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學成居士:《碧岩錄》十五則講記 第十七 第十則 睦州掠虛漢

《碧岩錄》十五則講記——獻給佛源老和尚(十七)

第十則  睦州掠虛漢

「垂示雲:恁么恁么,不恁么不恁么。若論戰也,個個立在轉處。所以道:若向上轉去,直得釋迦彌勒文殊普賢,千聖萬聖,天下宗師,普皆飲氣吞聲;若向下轉去,醯雞蠛蠓,蠢動含靈,一一放大光明,一一壁立萬仞。倘或不上不下,又作么生商量?有條攀條,無條攀例。試舉看:」

我們對這段垂示又該怎麼理解?什麼「是恁么恁么,不恁么不恁么?」我們前面講過葯山祖師在參石頭和尚的時候,石頭和尚就說:「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總不得,你作么生會?」我們這個心經都是滴溜溜的轉,為什麼?一會喜歡這個,一會喜歡那個;一會這個是好的,一會那個是壞的,老是在揀擇分別之中。我們的思維不入善就入惡,不入是就入非,不攀緣過去,就攀緣未來,這個是我們凡夫的。但是,祖師們、菩薩們,他們隨病施藥,教化臨時,他們也是不拘一處。法是活的,不是死,就象一個大夫看病,就一個病來說,他具體分析。同樣是感冒,風熱感冒、風寒感冒、飲食感冒,各種各樣的。根據各人的身體狀況,強弱、老幼、男女,種種差別。同一個病,人不一樣,下藥的輕重,多少,處方的君臣佐使都會不一樣的。

所以我們說般若是活的,不是死的。學修佛法,我們都要立在般若上,禪宗更是活法,不是死法。因為我們的心是活的,不是死的。所以,「若論戰也,個個立在轉處。」什麼叫「論戰」?宗師相見,大家在一起,要商量,要相互勘檢;師家接引學生學生來看老師臨濟宗的賓主之間見面,要互相勘檢。你的修行,你的見地,到底落在什麼處?有什麼高明之處有什麼不一樣之處。所以,要論戰的話,那就一定要「立在轉處」。

什麼叫轉處?「無位真人」嘛,無具體的方位。你有具體的方位了,象中觀裡面的,「只破不立」,你去立論,你就完了。你立論,你說有,我就說非有;你說空,我說不空。你只要立一個目標,他就有下手處來反駁你。為什麼呢?我們的心就是一個魔術師是一個工巧兒。要說一個東西是對的,我可以找一萬條理由說這個東西是對的;我要它是錯的,也可以找一萬條理由證明它是錯的。都有充足的證據,而且論證嚴密,天衣無縫,無懈可擊的。這在哲學裡面叫二律背反。比如說時間是無限的,對不對?對。但我也時間是有限的,你說對不對呢?時間無窮無盡你怎麼能說時間是有限的呢?當然有限啊!現在是過去的終結點,又是未來的起點。什麼都離不開當下,離不開現在。現在就是個魔術師,他就可以操控現在、過去、未來。把過去變成未來,把未來變成過去,所以我們這個心就要立在轉處。

易經》裡面有句話:「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不可為典要,為變所適。」它根據變,要立在一個「變」的這麼一個基礎上。如果我們以死死的、不變的這麼一個眼光來看待事的話呢,我們就落在句下,死在言下,就成了教條主義,知見障、所知障等等這些就來了,所以說要轉。禪宗裡面,活眼活法是什麼?為什麼講殺人刀,講活人劍?這個活人劍就是要轉。想一想,我們這個心轉不動了,你想痛苦的一件事。我經常用廣州北京的交通來做比喻,高速公路應通達無礙,無量的車可以在那通行,來來去去,來去自在。如果有一台車壞在那了,一塞車,那麼整個公路就癱了。我們的心實際上也是一個高速公路,無礙凈光嘛,它思維速度,運行的速度,可以讓無量的法義在我們心裡面遨遊,來去自在。所以才有華嚴宗的:理無礙,事無礙,理事無礙,事事無礙這樣的境界

無礙在什麼地方?我們的心本來就是無礙的,但是一個念頭盯住我了,煩惱盯住了我了,或者我有一知見盯住了我了,這個心就就障住了。哪怕是真理積滯在你心裡,就如同是高速公路上放著一台車,哪怕這台車是寶馬、是賓士,只要它在公路裡面不動了,公路就塞車了。所以佛教里有說:「金屑雖貴,入眼成翳」——哪怕黃金,哪怕是寶石這些珍貴的東西。如果放在眼睛裡面,你的眼睛就沒有作用了,失去作用了

心也是這樣,什麼叫佛法佛法就是流通無礙。我們就一定不能讓我們的心被一個具體的什麼東西給障住了。不為煩惱所障,也不真理所障,對不對?我們雖有這樣的知,那樣的見,但不能讓它把心給障了。只有讓我們這個心真正的空、空、空、空、空…空到盡頭,一點障礙都沒有了,那麼萬法就可以在我心中自由的來往。空並不壞萬法,因為空,萬法才可以在我們心裡面來來去去,什麼樣的法我們都可以把它裝進來。裝進來了,它又可以不讓我執著又不讓我在一個具體的事相上。

