了廈門,承陳敬賢居士的招待,也在他們的樓上吃過午飯,後來陳居士就介紹我到南普陀寺來……,在方丈樓上住了幾天。時常來談天的,有性願老法師、芝峰法師等……。諸位法師的挽留,就留滯在廈門,不想到暹羅去了。」(《晚晴老人講演錄》第16頁)

當時南普陀寺辦有閩南佛學院,學僧只有二十幾位,他們的態度都很文雅,而且很有禮貌,和教職員的感情也很不錯,弘一法師很贊美他們。但是閩南佛學院剛剛開辦不久,沒有教學經驗課程門類按排很多,學僧負擔很重、學習成績不顯著。弘一法師就提出一些教學改進的意見。建議把英語和算術等課刪掉,佛學課卻不可刪,而且還得增加,把騰出來的時間來教佛學。當時搞教務工作的芝峰法師等人都很贊成,照弘一法師建議做了改進。從此以後,學生成績都有顯著的提高.

弘一法師第二次來閩南是1929年10月,這次在廈門的目的,主要是幫助閩南佛學院整頓僧伽教育。他說:「當時閩南佛學院學生,忽然增加了兩倍多,約有六十多位,管理方面不免感到困難。雖然竭力的整頓,終不能恢復以前的樣子。」(同上)為此弘一法師就特別注意思想教育工作,曾為閩南佛學院撰《悲智》訓語,並手書贈送學僧。他在訓語中說

已巳十月,重遊思明,書奉閩南佛學院同學諸仁者。《「悲智」頌。》有悲無智,是曰凡夫、悲智具足,乃名菩薩。我觀仁等,悲心深切,當更精進,勤求智慧智慧之基曰戒曰定。如是三學,次第應修。先持凈戒,並習禪定。乃得真實甚深智慧依此智慧,方能利生,猶如蓮華不著於水,斷諸分別,舍諸執著。如實觀察,一切諸法心意柔軟,言音凈妙,以無礙眼,等視眾生,具修一切,難行苦行。是為成就菩薩之道。我與仁等,多生同行。今得聚會,生大歡喜。不揆膚受,輒述所見。倘契幽懷,願垂玄察。(《弘一大年譜》第107頁)

同時弘一法師又為太虛大師所作三寶歌》譜曲,深受師生們歡迎。法師閩南佛學院時,處處以身作則,提倡戒定慧三無漏學。故每逢朔望必為學院中師生誦戒布薩,同時他的生活規律白天講述經律和研究外,晚上就息燈坐禪念佛。從不點燈,以免傷害螟蟲。故他依律修持,深受師生的崇敬。

弘一法師第三次來閩南是1932年10月,由性願老法師的邀請來講律,住在萬壽岩和妙釋寺。1933年正月二十一日開始在妙釋寺講律。妙釋寺在中山公園內,交通方便,是宣傳佛法的好地方他在妙釋寺開講《四分律含注戒本》時,曾述其弘律的本願與經過說:「余出家受戒之時,未能如法,准以律儀,實未得戒,本不能弘揚比丘戒律。但昔時既虛承受戒之名,其後又隨力修學,粗知大意,願以一隙之明,與諸師互相研習,甚願得有精進律儀之五比丘出現,能令正法住於世間,則余之宏律責任即竟。故余於講律時,不欲集多眾,但願得數人發宏律之願,肩荷南山之道統,以此為畢業之事業者,余將盡其棉力,誓捨身命而啟導之。……此次在本寺講律,實可謂余宏律之第一步,餘業重福輕,斷不敢再希望大規模之事業,惟冀諸師奮力興起,肩荷南山一宗,廣傳世間,高樹法幢,此則余所祝禱者矣。」(《弘一法師》第24頁)

