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學成居士:雲門說寶鏡 之九 特立獨行之宗門作略

雲門說寶鏡 之九 特立獨行之宗門作略

1、祖師們下輩子變什麼

「如虎之缺,如馬之馵。」古代有一說法老虎山中之王,是吃人的動物。它每吃一個人,耳朵上就長一個缺,吃得越多,耳缺如鋸。如果我們看到一隻老虎,它的耳朵長得像鋸子一樣,那就說明它是吃人的老虎,最好離它遠一點。這是中國傳說。

馬馵是什麼東西呢?當年漢武帝西域,一個目的是對付匈奴,另外一個目的是去大宛,就是現在的哈薩克,去求天馬。天馬也叫汗血馬,它日行千里,比蒙古馬優秀得多,是大宛王國的國寶。它跑累了出的汗是紅色的,所以叫汗血馬。汗血馬四蹄為白色,它好像總是在炫耀自己白色的蹄子,往往三腳落地,一腳高抬,這個叫馬之馵。這是良馬的特點。《寶鏡三昧在這里提到「如虎之缺,如馬之馵」,實際上就在功夫上的問題。如果沒有長久的功夫,沒有真修的實踐,就不會達到相應的火候的。如法修行就是要窮追不捨,念念相逐,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堅持下去,才能成就道業。如果不這樣的話,就可惜我們這一生的行持了。

「以有下劣,寶幾珍御。以有驚異,狸奴白牯。」大家要注意這里的回互。什麼是下劣?按常理來說很低下的東西稱之為下劣。大家都知道,世間永遠都有高下之分,如《易經所說:「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世界原本如此,有陰陽、有內外、有剛柔;佛法亦如此,有菩提就會煩惱,有菩薩就會眾生,有道就有魔等等,無窮無盡。《寶鏡三昧》是專門給修行人講的,而且是對有相當火候,有相應證量的修行人講的,所以它在這裡邊就談到了一個境界的問題。一般的修行人都貪戀境界,都想坐到妙高峰頂上,認為佛法是盡善盡美的。這種理解原本不錯,但是離諸法實相還有差距。為什麼呢

當年龐居士馬祖:「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不與萬法為侶,超然卓立,都到萬法歸一了,沒有萬了只有一了,那個時候是什麼人馬祖就說:「待你一口氣吸盡西江水,再向汝道。」大家想想一口吞進西江水,那該是多麼大的氣魄!在江西北部稱長江為西江,但是這里的「西江水」是什麼意思?那就是說不管是西江水還是長江水,不管是凈水還是污水,不管水裡是有龍還是有蝦,統統要吸得進去。真正能轉過境界來的,一切法都是佛法即是法法平等,無有高下。並不是說這個法很尊貴,那個法很下劣。下和上是平等的,貴和賤也是平等的,善和惡同樣是平等的,要有這樣的心境

我們在叢林裡邊經常聽到老修行人說冤親平等,佛魔也是平等的。禪宗一方面講高高山頂立,另一方面還強調深深海底行。並不是說菩薩就一定坐在蓮花台,在三十三天享清福。不是這樣的。為什麼地藏菩薩發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為什麼還有很多祖師發願下一世還要在紅塵中摸爬滾打?

唐朝的時候,很多學佛的人見地上有誤區,認為見了道的,比神仙神仙玉皇大帝都會紅眼了。但是自馬祖以後,南泉、趙州溈山雲門祖師等等這樣的祖師大德,他們反其道而行之,打破學佛人中的一些妄念妄想。你們學佛要到天上去,要到極樂世界去,我們就不去。所以南泉說:「待老僧百年之後,變一頭水牯牛去。」

一般的修行人就怕落畜生道,怕變牛、變馬什麼的。為什麼這些祖師偏偏不上天,不去極樂世界,還要到山下的老百姓去做水牯牛呢?溈山祖師也曾這樣說:「我百年之後也要做一頭水牯牛,看上去是一頭牛,背上有一行字,溈山僧。請問這頭牛到底是牛,還是溈山僧?」你說他是牛,它又是溈山僧;你說他是溈山僧,它又是頭牛。祖師們破除人們在修行中的好異求勝之心凡夫眾生修行目的是為了能獲證四聖果,但是從究竟意義上講這是不徹底的。為什麼呢

因為凡聖同體,所以自從馬祖之後,很多祖師提倡向異類中行。這就是南泉祖師溈山祖師一再強調的,你們要成佛,你們要成菩薩,要成羅漢,我不去我就要在這里變牛變馬。他一定會變牛變馬嗎?他確實會變牛變馬!他是眾生甘願做牛做馬,不去極樂世界清福啊!祖師們用這樣的方法去破執,去對治修學佛法中喜聖厭凡的心理啊!所以《寶鏡三昧》這里所提「以有下劣,寶幾珍御。以有驚異,狸奴白牯」,這十六個字的落處就是這樣的。

