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佛興
(1997年7月25日)
學佛與人生,“路線要明!”才能順利達到目的。不少人持誦心經揭諦咒,但它的意究竟為何?它與禪宗三關有何關系?以及禪密二宗的某些重要問題應如何理解才正確?此固真誠學者亟希弄明者也,茲將我的管見略述如下:
一、解與行
《般若波羅密多心經》揭諦真言屬於密咒;而禪宗本旨與般若波羅密多相應。禪密二宗皆一乘教。一乘頓教,寓解於行;以行為主,以解為輔;行進一步,解亦進一步;愈精,解愈深;有行無解,變為世間宗教;有解無行,變為人類哲學。解行相應,修成三昧。抒其心得,自符正理;不須依傍教義,故六祖不識字而能講經,而且反應神速,言必中肯,巧葉機宜。他說:“諸佛妙理,非關文字。識自本心,見自本性。”“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馮達庵大阿黎亦曾開示:“修持准提法,悉地成就,能入‘法華三昧',則《妙法蓮華經》變為自己的語言。”
二、熏習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不能孤立存在,故必受諸熏習。例如學生和三好學生交好朋友,則容易上進,否則,則容易學壞。馬鳴菩薩雲:“真如熏無明,致眾生破障悟道,即妄會真,靈明自在。”反之“無明熏真如,致眾生迷真逐妄,造業、輪回,煩惱萬千。”一般眾生,經常以受“無明熏真如……”為主,故業障愈來愈重,心意愈來愈昏迷。
一乘行者如蒙明師加持,並能以清凈、至誠、精勤,報恩四心而修,則以“真如熏無明”為主,令凈賴耶識,心神愈來愈清凈、靈明。
由於眾生根機千差萬別,故佛教亦有八萬四千法門:葯無貴賤,對症者良;法無高下,應機者善。迷則每相爭,悟則恆相資。一乘頓教,當須利根才易相應。對於師承的要求非常嚴格:“須覓通宗通教的大善知識才能接班”。故禪宗五祖弘忍大師寧願傳衣法給不識字的惠能,而不肯傳給教授師神秀。五祖明智,具有鑒機能力。許多人誤以為惠能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戰勝了神秀偈“心如菩提樹,身如明鏡台,時時勤指拭,莫使惹塵埃”。五祖從而選惠能為接班人。其實不然,其後,五祖為惠能說法,即邊加持惠能,邊為惠能講《金剛經》。講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惠能大悟,一連說出五個何期:“……何期自性本來具足,何期自性能生萬法。”五祖知他通宗通教才傳衣法給惠能為六祖。通宗者,上接十方諸佛法流,下攝眾生心念,能轉運諸佛法流通過己心而灌輸給來機。因具此功能,始能“傳佛心印”、“續佛慧命”也。通教者“諸佛妙理,非關文字;識自本心,見自本性”是也。神秀未能通宗,故五祖不傳衣法給他。唐密祖師選擇接班人,更為嚴格。例如:唐密四祖龍智菩薩“留壽千載利後人”。年將800,始有開元三大士:善無畏、金剛智、不空出現接受他的傳法。
善無畏、金剛智為五祖,不空為六祖,不空是善無畏、金剛智的共同接班人。其後不空留學印度再受龍智祖師的傳法。
馮達庵大阿闍黎著的《佛教源流》謂:“佛教之行,必須遇有法流樞紐住世,乃有實際。佛在世時,以佛為法流樞紐自不待言,佛已入滅,若無大善知識擔任此等樞紐,則法流不彰,學者只得皮相,無證果可言……”由是可見,一乘頓教擇師之重要性。
四、修習三昧
一乘實修,貴握綱領,深入三昧,始能默契其妙,自在受用。對此,馮達庵大阿闍黎總結出修成三昧的歷程和規律如下:
1、世間眾生不論什麼身份,都有許多不易肅清的積習。(楊按:人貴有自知之明!應正視自己的不良積習,而認真地清除之!改正之!才能快速沖破無明,發現心光。)
2、修習一種三昧,恆仗真理的活力支持,漸漸地發展它的清凈種性。(楊按:例如,修習准提法,須仗七俱胝如來的法流活力支持。……)
3、所修的清凈種性和本有的雜染積習,時時都在互相矛盾地抵抗或奮鬥。(楊按:此即馬鳴菩薩的“熏習觀”。例如:修准提法,每持誦一次准提真言,仗准提菩薩的清凈種性,法流的活力,清除一次行者阿賴耶識中的雜染積習;即真如熏無明。反之,以妄心迷戀雜染積習之事,……即無明熏真如。以上兩種力量,時時都在互相矛盾和對抗,當“真如熏無明之力”大於“無明熏真如之力”時,行者就上進,乃致破障悟道;靈明自在。否則,行者就倒退。乃致迷真逐妄、造業輪回、煩惱萬千!)