佛經里經常都在心如虛空,但心又含有萬法。萬法和虛空是什麼樣的關系虛空是我們的體,萬法是我們的用。萬法來來去去,今天這個東西好,我就用一下,用了放下。其它的法來了我也玩一玩,用一用。這就多好呢!你只有到這個份上,你才能夠談得上「立在轉處」,轉處就是無礙。

「所以道:若向上轉去,直得釋迦彌勒文殊普賢,千聖萬聖,天下宗師,普皆飲氣吞聲。」我們的智慧,我們的胸量,如果達到這樣的狀態,就慶賀平生了。所以要善於去轉,一個螺旋放在地下,一鞭子抽過去,它就開了你不抽它,它就倒著不動鞭子抽得越有力量,它轉的速度越快,它就能得定,象靜止一樣的立在那裡。沒有力量它就不轉動,不轉動,那就躺下了,就是一個東西,就沒有靈氣了。「向上轉去」,為什麼要「向上轉去」呢?因為眾生心和聖賢的心實際上是平等無二的。我們怎樣從凡夫上升到聖賢,這是一個學修的過程,要向上轉。你向上轉,達到了華嚴宗里的事事無礙境界,那麼就是釋迦老佛爺來了彌勒菩薩來了文殊普賢、千聖萬聖、天下宗師來了,「普皆飲氣吞聲」。這個飲氣吞聲,實際上是讚歎。因為他無話可說,「你好了,我們不再指導你了。」

黃檗祖師在《傳心法要》里說的:「佛說一切法,為除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沒有煩惱了,沒有病了,我就不要吃葯了嘛。 「飲氣吞聲」——在禪宗里,經常正話反說。為什麼要正話反說呢?提高參禪人的意氣。因為參禪的人是英雄、大豪傑,是最不得了的人,他才有這個膽量去參禪。為什麼呢禪宗是減法,要把身上的一切東西減減減,減得乾乾淨淨,一絲不掛,一無所有,要有這個勇氣才,行。平常我們說:「舍、舍、舍……。」你捨得嗎?我所有的東西,你捨得嗎?我的地位、我的名譽、我的金錢、我的眷屬,你都捨不得,何況還有偉大的佛法

還別說禪宗,在中觀裡面,都要把這個給破掉。以大家最熟悉的《心經》說:「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身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它把這個六根、六識、十八界,把五蘊四聖諦三法印統統都給你破掉、都給你放下這是就是中觀的法。禪宗呢?凡有落處,皆非菩提。只有這樣,你才能夠品嘗到真正佛法滋味。不然你就永遠是知見上。我說我能佛經,你再會背佛經你還錄音機會背嗎?我們用錄音機好好的錄下來,你看它多重視啊,它又從不打妄想,老老實在那裡唱誦、念經,但它畢竟是個機器,不是一個生生的人。所以我們要看到這個「轉」字的妙用

「如向下轉去,那麼就醯雞蠛蠓,蠢動含靈,一一放大光明,一一壁立萬仞。」什麼向下轉去?聖賢就要向下轉,凡人就要向上轉。我們是凡夫,我們還在因位之中,我們就要向上。向下轉,只有上面的才談得上向下轉。地獄的人還能往下嗎?對不對?我是凡人,是六道眾生,你還沒資格向下轉呢!向下轉是上面的人聖賢位的人才能向下轉,向下轉就是普渡眾生,也是萬法平等

這裡面說「醯雞蠛蠓,蠢動含靈」。「醯雞蠛蠓」在雲門寺太普遍了。我們每一個寮房裡面,只要晚上一開燈,各種小蟲子來了,弄得很麻煩把它滅掉嗎,又不殺生;不消滅掉,它又來騷擾你。但是你向下轉的時候,山河國土,無量眾生有情無情,悉皆是佛的化身啊!都是佛的法身啊!而且都在放光明。所以在禪宗公案裡面有「無情說法」這麼一則公案。一切生靈、乃至牆壁瓦礫都在宣說佛法;水鳥林木都在宣說佛法都在放光明。但我們為什麼看不見,聽不見?因為我們是凡夫如果你菩薩向下轉,你就看得見。無量眾生蠢動含靈,它們都一一大放光明,一一壁立萬仞。都了不得!