2、玩陀螺的修行方法

我們想要修行圓滿,只有「善」不算圓滿。不只是禪宗,早在天台宗里就把這個道理講透了,純善無惡不是菩提

以前有一位善知識弟子說:「菩提煩惱鑄成,如何欲斷煩惱?」你為什麼要把煩惱斷掉呢?「諸佛都具二嚴,拈一放一自惱」。諸佛不只是有莊嚴的一面,煩惱的體也就菩提,我們經常講「轉」煩惱菩提而不是「斷」煩惱菩提。因為真如就是如如不動的,若是煩惱可斷,那麼真如也就滅了

今天我陪(佛源)老和尚出去,老和尚說:「哎呀,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回頭吧。」回頭了還是不是你呢?還是你啊,世界還是這個世界啊,並沒有變。但是你要站穩腳根轉過來,一轉過來就是修行人了。就怕你不轉。關鍵是轉煩惱菩提,並不是要斷。比如,我們今天在這里打坐,一會兒妄想來了,東南西北的念頭不停地往外冒,跟著煩惱來了,大家試試能不能斷?再試試肚子餓的時候打坐,能不能斷了想吃飯的念頭?轉可以,斷不行。就像我們小時候玩的陀螺,一鞭子下去它會轉個不停,鞭子抽得越狠,它轉得越快,如果沒有鞭子抽它,它一下子就倒了。清初四川有一禪師開悟後就一直玩陀螺,並有一首玩陀螺的「打得樂」歌,很有趣。

所以對佛法要有完整的、全面的理會。對煩惱菩提關系,對聖人凡人關系,對西方凈土與東方穢土關系,在理論上要學,在修行上要大膽承擔。有的人就是不敢於承擔,一有妄想就去懺悔,就去煩惱,心裡邊很難受。有什麼難受的?沒有煩惱你就是佛?就是菩薩了?人都是有煩惱的,正是因為煩惱我們才要修行。只有精進修行煩惱才會慢慢地淡下去。如果想要一刀兩斷,除非是明心見性,大徹大悟,不然,你憑什麼一刀兩斷?

佛教經典中講有兩種煩惱。一種是見所斷煩惱,有些經教里談到過這樣的境界明心見性可以把我知見上的煩惱見一刀兩斷,稱之為「見所斷煩惱」。在第六識上下功夫,通過對般若修行,增長自己的智慧,突然破參,就可以達到斷「見所斷煩惱」的狀態。另外一種是「修所斷煩惱」。修所斷煩惱什麼呢?一個人多生累劫上帶來的業力在第七識上是入了根,入了命里的。在「見所斷煩惱」調理了以後,要悟後起修,通過長久的反覆的修行錘煉,慢慢地修,慢慢地轉。儘管此處名稱為見所斷、修所斷,但實際煩惱上不是斷,而是轉。真要是煩惱斷了,你也就去了修行的資糧。大家都知道蓮花淤泥而不染,如果沒有那一灘臭泥,就不會有蓮花的香艷。所以說沒有煩惱的資糧就不會結出菩提的果。它們是同體的,這邊是煩惱,另一邊就是菩提。如果斷了煩惱也就斷了菩提慧命。

「轉煩惱菩提」是禪宗歷代祖師所強調的,所以,「以有下劣,寶幾珍御。以有驚異,狸奴白牯」這幾句都是相對而言的。讓你看事物這一面的同時,也讓你看事物的另一面。取這面丟那面,取那面丟這面都不行。我們要敢於證得菩提,要敢於承擔。如果資糧不夠,就暫時不忙,先精勤地積累一些資糧。善法修行有了基礎以後,才能提持向上。

3、目的手段之間的捷徑路線

「羿以巧力,射中百步。箭鋒相直,巧力何預。」這里談到了事情因果關系大家都熟悉中國神話傳說「後羿射日」的故事。傳說中,那時天上有十個太陽河流乾枯了,大海也乾涸了,許多人動物死了。農作物和果園枯萎了,供給人和家畜的食物也斷絕了。一些人出門覓食,被太陽的高溫活活燒死;另外一些人成了野獸食物。人們在火海里掙扎著生存。後羿是個神箭手,箭法超群,百發百中。他看到人們生活苦難中,便決心幫助人們脫離苦海,射掉那多餘的九個太陽。後人一直稱他是中國歷史上的第一神箭手。

