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法庄嚴經(213)
經中大意:本經敘述波斯匿王在城外的園觀,看見諸樹下都寂無音聲,遂憶念佛陀,乃命駕車前往彌婁離,去拜訪佛陀。見佛後,說十一法靜,而稱嘆佛陀。王離去後,佛陀乃集眾比丘,說波斯匿王所說之法,並名之為「法庄嚴經」,令弟子們受持誦習。
本經名《法庄嚴經》,核心內容是由波斯匿王所講述,它是通過波斯匿王對於「法靜」的讚歎,從而讚歎佛法之庄嚴。那麼什麼叫「法靜」呢?「法靜」又名「法靖」,是指佛法以及僧團的吉祥安寧,或通過祥和表象而推演出佛法的實質情況(即「透過現象看本質」)。
事情的起因大約是這樣的:有一天波斯匿王帶著手下的將軍以及一些貼身士衛,前往舍衛城郊外的林園休閒遊覽。作為國王的專用御花園,肯定是寂靜而美麗的。波斯匿王就坐在清涼的樹蔭下靜坐。坐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了佛陀——此時他忽然覺得他有滿肚子話兒要當面向佛陀傾訴。於是他就問身邊的隨從:「你們知道此時佛陀居止於何處嗎?我現在就想去拜見他。」隨從回答說,佛陀此時正居止於釋迦族一個叫彌類離的都邑之中。
波斯匿王問:「那麼彌類離距我們這兒有多遠啊?」
波斯匿王說沒關係,我們現在就出發,快馬加鞭,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到的。於是國王與手下隨從一幹人等,風馳電掣般地向佛陀居止之地急速趕來。當抵達目的地後,波斯匿王在隨從的扶持下緩緩下馬,然後解去自己身上的佩飾,輕輕叩響佛陀的門扉。
佛陀問道:「大王!見我有何等義,而自下意稽首禮足,供養承事耶?」
波斯匿王答:「世尊!我於佛而有法靜,因此故,我作是念:如來、無所著、正盡覺所說法善,世尊弟子眾善趣向也。」接下來,波斯匿王開始逐步道出佛法共有十一種「法靜」——
1、在世俗之中,有時母子之間、父子之間、兄弟、姊妹之間,以及眾親屬之間,都會為各自的利益而斗諍不已,然後更相說惡,沒完沒了。當然,佛弟子之間偶爾也會起諍,甚至有舍戒罷道者;然而一切佛弟子,從來就不會佛的壞話,說佛法的壞話。多數的弟子都善於自省自責,都覺得「他對我錯」,「是謂我於佛而有法靜」。
2、那些為數眾多的沙門梵志,都是「少多學行梵行,舍隨本服,復為欲所染」,沉緬於世俗各種慾望之中而不見災患。反觀佛子,諸比丘盡形壽修行梵行,乃至數十年如一日。這種精修梵行的現象,我在別的地方從未見到,是謂我於佛而有法靜。
3、那些修外道的沙門,看上去皆是「羸瘦憔悴,形色極惡,身生白皰(患黃疸肝炎),人見不喜」;反觀佛弟子們,都是「樂行端正,面色悅澤,形體凈潔,無為無求」。那麼二者之間為什麼有如此大的反差呢?是因為二者之間,主要是有著欲與無欲、修與無修、梵行與非梵行的差別。
4、有些沙門梵志,自稱聰明智慧,博聞決定,諳識諸經,制伏強敵,名德流布,一切世間無不聞知。他們便自以為是,揚言要與佛陀辯論。結果當他們一見到佛陀時,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更何況難詰佛陀呢?
