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尊在本章為清凈慧菩薩等大眾開示圓覺自性本無取證,但於除滅一切幻化修證位中,有凡夫隨順覺性、菩薩未入地者隨順覺性、菩薩已入地者隨順覺性、如來隨順覺性諸位差別。
【於是清凈慧菩薩在大眾中,即從座起,頂禮佛足,右繞三匝,長跪叉手,而白佛言。】
於是,在大眾當中的清凈慧菩薩,從座位上站起來,五體投地,虔誠地禮拜佛陀,並順時針繞佛三圈,表示無比地尊重。然後雙膝跪地,雙手交叉合掌,恭敬地向佛說道。
「清凈慧菩薩」,智慧不住不著,虛心忘相,不為行位差別之相所染,名為清凈慧。佛在前面已開示圓覺本性,凡聖無殊。但尚未為大眾分辨隨順圓覺之心,從凡至聖,所證所得有何差別。所以本章由清凈慧菩薩請問世尊,從凡至聖,如何差別?
清凈慧菩薩,音譯尾戍馱摩帝。相當於大日經密印品之生念處菩薩。不空罥索經卷九載,形像為左手持蓮華,蓮台上豎螺,右手揚掌,半跏趺坐。真言為:南么三曼多勃馱南(歸命普遍諸佛)達磨(法)三婆縛(生)莎縛訶(成就)。大日經疏卷十三釋此真言,謂此菩薩得自在,同佛境界,從法而生,故稱法生,即從自性清凈之法而生之意。
【大悲世尊,為我等輩,廣說如是不思議事,本所不見,本所不聞,我等今者蒙佛善誘,身心泰然,得大饒益。】
大慈大悲的世尊!您為我們這些菩薩們,詳盡地講說了如此不可思議的法門。我從無量劫以來不曾見過,不曾聽過。如今,我們大家承蒙佛陀善巧的開導,身心自然安樂,得到極大的受益。
「不思議事」,於一味凈覺之中,說輪迴本末、種性差別、雜染等法,而無乖違過失,真不思議。
「本所不見,本所不聞」,立相之教,染凈迢然鮮明,如佛國凈土和娑婆世界。破相之宗,染凈俱絕無二,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佛為大眾開示宣明覺性染凈融通,在此之前聞所未聞。
佛陀於一味圓覺自性,重重分析,輪迴根本,五性差別,染凈等法,融通無礙。如是「不思議事,本所不見」,如來為眾演說,「本所不聞」,為眾宣揚。此時的我們蒙佛循循善誘,迥異尋常,立相之教,染凈攸分,破相之宗,染凈雙絕。此刻豁然顯出覺性,染凈融通,不禁圓解內發,輕安外形,所以身心泰然,安舒之貌,得大饒益。
【願為諸來一切法眾,重宣法王圓滿覺性,一切眾生及諸菩薩、如來世尊,所證所得,雲何差別?令末世眾生聞此聖教,隨順開悟,漸次能入。】
世尊,希望您能夠為在座聽法的菩薩大眾們,重新宣說無上法王圓滿覺性的妙義。並請開示,一切正在修行的眾生,以及諸位菩薩,乃至於一切如來,他們所證到和所得到的境界,到底有什麼差別?以便讓末法時代的眾生,聽到這樣了不起的教法以後,能夠隨順修學,開悟覺性,逐漸深入。
清凈慧菩薩代大眾祈請,希望佛陀能夠為十方一切法會聽眾,重宣法王圓滿覺性,一味平等凡聖無差的無上妙義。既然眾生佛性無二、本覺圓滿,為什麼現在一切發心修行眾生,以及菩薩、如來從凡至聖所證的覺性,與所得的果位,前後竟有差別呢?佛在前文說:因二種障,而現深淺差別。在當時的圓覺法會上,佛陀在世,大眾三業殊勝,清凈慧菩薩等參會的法眾,五根通利,所以法雷既震,聾耳全聲,都已明了通達如來的真實義。但想到未來的眾生,不能明了,所以清凈慧菩薩再問「所證所得」,有什麼差別?為的是讓末世眾生時至機熟,隨順佛的教導也能開悟,此時所證的理,聖凡平等,知見與佛等齊。再漸修而次第伏斷煩惱和惑業,隨順覺性而得以悟入如來境界。也就是禪宗之「破初關,見自性,證化身;破重關,證自性,證報身;破生死牢關,透自性,證法身。」
此處所講,就好比先把路線地圖搞清楚,再逐步接近目標。《楞嚴經》說:「理則頓悟,乘悟並銷,事須漸除,因次第盡。」在此我們要清楚,於一圓覺妙性一味平等而現「差別之位」,只是證悟的差別,證悟上雖現差別,然而眾生的真如圓覺還是一如平等,實無差別。
【作是語已,五體投地,如是三請,終而復始。】
清凈慧菩薩問法以後,再次五體投地,禮拜佛陀。像這樣虔誠地問了三次,從始至終,有條不紊。
【爾時世尊,告清凈慧菩薩言:善哉善哉,善男子,汝等乃能為末世眾生,請問如來漸次差別,汝今諦聽,當為汝說。】
這個時候,世尊回答清凈慧菩薩說:「很好,很好!善男子,你們能夠替末法時代的眾生,向佛請問修行過程當中的次序差別。請你們仔細聆聽,現在如來為大家解說。」
當下清凈慧菩薩,因世尊的教誨而心生歡喜。與在會的諸位大菩薩們,一起安靜地聽法。
【善男子,圓覺自性,非性性有,循諸性起,無取無證,於實相中,實無菩薩及諸眾生。何以故?菩薩眾生皆是幻化,幻化滅故,無取證者。】
世尊說道:「各位善男子,圓滿覺性就是一切眾生的自性,然而它並非某種確定性,也不因為某種確定性而有。它沒有形相,只是隨著種種因緣性而起作用罷了。終究沒有什麼圓滿覺性可以取得,或者證到。在圓滿覺性的廣大實相當中,其實並沒有什麼菩薩或者眾生。為什麼呢?因為菩薩和眾生都是虛假的幻化而已。當幻化滅盡了以後,也就不存在什麼取得解脫,或者證到圓覺的菩薩和眾生了。」
當知圓覺自性,清凈本然,它不是修證差別的體性。今性有差別,都是因為循順諸性,隨緣現起差別之性。所有的差別性起時,全覺性而起,所以稱作法身流轉五道。誰是能取所取?誰是能證所證?所以說:無取無證。在清凈實相的理體中,實際上沒有菩薩和眾生的差別。菩薩眾生,本為一味,同歸圓覺。