但這里話鋒一轉,「倘或不上不下,又作么生商量?」他是有針對的,因為有個下,才有個上;因為有個下,才說上,這是有個對比的。那麼不上不下,又作么生商量呢?我們說要行中道不上不下就是中道。我們如果無上無下,上下不二,前後不二,兩邊三際斷,你說怎麼商量?那可是言語道斷里的風光啊!當然,祖師在評唱的時候,意氣風發:「有條攀條,無條攀例。「這是當時的行話,有規矩就按規矩辦。沒有規矩,沒有案例我就給你個案例給大家看一看。舉的什麼呢

「舉睦州道:『近離甚處?』僧便喝。州雲:『老僧被汝一喝。』僧又喝。州雲:『三喝四喝後作么生?』僧無語,州便打雲:『這掠虛頭漢。』」

這個公案很精彩,我在寫《雲門宗史話》的時候,也把這一條用上去了雲門祖師可是睦州老和尚帶出來的。我們是雲門子孫,我們就要懷念雲門祖師的那幾位師父。這些前輩善知識雲門祖師有關的公案,我們都可以細細的咀嚼一番。睦州老和尚以前住寺廟,到了晚年,他就不寺廟了。因為他母親活的歲數大,他八十幾歲,他媽一百多歲,他還供養母親,他畢竟是出家人,又沒有兒女,就他一個,於是打草鞋賣,來供養他的老母親。但是,他名頭在外,都知道他是黃檗祖師會下的首座,是臨濟大師的接引菩薩、接引佛啊!不得了。所以,很多人都去參他。

你到了他那裡,他常用的接人的語句就是:「近離甚處?」象我們到方丈寮里,你看和尚對來來去的人,經常這樣問:「什麼地方來的啊?」百分之八十的都是這個話,剩下的呢?「來干什麼啊?」到方丈寮里,老和尚就這兩句。看見生人,就:「什麼地方來的啊?」看見熟的,就:「來干什麼啊?」那麼,怎樣理解這個話?我們看這個公案:「近離什麼處?」你看括弧裡面是「探竿影草」,他要試你的虛實,要辨你的來歷。就象到一個部門裡去,保安見來了一個陌生人,他就要查問你的來歷。在寺廟里,對新來的人一樣的要查清來歷,你到客堂裡面去掛單,你是居士,就要把歸依證,身份證拿來登記一下;你是來掛單的比丘,就要看的戒牒。不能是什麼都沒有,就隨便客堂掛單了,那是不行的。

「近離甚處?」這個問話,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就看你怎麼答話。「僧便喝。」大家都道德山棒,臨濟喝。這個「喝」是臨濟祖師的發明。當然,以前在馬祖也喝過,雲門祖師後來也經常喝。「喝」這麼一聲,睦州老和尚就是知道他的來歷,是臨濟那邊的來了,是學臨濟禪法的人。但是,他那一「喝」,就把對象錯了。因為臨濟祖師都算是睦州老和尚半個徒弟臨濟祖師大徹大悟,都離不開睦州老和尚,這個就叫「關爺面前舞大刀」、班門弄斧,找錯廟門了。睦州老和尚早知道你這一喝的份量他就說:「老僧被你一喝。」一般人一喝,你莫測深淺。如果我們被別人大喝一聲,「哦!利害禪宗裡面的臨濟喝啊!高深莫測,不得了,了不得!」但遇見了睦州老和尚就象一個老師小孩游戲樣的——你還會玩這個,「老僧被你一喝。」

但這個來參訪的師父不知利害,他又喝。這又喝不得了,他有勇氣啊!他未必不知道睦州老和尚臨濟大師兄,乃至說是師叔都可以這樣說的,他的年歲比臨濟起碼要大二、三十歲。他又喝,有這個膽量,也就是說底氣十足。但是遇見了睦州老和尚這個牛板筋,就定定的把他看住。「一喝了,二喝了,那麼三喝四喝以後你又幹嘛呢?」「僧無語」,這下就山窮水盡了。他只有這個伎倆,只有這個本事。既然是這樣,睦州老和尚拿起棒子就打,並且說:「這掠虛頭漢!」

什麼叫「掠虛頭漢」?不是自己本分流露出來的,就象現在電視中的模仿秀之類的,劉德華唱歌唱得好,年輕人小孩裝著劉德華的樣,唱劉德華的歌,看誰模仿得更象。一些小女生打扮成明星的模樣,唱明星唱的歌,但是畢竟不是明星啊。我們經常看一些電視劇,演毛澤東的,演鄧小平的那幾位造型演員,他們演戲像不像呢?像。是不是呢?不是啊!你演毛澤東的,你不是毛澤東。你演鄧小平的,你不是鄧小平。就包括演虛雲老和尚電視劇的演員,他是個很棒的演員。儘管你很棒,但畢竟不是虛雲老和尚嘛。但無論你怎麼化裝,無論你怎麼模仿,你畢竟不是。所以,下面的評唱就很精彩了:

「大凡扶豎宗教,須是有本分宗師眼目,有本分宗師作用。」這個就點到血脈上去了。我們要豎扶宗教,我們說現在要荷擔如來家業要把佛教的負責在二十一世紀擔當下去,象我們虛雲老和尚、佛源老和尚開創的這麼一個事業,我們要繼承下去,一代一代的薪火相繼。那麼你憑什麼本錢呢?你有什麼力量呢?這就必須是有本分宗師的眼目,而且不是徒有虛名的。不是靠有名,有地位,有錢,不是靠這個的。靠這個是把佛教扶不起來的。道在得人,苟非其人,道不虛行。有些寺廟,在歷史上有一祖師出世,有一修行的人出世,那個寺廟一定興旺,一定發達。不論你再大的道場,再好的香火,如果是沒有修行人,沒有真正的修行人,那個香火很快就會冷落下去。

