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案本文
(緣起於現象界,禪師見一僧,生起說法之意,乃問僧何名?開始對話。)
(汝自認為哪個是主人翁?)
僧曰:「見秖對次。」
禪師曰:「苦哉!苦哉!今時人例皆如此。只是認得驢前馬後底將為自己,佛法平沉,此之是也。賓中主尚未分,如何辨得主中主?」
(糟糕!苦也!現在人大概均是如此認為罷?祇是把驢頭馬尾之怪體,錯認為是自己,佛法淪落錯繆到此境界呀!主宰諸心法之主人尚不認識它,那如何能分辨得出哪個是主中主之境界。)
僧便問:「如何是主中主?」
(那甚麼是主中主之境界?)
禪師曰:「闍黎自道取。」
(談到主中主之境界,只靠汝自行去悟入道取。)
(我若由口裡道,即屬賓中主,那如何是主中主?其實口中所說諸法,亦非
(從嘴裡道賓中主之境較容易,若續而悟入主中主境界就大難了。)
禪師遂示頌曰:「嗟見今時學道流,千千萬萬認門頭。恰似入京朝聖主,祇到潼關止便休。」
(嗟夫!看今時學道人之流,面對著千萬門頭去追尋,而不知何門頭是對的。這些學人要見其本性,悟入主中主境界,但就像入京要朝見聖主一樣,只可惜到達潼關之時,錯認此潼關就是京城,便休止不再往前行了。行者當體知主中主之境界,屬於體之性用,非落於語言文字、瞬目揚眉等事,戒慎。)
(二)玄祥釋解
1.前言
自古以來,佛性的認知常引發甚多不同的知見與爭議,若真悟得實性、佛性者,應能有釋迦牟尼佛的無量智慧,一切智由心中來,一切事從心中知、口中說出;心能遍照一切佛剎土,一佛剎土具三千大千世界,共有109的銀河系,更勿用談虛空有無量無邊、不可數的三千大千世界的佛剎土了;佛陀心也能知一切佛剎土有情、無情類眾生因緣果報等,其宿命明無時空之限,這才真正悟得佛性本來者。就是有菩薩真悟得實性,沒有佛陀這種高能力與智慧,那也有大菩薩的境界與神通,所以大菩薩與佛陀才是真正證悟佛性的大聖人,其它末法時期,能悟得解脫知見已是不得了的大事了。
一般而言,提到見自本性有三義,一者認為能知六根真如之性用,即是見性、聞性、…,譬如說如實知六根之性用,即是見性、聞性、嗅性、味性、觸性、心性等性用,所以此等人認為不用假藉修行而自性就具足,所以當下悟道不假修功。此等知見行者說肚子餓就想吃飯,體知寒冷須加衣等都是佛性、自性之本能。若以此認為就是明心見性,真是不假修功以為成就,這樣會誤盡蒼生,當墮無間,此等行者不得不謹言慎行,才不會誤人誤己。
二者認為色界禪定所現真如性用,各階段就認為是明心見性,此等人雖比上述之人要好一點、高明一點,不以凡夫境比做聖人境。但此等人把世間禪所證境界認為就是佛陀所說,執迷於真如性用,能隔聽、遠見或見鬼神、見光、見器世界,此等見性本來功能,是有點超出常人,就以為是明心見性。以上兩者都是非佛法解脫道所涵蓋,佛法言心地法門,修行當從心地中修,以斷無始無明,去除三毒才能明其心性,才知道修心始能心明見性。
三者從佛理聞思修,知道解脫道當先破身見(空身),再經空心、空性、空法之修證,始能初步悟得解脫業障,得自在心始能出於三界,真能出三界也僅於證得聲聞四果位中的阿羅漢果或辟支佛果,雖有見、聞、嗅、味、觸、心性等六根性互用,或有一根性通於六根性之用,也具足了六神通,但還沒有真的獲得佛性之真性用,所以說還沒有世尊或大菩薩的境界,但已可說是明心見性了。
學佛禪者當知,業報源自於識心,解脫當也在練此識心,所以六根之性用體知,並不具足解脫知見,也就是說光有其性用,但與佛法解脫道無涉。所以行者當體知六根性用是一回事,然後無餘習相應才是解脫之正途。所以禪宗把明心擺在見性之前,心不明見不了真性用,或有性用也無法覺知其實用之境。這些道理要把它搞懂,才不會指鹿為馬,未得謂得,未證謂證,真是大妄語成。