《六祖壇經》:惠能離開了獵人隊,來到廣州法性寺,遇上印宗法師正在講《涅槃經》。當時有一陣風吹來,旗幡隨風飄動,一位僧人說這是「風動」,另外一位僧人則說是「幡動」,兩人為此爭論不休。惠能走上前向他們說:「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是仁者的心在動。」大眾聽到了,都十分驚異。
「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這句話對我們來說,看不懂的人多,但是看了之後仍然會立刻被觸動,真理是非常能觸動人心的,盡管不一定能全面理解,但真理的光芒仍能令我們為之震撼。這句話,修行到不同次第,會有不同的理解。在本經中,佛說:「覺者如虛空,平等不動轉。」覺悟者知道世間一切能知的心、所知的法,有如虛空,本來平等,本來沒有生滅變化等搖動性。也就是說,眾生迷的時候,就見到有生死、有世間,這一切都屬於動轉;而覺悟的人就知道有如虛空,一切平等。由於眾生迷惑顛倒,所以不能除去幻相,而一直受幻相的干擾和影響。人們不知道迷惑和煩惱都是沒有實體的幻相,而妄想加以斷除或調伏,所以才有了眾生和菩薩的差別。
【譬如眼根,不自見眼,性自平等,無平等者,眾生迷倒,未能除滅一切幻化,於滅未滅,妄功用中,便顯差別,若得如來寂滅隨順,實無寂滅及寂滅者。】
譬如我們的眼根,它有見的能力,但它卻見不到眼睛本身。其實,當我們見到種種景象的時候,就已經證明了見性的存在,而見性則無法直接見到它自己。見和所見,它們的本質是平等一體的。之所以人們覺得能見的自己和所見的事物並不平等,那隻是因為眾生的迷亂顛倒而已,還沒有能夠消除滅盡一切幻化的執著。在消滅幻化的如幻修行過程當中,便會顯現出程度和次序的差別。倘若最終證得了如來寂滅而隨緣的境界,就會明白,其實沒有什麼好寂滅的,也沒有什麼能寂滅的我。
《金剛經》雲:「如來說眾生者,既非眾生,是名眾生。」一切世間的事物都是虛幻不實的,他只是一個名而已,比如水,在人間看來那是水,可是在天人看來那是甘露,在餓鬼道眾生看來,那是血。那麼你說,這水究竟是什麼?《楞嚴經》雲:「如來藏中,性風真空,性空真風,清凈本然,周遍法界,隨眾生心,應所知量。阿難。如汝一人微動服衣,有微風出。遍法界拂,滿國土生周遍世間,寧有方所,循業發現。世間無知,惑為因緣,及自然性。皆是識心,分別計度。但有言說,都無實義。」就水本身來說當體就是空性,是真如圓覺。也就是說,它什麼都是,也什麼都不是,它蘊藏著無限的可能性。真正證到圓覺的時候,即可以以心轉物。完美的聖者滅除了所有的煩惱和疑惑,體會到萬物平等的道理,沒有寂滅的名相和寂滅的我相。福和德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議,它是無限的,依眾生心的境界產生變化。
【善男子,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由妄想我,及愛我者,曾不自知念念生滅,故起憎愛耽著五欲,若遇善友,教令開悟凈圓覺性,發明起滅,即知此生,性自勞慮,若復有人勞慮永斷,得法界凈,即彼凈解為自障礙,故於圓覺而不自在,此名凡夫隨順覺性。】
各位善男子,一切眾生從無量劫以來,由於妄想有個我,以及愛我的自我執著之心。所以從來就不曾知道,所謂的我和愛我的心,只是隨著念念生滅而造作出來的假相而已。因此,就會為了自我而生起各種憎愛行為,沉溺迷惑於色聲香味觸五種慾望當中,不能自拔。倘若有的眾生,有緣分遇到了真正的善知識,教導並幫助他們打開心中的智慧,悟入了本來清凈的圓滿覺性。他們就會發現並且明白,所謂的我和愛我的心,都是隨著念頭的生起而生起,隨著念頭的消滅而消滅,沒有任何真實內容。他們知道,這個充滿煩惱的人生只是由於念念分別的習性,而自尋煩惱罷了。倘若有些善根深厚的人,在這時就會自然放下自我念念相續的分別,似乎從根本上永遠斷掉了煩惱。在他們看來,他們已經得到了法界的本然清凈。然而,正是這種對於清凈的見解,成為了他們內心進一步解脫的障礙。因此,他們對於圓滿覺性還有很多不能相應,不能通達的地方。這叫做凡夫菩薩隨順悟入圓滿覺性的境界。
我們凡夫眾生,從無始劫以來,執著自我的妄想而滋生我愛,不能查覺妄念的念念生滅,分別憎愛,貪著財、色、食、名、睡五欲,導致神識在幻化的六道沉淪,無法脫離。沒有佛法的日子,眾生內心被無明煩惱所障,人生如漫漫長夜,充滿了苦難和恐懼。
《雜阿含經》「盲龜值孔」的故事喻「人身難得」:當大地悉成大海時,海里有一盲龜,一百年才浮出海面一次。海面上有一段浮木,浮木上只有一孔。這個浮木終年隨風逐浪四處漂游。那隻盲龜要得遇這個浮木孔,因為有時空的限制,這是很難很難的。而得人身,比這更難。
(7)諸根不全,盲聾暗啞;(8)佛不出世。