大家想想,射箭有沒有什麼巧力可尋呢?關鍵就是一隻弓箭目標的連線應該是一條直線。如果我們射箭的軌跡跟蛇一樣彎彎曲曲的,怎麼能行呢?那樣一定會偏離方向。所以這里我們講的是因和果的關系目的手段的問題。目的手段之間一定有一條最方便、最捷徑的路線和方法,我們一定要把這個找到。

佛教傳入中國已經有二千多年了,唐代的時候出現了六祖大師禪宗得到蓬勃的發展。禪宗「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頓悟成佛。」這個法門的確是佛祖八萬四千法門中最為殊勝、最為便捷的法門。為什麼說頓教最為殊勝呢?如果我們修其它的法門,都是在次第中修行,在次第中修行就有因,就有果,就必須在時間和空間之內,慢慢地循序漸進地修。既然是循序漸進,它就永遠處在一個有限的境界當中,永遠都在一個有限的狀態中,很難達到頓悟,不能真正地把真如一口吞進。

以前我在雲門佛學院講《信心銘》的時候,特別強調了《信心銘》開篇的八個字:「至道無難,唯嫌揀擇」。真正的至道,最根本、最要命、最徹底的道,是沒有一困難的,它是現現成成的,就像雲門祖師所說的:「哎呀,我所說佛法一切現成,本自具足,一切圓滿啊。」有人問仰山祖師:「佛法還要講頓悟嗎?」祖師答:「當然講啊,無奈已落入第二了。」哪怕是頓悟,也是落在第二了。為什麼呢?因為無論你悟還是不悟,真如都不會少一點,也不會多一點。眾生本來就是佛,正如六祖所說,即心即佛。

當年看《西遊記》,什麼都沒有記住,只背下了唐僧寫的那首偈子:「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從來皆要物。若知無物又無心,便是真心法身佛。法身佛,沒模樣,一顆圓光萬象。無體之體即真體,無相之相即實相。」(註:該偈為宋朝道家南宗創始人張伯端所作,為《悟真篇》的壓卷詩。原題為《即心即佛頌》,吳承恩引用作《西遊記》第十四回「心猿歸正六賊無蹤」之篇首。)那是1969年,我在海燈法師那裡把這首偈子背給他聽,他聽了說:「嗯,這個還不錯,像模像樣的。這個跟禪宗所說的一樣。」即心即佛,我們就是佛。但是我們為什麼不知道呢?

4、用功夫的根本處

當年石頭和尚在六祖那裡還是一個孩子也就是一個十來歲的小沙彌。六祖大師快圓寂的時候,石頭和尚就問六祖大師:「大師百年之後,我怎麼辦呢?」六祖大師說:「尋思去。」六祖大師圓寂之後,石頭和尚就天天在那裡打坐、尋思。後來一個師兄對他說:「祖師不是讓你這樣尋思,青原山行思和尚,很了不起,是讓你去找他。」於是,石頭和尚去青原山參行思大和尚。那個時候石頭和尚已經在曹溪住了幾年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行思大師看他,就問:「你從什麼地方來?」石頭和尚答道:「從曹溪來。」行思大師又問:「從曹溪怎麼來?帶了什麼東西來?」答:「沒去曹溪前,也沒缺失什麼!」 問:「既然如此,那你還到曹溪去干什麼?」石頭說:「不去曹溪,怎麼知道不曾缺失呢?」

我們學習的過程也是這樣。佛性本自俱足,本自圓滿,但是如果不學佛,我們就不知道自己的佛性本自俱足,本自圓滿。還是需要皈依三寶親近知識。修學佛法之後,我們才會發現自己的佛性的是本自俱足。此意也是這里所說的「箭鋒相直,巧力何預。」

當年六祖大師大徹大悟,了知一切萬法不離自性真理,進而向五祖呈偈:「何期自性本自清凈」——本自清凈不需要修行的;「何期自性本不生滅」——自性不生不滅,不來不去的;「何期自性本自俱足」——自性本自圓滿啊;「何期自性本無動搖」——我們的這個佛性並不是說被人打了一下就沒有了,就東搖西擺了;「何期自性能生萬法。」——一切本自俱足,現現成成的放在這里,要現直下便現,想見當下便見。這是一代祖師為我們的現身說法

現在,我們的老和尚也經常的給大家顯示真如大法關鍵是我們自己要善於看,善於觀,留意觀察老和尚的氣象、風骨,看他的身、心、意,是怎麼釋放出來的。要善於觀察並反觀自己,若是對自己的耳聞目睹妄加猜測卜度,那不但對不住老和尚,也對不住自己。