4、種性力量漸增,到了能夠克服積習時,三昧便有成功的希望。(楊按:其中,能破分別我執、法執的,證根身境界;破俱生我執的,證生空真如境界;破俱生法執的,證法空真如境界。執與積習密不可分。)
5、三昧將成時,真理飛躍地發展;直到突現一種合理的清凈的常住的真實妙境,乃告一段落。(楊按:三昧將成時,則無明障礙淡薄,自性本來具足的靈慧性,得破障而出;以致真理飛躍地開顯……)五、禪密二宗的關系和區別禪密二宗皆一乘教,息腦運心,宗要無異;上求下化,宗趣攸分。迷則每相爭,悟則恆相資;禪宗與般若波羅密多相應為到家,從而下化眾生;密宗與般若波羅密多相應為正機,進而上求佛果。密宗原資禪宗而向上;禪宗可資密宗而速成(參考馮達庵《禪宗明心見性與密宗即身成佛》)
真言由佛心流出,無論一音、多音,皆攝無邊功德;惟妙觀察智乃能辨之,雖經過行者之口,成為世間音相;但以加持力為所依,便有相當功能。行者如法受持正傳三密,虔持其真言能獲不思議法效者,職是之故。
一切電器,都須接通電流,才能發揮效用,否則等同廢品;同理,修持任何法門,均須接通諸佛法流,才能速收法效,否則僅種一遠因而已。行者須知:電壓固定之後,電阻和電流成反比,電阻大則電流小,電阻大到一定程度時則電流不通,電器不能發揮作用;同理,修法之時,必須注意:“想蘊若在,必障真如”的法理。想蘊比如電阻,阻礙諸佛法流的加持則難於收到法效。平時能以清凈,至誠,精勤,報恩(三寶恩,祖國恩,父母恩等)四心為日常生活思想行為的准則,用功之時,又有一心不亂地虔修真言,精誠所致,金石為開,感得如來強力加持,則漸能實現“真如之顯,必破想蘊”的法效,進而照見五蘊皆空……。
揭諦揭諦破分別我執,分別法執,證第三句禪(初關)
為什麼要破我執、法執?
“菩薩畏因,凡夫畏果”,惡果起源在於我執……“我”字當頭,看待客觀的人、事問題:認為與我有利的,馬上產生貪愛的思想;認為與我不利的,立即產生憎恨的心情;於是,愛之者欲之生,惡之者欲之死;總之,一切要以我為中心才高興。否則,妄念惡行,隨即滋生。以害人開始,害己告終。以致隨業輪回,煩惱萬千。再生之後,積習未清,照樣造業。……如此惡性循環,長夜慢慢,苦輪不息。須遇大德,曉以正道,令其猛省回頭,懺悔滅罪,凈心精修,才能解脫輪回之苦。故曰:
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
例:六祖度陳惠明公案:
“惠能得法南下數日,逐後數百人慾奪衣缽。陳惠為眾人先,趁及惠能,惠能擲下衣缽於石上,曰:此衣表信,可力爭耶?……惠明至提掇不動!(楊按:此是護法暗中保護,令他提掇不動)乃喚雲:行者!行者!我為法來,不為衣來(楊按:他提掇不動,即被懾服轉而向惠能求法)……惠能雲:汝既為法而來,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為你說。(楊按:《金剛經》雲:‘如來善護念諸菩薩!'當護念之時,行者‘想蘊若在,必障真如。'故惠能先提醒他,要屏息諸緣,以便護念他時,法流通暢)明良久(楊
按:即惠能護念、加持他良久)惠能雲:‘不思善、不思惡,正與么時,哪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楊按:《金剛經雲》,如來善咐囑諸菩薩!惠能照見惠明‘凡心頓開,靈光忽耀'時,乘機向他提示!……)'惠明言下大悟!(楊按:惠明受惠能護念而自覺‘凡心頓開,靈光忽耀'。但尚不明其妙旨為何?被惠能趁機點醒!所以言下大悟)復
問雲: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有密意否?惠能雲:與汝說者,即非密也,你若返照,密在你邊。”(楊按:西來妙旨,不可以言說說;不可以意識識。須持‘行慧'始能逐步默契其妙,因祖師提持,只資啟發,學子實修,乃是根本故,所謂‘頓悟之後,仍須實修'指此。)
惠明蒙惠能威神如持,而心光乍明,又蒙惠能趁機提示而頓悟。其心光乍明即為自心佛性發起之動機,是為見性之始,此見即庵摩羅識清凈見分,心光即清凈相分,為禪宗初關景象,所謂開悟指此,而非意識形態的忽然想通。
禪宗初關開悟之後,實修返照,定中自覺肉身泯滅,唯感一條力線、命根(下丹田)達頂,由明而光,是名根身。
神秀偈:“身如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前二句描寫根身境界。因僅破分別我執,分別法執;分別人我之心,雖很淡薄,但俱生我執未破,異熟緣至之時,仍會惹起煩惱;故須時時提高警惕,以防“無明熏真如,致迷真逐妄,造業輪回”。故五祖雲:“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