人身難得,佛法難聞。而今如盲龜值遇浮木孔,偶得極為難得之暇滿人身,又蒙恩佛法,幸中之幸。因此當於此人身生希有心,倍加珍惜,勤於聞法,精進修持。假如遇到了良師益友的教導,就能體悟到人的本性清凈無瑕,並且潛藏著無窮的智慧。而我們所執著的一切事物都是虛幻的,每一剎那都在變遷。就知道眾生本來都在清凈光明的真如圓覺中,卻作繭自縛,妄自受苦。假如有人,調伏了塵勞和思慮,明白圓滿和覺性沒有對待的差別,體會到法界清凈的道理。但如果心中一味執著清凈的名相,那麼仍然會變成一種障礙,不能自在地使圓覺心性發揮最大功用。這叫做凡夫啟發圓滿智慧的情形。
丹霞天然山的天然禪師,本是一儒生,打算去京城長安參加科舉考試。在路上偶然遇到一位禪客,問天然:「您到哪兒去?」天然回答:「趕考去。」禪客說:「趕考怎比得上選佛!」天然道:「選佛應該到什麼地方呢?」禪客說:「現今江西馬大師出世,他那兒是選佛的場所,您到那裡去吧!」
於是,天然放棄趕考,直奔江西。
剛見到馬祖大師,天然就用手推推帽子的前沿(表示要剃度)。馬祖大師看了一眼說:「南嶽石頭是你的老師。」天然立刻就到南嶽,還是用手推推帽子前沿。石頭禪師說:「到槽廠去吧。」丹霞就在伙房作了三年的燒火工。
有一天,石頭和尚對大家說:「來日鏟佛殿前草。」第二天,大眾都找出鍬、鋤等工具,准備鏟草。只有丹霞與眾不同,他端來一盆水,洗凈了頭,來到石頭面前跪下。石頭禪師見他慧根獨具,就笑逐顏開,給他剃髮,度他為僧。石頭和尚隨後又為他說戒,丹霞捂著耳朵出門就跑了。
丹霞在石頭禪師處剃髮之後,又前往江西參拜馬祖道一禪師。他到馬祖道場後,沒有禮拜馬祖就直接進入僧堂內,僧堂供有聖僧之塑像,羅漢僧的塑像,丹霞就騎上聖僧的脖子。眾僧都大吃一驚,認為這個人太狂妄自大,竟敢在聖僧頭上坐。他們急忙報告馬祖。馬祖過來一看,說:「我子天然。」丹霞見到馬祖後,連忙從聖僧頭上跳下來向馬祖禮拜,說:「謝師賜法號。」此後,他便以「天然」作為自己的法號了。
【善男子,一切菩薩見解為礙,雖斷解礙,猶住見覺,覺礙為礙而不自在,此名菩薩未入地者隨順覺性。】
各位善男子,一切菩薩都還有一些見解的障礙。有的菩薩們雖然斷盡了理解之心,但仍然停留在見的感覺當中,誤以為所見是真實的。這種見的感覺成為了菩薩心中的障礙執著,讓他們對於圓滿覺性仍有許多不能相應的地方。這叫做未入地的賢位菩薩們隨順悟入圓滿覺性的境界。
菩薩們已知道清凈的名相對於啟發圓滿的覺性是一大障礙。他們的心中雖除去了幾分這種見解,可是仍然有「想斷除清凈名相」的觀念存在。這觀念對於啟發圓滿覺性也是另一種障礙。它能使人心中產生負擔和牽掛,這叫做未入聖地的菩薩啟發圓滿心智的情形。所以,對任何見解和覺知的執著,都會成為啟發圓覺真如的障礙。
圓滿覺性,有時又稱佛性、空性、實相、般若、真如、真心等,可說是「一法千名,應緣立號」。不過,盡管名稱再多,所指的都是我們的本來面目。我們與諸佛如來所以能夠並肩而坐,就是自性平等;平等的自性,就是圓滿覺性。圓滿覺性是「處凡愚而不減,在賢聖而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禪定而不寂」。圓滿覺性不生不滅,不增不減,不垢不凈,不斷不常,不來不去,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這一種圓滿覺性,就是我們的真心本性。真心本性,常住不遷,實相如如,猶如黃金:你可以把它做成耳環、手鐲、戒指,盡管外相千變萬化,可是黃金的自性永遠是黃金。
圓滿覺性不可以言說,不可以分別,圓滿覺性就是我們的法身慧命;法身遍滿虛空,充塞法界,無所不在,無處不有。所謂法身實相不是哲學上的理論,不是知識上的分別,它完全是修證的境界。
有一次,太原孚上座在揚州光孝寺講《涅槃經》,有一禪者因聽講至三德法身,廣談法身妙理時,禪師忽然失笑。孚上座講罷,便請禪者喝茶,問道:
「我對佛學的研究,依文解義,我知道不夠深契佛旨,適蒙見笑,希望您能不吝慈悲,給予指教。」
禪師:「座主剛才所講的三德法身,在我聽來,座主並不認識法身。」
座主:「我剛才所講的,是哪地方不妥當呢?」
座主:「法身之理,猶若太虛,豎窮三際,橫亘十方,彌綸八極,包括二儀,隨緣赴感,靡不周遍。」
禪師:「我不說座主講的不對,只說座主對法身體相妙用未能認識。」
禪師:「你信得過我嗎?」
禪師:「那你從現在起,停止講經旬日,於室內端然靜慮,收心攝念,善惡諸緣,一起放下!」
座主就聽從禪師所言,每日靜心息慮,從初夜至五更。一天聞鼓角聲,忽然契悟,便去扣禪師的門。
座主:「今日始知過去講經,將生身父母鼻孔扭捏太緊,致使不能任性逍遙,從今以後不敢在語言文字上搬弄!」
座主便罷講經,遍歷諸方,終能名聞宇內。
法身,即真理之身,也就是我們的本來面目,圓滿覺性。這法身平等自性是要體證的,所謂菩薩斷一分生相無明,證一分法身。學佛修行,千般辛若,萬般艱難,所希望的是什麼?就是認識自己,就是證悟自己的自性。能夠認識自己的實性,也就能認識自己的本來面目。
【善男子,有照有覺,俱名障礙,是故菩薩常覺不住,照與照者,同時寂滅,譬如有人自斷其首,首已斷故,無能斷者,則以礙心自滅諸礙,礙已斷滅,無滅礙者。修多羅教,如標月指,若復見月,了知所標畢竟非月,一切如來種種言說,開示菩薩,亦復如是,此名菩薩已入地者隨順覺性。】