5、也有一些沙門梵志聲稱與佛陀辯論,要當面難詰佛陀。結果聞佛說法,便得歡喜,稽首佛足,繞三匝而去。
6、有些梵志沙門自吹自擂,也聲稱能當面詰難佛陀。當他們壯著膽子向佛陀提問時,佛陀的一番回答卻讓他們貢高我慢之心徹底摧折,從而皈敬三寶,盡形壽為優婆塞。
7、還有一些人效仿那些自以為是的沙門梵志詰難佛陀,結果被佛法攝伏,歸敬佛陀座前,出家受具足戒,成為一名如法比丘。彼比丘出家修道,精進不怠,終獲解脫。
8、世俗的國家中,國家總是要制定一些嚴刑峻法來防範、制止和懲罰那些為非作歹、作姦犯科者。時至今日,我(波斯匿王)才終於弄明白,單純依靠法律並不能制止犯罪,相反,犯罪現象卻呈現直線上升的趨勢。反觀佛教的僧團,佛陀帶領僧團,不用刀杖,不用暴力工具,也從來不需要制定什麼苛刻的法律條文。然而僧才卻被管理得秩序井然,條理分明。這就是佛教的高明之處,說明信仰的力量不可思議啊。
9、我對於朝中重臣(指仙余、宿舊二位大臣),可謂恩重如山。我常常「出錢財賜,亦常稱譽」。然而,縱然我待他們勝如父母,也換取不來他們對我的由衷恭敬與奉事之心。相反,這些朝中大臣,對於佛陀卻是畢恭畢敬,對世尊是「下意恭敬、尊重、供養、奉事也」。在這一點上,我波斯匿是無論如何也比配不了的,這就是佛陀的偉大之處啊!
10、有一次我帶著仙余、宿舊二位大臣在前線討伐敵軍。當晚上我們共宿營帳時,我在暗自觀察:此二臣「彼頭向何處眠耶?」在初夜時分(下午五點至九點),此二臣「結跏趺坐,默然宴坐」;至中夜時分(下午九點至翌日一點),二臣「聞世尊在某方處,便以頭向彼,以足向我」。這件事情使我深深地感到,「此仙余及宿舊二臣不在現勝事,是故彼不下意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於我」,相反,他們對佛陀的恭敬尊重,遠遠超過對國王的恭敬奉事啊!
11、「世尊!我亦國王,世尊亦法王;我亦剎利,世尊亦剎利;我亦拘薩羅,世尊亦拘薩羅;我年八十,世尊亦八十。世尊以此事故,我堪耐為世尊盡形壽,下意恭敬、尊重、供養、奉事。」——這段話透露出幾個很重要的信息:
第一,世尊為法王。王有最勝、自在之義,佛為法門之主,能自在教化眾生,故稱法王。因此佛教的「法王」之稱,最早為佛之專稱,決不像後世那般予以濫用;
第二,波斯匿王出身為剎帝利,即屬於剎帝利種姓,這點諸經記載是完全一致的。
第三,波斯匿王是拘薩羅國的國王,而佛陀的原籍是釋迦族的迦毗羅衛城,該城邦屬於拘薩羅國的附屬小國,因此在身為宗主國的波斯匿王來講,佛陀的籍貫應屬於拘薩羅。因此有「我亦拘薩羅,世尊亦拘薩羅」之說。
第四,「我年八十,世尊亦八十」這句話值得品味。這句話有兩種含義,其一是指二者的年壽,即波斯匿王與佛陀的世壽都是八十歲;其二是說此《法庄嚴經》時,二者都已是八十歲,即佛與波斯匿王同齡。如果按照第一種去理解,似乎講不通——波斯匿王作為居家優婆塞,他憑什麼預言說他與佛陀的世壽都是八十歲?難道他有神通?如果按照第二種去現解,也值得推敲。按照一般記載,佛陀八十歲涅槃,那麼說此經時,正是佛陀的涅槃之年。我們知道,佛陀在涅槃之年時,並不在釋迦國中,而是在趕往釋迦國的途中;其次,關於波斯匿王的死因,大部分都認為在琉璃王登基之前。琉璃王登基後,發誓報復釋迦族,此時佛陀大約也就七十餘歲,並未及八十;更為重要的是,此時波斯匿王已經過世,彼此在八十歲時會面,就有些站不住腳了。當然,這些屬於歷史考證的話題,並不在本文重點探討之列。
在這部經中,波斯匿王通過十一個對比(即「法靜」),從而說明佛教的殊勝之處。從這部經中我們可以得到很多重要的信息,比如說,作為一個大國的國君,他從一個殘暴無道的君主,到一個崇佛甚篤的信徒,這其中既有個人的虔誠,也有國家利益的摻和。從個人角度講,波斯匿王對佛陀人格魅力的崇信,已經達到五體投地般地信服;從一個大國的最高統治者的角度來說,他以身作則皈依三寶間接動機,則是為了化導民心、以教輔國、鞏固統治基礎的直接體現。因此,對於波斯匿王的信仰行為,既要客觀中肯、全面周詳,也要以歷史發展的眼光去分析評價。只有這樣,我們才會避免走上過左或過右的極端。
(界定,09/10/12,普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