總之,佛法是頓漸一體,頓漸不二的。在這方面我們應該有一個總體的領悟。如果沒有這樣的領悟,那麼在佛法上永遠都只能是見其一隅。為什麼雲門宗的綱宗有「涵蓋乾坤」的這麼一個提法?「乾坤萬象地獄天堂。物物皆真現,頭頭總不傷」。天台宗的一念三千,華嚴宗的法界圓融,都容納在雲門宗的「涵蓋乾坤」之中了。所以我們在看「羿以巧力,射中百步。箭鋒相直,巧力何預。」這一句時,要明白這是在提示我們要善用方法,善巧用功。這個善巧的方法說穿了,說破了也就是照顧自己當下的念頭這是最簡單、最省心的方法

說到心就要說識,因為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我們每個人想想,要把這個心弄明白,有多麻煩。心是什麼組成的呢?是思想組成的,是人的意識組成的。意識又是什麼組成的呢?所謂的意識是一個念頭組合而成的。所以我們可以說,正見是整體的,正思維是局部的,正念是一個細胞,一個單元。在八正道里,這三條經常是從點到線,從線到面的關系。正思維正見基礎正念是正思維基礎。如果我們要從正思維正見那就太龐大了;如果我們從正念上下功夫,攻其一點,正思維就在當下,你就不會繞圈子,也不會從過去糾纏到未來也不會把自己糾纏在這樣那樣的理論裡面。只是守住自己的下一念即可!就這當下一念,多直接,多簡便,多有趣,多暢快!它不會使你分心,你可以集中力量關注一念,然後一榔頭砸下去!這個也就是「箭鋒相直,巧力何預。」這里不能投機也不能取巧,這是我們用功夫的根本處。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寶鏡三昧》非常非常的妙,就看我們如何來對待。當我們通過「箭鋒相直,巧力何預」真正地明心見性,打破意識分別對我們束縛後,我們的境界就會煥然一新。那個時候就可以看見「木人方歌,石女起舞」的非常境界了。大家可以想像,在唐五代的時候要想看到「木人方歌,石女起舞」有多麼無奈。即使現在,我們這里也無法看到木頭、泥巴的造像會起舞、唱歌。那這里所說的「木人方歌,石女起舞」是怎樣一個境界呢?這就涉及到了無情說法公案

5、無情說法誰人聽

當年洞山良價禪師溈山禪師,提及南陽慧忠國師無情說法」的公案。有僧問南陽慧忠國師:「如何是古佛心?」國師說:「牆壁瓦礫是。」這僧人說:「牆壁瓦礫豈不是無情?」國師說:「是。」參學的僧人就問南陽慧忠國師:「無情也能說法?」 南陽慧忠國師回答說:「能啊,無情不但能說法,而且說得很熱烈。」那個僧人就說:「為什麼我聽不到呢?」南陽慧忠國師就說:「你當然聽不到了,如果你聽得到,你不就跟菩薩一樣了嗎?」那人便問:「那國師你能聽得見嗎?」國師回答:「我也聽不見。」那人反問說:「你既然聽不見,又怎麼知道無情說法呢?」國師回答說:「幸好我聽不見,如果我聽得就像菩薩一樣到西方極樂世界去了還能在這里給你講法嗎?」

溈山禪師聽過良價所舉的「無情說法公案之後,便說:「這里亦有,只是罕遇其人。」禪師把平日所用的拂塵豎著舉起來,問良價:「會么? 」這就是無情說法你能領會嗎? 良價老老實實地承認自己不明白,未領會:「請和尚說。」溈山道:「父母所生口,終不為子說。」這時的良價仍不明白溈山所言。

後來,溈山指示良價去找雲岩禪師。良價見到雲岩禪師後,問:「無情說法,什麼人得聞?」雲岩說:「無情得聞。」良價又問:「和尚聞否?」雲岩說:「我若聞, 汝即不聞說法也。」良價仍未領會無情說法含義,繼續問道:「我為什麼不聞呢? 」這時,雲岩象溈山一樣,也豎起了拂塵問:「還聞么?」洞山答道:「不聞。」雲岩說:「我說法汝尚不聞,豈況無情說法乎?」到這時,洞山還不死心,接著又問:「無情說法,出何典教?」雲岩禪師答:「豈不見《彌陀經》雲,水鳥樹林,悉皆念佛念法。」這時,洞山良價禪師終於有所醒悟,終於由有聲悟入無聲了。於是脫口說了個偈子:「也大奇,也大奇,無情說法不思議。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處聞聲方得知。」所以我們無論身處何處,六根所觸,都應有「青青翠竹無非般若,鬱郁黃花皆是菩提」的感受才象樣子