各位善男子,有所觀照,有所覺悟,都叫做障礙。因此,菩薩們應當恆常安然於本來的覺性,心中沒有絲毫的住著和牽掛。一切所觀照的境界和能觀照的我,都自然而然地同時消融於寂滅無形了。就好比有人用刀砍掉了自己的腦袋,當腦袋被砍掉以後,也就沒有能砍腦袋的那個人了。菩薩們以分別觀察之心,來消滅自己心中的分別妄想,也是同樣的道理。當分別妄想被消滅乾淨以後,也就沒有什麼能分別觀察的菩薩了。菩薩修行到如此地步,就會徹底明白,如來所宣說的殊勝教法,就如同標示月亮方位的手指頭一樣。一旦順著手指的方向見到了月亮,才知道手指頭不是月亮。甚至,所標示的東西也根本不是什麼月亮。乃至於三世一切如來,對於菩薩們的種種語言開示,都是方便善巧而已。道理是一樣的。這叫做已登初地以上的聖位菩薩們,隨順悟入圓滿覺性的境界。
已經證得入地的菩薩凡有照有覺,都是法障,所以菩薩常覺不住。這里講的是時時在覺,不再著意於覺照,能所既空,無照與照者,同時空滅。「是故菩薩常覺不住,照與照者,同時寂滅」,所以已入聖地的菩薩時常洞察萬物,可是他內心不執著任何見解,所以不會成為心智的障礙。當他在洞察萬物時,他不見有能洞察的自己存在,也不見所洞察的外物存在。所洞察的萬物與洞察者本身同時不存在。
如來的一切經教,「如標月指」,都像指向月亮的手指。假如我們看見了月亮,我們就徹底知道指向月亮的手指根本不是月亮。「一切如來,種種言說,開示菩薩,亦復如是」,所有智慧圓滿的大聖者,用種種方便的話語和譬喻,把道理講給菩薩們聽,也是同樣的情形。實際上,佛菩薩、善知識並無實法與人,但因病施藥,方便對治。所以,六祖說:「吾若言有法與人,即為誑汝。但且隨方解縛,假名三昧。」這與《金剛經》「說法者無法可說,是名說法」,同一旨趣,同一法味。總之,如果我們能以「菩提為因,大悲為根,方便為究竟」(《大日經》),離指見月,不生執著,可得法益而解法縛;一旦我法雙空,並空亦空,則無盡煩惱自然化為大光明寶藏了。這樣,一切固執法見,捨本逐末,甚至爭論勝劣、高樹慢幢等現象,自然「可以休矣」。
「諸佛妙理,非關文字」是禪宗的鮮明特色。中國禪宗是根據初祖達摩大師依《楞伽經》如來藏思想與六祖惠能大師依《金剛經》般若空性思想而創立的宗派。法不孤起,依境方生;道不虛行,遇緣即應。禪宗從創立之初就不拘泥文字。《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中,有一次大梵天王在靈鷲山上請佛祖釋迦牟尼說法。大梵天王率眾人把一朵金婆羅花獻給佛祖,隆重行禮之後大家退坐一旁。佛祖拈起一朵金婆羅花,意態安詳,卻一句話也不說。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面面相覷,唯有摩訶迦葉破顏輕輕一笑。佛祖當即宣布:「我有普照宇宙、包含萬有的精深佛法,熄滅生死、超脫輪迴的奧妙心法,能夠擺脫一切虛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處難以言說。我以觀察智,以心傳心,於教外別傳一宗,現在傳給摩訶迦葉。」然後,把平素所用的金縷袈裟和缽盂授與迦葉。這就是禪宗「拈花一笑」和「衣缽真傳」的典故。中國禪宗把摩訶迦葉列為「西天第一代祖師」。
世尊所傳的其實是一種至為詳和、寧靜、安閑、美妙的心境,這種心境純凈無染、淡然豁達、無欲無貪、無拘無束、坦然自得、超脫一切、不可動搖、與世長存,涅槃境界,只能感悟和領會,不需要用言語表達。而迦葉的微微一笑,正是因為他得佛心印,流露法喜,這種傳法,被禪宗推崇。
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悟道之後,三嘆奇哉:「大地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靈山會上又言:「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即付囑於汝。汝能護持,相續不斷。」就是「心即是佛,佛即是心」的真理。如來的凈智妙慧一切功德,就叫作正法眼藏。正法就是根本佛法,眼藏就是大智慧擇法眼,能夠普照一切,含藏萬法,一法即是一切法,一切法都含藏此一法之中,這一法就叫作正法眼藏。什麼是涅槃妙心呢?也就是說不生不滅的妙真如心。這個真如妙心,是一真一切真,法法皆真;一如一切如,法法皆如。它是不變又能隨緣,隨緣依然不變。隨迷緣,就做六道眾生;隨悟緣,就成四聖法界。這就譬如冰與水一樣,隨冷氣之緣,水結成冰;隨熱氣之緣,冰化為水。這個真如心叫作妙心,妙字就是不可思議的意思,實相就是無虛無妄真實之相,這就是妙真如心,實相無相。無相就是無有一切千差萬別虛妄之相,唯是真實平等一相。平等一相,就是微妙智慧德相。這正法眼藏是依照真心的大用方面來說,涅槃妙心就是按照真心本體方面來說,實相無相是按照真心德相方面來說,合起來就是根據真如妙心的體、相、用三個方面道理來講,這個妙真如心真是一種幽微奧妙秘密的無上法門,這個微妙法門就叫作法界大總相法門。它是靈靈不昧,了了常知,無形無相,不生不滅的如來智慧德相。這種智慧德相,不但是佛有,我們眾生也有,即心即佛,即佛即心,這就是佛教禪宗的殊勝見地。