什麼呢眾生是禮敬佛的,是禮敬有修行人的。如果你這寺廟沒有修行,裡面的師父沒有修行,別人也不會尊重你。當然,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老佛爺面子上,還是要給寺廟敬點香,送點供養。但是,你要如來家業挑起來,那麼必須是「有本分宗師的眼目,有本分宗的作用。」眼目,就是我們的心量,我們的體,我們要悟到實體,悟到實處。有體必然有用,就如有燈必然有光一樣。有燈,這個燈不亮,那麼這個燈就有問題。你說你明心見性了,大徹大悟了。但沒有擔當家業、教化眾生作用也不行啊,你是騙人的。所以,這個方面,他是形如影隨身,不離分毫。

「睦州機鋒,如閃電相似,愛勘座主,尋常出一言半句,似個荊棘叢相似,著腳手不得。」睦州老和尚在睦州城裡面,當然也受到了地方長官的尊敬供養。只不過他老人脾氣很倔,他不受供養,來供養的門都進不了。不管你是大官的來,還是當財主的來,他就是打草鞋賣一點小錢,每天有兩餐稀粥也就過了。屋裡面什麼都沒有,空空如也,就是三個磚頭、一口小鍋、一個蒲團,就是這樣過日子。他需要什麼?也不需要供養不需要錢財也不需要名望。但是,恰恰是這樣的道人,來參學的人就多。他老人家脾氣也怪,他機鋒厲害,經常愛勘座主,什麼叫座主?就是講經的法師。在以前,比如華嚴經的,就叫華嚴座主;講法華經的,就叫法華座主;講金剛經的,就叫金剛座主。那些專通一門經,或一門論的統稱座主。因為老和尚禪宗的風格,看見這些搞佛教理論的、咀嚼文字的,他就要接引他。

接引的時候,「尋常出一言半句,似個荊棘叢。」就像弄了一個布滿刺的荊棘叢,讓你進出不得。比如六祖的弟子南陽慧忠國師被請進皇宮,遇見了一個學中觀的供奉在皇上面前擺譜,「啊!你是六祖大師徒弟,你們禪宗不得了。好,你立義,我來破。」中觀就是專門破別人立義嘛,忠國師說:「好,我就立義,你來破。」當著皇帝面前,學中觀的這位供奉就說:「那請禪師立義。」忠國師說:「立義竟。」 立義竟是什麼意思?這位供奉找不到下手處,你怎麼破?他立義竟,他立了什麼東西你不知道。就是這個立義竟,一切法全在其中,你怎麼破?銅牆鐵壁一樣,你進去不了。有如虛空一樣,你捉不到攻擊的目標你怎麼去破?

所以睦州老和尚也是這樣,使別人做不了手腳。他「才見僧來,便道:『見成公案,放爾三十棒。』」你怎麼回答?給你三十棒,沒頭沒腦的,別人見了,以為他神經病一樣。你怎麼去理解這樣的話頭?沒法理解。「又見僧雲:『上座。』僧回首,州雲:『擔板漢!』」平白無故的見了一個過路的師父就叫別人一聲。「 擔板漢」是什麼呢?是賣力氣、做苦力的。象我們雲門寺有句口頭禪,從老和尚那裡叫出來的——「業障鬼」,大家也經常自謙為「業障鬼」,這跟「擔板漢」差不多是一個意思。那麼,忽然有人這樣莫名其妙給你一句話的時候,你怎麼去料理呢?你接招還是不接招?很多人可能看他一眼,也不接招就溜之大吉。這個老比丘,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不能去惹,這是個了不得的混世魔王,離他遠一點。不認識的,以為他神經病。但是,在唐代禪風很盛的情況下,大家對機鋒轉語都很熟悉的情況下,很多人也願意來碰。「你給我下這麼一個語,我就給你較一較勁。」

下邊繼續舉例,「又示眾雲:『未有個入頭處,須得個入頭處。既得個入頭處,不得辜負老僧。』」在《五燈會元》裡面記載他還有一徒弟聽了這話就說:「怎敢辜負和尚!」剛把這句話說完,就挨了一棒:「早是辜負了也!」你早就辜負了,你說這個話,你就辜負了,沒上路啊!「睦州為人多如此。」睦州平常接待來來去去的禪客,接待向他參學的人,經常把這些語言就象我們現在丟手榴彈一樣, 「嘣」給你甩過去,炸得你魂飛魄散,不知所以。下面,圓悟祖師書歸正傳,就來評唱這則公案了。

「這僧也善雕琢,怎奈龍頭蛇尾!當時若不是睦州,也被他惑亂一場。」我們雲門寺有位老菩薩,每天都在「喝」,而且從早到晚要喝上百聲。他喝是什麼意思呢?有人說:「他可能是不舒服要把這些氣排泄出來。」是這個意思嗎?外面的人一看:「呵,這人不得了,這裡面有獅子吼,雲門寺藏龍卧虎,天天都有獅子吼。」我們看這位老修行,七八十歲了,每天這樣子吼,要麼就念佛聲音壯實,中氣很足的,比我這麥克風、喇叭裡面的聲音都還雄實。他給我們一種什麼感覺呢?我聽了猶如廟裡面打鐘一樣的,心裡還是很振奮:「這老修行不得了!」一念不生,每天念念不斷的「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然後就喝、就吼。我也仔細地看,常在旁邊看,這個老師父是求什麼、想什麼呢?他沒有妄想了嘛!那麼大的年齡了,你說身體好嗎?也不很好你說身體不好嗎?他的聲音那麼雄壯,那麼威風!

