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定法師:漫說《中阿含》(卷二十九)~G 七、沙門二十億經

七、沙門二十億經

  說法地點祇園精舍

  參加人員:二十比丘(人名)

  經中大意本經敘述二十比丘打坐時,觀自心而不解脫,因此意欲罷道歸家,行布施以求福業。世尊以調琴之喻而教化之。二十億聽佛所說,善於受持,遂成阿羅漢果,並至佛前說其所證。

  這里的「二十億」,並不是指數字,而是一位出家比丘名字。據說他是中印度伊爛拏缽伐多國長者之子,在俗家時善於彈琴,出家修持頗為精進對於威儀很是重視,受到大家的贊嘆。經中對二十比丘的描述是:「在暗林中,前夜、後夜學習不眠,精勤正住,修習道品」,在佛陀的眾多弟子中,「精勤學習正法、律者」,可謂數一數二的。從這里我們便可以獲得一個重要信息,即二十億的所謂「精勤學習」,無非就就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他苦行,住止於「暗林」(即墓地)之中,以荒冢為伴侶,穿糞掃衣,是典型的苦行之為。二是他日夜修行,未給自己絲毫的喘息機會,日夜不曾睡眠,這也是典型的過激行為。比如說十大弟子中以「天眼第一」著稱的阿那律,為佛陀呵責後發誓不眠,結果將雙眼都弄瞎了。事實上這種將修行推向極端化的行為,並不能幫助我們獲得真正的解脫

  這位二十比丘出家前,家庭條件十分優裕。聯繫到當時的社會階層來分析,大體上可以推斷出二十億出身於商賈之家的結論。二十億作為富家子弟,能夠拋棄優越的物質生活甘願出家,其初衷也就是尋求精神上的究竟解脫。因此,當二十億使出渾身解數,「然諸漏心不得解脫」時,他幾乎絕望了,遂產生了舍戒還俗的念頭。他的想法是這樣的:我如此精進學道,然仍不得要領,看來解脫無望。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及早還俗,做一名居家信士,「我父母家極大富樂,多有錢財,我今寧可舍戒罷道,行欲布施,修諸福業耶?」行布施自然可以獲得大福報,但卻解決不了生死解脫的問題。對於這點,我想二十億是再清楚也不過了。但是事已至此,僅憑他個為的能力,實在是別無選擇。

  然而事情還是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轉機——二十億的心念,被佛陀及時地察覺了。佛陀派出使者,將二十億叫到了自己的座前。二十億聽說佛陀要接見他,心裡忐忑不安。當佛陀當面將他的心念和盤托出時,他羞愧得無地自容,「羞恥慚愧,則無無畏」,驚惶不安,手足無措。他只好「叉手向佛」,老實回稟:「世尊,的確有這回事。」

  佛陀聽後,便用「彈琴之喻」,來教導二十億應如何修行。他問二十億道:「我且問你,聽說你在之時,善調彈琴,琴隨歌音,歌隨琴音耶?」就是說二十億彈琴的技藝非常嫻熟,幾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二十億回答道:「可以這么說,世尊。」

  佛陀問:「若彈琴弦急,為有和音可愛樂耶?」意思是說,如果彈琴之時,琴弦過於急促的話,是否會彈出和雅且令人生喜悅音樂嗎?回答自然是否定的,因為彈琴過於急促,猶如暴風驟雨似的,自然會亂了節奏,讓人心驚肉跳,哪裡有什麼喜悅可言?

  佛陀又問:「若彈琴弦緩,為有和音可愛樂耶?」就是說,彈琴時過於舒緩,是否會彈出優美的樂章來?回答同樣是否定的,因為過於緩慢的節奏,必然是令人倦意驟起,睡意纏綿,何來愉悅?

  佛陀在這里,用彈琴節奏快慢,譬喻修行節奏的適度把握。彈琴時,若能做到「不急不緩,適得其中」,和音可愛之樂自然會從指下涓涓流出。而修行呢?「極大精進,令心掉亂;不極精進,令心懈怠」。因此我們在修行時,要將極端的精進與極端的懈怠,有機地結合起來。這個與佛法中的「不執二邊,只取中道」的最高修行原則(即「不二法門」)是完全一致的。作為比丘的,就要關於調適自己,合理適度地把握修行節奏,做到快與慢(急與緩)的辯證統一。「是故汝當分別此時,觀察此相,莫得放逸」,如果按照這個原則修行,那麼尋求解脫,也是時日遲早的問題,不可能不見道。