我們要知道,佛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這是無說而說,無言之道,要我們從眼根與耳根方面,能夠得個消息,體會佛的無言妙道。到了摩訶迦葉破顏含笑以後,佛開口說了幾句法語,這是以言遣言,無言之道。古人說:「大道本無言,因言而顯道,真心本無相,即相而明心。」有一次,孔子對幾位弟子說:「余欲無言。」弟子說:這怎麼辦,如果夫子你不開口講話,我們這些小小的弟子們,就得不到教益了。孔子說:不要緊,你們看看天,它日日夜夜也沒有講話么。春夏秋冬四時的節氣,不是照樣走得很好嘛!它一天到晚也沒有講話,萬物不是也生住異滅,輾轉循環,終而復始嘛!你們看,天何言哉。這就充分說明了,無言才是真正的大道。所以說,妙高頂上,從來不許商量,到了第二峰頭,才說出三藏十二部一切經典。尚未悟道的人須憑藉聖者的教法才能斷除心智的障礙。等障礙都除去了,也就同樣用不著言教了。
【善男子,一切障礙,即究竟覺;得念失念,無非解脫;成法破法,皆名涅槃;智慧愚痴,通為般若;菩薩外道所成就法,同是菩提;無明真如,無異境界;諸戒定慧及淫怒痴,俱是梵行;眾生國土,同一法性;地獄天宮,皆為凈土;有性無性,齊成佛道;一切煩惱,畢竟解脫;法界海慧,照了諸相,猶如虛空,此名如來隨順覺性。】
各位善男子,一切逆境與障礙,就是究竟圓滿的覺悟。正念現前和妄念紛飛,無非都是解脫。事情成功或者不成功,都叫做涅槃。智慧的心和愚痴的心,通通都是般若波羅蜜。菩薩所成就的法門和外道所成就的法門,同樣是覺悟之路。無明和真如,並沒有什麼兩樣。那些所謂的戒定慧,和淫慾,嗔怒,愚痴一樣,都是清凈的梵行。芸芸眾生和山河世界一樣,有著同樣的法性。地獄也罷,天堂也罷,都是本來的凈土。有佛性也罷,無佛性也罷,終將一起成佛。一切煩惱,本來就是解脫。以法界本有的寬廣如大海般的智慧,照徹一切境界,猶如虛空一樣毫無真實可言。這叫做如來隨順悟入圓滿覺性的境界。
這一段,堪稱當空雷震,驚世駭俗。我們把這一段和《六祖壇經》中薛簡啟問六祖的一段經文一起參照學習,看看六祖對此的講述:
簡曰:如何是大乘見解?師曰:明與無明,凡夫見二。智者了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實性者,處凡愚而不減,在賢聖而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禪定而不寂。不斷不常,不來不去,不在中間,及其內外。不生不滅,性相如如。常住不遷,名之曰道。
薛簡問:「如何才是大乘的見解呢?」六祖說:「明和無明,在凡夫看來是不同的兩種東西,有智慧的人了達它的性體沒有兩樣,這無二的性體,就是真如實性。所謂實性,在凡愚身上並不曾減少,在聖賢身上也不會增加,住於煩惱之中不會散亂,處於禪定之中也不滯空寂,不是斷滅,也不是恆常,沒有來也沒有去,不在中間也不在內外。不生不滅,性相一如,永不改變,稱之為道。」
這里,六祖把所有的對待法都回歸空性一如的本源,萬法自然就和諧起來。就像我們看到《楞嚴經》中講到,如來藏到底是空的還是不空的?講空如來藏,不空如來藏,空不空如來藏,都是要超越的。你用任何一種概念,任何一種定量把它標準化的時候,就認為別的是不標準的。而在佛性的狀態,沒有一個是標準不標準的概念。當你建立一個標準的時候,你就否定了和這個不同的一切。
溫州遇安禪師,常閱《楞嚴經》,又名楞嚴禪師。一日閱《首楞嚴經》到「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之句,乃破句讀曰:「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乃悟。有人語師曰:「破句了也。」師曰:「此是我悟處,畢生不易。」
「一切障礙即究竟覺」,此後列十對法闡述障礙即究竟覺。佛證覺心,心無取捨,諸法普同,是謂圓覺。「得念失念無非解脫」,第一識與智對。覺則離念,念則不覺。無念則得正念。是智。有念則為失念,是識。念本自空,本來無念,無非解脫,即究竟覺。佛法到了上乘根性的時候,它不否認世間的任何東西。一切都是如是如是,就是這樣,它是絕待圓融。所以,不用智與識或者明與無明來對待理解它。而智與識、明和無明的本體都是佛性,在無上乘密法中對這個的解釋特別明顯。
「成法破法皆名涅槃」,第二成與破對。眾緣相會是成。緣離離散,是破。一切因緣,皆無自性,成法破法,都名涅槃。「智慧愚痴通為般若」,第三愚與智對。《大寶積經》說:「痴從分別生,分別亦非有。」痴性與佛性,平等無差別。愚痴與智慧,只在一念差,一念識轉智,通為般若智。「菩薩外道所成就法同是菩提」,第四邪與正對。《思益經》說:「住正道者,不分別是邪是正。」住正法而無執,入外道而不迷,二者都是菩提。「無明真如無異境界」,第五真與妄對。《涅槃經》說:「無明本際,性本解脫。」迷時真如是妄想,悟時妄想即真如。六祖的解釋為:「實性者,處凡愚而不減,在賢聖而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禪定而不寂。」