我們天天在寺里呆著,每天有這樣的聲音陪伴著我們,我們有什麼感受,對我修行有什麼啟迪作用?所以,雲門寺的老修行的是不敢小看。熟悉他的人說:「他身上的氣好像不怎麼順,必須要通過這個來排。」也未必如是,老和尚見他喝,常常也隨著他喝,然後笑一笑對他的喝是欣賞讚歎的。我們看一個人「喝」的時候,一定要看他後面的東西如果你不具備人天眼目,被別人一喝,就被他惑亂一場,「莫測高深啊!」

「只如他問:『近離什麼處?』僧便喝,且道他意作么生?這老漢也不忙,緩緩地向他道:『老僧被汝一喝。』似領他話在。一邊又似驗他相似,斜身看他如何。」睦州老和尚猶如獅子戲牛一樣,先用爪子撥撥。牛發威了,用角來頂。他在邊上繞著圈看你頂,看你繼續發招。對不對?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問你近離甚處,你喝了我一聲,我答話,我被你喝了一聲啦!看你怎麼答?「這僧又喝。這一喝,似則似,是則未是。」這七個字,在公案裡面,在祖師的評唱裡面經常出現。為什麼呢?我們看現在社會上假冒偽劣商品很多,有假煙,有假酒,有假的家用電器,有假的這樣東西,那樣東西。別人把品牌創出來了,是優質產品,這些不法廠產商要去冒牌,要去魚目混珠。

所以這個「似則似,是則未是,被這老漢穿卻鼻孔來也。」真正高明的禪師他會把你的鼻頭穿住,就調牛一樣的。一頭牛不管再雄壯,鼻頭被別人穿了,只有乖乖地跟著後面走。有的人不知不覺地就被別人的語句拴住了,就被別人的語句控制住了還不知道,這個就很可憐、很可悲了。我們怎麼能自己做主,不被別人的語句把我們控制住。不被別人的語句控制,就需要你修行,要真正的功夫才行

「遂問雲:『三喝四喝後作生么?』這僧果然無語,州便打雲:『這掠虛頭漢。』驗人端的處,下口便知音。可惜許!這僧無語,惹得睦州道『掠虛頭漢』」。真正高明的人驗人端的,他發一招,丟個石頭,探竿影草一試,你一下口,他就知道你的來處。就像一個高明的醫生,望你一眼,望聞問切嘛,他就知道你得了什麼病。心肝脾胃腎、五臟六腑,病在什麼地方他就大體知道了。一個高明的相師,看相的,望你一眼,就知道的你的吉凶悔吝,就知道你那年發財,那年倒霉,現在又如何?因為他老道嘛,有經驗他有這個觀察能力、分析能力,他一眼就給你望穿了,還須多見嗎?以前,我的老師——本光法師,也是八十多歲了,得了白內障,眼睛也看不見,也不敢於動手術。他記性特好,十年前見了一面的人,一進門,聲音一現,他就知道你是誰。聽著你的聲音,就知道你是發財了,是倒霉了。就知道你心裡面是在犯偷心嗎?還是在精進。就是簡單一個聲音出來,咳一聲嗽,一個問訊,就這麼一個普通的聲音他就知道你當時的狀況怎麼樣。乃至於近段時間狀況怎麼樣,所以這個就是要有修行要有這個功夫。「驗人端的處,下口便知音。」我們也需要練這個本事啊,你把這樣的本事練出來了,那不得了啊!說句俗氣的話,在外面的供養都要豐厚得多。當然你在道上行的,還不需玩這個,這上面提的是道上行。「可惜許!這僧無語」,睦州老和尚罵他:「掠虛頭漢」 。

「若是諸人,被睦州道:『三喝四喝後作么生』,合作么生祗對,免得他道『掠虛頭漢?』」如果睦州老和尚這個「三喝四喝以後,你作么生?」問到我們的頭上的時候,你又怎麼去料理老和尚這樣的問話呢?你有轉身處嗎?你還有招數可以接嗎?你可以戰勝他嗎?這個就看自己的底氣和自己的修行功夫了。功夫不夠,你早就敗下陣了。如果功夫夠,你還可以翻本,敗里取勝。所以在「這里若是識存亡、別休咎、腳踏實地漢,誰管三喝四喝後作么生?」如果你真正是過來的人,識存亡、別休咎、腳踏實地修行的人,完全弄通了,就像剛才說的,有轉身處了,明白這個「轉字訣」的妙用。那麼三喝四喝作么生?千喝萬喝又作么生?根本不管這些語句了。你可以拂袖而去也可以不答話,也可以學臨濟祖師,上來一個拳頭就送過去了,對不對?你是自由的嘛。