2.釋題
本公案名為「主中主境」,主中主之義為何?第一個「主」可看成遇緣起法之覺性,第二個「主」是指空、無相之體,是遇緣起法所依的根本空體。若以唯識四相分而言,第一個「主」是自證分,第二個「主」是證自證分,余其它二相為見分與相分;所說二主之法也可以依《楞嚴經》經文來印言,第一個「主」是始覺,始覺遇緣欲起法之覺,第二個「主」是本覺,本自具足起法根本之空體,空依緣能生萬法,此空體本覺可依外緣或內作意緣而起動始覺之功能。
一切法離不開性空緣起之說,所以六大(地、水、火、風、空、識)為諸法之性相二者,諸法緣起諸相都依空性,若無識用也僅起空性之用,亦即起覺知而無識心相應,此行者當能覺而不住,是謂聖人;不究竟凡夫遇緣起覺知,但亦要能「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此「應」字表示出凡夫還沒能做到無住,所以要「如是」去做。一般凡夫雖也以性空遇緣起法用,但識用後卻強起妄想相隨,始有地、水、火、風諸大起自識心,而成就四大之性用。地大發作影響身體疾病發生,水大發作引發淫慾之念,火大發作引發瞋心大起,風大發作識心不定精神陷於恍忽。
說到「主中主」也可以用《佛心經》「心中心法」中的「心中心」來對應說明,「心中心法」中第一個「心」可看成遇緣起法之覺性,第二個「心」是指空、無相之體,是遇緣起法所依的根本空體,此心無相為空。行者能證得第二個心,就能獲得佛心相應,佛心就是指根本的「空心」;從「佛心」中起一個法用的「心」,此心是指「心中心」中的第一個「心」。當然修「心中心法」行者,希望能與佛的「真心」相應,證得佛心,也可以依止佛陀的「空心」來用於度化眾生或為眾生代苦解勞,行者有此心意,這樣才有佛心決定相。
所以「主中主境」是指行者能達「語言道斷、心行處滅」之境界,是一行者悟得空的決定境界,法門得用「不通商量」,讓心大死一番,初時無一法可用,最後無一境可執。若行者不這樣走一趟,沒達到心行處滅,心大死一番之境,處種種階段的修證,未達究竟,定不牢靠,自救不了,怎能化度一切眾生。
3.語體文解
有一天,筠州(今江西省高安縣)的洞山悟本良價禪師問一僧說:「你法名叫什麼?」僧回答說:「是某甲!」禪師主動開口問話者不多,佛法悟得後,語言道斷、心行處滅,住涅槃境,無有言說。所以《涅槃經》依諸法生與不生,而立六句之不可說:「不生、生不可說,生、生亦不可說,生、不生亦不可說,不生、不生亦不可說,生亦不可說,不生亦不可說。有因緣故,亦可得說。」六種不可說又作不可言說、不說,謂真理即當下證知,此證得之境,非言語所能詮釋者,所以就第一義諦畢竟空故,一切法均不可說。但最後經雲:「有因緣故,亦可得說。」想來良價禪師看此僧似有點根器樣子,所以主動勘測。
洞山良價禪師是有名大禪師,他指導學人常用三句話語:「向上一句」、「門頭一句」、「超百億一句」。每一句能使學人依境界有所突破。(1)向上一句者,系指導學人,令彼等到達成佛路向上之境界。佛路向上,即不執著於佛之境界,且應能超越之,悟境有不同,行者都要能向上超越。(2)門頭一句,是說於現實之中,辨得圓融無礙之智者,亦即在差別 事相中,體悟法法平等之真理。(3)超百億一句,系指絕續句、不來句、倒底一句,即謂一切法究極當體之空證,雖有覺知或應緣而能無住、不覺。
