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悟法師:我對僧教育的一些看法

我對僧教育的一些看法
  ※ 作者: 如悟法師 - 圓光佛學院長
  壹、今昔僧教育之比較
  台灣的僧教育隨時代有所不同,過去我在佛學院時,課程有佛遺教三經、百法、五蘊論、唯識三十頌、二十頌、中印佛教史等基礎科目,昔日所學對我也有一定程度的影響,而圓光現在的課程較三十年前比較,有多層次學制的差別基礎上,高中部(初級)課程的安排仍有成佛之道佛法概論、佛遺三經、學佛行儀、沙彌律儀、彌陀經、中印佛教史等通論性的課程大學則在佛學上加強原始、部派佛教,禪典導讀,俱舍論、大乘起信論、哲學史、英、日語等,研究所的專科佛學則有研究中觀唯識如來思想中國八大宗派、近代佛教史、中國佛教史等。固然有大致上的課程理念科目,但許多時候是以老師的取向來選定。譬如說今年請到的老師是專長於凈土,那我們就開凈土的課,如果沒有,就開天台華嚴。主要是現在師資難尋,若要按年度固定的課程來安排,會有現實上的困難
  不管在家出家皆來自於現在的社會,而現今社會,又因個人主義、現實主義太強,且受各種媒體垃圾思想的熏染,所以這代的年輕人多多少少,會被這種文化影響,所以佛學院在管教方面,必須花許多心思,更要用心用力。現在年輕人確實不像以前,能夠尊師重道,必須花費許多時間去改變學生思想觀念和行為,去幫助他們轉化、凈化。這和四十年前相比,我們那時候學生極為單純,社會上民風也樸實,大家都很敦厚,沒有像現在人這樣生活腐化、復雜及種種事端。所以感覺起來,現在教導學生真的比較不容易,學校師長也難為,因此輪替得很快,多少會造成生活及教學上的不穩定,但我們並不因此就放棄或灰心,而是更積極的去學習多方的管教方式,增加我們教育人員習氣煩惱的了解,這樣才能對學生心性方面的陶練有所幫助,培養出真正的道人出家人的氣質與風範,將來才能夠領導佛教
  貳、圓光禪修部的介紹
  禪修部的課程重在行門的實際演練,也有數門禪典的教學,如:牧牛圖,溈山警策,高峰禪要,諸祖語錄,以前還有傳和法師所上的禪宗史及釋禪波羅密,禪修部的學生只是選聽課,並不需要考試,這樣安排是希望他們不要偏離教理,對禪法真正有所了解,避免在修行中,因無知導致不必要的錯誤
  當初開設禪修部,是因為修行過程中必須具足戒、定、慧三學,佛學院在慧學思想上比較多,戒學上也漸漸起步,定學實踐上比較缺乏,要培養人才必須三學具足,所以我們才會開這個禪學的專修部,以傳統禪法來培養現代的禪師,希望中國寶貴的禪法能夠繼續傳燈下去。最主要是修行的人,不管在家出家,沒有經過禪修的話,不能止觀雙運,很多修持功夫就不能落實,唯有依禪觀的淬練,才得以開發慧學與定學,也才可能斷煩惱、了生死
  雖說大陸佛教已遭文革摧殘,許多有名的禪堂也已衰敗不堪,文革在佛法人脈上的徹底破壞,影響傳承甚巨,但以禪宗的歷史來看,禪宗是最能適應中國文化的一個宗派,所以幾千年來才會有興盛的過程,作為後代的我們,不可數典忘祖,還是要把中國傳統的禪法繼續發揚光大。目前佛教在大陸上復興的很快,禪堂禪林、古道場等,都慢慢復建起來,依大陸的人口來講,只要他們繼續在人才方面培養下去,二十年、三十年慢慢會有優秀的禪師出現。但是在台灣,沒有傳統禪師在帶領,所以有許多人找不到用功方法就往藏傳佛教,或南傳禪法去學習,反而對我們自家禪法有些輕視。未來大陸佛教會不斷興盛,我相信大乘禪法終究會復興起來,只要方向正確,在人才的培養上多用心,漸漸在禪法上紮根,終有花開果熟的一天,這也是我們的使命。