當時跟隨弘一法師學律的許多學僧,都能勇猛精進,一天到晚用功,從沒有空過工夫,就是秩序方面也很好大家都嘖嘖的稱贊著,有一天已是黃昏的時候,弘一法師在學僧們宿舍前面的大樹下立著,各房燈火發出明亮的光,誦經之聲,又復朗朗入耳。弘一法師一時心中覺得有無限的歡慰!他在萬壽岩給性願老法師寫信說:「此次講《羯磨》約至四月八日圓滿。與末學偕來寄居寺中者共十一人,皆一律過午不食,甚可贊嘆。妙慧、廣義諸師亦在內。」(《弘一法師書信》第34頁)可見他弘律本願之深。

1925年至1937年,會泉法師,常醒法師太虛法師等先後主持閩南佛學院。當時四方衲子來閩求學者,前後有數百人,學風之盛,為全國佛學院之冠,但到後期學風稍微有所松馳,為此院長常醒法師邀請弘一法師來整頓僧教育。

1934年2月,弘一法師觀察了閩南佛學院,認為整頓機緣尚未成熟,乃主張另辦學院,重起爐灶、取《易經》蒙以養正之義建議創辦佛教養正院,親自草擬章程和書寫院額。當時瑞今法師和廣洽法師正在南普陀後山的兜率陀院,學習戒律他就請常醒法師聘請瑞今法師為養正院教務主任,廣洽法師為養正院監學,高文顯教授佛教養正院講師。他當時給瑞今法師寫信說:「弘一提倡辦小學之意,決非為養成法師之人材,例如天資聰穎。辯才無礙,文理精通,書法工秀等。如是等決非弘一所希望於小學學僧者,(或謂小學辦法:第一須求文理通順,與弘一之意不同)。弘一提倡之本意,並注重讀誦等,此乃是養成法師之意,在使學者信佛菩薩靈感,深信善惡報應因果之理,深知如何出家,及出家以後應作何事,以造成品行端方,知見純正之學僧。至於文理等在其次也。儒家雲;『士先器識而後文藝『,亦此意也。謹書拙見,以備採擇。」(《弘一法師書信》第373頁弘一法師佛教養正院時,自己擔任訓育課程,並且每星期為學僧講課一小時,勉勵學僧應該深信因果惜福、習勞、持戒、自尊,並鼓勵學僧精讀《高僧傳》、《嘉言錄》、《格言聯璧》等。他曾經在養正院說:「我以為無論哪一宗哪一派的學僧,卻非深信不可,那就佛教的基本原則,就是信善惡因果報應道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同時還須深信佛菩薩靈感,這不僅初級的學僧應該這樣,就是升到佛教大學也要這樣!善惡因果報應和佛菩薩靈感道理,雖然很容易懂,可是能徹底相信的卻不多,這所謂信,不是口頭說說的信,是要內心切切實實去信的呀!

「咳!這很容易明白的道理,若要切切實實不容易啊!我以為無論如何必須深信善惡因果報應諸佛菩薩靈感道理才有佛教徒的資格!須知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稱因果報應是絲毫不爽的!又須知我們一個人所有的行動,一舉一動,以至起心動念,諸佛菩薩看得清清楚楚!一個人若能這樣十分決定地信著,他的品行道德,自然會一天比一天地高起來。」(南閩十年之夢影)

弘一法師在講學時,不但重視教理的研究,而且更重視戒行的修持,可謂學行兼顧,事理圓融,造就了不少佛教僧材。

1937年5月22日,廈門市在中山公園舉行第一屆全市運動大會,籌備委員會請弘一法師撰寫運動大會會歌。為了鼓舞廈門體育健兒精神,弘一法師欣然許允,為體育健兒譜寫了一曲庄嚴慷慨,催人奮起赴敵的戰歌,其歌詞是:

「禾山蒼蒼、鷺水盪盪,國旗遍飄揚,健兒身手,各獻所長,大家圖自強。你看那,外來敵多麼猖狂!請大家想想,請大家想想,切莫再彷徨,請大家在領袖領導之下,把國事擔當。到那時,飲黃龍,為民族爭光;到那時飲黃龍,為民族爭光。」(《弘一法師》第60頁)