按語說:「緣起於現象界,禪師見一僧,生起說法之意,乃問僧何名?開始對話。」洞山良價禪師問僧名,直接了當,因他是以師傅樣問弟子等名稱。若我們要問出家師父法名,不能直接問:「師父名字叫什麼?」而是要以恭敬心問:「師父上下怎麼稱呼?」上下者是指「上求佛果、下化眾生」之意,居士提到佛門出家眾法名,也要冠以上下,表示對三寶中僧寶之敬意。目下有些不明因果之眾,假藉剃光頭穿袈裟,在市集或街上化緣,一看穿袈裟者可以馬上斷定是冒牌貨,因袈裟是佛門禮服,不是隨便穿的,只有晉見國王、總統或法會才能穿的,若南傳有些國家還有托缽的行為,托缽也要穿袈裟,其它時間應以一般外出衣即可。若您要鑒定此站在市場、街頭的出家眾是否真出家眾,他(她)頭頂上有點戒疤,大概不會是假冒的,您可以隨意供養。若是有疑問,您可以問:「師父上下?」他若是不假思索,即答:「某甲」,您可以再問:「貴寶剎?」他會答:「某某寺」,若他不知您所雲,可以肯定他是冒牌貨。
良價禪師開始發難,問說:「你名叫某甲,哪個是大德主人翁?」此處闍黎是禪師對後學無分別地稱呼,有大德之義。一般稱闍黎者全名叫阿闍黎,梵語 acarya,又作阿舍黎、阿祇利、阿遮利耶,略稱闍黎。意譯為軌范師、正行、悅眾、應可行、應供養、教授、智賢、傳授等,通俗點稱為導師,意即能教授弟子,使之行為端正合宜,而自身又堪為弟子楷模之師者。
在古代印度,阿闍黎本為婆羅門教中教授弟子有關吠陀祭典規矩、行儀之師,此一名詞後為佛教所採用,且於佛陀在世時已普遍使用。阿闍黎約有四種:(1)受戒阿闍黎,受具足戒時之羯磨師,故又作羯磨阿闍黎。(2)教授阿闍黎,受具足戒時之授威儀師,故又作威儀阿闍黎。(3)授經阿闍黎,教授經典讀法、意義之師,稱為授經阿闍黎。(4)依止阿闍黎,與比丘共居,指導比丘起居之師;或比丘僅依止從學一宿之師,亦可稱依止阿闍黎。西域另有一種稱君持阿闍黎(kundika,水瓶、賢瓶之意),乃灌頂師之謂。
在密教里,對通達曼荼羅及一切諸尊、真言、手印、觀行悉地、傳法灌頂者,即稱之為阿闍黎,有時亦稱佛、菩薩為阿闍黎。據《大日經》具緣品記載,阿闍黎須具足如下十三種德性:(1)發菩提心,(2)妙慧慈悲,(3)兼綜眾生,(4)善巧修行般若波羅蜜多,(5)通達三乘,(6)善解真言實義,(7)知眾生心,(8)信諸佛菩薩,(9)得傳授灌頂等妙解曼荼羅畫,(10)調柔其性,遠離我執,(11)於真言行善得決定,(12)究習瑜伽,(13)住於勇健之菩提心。准此德性,故說有人如能殷重服侍阿闍黎,即可獲得極大之福報,正如勤耕田地,必能豐收。故又稱阿闍黎為阿闍黎田,列為八福田之一。密教稱阿闍黎即一般所習稱之上師、金剛上師,如上所說能任灌頂授法之阿闍黎,又稱大阿闍黎。
我們欲皈依密宗上師前,必須要先查明其傳承是否正確。判斷一位阿闍黎上師之傳承是否正確,可由五方面來觀察:(1)有相傳的承傳法授權與三昧耶誓約(由祖師親自授與),(2)阿闍黎證書與信物(含法衣、法印、法器、法本等),(3)大悲心具足否?其願力是否弘深?且守戒是否清凈?(4)五毒轉五智否?德性謙柔高潔否?口說及心行兼顧一致否?(5)是否具有實修的證量?教理行果透達之智慧顯發否?(6)是否能如法承接正確、對傳承信心堅定否?如是逐一細察瞭然於胸,自可不迷不惑!誤入陷井,人財兩失而痛苦不堪。
按語說:「汝自認為哪個是主人翁?」主人翁能統攝生命,執取軀體則生,不執取軀體則亡;主人翁也能現起無量神變,洞悉眾生因緣果報,達觀十方世界。一般人所認知的主人翁,以為能依次應緣則是主人翁,有點屬於太籠統的概念。以唯識言,阿賴耶識為主人翁,但不凈八識叫阿賴耶識,到內心清凈叫善惡業異熟識,若成佛時心完全清凈又神通、智慧無量,就叫阿陀那識(白識、清凈識)。
僧曰:「見秖對次。」
此僧答說:「有因緣來時,能對次應緣者,那個就是自家主人翁。」此話是有語病,凡夫緣來應緣,聖人有境不黏,不與對次相應,住有覺而能如如不動者是。若是將能依緣對次應緣,隨緣造作,認為這就是自己主人翁,那是凡夫境界,所謂凡夫就是永遠在六道中輪迴不止者。