「智慧愚痴通為般若,無明真如無異境界」,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煩惱即菩提。煩惱是未覺的狀態,菩提是覺醒的狀態,煩惱和菩提在佛性上,乃至在事項上是沒有差異的。眾生沒有意識到二者同源而強行逆行取捨,就在心理上產生矛盾對立,就開始感受到分別所帶來的苦。真正到實相狀態時,輪迴和涅槃是不二顯現,平等一如。為了讓眾生從二元對待法中超越上去,所以密乘就講了很多方法,讓我們超越凡夫知見。例如,在二乘法高度,我們探討眾生的修行,造作貪瞋痴所產生的是輪迴煩惱,勤修戒定慧所獲得的就是解脫涅槃。而到了真正無上乘的時候,戒定慧和貪瞋痴同樣都是佛性的一種表現形態。為了讓還未達到這種高度的眾生方便起修,藏傳佛教中就用了很多方便的圖像、真言、修法,來令眾生從自我狹小的「我法二執」中超越出來。
「諸戒定慧及淫怒痴俱是梵行」,第六染與凈對。夫戒定慧對治淫怒痴,三毒本空,元是梵行。《諸法無行經》說:「貪欲即是道,恚痴亦復然。」如是三事中,有無量佛道。貪瞋痴我們稱為煩惱,戒定慧的梵行我們稱為解脫,而貪瞋痴的當下和戒定慧的當下兩者體性是一如的。例如「貪」,因為一切都是佛性顯現,所以貪的那一刻也是佛性顯現。
就像陽光透過玻璃投射到牆上,無論是玻璃上畫了個什麼圖案投射到牆上,這里畫了個烏龜,這里畫了個人,它們的體性都是陽光的體現。我們不能在這里認為這個人很好,那個烏龜很討厭,它們兩個是同一體性的。如果回歸到光之本體,就會發現:其實都是陽光的作用而映現的。同樣,貪瞋痴當下的能量是來源於佛性,戒定慧的能量也是來源於佛性。如果我們在現象中的時候,我們假立名相說,這個不好,那個好;當究竟一如的時候,它們兩個都是一樣的,都是佛性光明。
比如說這燈,燈泡的能量,我們打開它,它就放光了。空調,我們打開它,它就散熱了。不論是空調散的熱,還是燈泡發的光,它們體性上其實都是來源於電。當我們安住於電的時候,我們發現它們兩個所產生的作用,產生的妙用,都是電的作用,電的妙用。眾生往往卡在這里,認為燈泡的功德大,空調的功德小,就會卡在事相上,而忽略了它本體的佛性妙用。為此,密宗和禪宗都明確提出來「煩惱即是菩提」,輪迴和涅槃不二,是指體性一如。
密宗中講到了,貪也是佛性顯現,瞋也是佛性顯現,痴也是佛性顯現。為此,藏傳佛教建造的佛像很微妙,眾生的貪一般是貪財貪色,藏傳佛教中就有種喜樂佛像,一尊男的佛抱著一個女的明妃,這個叫喜樂本尊。所以說,眾生雖然貪,但那是喜樂本尊的化身;瞋是憤怒本尊,青面獠牙現憤怒相的佛像代表瞋,瞋的本體也是佛性的顯現,所以叫憤怒本尊;痴就是安詳寂靜,我們用寂靜本尊來表述。因此,無論是喜樂本尊、憤怒本尊,以及寂靜本尊,他們都是佛性顯現的不二化身。
眾生的任何一個形態顯現,其實都是佛性不二的在其身上的一種正常顯現,戒定慧和貪瞋痴同是如此,是同一能量的體現。大家看《西遊記》,表現的就是貪瞋痴之妙用。豬八戒代表了貪,孫悟空代表了瞋恨,沙僧代表了愚痴。但是,貪瞋痴卻不離佛性,只要發起菩提心,此三者當下就能成就波羅蜜,而唐僧就代表菩提心。在佛性顯現中,在我們凡夫來看,貪瞋痴不是好東西。但是,具有了菩提心的時候,孫悟空所代表的瞋恨現憤怒本尊,降伏魔障,取得真經,成就斗戰勝佛。豬八戒所代表的貪財好色,顯現為喜樂本尊,充滿了喜樂色彩,而且把關係融合得很好。唐僧不高興的時候就把孫悟空趕走了,趕走了不行啊,豬八戒再把美猴王請回來。所以,他起了和諧的作用,喜樂的作用。沙僧所代表的愚痴,話也說不好,仗也不能打。但是,他規矩能幹,牽馬挑擔,任勞任怨,成就忍辱波羅蜜。
他們三個在沒有發起菩提心的時候,會惹事生非,孫悟空大鬧天宮,豬八戒騷擾嫦娥,沙僧工作失誤打碎了琉璃盞。當用菩提心來引導的時候,他們當體就是佛性顯現,最佳拍檔,完美組合,建立了完善的團隊,最後取得真經,修成正果。這是比喻,眾生了知自己是佛性的不二顯現:當你貪的時候,你是修喜樂本尊;你著急發脾氣的時候,是修憤怒本尊;你發獃的時候,修寂靜本尊。你只要了知佛性,貪瞋痴當體都是修行之真實妙用。這是密宗非常高端的直指修法。因此,我們說貪瞋痴和戒定慧在同一佛性的體性下是沒有什麼區別的,是超越二元對立的。
一日,文殊菩薩給釋迦牟尼佛說了一個故事:當時,有兩個菩薩比丘,一個叫喜根,一個叫勝意。
喜根法師行住坐卧端正誠懇,對於世法不離不棄,而且對於善與惡不起分別二念。喜根的弟子都很聰明,喜聞佛法深義,但是喜根對於弟子的修行,無論是寡慾知足的,還是那些精進持戒修行的頭陀,都不多加贊賞,只是與弟子們宣講開示諸法離一切相,不住一切相,不生不滅的實相清凈法。
喜根菩薩常常對他的眾弟子說:一切萬法,貪嗔痴三毒相,這些諸法相都性本空,但是都有被蒙蔽的真性,修行人見證諸法實相,不要落入對於「相」的我見與法見中,才能真正做到心無掛礙。所以喜根就在諸法實相上為弟子說一切方便法,從而教化他們證入「一相智慧」,就是不生不滅的無礙智慧。當時喜根的很多弟子都能做到對於萬有萬法沒有嗔心,也沒有悔心,都能達到菩薩生忍的境界,因為得生忍所以進而可以得法忍,在實相法中心不動如山。
而當時的勝意法師則不然。這位法師嚴格持戒,清凈修行,並且修十二頭陀的苦行,成就四禪、四無色定的境界。勝意的很多弟子根性暗鈍,我執很重,執清凈相,因為心經常處於「分別」二見中,所以經常動轉。
有一次,勝意到喜根弟子的家中造訪,給喜根的弟子稱贊持戒、清心寡慾、知足、苦行、禪定的修行,並詆毀誹謗喜根說:喜根講的法將人都帶入邪見中,他宣說的淫、嗔、痴和無掛礙諸相,不是純凈的修行人。