然而神秀所證,只破分別我執、分別法執,尚屬清凈意識境界,未破俱生我執。(未能離識見性)即未入生空真如境界,故五祖雲:“你作此偈,未見本性,只到門外,未入門內……。”
由於神秀實證禪宗初關,破分別我執,分別法執,以致他的道德品質自然遠比凡夫高尚。例如:“秀之徒眾,往往譏南宗祖師不識一字,有何所長?”秀曰:“他得無師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師五祖,親傳衣法,豈徒然哉?”乃派門徒志誠往曹溪求法……。又神龍元年上元日,安、秀二師在則天皇帝御前推讓惠能大師雲:“南方有能禪師,密授忍大師衣法,傳佛心印,可請彼問一乘大法。”則天皇帝乃遣薛簡馳詔迎請惠能大師,師上表辭疾。
由上可見神秀是有修有證,道德高尚的人,他始終都很尊敬六祖惠能大師。
波羅揭諦如實相應,破俱生我執,定中照見:“打成一片,迥脫根塵”證第二句禪(重關)。
《八識規矩頌》雲:“有情日夜鎮昏迷。”即眾生七識帶起之俱生我執,萌之於心。固有我相、他相之見存;形諸外跡,更有此身、彼身之分別。一般凡夫不論醒時、睡時,此執未嘗暫舍,故日夜恆在我相陰影之中,昏迷不覺。益我者視為親友,損我者視為仇敵,世界所以多故,全系於此。
惠能當年在磨坊舂米,由童子引他出來聽人念神秀偈,一聽則反應神速,即說我亦有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前二句指明神秀所證的不足;後二句是破俱生我執的見地。既破俱生我執則實證禪宗重關。生空真如現前,諸法畢竟空寂,故曰:“本來無一物”。即破七識,則“一切不染”。故曰:“何處惹塵埃?”然而五祖看了此偈之後,卻以鞋底擦之,曰:“亦未見性!”其理為何?則二層道理:其一是有保護惠能的作用,因他明白其他門徒的心態,怕他們謀害惠能。其二是,也是最主要的,他知惠能破俱生我執,但未破俱生法執,只會如實空,不會如實不空,只契真空,未契妙有;明體而不達用。
波羅僧揭諦如實相應時,破俱生法執。定中性相交融,運用自在,證第一句禪(牢關)。
惠能初偈之後,五祖知他只差一點,觀察“時節因緣”將至,乃潛入碓坊……以杖擊碓三下而去。
惠能即會祖意,三鼓入室,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說《金剛經》。(楊按:唐密傳大法時,先須作法,保護壇場,以防邪魔混入破壞,五祖以袈裟遮國,然後為惠能說法,亦具上述密意)
惠能既破俱生我執,即能無住,蒙五祖威神加持,並為他說法,說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惠能猶如觸電一樣,言下大悟!一連說出五個何期:……何期自性本來具足,何期自性能生萬法!即真空之中能出妙有,明體達用,深契性相不二妙旨,對於萬法,以智證之,唯性無相,以識志之,依性起相,即“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菩提大日經雲:“雲何菩提?謂如實知自心,我觀自心,形如月輪。”
寒山詩:“吾心如秋月,碧潭光皎潔,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說。”
《證道歌》:“但有本,莫愁末,如凈琉璃含寶月,既能解此如意珠,自利利他終不竭。”
以上都是描述實證菩提心的境界,其中《證道歌》更談及菩提心的妙用。
達摩少年時代,他爸爸(國王)送了許多珠寶供養禪宗二十七祖般若多羅,並叫三個王子拜見祖師,師把珠寶放在台上問三個王子:“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老大答:“我爸是天子,他很尊重你,他供養你的珠寶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了”。老二答的大同小異,達摩年紀最小,但是他卻說:“世界上最珍貴的,不是這些珠寶,而是心寶……”
達摩原是觀音化身,所以少年時代即能“一鳴驚人”!但須注意“心寶”之心與“唯心論”之心截然不同。“唯心論”之心指的是人類意識(腦),“心寶”之心固非指有形之肉團心,亦非無形之賴耶心,乃包舉真如生滅二門之本心;即達摩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之心。此須通過息腦運心,返塵歸根,泯識顯智等層次的修證,始能發現。此心普攝一切法,而恆自如如,是為法界總體;所謂菩提即實證此境。
本文課題,在第五屆生活禪夏令營演講之後,許多營員來訪,別後又有各地同志來信,為了答覆他們的提問,並供大眾參考,故將原來講課內容,重新整理如上,由於我的水平所限,難免有錯謬之處,請讀者指正為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