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般若經要解——空相義
文:白雲老禪師
空相義──前面曾經談過「十八空相」,為什麼現在又談「空相義」?其實,「十八空相」是針對「空」做認識與辨別,而「空相義」則是「究竟空相」之義,有探討、究竟的意思。
換言之「十八空相」是談「空相的樣子」,只從「相」去認識「空」,探討在什麼情況和現象之下叫做「空」;「空相義」則是談「空相的境界」,究竟「空」在「相」上怎麼去把握,等於把「空」的義理做一個總結。
大家都熟悉《心經》中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四句話,可見「十八空」不是談「色法空」,而是對色法、心法做認識,並不究竟。舉例來說,現實生活中,我們總離不開世間「衣、食、住、行、育、樂」一切法,是造作成業的根源,因此眾生帶著業來到世間,唯恐不知「過去所做的,現在要承受」,佛法才會提出「十八空相」的道理,幫助我們去面對現實環境;只不過道理、方法還不究竟,必須進一步談「空相義」,所以「究竟空相」之義,如果把標題換成「究竟空相義」就更容易把握。
《心經》談「色」與「空」的問題,請問這個「色」應定位在哪裡?一般頂多定位在所謂的物質或精神上,或者從人的「五根」接觸「五塵」來分別「色」,其實是不夠的。《心經》談「色空」是以人的五蘊──「色、受、想、行、識」來說,五蘊是心的變化作用,所謂「心為主宰」,就是一個「自我」的變化作用,從「色受想行識」生起變化、產生作用,可以了解人的自我;自我之所以會生起變化作用,都是依五蘊而來。要知道《心經》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的後面還有一句「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所以,談的就是五蘊。所以,「五蘊」之「色」,不只是談「表色」、「色相」或「色法」而已,是依於「色塵」轉變為「色法」,完成「心法」,相應成為五蘊的「色」,發起「受、想、行、識」的變化作用,如果把「色蘊」弄清楚,「受想行識」四蘊也相繼明了。
進一步要怎麼去了解「色與空」的關係?剛剛已說此「色」不是「表色」、「色相」、「色法」,但也不捨棄這些,為什麼?因為「色蘊」的形成來自於色塵、色法、心法,「色心」相應才會顯現「色蘊」。「色蘊」是一個自我意識的開端,源於眼睛所看、耳朵所聽(余根類推)的「色塵」(概指色聲香味觸諸塵)而產生意念,意念發起「色法」,自我意識一起分別,五蘊頭一個完成的就是「色蘊」,這就是「色的形成」。千萬不要把「色」只擺在「色塵」或「色法」上,來看「色與空」的關係,那會錯得一塌胡塗,怎麼說呢?我們常聽到有些人一談佛法,談到「色即是空」,就拿一個玻璃杯說:你看!這就是「色」;再把玻璃杯往地下一扔,指著一地玻璃碎片說:你看!這個玻璃杯就「空」了;其實,他是執著於「表色」「色相」和「色法」,完全忘了:即使把玻璃杯砸碎了,還有一堆玻璃渣,並沒有空掉。
所以,這裡談空之「相」,不是談空之「體」。在前面的「不垢不凈」、「不增不減」、「不合不散」中已談到本體「空」,必須從「成、住、壞、空」、「生、住、異、滅」作認識;這裡談「空相」,是從相上面去談「空」,如果不能把握這個道理,「色即是空」就會變成只談「色法」、「色塵」了。所以,這裡談「空相」,是以五蘊的「色蘊」之形成及如何認識來看,因為色蘊是我們自我意識的分別,它來自意念,意念又來自於根、塵相接觸,才會產生分別,這是色塵、色法與心法的關係。
所以,要了解為什麼「色蘊」本是空呢?因為,它是根據根塵相觸,意念的產生而來的,如果根塵不相接觸,意念不生,「我」就不起分別,於五蘊的「色蘊」來說,不起變化、作用,等於是一個「空相」。《心經》為什麼要談「色即是空」或「色不異空」的道理呢?因為,根與塵如果不接觸,意念不起,「我」就不會起分別,那這個「我」就如同死的「我」了,那可能嗎?所以,人只要還活著,根、塵一定會接觸,意念也會生起;如果知道「色、受、想、行、識」五蘊的變化作用,其中有一個「空」的境界存在,如果能突破的話,就不會以自我意識去論道,或談事物的問題了。
舉例來看「五蘊與空」的關係,且莫只擺在「色與空」的關繫上;依五蘊來看空,假使你看到一樣東西,產生了這樣、那樣的想法分別,可知在這之前就已經歷了多少過程?很少人會去考慮這個問題;要知道在「我想怎樣」之時,一定是你已經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根與塵已經接觸了,意念也發生了,「色蘊」已形成,有了感受,才會「我想怎麼樣.....」。所以「我想.....」之前有一連串的經歷,其時間距離幾乎是在一剎那之間就已完成;相反的,如果「想」沒有生起,那表示跟你沒有關係,「我」未生起分別,源於根塵也不接觸,意念沒有產生作用,當然跟那個「我」就沒有關係。