喜根的這位弟子已經得了「法忍」,聽到勝意這樣說,就問他:「大德,您說我老師說的淫慾法的法相是什麼?」勝意說:「淫慾的相是煩惱相,是無明煩惱。」弟子問:「這個淫慾的無明煩惱,究竟在哪裡,又因何而有呢?是在身體內,還是在身體外呢?」勝意回答說:「淫慾的煩惱即不在體內,也不在體外。為什麼呢?因為如果在體內,那就是本來就有的,本來就有的就不會依靠因緣而發生,但淫慾我們知道是依靠因緣發生的。如果淫慾的煩惱相不是體內本有,若果在體外,那麼就與我沒有什麼干係了,但是如果沒有干係,就不會煩惱,所以淫慾相即不在體內,也不在體外。」
喜根的弟子說:「既然如大德所說,淫慾相即不在內,也不在外,也不在東西南北四維上下空間,遍求一切處去尋找這個煩惱的實相,結果是不可得不是嗎?所以淫慾相性本空,本來不有,所以不生不滅。如果沒有生滅相,空無所有的這個法相,又如何能讓人起分別煩惱,讓大德您作惱呢?」
勝意聽了喜根弟子的回答,心中不高興,但是也沒有辦法反駁,只對這位弟子說:「喜根菩薩欺騙信眾,進入邪道中去了。」
當時勝意菩薩雖然已經證到了四空定,但是因為他未深刻了知諸法實相,所以只要聽到是佛說的言語就心生恭敬歡喜,聽到外道說的就心中忿忿;聽到言語行意不好的就不開心,聽到好的就生大歡喜心;聽到生死就憂愁,聽到涅槃就高興,住在生滅分別的二見中,不能有正知見、正行。
勝意菩薩回到自己的精舍,對弟子說:「你們一定要知道,喜根菩薩不能如實修行,欺誑眾生,從而將他們帶入惡見惡行中。為什麼呢,因為喜根給弟子講貪嗔痴的三毒相,以及一切諸法無礙相。」
喜根菩薩聽到勝意的說法,心想:這個勝意,嗔惡分別心太重了,心被業所纏縛,恐怕會造大罪。我應該對他講說甚深微妙無相的法理,即使今天他不能有所證悟,但是卻可以給他未來世種下佛道的善根因緣。於是,喜根就對弟子說了首偈子:
「淫慾即是道,恚痴亦如是;如此三事中,無量諸佛道。若有人分別,淫怒痴及道,是人去佛遠,譬如天與地。道及淫怒痴,是一法平等;若人聞怖畏,去佛道甚遠。淫法不生滅,不能令心惱,若人計吾我,淫將入惡道。見有無法異,是不離有無;若知有無等,超勝成佛道。」
喜根說完,當時就有三萬諸多天子證得不生不滅的無生法忍,不著一切法相,而得到解脫。
可是,勝意菩薩雖然修行有成,但卻遭到了地獄的果報,受無量千萬億苦。後來轉生為人,累世被人誹謗,無量劫中因為業障重無法親近聽聞佛法。一直到誹謗的罪業漸漸還完了,才得聞佛法,出家修道。但是因為業力習氣的緣故,雖然出家依然不能持戒,後來無量世重作沙門,能夠持戒了,但是根性依舊暗鈍。
喜根菩薩因為布施無相實相法與眾生解脫,最終證得了佛的果位,佛土號寶嚴,佛號名光逾日明王,在東方過十萬億佛土作佛。
文殊對佛說:「勝意比丘就是當時的我,我可以觀到自己當時因為誹謗真佛法的緣故而遭受無量苦。」文殊說:「如果修行人真的要解脫一切苦,就不應該著法相的知見而懷嗔恨心。」
文殊說完,佛陀對文殊說:「修行人能夠聽聞『諸法無行』的經義,有不可思議的功德,但是佛是不廣為眾生宣說的。為什麼呢?因為那些不修道不精進,只想從佛法中獲取利益的人,聽到這樣的甚深微妙法是不能信受的!」
文殊師利法王子與彌勒菩薩一起對佛說:「世尊,我們一定會在未來世讓眾生得聞受持無上無相無行妙法而得解脫,這樣,那些天魔與梵王就不會迷惑眾生得便利了。」
當然,並不是說,我們了知貪瞋痴和戒定慧在佛性上的無二無別,就可以任意造作,不持守戒律。需要了知,超越因果絕非撥無因果,任運而行絕非胡作非為。行道中人自應謹慎取捨因果,真正證悟者因通達性空緣起的理趣,取捨因果自然更加細致任運。祖師曰:「證悟見解廣如虛空,取捨因果細於粉末。」
戒為無上菩提本,離了戒律,無成就可談。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凈其意,是諸佛教。佛子若無戒律作為生活規律的依准,了生脫死是難以做到的;佛教如無戒律作為統攝教化的綱領,佛教的狀態,不唯一盤散沙,也將烏煙瘴氣。因此,佛在臨將入滅之時,示意後世的佛子,應當以戒為師。我們學佛的宗旨是在了生脫死,戒律若能持的清凈便自然通向涅槃。戒的功能是在斷絕生死道中的業緣業因。佛說:「欲知過去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要是我們不造生死之因,即使不想離開生死,生死之中也不會找到我們的蹤跡的。
看似萬般現象不一樣,但是它們的體性是一樣的。我們有分別就不是實相,而是假相;如果我們了知無二,就是實性實相。我們的實性在凡夫一點都沒有減少,我們的佛性和釋迦牟尼佛的佛性,他的沒增加,我們的也沒有減少。我們在煩惱中,其實佛性也依然不亂,就像我們看電視,電視屏幕亂糟糟,但是電沒有亂。同樣,看似煩惱的現象,其實它的本質並沒有什麼亂象。在禪定中本體寂滅,妙用卻生機盎然。
超越了任何的對待,不被任何一個觀念卡住。我們的佛性從來沒有生起過,也沒有寂滅過。相就是現象,性就是本質,現象和本質都是這么如是如是。常住不遷,就是佛性。不遷就是不變化不變異的,只要有變化的就是假相,不是常的,是無常的。而佛性沒有任何的變化,名之曰道,這就是道。這個道就是佛陀所說的那個本性,就是我們想要描述卻無從說起的那個本源狀態。