木人方歌,石女起舞」,實際上木人沒有歌,石女也沒有舞,是你自己明心見性以後,歡喜心來了。老天不會說話,大自然也不說話,但你看那些詩人、畫家的作品,因為他們的心靈接近自然,於是他們眼中的一切事物都變成了有血有肉的東西。它傳達的是什麼呢?傳達的是自己的情感。一切法都是佛法石頭也是一法。

僧人趙州老和尚:「什麼是佛?」老和尚說:「庭前柏樹子。」柏樹也是無情啊。於是僧人又問老和尚:「柏樹子什麼時候成佛的呢?」老和尚答:「待虛空落地。」那個僧人又問:「虛空什麼時候落地啊?」老和尚答:「柏樹子成佛。」老和尚在這里畫了一個圈,天衣無縫。

6、莫要當面錯過了好消息

我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常聽大人講這樣的故事: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個廟,廟里有個老和尚在講故事,講的是什麼呢?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個廟,廟里有個老和尚在講故事……這個故事大家都熟悉,但是你別小看這個故事裡畫的圈,說不定某個時候它在你心裡一閃,你就悟了。那個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木人方歌,石女起舞」了。

廟里師父每天都在上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重複很單調。當然上殿還有一系列的功課,天天念佛,念十萬遍,百萬遍,念到最後花開見佛。為什麼呢?因為念到那個時候已經是精誠所至,萬念歸一了。念到不打妄想了,歸於念佛這一念之上。有一這一念突然落堂,即虛空落地了,花開見佛了,本來面目現前了。另外,很多單調重複的東西可以引發定境,這點需大家留意。單調重複的事往往能使人心無二致,心不放這本身就與定相應了。只要自己能安之若素,不厭不煩,定境就可以從中生起

定是無移的、不動的。在一思維過程之中,注意力投放在一個點上,他本來就是不移不動的,是精神的高度集中。但是它和佛法所說的入定還不一樣,但是如果持之以恆地訓練,保持注意力集中投放的時間不動心,不移義,不串情,說不定哪一天你一下子就入定了。如果一開始能定十秒鍾,那麼定一分鐘就有可能;如果一分鐘有可能的話,那麼定十分鐘有可能。這樣持續下去,入定一個小時、一天、一個月都有可能。歷代祖師是從不糊弄我們的,功夫是錘煉出來的,也只有下這樣的死功夫,才能有所得。如果你真正做到這一步了,好消息就來了,好消息一來就能看得見「木人方歌,石女起舞」了。到那個時候,面對你最恨的人都會覺得他像自己的親人一樣可愛,你就真正地體會到冤親平等、凡聖同一的境界。為什麼呢?「六七因中轉」,第六識進入無分別狀態,變成了妙觀察智,看到山河大地遍地是黃金,骯臟的娑婆世界成了莊嚴佛土;第七識煩惱識變成平等性智,哪還有什麼冤家、親家,凡人聖人之別呢?

但這樣的境界是「非情識到,寧容思慮。」雲門三句的第二句是「截斷眾流」。截斷眾流是「言語道斷,心行處滅」的另一種說法

天下午和明向大和尚一起聊天,說到怎麼讓第六識的智慧進入第七識。如果我們在第六識和第七識上同時用功,便能「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也就雲門祖師所言「截斷眾流」,用這樣的氣概達到我們前面所說境界,就是「非情識到」。

情是第七識的,識是第六識的,大家要明白這點。起心動念是第六識,它把我們圈在分別知見里,你能看見「木人方歌,石女起舞」嗎?你能看見真如實相嗎?不行啊。我們的起心動念只是第六識裡邊的一個印象而已,永遠是第六識里的一張照片。所以真正的功夫必須在「截斷眾流」,必須在「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上。我們要在這個功夫上好好地體驗。其實,我們經常會有這樣的狀態出現,但它卻像電光石火一樣,一閃而過。

比如說,我去方丈去找老和尚請教問題,看見老和尚眼睛一瞪,突然就嚇傻了。在這「嚇傻」的時候,你本來要向老和尚請教的問題也被嚇跑了這就是言語道斷」的那一刻,但是自己不知道,當面錯過了。再比如,老和尚一棒子敲過去的時候,嚇得你腿都發軟,這時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念頭了,這也是「好消息」來的時候,但是我們卻沒有把握住,又錯過去了。為什麼呢功夫沒有做到家,你怎麼能留住這個瞬間?如果我們平時功夫做夠了,老和尚的棒子一來,一下子心生歡喜,那老和尚也該給你道喜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