1937年「七七瀘溝橋事變」,日本帝國主義大舉侵華,廈門的形勢變得非常緊張。當時弘一法師青島山寺講律回到廈門,住在太平岩。日機對廈門狂轟濫炸,大有進犯鷺島之勢。戰火就在目前,很多人都勸他離島稍避烽火,他卻堅決不肯,說:「為護法故,不怕炮彈!」又題寫自己的卧室曰:「殉教堂。」他給夏丏尊居士的信說:「廈門近日情況,仁者當已知之。他方有勸余遷居避難者,皆已辭謝,決定居住廈門為諸寺護法,共其存亡。」(《弘一法師書信》167頁)

他在廈門給蔡冠洛的信中說:「時事未平靜前,仍居廈門,倘值變亂,願以身殉。古人詩雲:莫嫌老圃秋容淡,猶有黃花晚節香。」(同上)表現了他愛國精神不懼侵略凶焰,准備隨時殉國殉教的決心。

抗戰時期他對晉江庄榮標居士說:「我們佛教徒,同屬國民一份子,愛國之心當不後人,捍衛國家,乃國民天職。然而佛教應以慈悲為本,而修持戒律,首重戒殺。但護國衛民固應盡責,而奉教信仰亦未更有所違背。正因如此,作為佛教徒,理合組織佛教救護隊,擔任救護工作,庶衛國奉教,兩得其宜。」(《弘一法師惠安》第89—90頁)在法師建議下晉江縣成立了「晉江縣佛教徒戰時救護隊」,隊部設在准提禪林,挑選會中較健壯的僧眾教徒,集合編訓。由釋瑞超法師為隊長,蔣文澤居士為副隊長。聘請醫師、教練進行演習各種救護技術,進行救護工作

1942年弘一法師移錫晉江,住福林寺,那年九月二十是他六十二歲的壽辰,各方寄來許多祝壽詩詞。其中有柳亞子先生的二首詩,詩雲:「君禮釋迦佛,我拜馬克思,大雄大無畏,濟世心無岐。」「閉關謝塵網,吾意嫌消極,願持鐵禪仗,打殺賣國賊。」當時跟隨弘一法師學律的傳貫師,送給他一束西洋種的紅色菊花。弘一法師就以此為題作《紅菊花偈並跋》回贈柳亞子。詩偈雲:「辛已初冬,積陰凝寒,貫師贈余紅菊花一枝,為說此偈:亭亭菊一枝,高標矗勁節。雲何色殷紅?殉教應流血!」

同年冬天,弘一法師在泉州開元寺打念佛七時,書寫橫幅:「念佛不忘救國、救國必須念佛。」分贈僧眾,勉勵僧眾宣傳抗日救國,保衛祖國。同時還常以正楷寫佛號經偈,廣結法緣,以此書佛經,弘揚佛法,流傳於世,令諸眾生歡喜受持,故他足跡所至之處,均有他的墨寶。在泉州有他著名的匾額「過化亭」楹聯,「此地古稱佛國,滿街都是聖人。」為泉州留下珍貴的書法珍品。

1930年正月,由於性願法師的邀請,弘一法師在泉州承天寺幫助性願法師創辦月台佛學研究社,他曾說:「研究社成立不久,景象很好。真所謂人才濟濟,很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盛況……。」當時弘一法師在那裡教了兩回寫字的方法,遇有空閑,就拿寺里那些古版的藏經來整理,後來還編成目錄,至今還留在那裡