「眾生國土同一法性」,第七依與正對。《涅槃經》說:「我以佛眼遍觀三界有情無情,一切人法悉皆究竟。」所說究竟,即是法性。「地獄天宮皆為凈土」,第八苦與樂對。極惡業成,天宮即見地獄。極善業熟,地獄即是天宮。二業之念,全由心生。心既本空,一切清凈。地獄天宮,豈有異相?在《維摩詰所說經》中:於是,佛以足指按地,即時三千大千世界,若干百千珍寶嚴飾,譬如寶莊嚴佛,無量功德寶莊嚴土,一切大眾嘆未曾有!而皆自見坐寶蓮華。佛告舍利弗:「汝且觀是佛土嚴凈?」舍利弗言:「唯然,世尊!本所不見,本所不聞,今佛國土嚴凈悉現。」佛語舍利弗:「我佛國土,常凈若此,為欲度斯下劣人故,示是眾惡不凈土耳!譬如諸天,共寶器食,隨其福德,飯色有異;如是舍利弗,若人心凈,便見此土功德庄嚴。」
「有性無性齊成佛道」,第九、有性與無性對。有性即是三乘種性,無性即是闡提種性。如此四種種性,當下齊成佛道。
有一則公案說:靈訓禪師去參訪歸宗禪師時,提出一個問題說:「如何是佛?」
歸宗禪師說:「我不敢向你說。就是向你說了,恐怕你也不相信。」
歸宗禪師就再問說:「你剛才問什麼?再問一次。」
「如何是佛?」
靈訓禪師一聽,「我是凡夫啊!怎麼一下子忽然是佛呢?」趕快再反問,「老師!您說我是佛,我如何才能知道我是佛?保證我自己是佛呢?」
歸宗禪師答:「一翳在眼,空華亂墜。若離諸相,即見諸佛。」這意思是說:你不能見到自己是佛,因為自己有了無明妄想,就好像眼睛裡面生翳,有了毛病,對於一切世間的真相就見不到了。如果你除去了這種毛病,就能見到如如的佛。
不知道自己是佛,不能認識自己,是因為自己不懂得尋密,秘密就在自己的身邊。佛法說密意,一切都是密意;說不是密意,一切都不是密意。佛陀靈山會上拈花,這是很公開的事情。可是,大家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大迦葉尊者微笑了,他知道,所謂「心心相印」,這就是密意。
「一切煩惱畢竟解脫」,第十縛與解對。《佛頂經》說:「根塵同源,縛脫無二。」我們的分別心和執著心本是虛妄,猶如空中花。一切煩惱都是因為分別執著而生起。分別執著既然不是實在的,煩惱何有?既無煩惱,何來縛者?縛者虛妄,當下解脫。四祖道信初參三祖僧璨大師時說:「願和尚慈悲,開示我解脫法門!」僧璨大師反問:「誰縛住你了?」
是的!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束縛我們的不是別人,而是我們自己的妄念。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自己束縛還須自己解脫。我們能心無所緣,自覺無礙。空間取當體,當體圓滿;時間取當下,當下具足。一切為一,萬物相連,表面的萬象不同,不掩深處合一的實相。所有時間都是一個時刻,永恆不是無盡的時間,而是同一時刻,是我們意識狀態在同一時刻的品質。
「法界海慧,照了諸相,猶如虛空,此名如來隨順覺性。」以真如圓覺本有的寬廣如大海般的智慧,照徹一切境界,觀察世界的各種現象,這些相對立的現象,就如同虛空一樣的不實在。這叫做如來隨順悟入圓滿覺性的境界。方信禪師雲:「無眾生可度,無三界可出,無涅槃可證,本來具足。佛子住此地,則是佛受用。經行及坐卧,常在於其中,為人自肯,決定無疑。說此難信之法,稀有之事,悟者方知。」
【善男子,但諸菩薩及末世眾生,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於無了知,不辨真實,彼諸眾生聞是法門,信解受持不生驚畏,是則名為隨順覺性。】
各位善男子,諸位菩薩以及末法時代的眾生,應當做到在行住坐卧的一切時候,不會生起虛妄分別之心。對於那些隨緣而起的念頭,也不要拒絕和消滅它。雖然有時也會用連續的妄想分別來思考問題,但不要認為它一定是妄想。就這樣自然而然地不落於知見,也不要去辨別它是否真實的佛法。倘若某些眾生聽到這樣的法門以後,能夠相信,能夠理解,能夠接受,能夠修學,並且不會驚恐害怕,就叫做隨順悟入圓滿覺性。
二、於妄心忽然起來時,也不要刻意制止,只是不作理會。只要不作理會,正是一念覺轉,便銷於無形,如果妄加制止,期望息滅念頭,等於妄上加妄,火上澆油。《楞嚴經》說:「狂心頓歇,歇即菩提。」
三、於妄想境,「不加了知」,因一加了知,即入比量分別,現量就迷亂了。祖師說:「欲除煩惱重增病,趨向真如亦是邪。」
四、「於無了知,不辨真實」,這里所說的「真實」,是分別心所分析出來的結果,對於不費心去認知的本然心境,也不必費心去辨別它是否真實。
五、聞是法門,假使有人能不驚怪疑怖,加以深信理解接受和實行,叫做隨順悟入圓滿覺性。
【善男子,汝等當知,如是眾生已曾供養百千萬億恆河沙諸佛,及大菩薩,植眾德本,佛說是人,名為成就一切種智。】
各位善男子,你們要知道,像這樣的眾生,他們以前曾經供養過百千萬億數不清的諸位佛陀,和諸位大菩薩,並且培植下了深厚的德行和善根。佛說這樣的人,叫做成就了如來的一切種智。
覺與未覺時,漸次有差別。
入地永寂滅,不住一切相。
雖有多方便,皆名隨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