  禪修班的規模是圓光師長往大陸高旻寺,江西雲居山實地考察來的,我們學習他們的規矩、鍾板,記錄大眾用功方式,回來後依祖師語錄典籍建設自己的禪堂,後來又請到明初老和尚他對中國的禪非常有經驗,在禪法上下過六十年功夫,所以我們禪堂經過他老人家短短幾年的帶領,對我們建制及恢復叢林的道風上,非常有幫助,只要我們繼續努力以赴,必能將禪法發揚光大。
  出家人在戒、定、慧不該有所偏廢,那方面不足,對修道都會有影響,《菩提道次第廣論》中也有強調三學並進的重要,所以學院方面在課程中會加強學生禪定功課,如早、晚課有一時間靜坐,每天早上課程開始之前,全體共坐一枝香,每星期有一門課用來禪修,這主要是讓學生們在三學上有一個平衡,這是我們目前僧教育中的一個重點。
  參、學院教育與師徒制教學
  佛教傳到中國來最早是以師徒製為道場的導向,後來慢慢演進,又形成叢林道場的集體生活大眾必需在戒律上及行、住、坐、卧等威儀上,被要求成為佛教的風範,代表佛教住世的形象,所以整個風潮也是不得不從師徒制走向叢林。以現在多元化的社會來看,佛學院延續傳統叢林的集體教育,經過學校式的課程安排,讓來這里受教育的同學,有學習系統,容易貫通,這樣訓練下來,將來才能走向社會,面對多元化的時代
  師徒教育與學院教育同樣是在培養人才,但學院中多元化,多方面的學習較為平穩,而師徒制較為單純。目前我們看到的好像比較多是師徒制,但是師徒制有一缺點,譬如容易因單一師長,形成思想的局限,若以優點說,則是跟著學養有成的師父長久修習,因專一不雜,也容易成就;可是,如果有的出家常住是經懺道場出家都在佛事中忙,就會沒有時間深入經教,人才不易培養,而佛學院中,有各方來的師資,同學的是團體生活,接受各種訓練,視野、心胸容易開闊,比較能夠有佛菩薩精神利益一切眾生這是佛學院教育延承叢林後的新風貌,有屬於學院的特殊點。
  至於我在教弟子時,並未勉強他們一定要修什麼,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相契的因緣,是凈土,當然很好,如果他相契於藏傳、南傳,或北傳各種大乘的行門,我認為這可以各自去發展。整個佛教都是佛說的,大小乘的不同也只是在悲心悲願的差別義理都是要了生死煩惱,只是大乘提倡要慈悲度眾,六度萬行,所以說,不管修什麼法門,都可以圓成自己的根性。佛陀時代十大弟子都各有他們的特殊點,各各有其修持法門,不會,也不可能都像佛一樣,或像誰一樣,每個人各有各的才華及興趣,只要還在佛教正法當中,都可以自由發展。而離師參學的時機,應在本身基礎穩固及專修功夫成熟後,才考慮外出學習,如果你什麼都只懂一點,卻只因一個環境住膩了、不習慣,想換另一個環境而到處跑,是很危險的。古代大德之所以外出參方,是在學有所成之後,為求心的突破而外學,不像現在的人還沒有個頭就想往外跑,結果跑得心猿意馬身心安定,除了看不出任何成就外,甚至道心也因而流失了。
  肆、戒律與僧制的關系
  戒律是修道之基,也是維系僧團生存的重要命脈,台灣早期並沒有以戒律為專修的道場,這十多年來才在懺雲、道海、廣化等長老及多位大德的倡導下,興起幾個較有規模的戒律道場我以這是社會風氣敗壞及僧團紊亂、無人領導禪修等環境因緣的反省下,想從戒律中安身立命,走出出家人的一條路。一個人的修行過程,有的人喜歡專修禪,專修戒,或專修義解,這並沒什麼關系,個人培養一門深入的修行實力,重要的是要斷煩惱、了生死,還是必須三增上學的具足這是能有所偏廢的,若偏了,仍是達不到佛法住世的根本目的,所以不是光有哪一點特別好就可以了,目前雖然各有偏向,仍有其不可否認的價值,若能夠更進一步,將學有所長供獻於教團,乃至廣大於眾生,使大家能夠分享修法喜樂,就更圓滿了。