1933年5月,弘一法師應泉州開元寺轉物和尚的邀請,為諸同學講律,並專工圈點南山鈔記,圈畢自記研習南山律部。

1935年,弘一法師在泉州開元寺講《一夢漫言》。他對明末華山見月律師非常崇拜,曾在廈門南普陀寺披誦《一夢漫言》時,「歡喜踴躍,嘆為稀有。執卷環讀,殆忘飲食,感發甚深,含淚流涕者數十次。」為什麼呢他說:「然末世善知識多無剛骨,同流合污,猶謂權巧方便,慈悲順俗,以自文飾。此書所述師之言行,正是對症良藥也。儒者雲:『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余於師亦雲然。九月五日編錄《年譜摭要》訖,復校閱《一夢漫言》增訂標註,並記。九月十三日寫《隨講別錄》二紙竟。卧床追憶見月老人遺事,並發願於明年往寶華山禮塔,淚落不止,痛法門之陵夷也。」(《一夢漫言·題記》)

同年11月應泉州承天寺邀請,於戒期中為新戒講《律學要略》。他說:「我有一句很傷心的話,要對諸位講。從南宋迄今六七百年來,或可謂僧種斷絕了,以平常人眼光看起,以為中國僧眾很多,大有達到幾百萬之概;據實而論,這幾百萬中要找出一個真比丘怕也是不容易的事。如此怎樣能受沙彌比丘戒呢?既沒有能授戒的人,如何會得戒呢?我想諸位聽到這話,心中一定十分掃興,或以為既不得戒,我們白吃辛苦,不如早些回去好,何必在此辛辛苦苦做這種極無意味的事情呢?但如此懷疑是大不對的。我對諸位應好好地鎮靜地在此沙彌比丘戒才是雖不得戒,亦能種植善根,兼學種種威儀,豈不是好?又若想將來學律,必先掛名受沙彌比丘戒,否則以白衣學律,必受他人譏評。所以你們在這發心沙彌比丘戒很好的!……諸位中若有人真欲紹隆僧種,必須求得沙彌比丘戒者,亦有一種特別的方法即是如藕益大師禮占察懺儀,求得清凈輪相,即可得沙彌比丘戒。『末世欲得凈戒,舍此占察輪相之法,更無別途。因為得清凈輪相之後,即可自誓總受菩薩戒,而沙彌比丘戒,皆包括在內,以後即可稱為菩薩比丘。禮占察懺得清凈輪相,雖是極不容易的事,倘諸位中有真發大心者,亦可奮力進行。這是我最希望你們的。」(《晚睛老人講演錄》)第10—11頁)

1938年元旦,弘一法師在晉江草庵講《華嚴普賢行願品》,繼至泉州承天寺、梅石寺院開元寺、清塵堂,及漳州,惠安等地講經。在泉州他給王正幫居士寫信說:「近已返泉州,居承天寺。今年在各地弘法甚忙,法緣殊盛。(在安海演講,聽眾近七百人。近返泉州,軍官來談者甚多。)但自慚道德學問皆無成就,勉力支持,至用汗顏耳。……(《弘一法師書信》第270頁)

1942年2月,弘一法師惠安縣長石有紀的邀請,赴靈瑞山講經。當時弘一法師即約法三章:「君子之交,其淡如水,不送不請齋為約。在山講經一月後,即往泉州百源寺,旋居溫陵養老院。那年郭沫若先生寫信,請求法書,弘一法師為寫寒山詩:「我心明月,碧潭澄皎潔,無物堪倫比,教我如何說。」贈給郭沫若先生。七月在開元寺講《八大人覺經》。九月初一日寫:悲欣交集。四字交給妙蓮法師,九月初四日,圓寂於泉州溫陵養老院晚睛室,享年六十三歲

綜觀弘一大師在閩南的十餘年中,始終以弘法為家務,利生為事業,闡教宏律,一心念佛,培養了一大批僧材。如現在居於海外弘法的瑞今法師、廣洽法師、廣凈法師、廣余法師、廣義法師等,和國內的圓拙法師、妙蓮法師、傳聲法師、夢參法師等,都是他的學生,為中國佛教世界佛教事業作出重大貢獻,給後人留下永恆的緬懷。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