圓悟祖師開悟的時候,五祖法演也印可了他。有一次修觀堂,但一株大樹位於中央,妨礙了修建。五祖老和尚就說:「哎,別把這個樹砍掉,砍了影響風水。」圓悟祖師就說:「這樹礙事,一定得砍掉,不然觀堂怎麼建?」圓悟把樹砍了,五祖大發雷霆,說:「你敢不聽話!你敢造反!」拿起棒噼里啪啦就打過來。圓悟祖師要去避——老和尚棒子來了怎麼得了啊!要打得頭破血流的。哇,忽然腦袋一轉,這正是臨濟作用處嘛,馬上把棒子接住,說:「老賊,我今天認得你了!」老和尚把棒子一丟,呵呵大笑,然後公布天下:「我侍者參得禪了。」也就說印證了他嘛,而且是向十方的叢林宣告:我這徒弟克勤已經破參了。你想想,老和尚脾氣,那麼大的威風,拿著棒子狠狠砸過來的時候,敢把棒子接住: 「老賊,我今天認得你了!」我們老和尚打人的時候,誰敢把棒子接住?而且敢這樣說,能這樣說的話,也算是英雄了。

只為這僧無語,被這老漢便據款結案。」這僧就沒有象圓悟祖師那樣敢把棒子接住,「三喝四喝作么生?」一下把他給打懵了,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答。於是就可以「據款結案」,你就這個水平,就是這麼回事,要參,你就磕頭吧,以後再看你怎麼樣。據款結案後,又該是看雪竇祖師的了——「聽取雪竇頌出:」

「兩喝與三喝,作者知機變。若謂騎虎頭,二俱成瞎漢。

誰瞎漢,拈來天下與人看。」

象這樣的頌,我們怎麼去理解?我們還是看評唱吧:「雪竇不妨有為人處,若不作者,只是胡喝亂喝。所以古人道:『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有時一喝卻作一喝用,有時一喝如踞地獅子,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就是這一喝,在禪宗里是名堂很多。我以前也反覆談到這一「喝」。北宋的時候,華嚴宗的一個精於華嚴宗、被稱為「善華嚴」的法師在東京挑戰禪宗幾個祖師,就說:「據說禪宗的一喝就能窮盡無量法意,若這一能把華嚴宗的五時教義表現出來?我就承認你們禪宗是真的,否則,就是邪教!就是胡說八道、歪門邪道!」於是東京凈因寺的繼成禪師說:「好,我來接招,我現在就開始了。」

於是繼成禪師振威一喝,就問善華嚴:「這一喝聽到沒有?」他說:「聽到了。」「聽到了就是有,能說明小乘教。」然後又問他:「聽到沒有?」他說:「沒有聽到。」「沒有聽到就是無,能說明大乘始教。」呆了一會,又問:「聽到沒有?」他說:「沒有聽到。」「沒有聽到,我剛才喝的那一聲有沒有?」他說:「有啊,剛才是有那麼一聲。」「對了,現在的無,不可以否認前面的有啊!前面的有又不能否認現在的無啊!所以,這個即空即有能說大乘終教。」然後又說:「我有這一之時,有非是有,因無故有。無這一之時,無非是無,因有故無。即有即無,能入頓教。」「我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有時一喝,又作千喝萬喝用;有時一喝變成千萬喝;有時千萬喝又融入於一喝之中,能說大乘圓教。」就把這個華嚴宗的五時教義就納在這一喝之中了你看這一喝妙不妙?

我們怎麼去理解這麼一喝?這里說:「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你看,我們這位老菩薩天天喝,你說他有用無用?的確,我們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聽慣了,的確是一喝不作一喝用,千萬喝也不作千萬喝用。但有時一喝卻作一喝用,如果你感到振奮,「哎喲,這個很精神,我清醒一點了,跟敲鍾一樣。我要加緊修行,不能耽誤了時光。」他就作一喝用。「有時一喝如踞地獅子」,在聽了這一喝之後,不敢打妄想了,自己覺照力出來了,把紛紛紜紜的念頭打掉,你就感覺什麼叫踞地獅子了。「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你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你知道轉身了,這個寶劍就在你手裡了。金剛王寶劍本來是在喝的人手中,如果我在這一喝之中找到了轉身處,那麼,這把金剛王寶劍就在我的手裡,多舒服啊!這個叫恭喜發財了!發財,發財,發大財!真正這個財、無量的財,是法財嘛!多好啊