按語說:「有所見聞就應緣面對者,這是我主人公也。」大眾應知第一念覺是菩提,隨之第二念起是妄想、是凡夫,再隨著無數念起,那是永迷失自性菩提者。
禪師曰:「苦哉!苦哉!今時人例皆如此。只是認得驢前馬後底將為自己,佛法平沉,此之是也。賓中主尚未分,如何辨得主中主?」
良價禪師說:「真糟糕!也真讓人痛心哉!時下今人循例都是如此見解。只是認知自性一部份就說是全部,譬如說看到驢也祇見驢之前半部,若說見到馬也祇見到馬之後半部,總是無法見到驢、馬的全貌。所以說他是凡夫,是見驢之徒,卻有一丁點佛法知見;若說他是悟道,是見到馬者,卻迷於佛道、菩提道中,還具有凡夫知見。如此也就造成無上心法的佛法落於平庸之見,甚至於使佛法沉淪去也,會落到此地步,也就是大眾有此等知見所造成的。像你這樣述說,連賓中主都不能理會得,怎能分辨得主中主之境界呢?」
按語說:「糟糕!苦也!現在人大概均是如此認為罷?祇是把驢頭馬尾之怪體,錯認為是自己,佛法淪落錯繆到此境界呀!主宰諸心法之主人尚不認識它,那如何能分辨得出哪個是主中主之境界。」
僧便問:「如何是主中主?」
此僧即問禪師:「那麼如何是主中主之意義呢?」按語說:「那甚麼是主中主之境界?」不落於語言文字、第一義諦空理,悟得、作得可說是主中主吧!
禪師曰:「闍黎自道取。」
良價禪師即說:「主中主不能用嘴巴說的,只得由大德你自己悟道去體會了。若我真能告訴您何為主中主,那就不是主中主的境界了。」按語說:「談到主中主之境界,只靠汝自行去悟入道取。」道由自悟,悟得還不得宣說。諸法生、不生具六不可說,怎可落於語言文字,當然其道理何在,得由自悟。
此僧又問說:「某甲由口中『道』得出來,您說是賓中主,那如何又是主中主的境界呢?」既然主中主不能落於語言文字,此僧尚不理會得,一再追問禪師,真是讓人懷疑他有沒開悟。開悟行者智慧銳利,舉一反三,直陳反喻都能會得,不會這樣直問不輟的。
按語說:「我若由口裡道,即屬賓中主,那如何是主中主?其實口中所說諸法,亦非真屬賓中主,切勿錯認。由體性自現心法始有點賓中主之意味。」意境隨人智慧而解,賓中主是何義?可能還有很多人不理會得,以為能隨緣應緣即是賓中主之境。行者要能在行有為之法而中執不偏,才有點賓中主之意。佛法難就難在要自悟,若智慧不具足,所悟也就會有偏差。例如同樣是經文面陳大眾,百人卻有數百種見解,若也能無所見解,可能與佛法較貼切些。
良價禪師即說:「像你這么說佛道也太簡單了,所以所悟也是粗淺佛理,相繼要悟得無心之心,也真是太難了。」按語說:「從嘴裡道賓中主之境較容易,若續而悟入主中主境界就大難了。」要體解大道,也只有閑語言,從靜中去體會自性之性用,如何隨虛空一切緣而幻化,眾生有所求即能感而化之,滿眾生所願,這種主中主道理,非從語言中能說清楚、講明白的。
禪師遂示頌曰:「嗟見今時學道流,千千萬萬認門頭。恰似入京朝聖主,祇到潼關止便休。」
良價禪師即示一頌說:「嗟夫!見今時下學道之流,千法萬法中尋認佛道門頭,總想要有個入處,卻不知佛法在見有破有,執空破空,兩都不執,無有言說。大眾從有為法中,怎能悟無上道。若這樣地見解,恰如有人要入京城面朝聖主,卻祇到潼關誤認為已達京城,止住不前便休息了,這樣怎能真見聖主。」
按語說:「嗟夫!看今時學道人之流,面對著千萬門頭去追尋,而不知何門頭是對的。這些學人要見其本性,悟入主中主境界,但就像入京要朝見聖主一樣,只可惜到達潼關之時,錯認此潼關就是京城,便休止不再往前行了。行者當體知主中主之境界,屬於體之性用,非落於語言文字、瞬目揚眉等事,戒慎。」
(2005.09.07.撰於法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