  這位二十比丘並不糊塗,他聽了佛陀的「彈琴之喻」後,若有所思,心有所悟。他「稽首佛足,繞三匝」後,便離去。他「受佛彈琴喻教,在遠離獨住,心無放逸,修行精勤」,終於心下大解,證無上道。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其實佛陀並非不贊成用功辦道,而是擔心我們在修行時,會地北天南、心猿意馬般地胡思亂想,心中放逸不羈——這才是問題的癥結所在。若比丘把四威儀收拾利落了,它頂多說明比丘們對外在形象做得很到位;而心無放逸顯然處於更加重要的位置。所以二十是個明白人,他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便很快獲得成就

  此時,二十億雖然知道自己已經證道,但是他心裡的底氣還不足。這時候,總需要找一個得道高僧幫他印證一下方可。談到「印證」(或稱「印可」),我們自然會聯想到中國禪師們的相互參謁,互為印可,大聲棒喝。一開始其實還是蠻有味道的,也很有禪意讓人若有所悟,比如說二祖慧可到達摩那裡去「安心」,六祖慧能拜謁五祖弘忍時的對話語錄(詳見《六祖壇經》),這些「禪宗公案」們對世人很有啟發教育意義。後來大家互相沿習效仿,有些公案語錄簡直是雲里霧里,令人莫名其妙。到最後,「話頭」參不下去了禪宗於是開始式微。實踐證明,「玄之又玄,妙之又妙」未必有多麼高明,過分去走捷徑,講「頓悟」未必行得通,達到「頓悟」資格的人,畢竟是少之又少。在大多數的時候,我們還是要老實修行,不要指望自己能一口吃個胖子。

  讓我們來看看這位二十比丘,他開悟證道以後,想找個人幫他印證一下。當然,首選人物自然佛陀莫屬。於是他就來到佛陀住所,「稽首作禮,卻坐一面」,然後把自己的修行心得,向老師「如實坦白」,然後請世尊驗證自己是否已得「究竟智」。在這里,二十億並沒有「擺譜「,更沒有使用那些高深莫測、令人琢磨半天的「禪話禪語」,而是用樸實無華的語言,坦誠地道出自己對一些問題的看法他對世尊說——

  1、「若有比丘無所著,諸漏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重擔已舍,有結已解,自得善義,正智正解脫者,彼於爾時樂此六處:樂於無欲,樂於遠離,樂於無諍,樂於愛盡,樂於受盡,樂心不移動。」二十億舉例說:因為依仰的緣故而樂於無欲,則未必正確;如果懷著貪求供養目的而去遠離,則完全錯誤;如果為了持守戒律而保持無諍,也未必正確……那麼,什麼樣的態度才是正確的呢?就是懷著滅盡貪、瞋、痴三毒的目標而去樂於無欲、遠離、無諍等等,才是符合正道的「樂於六處」,除此以外,都是不究竟、不徹底的。

  2、「若有比丘學未得意,求願無上安隱涅槃者,彼於爾時成就學根及學戒。彼於後時,諸漏已盡而得無漏、心解脫、慧解脫,於現法中自知自覺,自作證成就游……彼於爾時成就無學根及無學戒。世尊,猶幼少童子,彼於爾時成就小根及小戒。彼於後時具足學根者,彼於爾時成就學根及學戒。」

  3、「若有比丘學未得意,求願無上安隱涅槃者,彼於爾時成就學根及學戒。彼於後時,諸漏已盡而得無漏……彼於爾時成就無學根及無學戒。彼若有所知色與對眼者,不能令失此心解脫、慧解脫,心在內住,善制守持,觀興衰法……」這里所講的,是六根與六塵之間的關係,即眼、耳六根不為色、聲六塵所轉,「猶如山石,風不能動」。

  以上三點,我們若細細分析,可謂句句在理,沒有半點故弄玄虛。我們可想而知,世尊聽了這番話之後,自然是十分滿意,但佛陀當時並沒有表態,二十也沒多問。二十比丘在說完自己的心得體會之後,便「稽首佛足,繞三匝而去」。看來二十比丘真的見道了,如若他心有牽掛,必會賴在佛陀那裡不舍離去,獃頭獃腦地巴望著佛陀為他作一番印證。

  佛陀二十比丘離開後不久,就對比丘們說:「各位比丘二十比丘是好樣的,你們應該向他學習!你們要像二十比丘那樣,把各自的修持心得如實向我匯報。二十比丘已經證得了究竟智,他不自譽,不輕慢於他人,所說都是正義之理——這樣很好我很贊嘆!」

  (2009年6月20日,界定於南海普陀山)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