「興化道:『我見爾諸人,東廊下也喝,西廊下也喝,且莫胡喝亂喝。直饒喝得興化上三十三天卻撲下來,氣息一點也無。待我蘇醒起來,向汝道:『未在!何故?興化未曾向紫羅帳里撒真珠與爾諸人在,只管胡喝亂喝作什麼!』」興化存獎是臨濟祖師徒弟臨濟宗的第二代祖師臨濟祖師喝的威風出來以後,整個臨濟的人都學著他這麼喝。後來興化出世,在河北一代,這些比丘、禪僧,這個見了他也喝。那個見了他也喝。他就感覺有點畫虎不成反為犬;有點邯鄲學步、東施笑顰的感覺。所以他要出來為這個「喝」證明,叫你們別亂喝了,瞞棒瞎喝乾嗎呢?我看你們啊,吃飽了飯,東廊下邊也喝,西廊下邊也喝,不要亂喝嘛。且莫胡亂喝,就算你們把一喝把我送到了三十三天上去,又直挺挺的落下來,摔的半死不活,一口氣沒了。三天三夜蘇醒過來,我還說你們『未在』。你們那個喝是虛的,不是實的。為什麼呢我又沒有在紫羅帳裡面撒珍珠給你們,送錢給你們,送寶貝給你們,你們喝什麼呢?吃飽了飯沒事干啦?得了錢了?誰送銀子給你們,叫你們一天喝喝喝…沒這事嘛,對不對?祖師也沒送錢給你讓你們去喝嘛。

臨濟道:『我聞汝等,總學我喝,我且問爾:東堂有僧出,西堂有僧出,兩個齊下喝,那個是賓?那個是主?爾若分賓主不得,已後不得學老僧。』」臨濟祖師這里,就把這個喝的「賓主」,給大家指示出來了你在喝的時候,你真是有所得,還是無所得?還是你在盲棒瞎喝,胡攪蠻纏的,對不對?你們別學我喝,我且問你們,如果東堂有僧出,西堂有僧出,兩個一起喝,你說哪個是賓,哪個是主?法眼祖師也舉了一個公案,說:「東邊也是窗子,西邊也是窗子,兩個僧人同時捲簾。我說這個人是那個人不是,你怎麼理解?」所以是一入分別思量,就全盤皆輸啊!

「所以雪竇頌道:『作者知機變。』這僧雖被睦州收,他卻有識機變處。且道什麼處是這僧識機變處?」這個就是祖師的機,前面已經把這個僧人貶到一邊了。這一下回復過來,像曹洞宗的回互一樣。又說:「這僧雖被睦州收,他卻有識機變處,且道什麼處是這僧識機變處?」這個就是圓悟祖師、雪竇祖師給你挖了個坑,看你是不是要落下去。祖師公案是很弄人的,如果你智慧不夠,你還在語句上,在分別上作活計,那麼這個坑,你就落下去了,鑽進荊棘林裡面去了你就完蛋了!如果像那個台山婆子一樣:「驀直去!」管他什麼機變不機變,你走你的路,干你的事,不管他,腳就是走在自己身上。不然成天去想什麼是機變處、不機變處?就被別人語言轉動了。

「鹿門智禪師點這僧雲:『識法者懼。』」 識法者懼,就是這些玩義理僧人們,要警惕啊!要警懼啊!不能在文字上玩啦!一定要滴滴歸宗,學法要真修實證。老是在法義上打圈、玩文字游戲是不行的,要引以為鑒啊!「岩頭道:『若論戰也,個個立在轉處。』」岩頭和尚雪峰祖的師兄,就說,如果要論戰——在禪宗見地上相互勘驗,就需個個都要立在轉處。這個轉,我前面說了,應是非空非有,萬法不滯,萬法不留,又萬法具足的這麼一個狀態。還有「黃龍心和尚道:『窮則變,變則通。』」這里是用周易的話。

「這個些子,是祖師坐斷天下舌頭處。」祖師為什麼能夠坐斷天下人的舌頭?坐斷天下舌頭,就是截斷眾流,就是要讓你進入語言道斷、心行處滅的這麼一種狀態之中,讓你品嘗到自身的真如法性的存在。而不是被心裡東一個念頭,西一個念頭,騙得團團轉;被這水中月、鏡中花騙得團團轉。所以,我們要看到「坐斷天下舌頭」的這麼一個妙處。「爾若識機變,舉著便知落處。」我們怎麼識機變?識機變得有本錢,一般的小孩子,沒有經過社會的歷練,就不知道機變;沒有吃過虧的人他不知道機變。所以,吃一塹,長一智,虧吃得越多智慧越高。所以,吃虧好事,是賺錢的生意。我經常說的,忍辱般若蜜,布施般若蜜,為什麼老佛爺要在六度般若蜜裡面安上這兩個?只有忍辱般若蜜才能觸動第七識,只有布施般若蜜才能瓦解第七識啊!。