  再者,教團制度和個人的教化力是很有趣的問題,制度很重要,個人教化力也很重要,是不是說,大家都在重要之中能夠犧牲一點點,將大家的個人才華與智慧放在共同的制度下運轉,這樣恐怕才是長久之計。過去妙果、覺力老和尚台灣許多長老,多是個人發展,個人打江山,但後來的命運都是人亡政息,難以走上長遠的路。制度和個人才華應該結合的理由是:沒有制度制度僵化都不好,個人主義太強也是不好,此中各有利弊,但我個人還是希望走上制度較適宜,從歷史上看,僧團的結合才會產生力量,既然要僧團的結合,那一定要有制度管理,個人勢力太強,在台灣這樣一個小小的島上,並不是一個永久的走向。
  佛學院就是在整個沒有制度環境下,希望從思想的教育里提倡一個制度,像同學們都必須上《僧伽制度論》,這就是希望我們下一的人,把制度建立起來,不要像在這樣,一盤散沙,各自為政,雖然表面上呈顯欣欣向榮之景,但是必然經不起時代的考驗。太虛大師曾說:「時代越進步,科技越文明,佛教會更興盛。」這在說明佛法經得起歲月的考驗,但這還得大眾的和合團結努力,我們必須弘法利生,把佛陀教法傳承下去,讓更多人受益。
  伍、僧教育的其他看法
  在培養僧才上,須花費極大的人力物力。圓光大部分的經費是靠自己,雖然我們也有組織法會,卻是收入有限,想要照自己的理想去辦好僧教育,無奈限制於經費,可說是慘淡經營,收支恰恰平衡而已,要想在硬體及軟體上加強實在是很困難,除了師資的不足外,經費來源確實是辦學中困難的部分。現在學生因為受了九年,將來還有十二年義務教育,整體教育水平都提高了,我們的師資若沒有隨之提高或加強,很難教導學生,所以我們在研究所學生的培訓上,主要希望能栽培出自己的師資,所以整個教育中,不論硬體軟體,都需要經費的支持,私人辦學最困難,最需要突破的就是經費問題。我常常會對別人說僧教育的重要,希望就像國家的教育有所謂的教育捐,我也期待,每個寺院道場,每個佛教徒都能夠捐獻一點教育捐,幫助僧伽教育。辦好佛教教育需要整合大家的力量這是一個百年樹人的大事業,須要每一個佛弟子的認同與努力
  現在居士學佛很普遍,且護持三寶心亦強,但佛法的住不住世,是扛在出家人的肩膀上,沒有僧人自我修持身心庄嚴很難轉大*輪。現代出家人除了佛學上的專精,修持上的成就,對社會政治等大環境的事,還是要去關心了解。從中國佛教史去看,過去有三武一宗的教難,除了出家人自己不守佛規戒律、只謀私利外,就是沒有善盡資源去關心社會,累積太多財富之後,便會讓政府、社會大眾起覬覦之心,所以民初才有所謂的「廢廟興學」。目前台灣仍有許多出家人沒注意到這種情形,恐怕會埋下未來的禍因,歷史上的教訓告訴我們,取之於十方,還必須真正用之於十方。現在社會上有許多亂象,尤其是假冒宗教之名的,對教團的傷害極大,為了讓佛法里的菩薩行能在社會上長久生根下去,我們一定得獲得群眾的支持,環境與我們密切相關,這是不能忽視的重要問題。
  佛教財產也就是所謂的三寶物,在今天各自為政的山頭主義下,辦學的人經費拮據,不辦學的人,寺產又一大堆,所以整體佛教資源沒辦法整合運用,這種發展只會讓想辦教育的人沒辦法有大格局的伸展,而教育卻是需要許多資源才能辦好的事業,大家既不重視,難免很快就須面臨青黃不接的命運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