事實上,一旦你有了「我想…」的意念,表示之前的經歷都發生了,只是我們忽略了前面整個的開端與過程,「我想怎麼樣」接著就有「行」、「識」的發動,在準備怎麼做之下,必然的會得到一個結果。但如果根本不想怎麼樣,必然「行」、「識」不會發生,因為它連「受」、「想」都沒有完成。所以,五蘊的變化與作用是不是其中有一個「空」的境界存在?一定要「我」起分別,經過修養、突破才會產生。如果「我」不起分別,便是處在一個「空相」的境界,但這隻是第一個現象,更進一步?一旦「我」起了分別,此時也可能會產生「空相」,如不能產生「空相」,源於你的「想」有計較、執著,「我」才無法顯現「空相」,這是第二種把握「空相」的機會;如果還有第三個機會「我想怎麼樣」,這「怎麼樣」一定是關係到什麼?比如:人家拿出一個東西問你要不要?你想一想,生起「要或不要」的分別,那麼「我想怎麼樣....」實際上就已經確定了。如果以現代的邏輯學、形上學或理則學來看,有個新名詞──「三度空間」就具有這個意涵。可見,原來佛法早就提到「三度空間」了,只是我們平常並不知「三度空間」要從什麼地方去看,其實就在五蘊里。因為五蘊的本身,要形成「色蘊」才有「受、想、行、識」的發起,「色蘊」不形成就是空相,這是第一度空間;第二個,色蘊空間的形成是因為「我」起分別,如果此事與你無關,「我」不起分別,不就是第二度空間嗎?如果這時你確定了什麼,一定是根據你的意念而起分別,意念的分別又是根據眼睛所看、耳朵所聽而來,但究竟看得、聽得正確不正確?所表現的是不是自我意識?這之中又會有另一個空相,由此就很容易去把握髮現所謂的「三度空間」了。
但這三度空間並不是佛法的究竟,因為它仍然關係到「世間法」,為什麼?因你所看到的、聽到的仍是世間的一切,你的意念起分別,是依過去的經驗而來,如果「色受想行識」並未經過修養,還是以一個世俗人的條件面對問題,究竟又能把握什麼?會直接了當的表現「我喜歡」、「我討厭」,五蘊一氣呵成就完成了。如果再進一步去分析:究竟「我」喜歡的是什麼?討厭的又是什麼?探討這個「我」,是眼睛喜歡、還是耳朵喜歡?假使一個東西都還認識不清楚,在不能確定之下,就認為我喜歡、我不喜歡,那就是自我意識的情感作用而已。以世俗人來說,過於感性,可能會失之於莽撞,理性一點才能保持冷靜,足見人的感性是可以調整的。所以,依於人的基本問題或者理論,佛陀就發現了一個秘密──「想」之後不馬上「行」。
照聖賢孔子所言:「三思而後行」,在「想行之間」好像也有個間隔,但這個間隔不是佛法的間隔;佛法的間隔是怎樣利用這個間隔,讓你的「想」調整為「非想」,以至於「非非想」、「清凈想」。由此可知,我過去介紹課程一直講究的,也是千佛山的一個重要課題──「想行之間」要建立起間隔,要好好的利用這個間隔,在未行之前,調整、修養所「想」,不可但憑自我意識,而是依釋迦牟尼佛所說的道理、方法,依教如法去行修,你的「想」才不會淪於自我意識,因為自我意識的「想」離不開世間法;為此,如果突破了自我意識,就等於突破了世間法,才有出離的機會。所以,若能把色蘊認清楚,緊接的受蘊、想蘊、行蘊、識蘊,其實都是相同的道理,因為最後,都是以究竟空境而完成。
舉例來說,「我有多少財產」?這其中不就已有內容了嗎?於此,我們首先要探討的第一個問題是:「你來到這世界時,本來就有這麼多財產嗎」?相信沒有!接著你從小到大,又是何時開始才擁有這麼多財產的?這問題頗值得思考,如果你是「經過十年、八年或者二十年奮鬥,才有今天這一點財產。」這就已肯定在十年、二十年之前,你並沒有這些財產,也就是說:現在擁有的財產並非平白而有,是經過十年、二十年的經營才擁有的,而即使你現在擁有這些財產,仍要過日子,要過日子就一定要花費,財產會漸漸減少,所以,一定要有收入才能彌補支出,其結余財產才會增多,否則只落得:「想當年我有多少財產」,於事無補!
所以,從探討問題,到考量財產的維護,進而繼續工作以收入彌補支出,這其中的「想」不就已有改變了?!如果是「先花了再說」,那就是想行之間沒有間隔,「色、受、想、行、識」一氣呵成。因此,如果能把「想」做一個調整、修養,讓原有的不好有所提升,不好的就會變成好的,好的也會更好。如果想行之間沒有一個間隔,又不知道如何利用這個空間去調整、修養,便很容易造成:現在認為有什麼,最後可能什麼都沒有!其實談這些,說明了每一個過程的「現在」都不相同,因為每一個現在有過去,還有未來,「現在」也只是這一刻的「現在」,並不包括所有的現在,如果就任何一個現在來說,那可以!但下一個現在,能不能維護這一個「現在」的說法呢?如果不能把握,那就是「想」了之後馬上就接著「行」與「識」,五蘊很快的就完成一個結果,毫無「空相」可言,只是「我相」而已,更不可能顯現「究竟空」的道理,《金剛經》所說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其實就是「究竟空」最好的詮釋,如果能以此作觀行,就能入達真正的「究竟空相」。
但如果把「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錯解為「你何必那麼計較、在乎?」就會成為一種消極的論調,因此,必須要把五蘊的空相義「究竟空」弄清楚,再拿這四句話來做結論,才真正了解「究竟空義」在哪?否則像吃飯一樣:餓了、空了就吃,吃了就不空了!吃了又會慢慢的消化,結果還是會餓、會空,那究竟真正空了什麼?其實,空的不是食物,是食物中的營養,那才是維護色身價值之所在。但真正的營養的來源並不是單一的,它來自各式各樣的飯、菜。可見,這其中還是一個空相,而究竟空相是說:食物是一回事,真正的「空相」不是什麼都沒有,是依於那個「有」,我們不要去計較、執著那個「有」,這種顯現的空相才是空相,否則只是空亡,尤其「究竟空相」要把握的是以五蘊來說,這就是談「究竟空相」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