平常間,我們都是牛高馬大的,意氣風發,各人有各人的自尊心,各人有各人的牛脾氣。這時就恰恰沒法對第七識、對煩惱、對我執有所觸動。只有真修、勤修忍辱般若蜜,你才能讓第七識慢慢地低下頭來;只有我們勤修、廣修布施般若蜜,舍我我所有,除斷一切貪,痴與疑見盡,涅槃道在望。你必須要走這樣的路,才能把煩惱放得下,才能把我執、我慢這些去掉。這樣,你才能真正的識機變——把這個第七識放下,第六識的妙觀察智就出來了,為什麼呢?因為第七識成了平等性智了嘛。所以這個識機變,說起來這麼三個字,很簡單。實際上要花多少修行汗水啊!用祖師的話來說:要穿破幾百雙草鞋,坐爛幾十個蒲團才能夠這一成就

「有般漢雲:『管他道三喝四喝作什麼,只管喝將去。說什麼三十二十喝,喝到彌勒佛下生,謂之騎虎頭。』——若恁么知見不識睦州則故是,要見這僧,大遠在!」有的人公案透不過,卻要逞強,於是自作聰明去胡攪蠻纏。說「管他(睦州老和尚)說三喝四喝以後作什麼生,我就不那麼多。就一直喝他下去,喝到他說三十喝、二十喝,喝到彌勒佛下生,謂之騎虎頭。」 騎在虎頭上老虎也奈何不了我嘛!真的是不知輕重。我們可不可以喝到彌勒佛下生啊?雲門寺這位老修行可能要喝到彌勒佛下生。這麼多年能這樣喝,這一股韌勁不得了。但是在這個公案里,你是這樣看,不識睦州是肯定的了,他根本意識不到睦州老和尚的用處。不僅看不懂睦州老和尚,也看不懂這位來喝的這位僧人的來歷啊!

「如人騎虎頭,須是手中有刀,兼有轉變始得。」什麼叫騎虎頭?那可不得了啊!一不留意,就給老虎掉了。唐太宗的時候,西域進貢了一匹汗血馬,獅子一樣桀傲不馴。唐太宗手下好多馴馬的騎士,都被它摔得腰斷了,腿斷了。唐太宗心裡很郁悶,把這個馬宰了,又太可惜了,誰能把這馬調教出來呢?武則天那時還小,才十五六歲,剛進宮不久。她對唐太宗說:「這個馬,我有辦法把它調教好。」他看她一個小丫頭,怎麼能行呢?武則天說:「給我三樣東西。第一是鞭子,第二是錐子,第三是刀子。我騎上去,它如果不聽話,第一我就鞭子;抽鞭子它不聽,我就用錐子錐它的屁股,錐它的脖子;如果還不聽,我就拿刀子出來把它的咽喉割斷。既然不能於我用我還要它干嗎呢?讓它去死吧!」唐太宗一看,這個小丫頭厲害啊!「如人騎虎頭,須是手中有刀。」在叢林里要斷天下公案,斷天下是非,沒刀怎麼行呢?這個刀就是金剛王寶劍啊!

「兼有轉變使得」,還要善於轉,善於變。並不是說我只有這張臉,寺廟里的這些菩薩,有四面觀音,還有多面如來嘛!十二面觀音千手觀音實際指的是什麼呢?能夠轉,能夠變嘛!雪竇道:「若恁么,『二俱成瞎漢。」如果不能究竟,二方面大家都是沒具眼的人,沒眼的人。「雪竇似倚天長劍,凜凜全威。若會得雪竇意,自然千處萬處一時會,便見他雪竇後面頌,只是下注腳。」祖師也說,你真正通了一則公案,後面一千六百九十九則公案都能通;有一公案不通,那你前面所通的一千六百九十九則公案都不是真的通。所以,我們要看到這個「會得雪竇意」,那麼肯定是千處萬處一時會,一通百通了。怎樣使我們在法上、在心性上,做到一通百通呢?下面圓悟祖師繼續評唱:

「若會得雪竇意,自然千處萬處一時會,便見他雪竇後面的頌,只是下注腳。又道『誰瞎漢』,且道是賓家瞎?是主家瞎?莫是賓主一時瞎么?」 一通百通之後,雪竇祖師後面的這些頌古,都如同是在下注腳一般的平常無奇了。但這算說到這個分上,圓悟祖師又在設立懸念,就一個「瞎」字,象電影電視給你一個懸念。你若尚未一通百通,這個懸念就會把你絆住,讓你迷糊如果你不犯迷糊了,那你大步走去也就沒事了,天下本來就很太平嘛。如果你又在旋渦裡面去晃蕩,那就把你淹死,還是出生不得。

「『拈來天下與人看』,此是活處,雪竇一時頌了也,為什麼卻道『拈來天下與人看』?且道作么生看?開眼也著,閉眼也著,還有人免得么?」我們看祖師的精彩處,禪宗的這種風格也跟中觀一樣的,破後不容有所立,若有立,馬上就把它掃去。掃了又掃,直直把它掃清掃凈。旋立,旋破;旋破,旋掃,不斷的給大家布置疑陣,布置疑兵,然後又一一去破、去掃。所以開眼的也別執著——開眼也錯;閉眼的也別執著——閉眼也錯。我們怎樣破這個金剛圈?破這個疑兵,這個迷魂陣?就需要我們去真參實悟!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