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心是道場
◎妙祥法師講述
坐禪有時候腿非常痛苦,你就是別著(指盤腿忍著、對抗)不動,在痛苦中就是不動。因為痛苦並不是你坐禪來的,是你原來的業力在那兒擱著呢,你不通過它(坐禪)就消磨不了業力,就是硬逼著消磨,把它吸收、吸收、再吸收……最後消除了,那時你才產生定力。定力從哪產生?不是坐得好好的,吃得好好的,啥事沒有,「我願意盤腿就坐在那兒盤腿,不願意就歇會兒。」那不行!剛開始的時候痛苦還不起來,坐得可舒服了,過一會兒,時間長了,痛苦就出來了。眼睛紅了、眼眵、頭脹啊,這都是很正常的。都得經過這一關,這才是修學,不經過這一關不好使。
你得硬往苦上找,別人不給你那麼多痛苦,都得靠自己。這時你往前走一步就痛苦,往後退一步就「自在」,你究竟想要「自在」還是要痛苦?痛苦就是修道,不痛苦那就退道。
都得硬坐,都是坐出來的,都是在痛苦中爬出來的。所以說,等閉關的時候,這些事就不在話下了。因為原先有這個基礎,所以在閉關的時候,這一般的困難就能克服。這個坐禪哪,你別把它當小事,這可是個大事,誰抓住是誰的,抓不住,那就不是你的。你想迴避了,像親顯說的:「不行了,我累了,我去念佛去吧!」你去念吧!你坐禪這功夫就丟了。
不是說念佛不好,你得怎麼樣呢?得抓住一條,一猛子扎進去,就別怕。什麼爛眼睛,腿疼了,生瘡了,什麼痔瘡啊,流血了,那算個什麼呀?我跟你說,如果這算事,那就別修行了。
我在閉關的時候,每天上廁所的時候——咱就說冬天,那糞便上幾乎多半面是血。因為老在那兒坐著,它有痔瘡,就犯了。冬天乾燥,容易上火,犯痔瘡那肯定是自然的了。吃飯也不挑,親藏給什麼吃什麼,也不挑。那大便都是乾燥的,一上廁所就淌血,淌得那底下全是通紅的。
在上廁所之前,拿那個手紙包一包爐灰,完了再撒上,不讓親藏看到。「你看,師父難道上火了?」還不能讓他看到,都得天天那麼撒。
都得經過這一關,不經過這一關不行。你殺那麼多生,吃那麼多肉,不流點血能行嗎?是不是?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所以說,別拿這困難當困難。越是有困難的時候越得挺住。什麼瘦了,眼睛花了,眼睛紅了,牙齒疼了,生口腔潰瘍了,犯痔瘡了,胃疼了……那玩意兒算啥啊?胃疼就拿拳頭捶一捶就完事了。
你聽他們坐禪的那個要求,都是要好好的,什麼毛病也沒有。我看那當老道還行,當老道,去養身體,長命百歲,那行。這是修道,你必須跟你的業力作斗爭,你必須得戰勝它。身體所產生的任何生理反應都不在話下,你才能產生定力。
身體本來是假的,痛苦也是假的。痛苦是因為你的業力參與在身體里,不是身體產生了痛苦,你得明白這個。就像燃指似的,你們燃過指的都知道,燃完指,這燃掉的手指頭那兒還疼呢。己經沒有了手指頭,它還疼。你說,這究竟是肉疼呢,還是你的妄想疼?不在那擺著嘛!
所以說,身體的痛苦和身體沒關係,都是你的業。你堅持這一條就完事了,要不就上當。「我身體不行啦,我這胃有潰瘍啦,我這地方難受啦,我這腎臟不行啦……」你等著吧,最後的結果只能是被騙。你到醫院檢查,肯定和你的想法一樣,世間人就是這樣。
虛雲老和尚他就不聽這個,那七竅流血還坐禪呢。他不聽,他就過來了;你聽,聽就被騙了。你永遠是個藥包子,成天吃藥,成天去養,最後你整個就完了,人就完了。所以說,你就頂住,就是不放鬆,大不了就是一個事——死唄,是不?我就死在這裡,就完事了。你沒有這個決心不行,這樣才能闖過這一關。
就這麼點痛苦就不行了?腿疼了,「這個腿疼,我受不了了,關節不行了。」這關節不行,疼。盤腿不行,我伸腿行不行?伸腿也能坐禪,走道都能坐禪,何況伸個腿,是不是?坐著(指坐椅子等)也能坐禪,都能坐,怎麼樣都能坐。經行是什麼?我告訴你,經行就是坐禪,就走著坐。什麼叫經行?經行就是走著坐禪。
我們把禪定都放在哪兒呢?都放在這個「坐」上面。盤腿叫坐禪,離開盤腿我就不坐禪了?實際上,在遇到事情的時候,走道、蹲著、坐著都可以「坐」,有時間就可以坐。這樣的話就會產生定力,就把念給收回來了。坐禪只是個名,實際上就是回收六根,和念佛一樣,都是回收六根。
什麼叫意根?找的不是意根,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意念的意。你想到哪兒,動到哪兒,碰到哪兒,就擱哪兒收。說我先收耳根,那隨便吃,那好使嗎?那不好使。光收耳朵了,耳朵也沒收回來,嘴還破壞了,是不是?碰到哪兒我就收哪兒。什麼叫回收六根?就是一根回收,六根回收。怎麼去達到六根回收?碰到哪兒我收哪兒,你這才能起作用呢。
不是這個敵人我不打,那個敵人也不打,等當官的出來後再打。還沒到當官的出來,你早被上面的敵人給消滅掉了,你找誰去?是不是?你見到敵人就打就完事了,早晚把那個主要敵人打出來。打出來後,你把它消滅掉就可以,就完事。不是哪個重要哪個不重要,哪個都重要,哪個都得回收,這才行。
比如說:我念佛,用耳根或是用舌根來攝心……這都可以,以它為主,以它為主只是以它為主,但是主要的就是我們要見哪根滅哪根。
弟子:就是當下。
就是當下那一念,你不在當下那一念做功夫,那都是假的。最後,你怎麼修也不行。五個眼兒,你就堵三個眼兒、兩個眼兒,最後那些眼兒還照樣漏。你堵一個眼兒,那好使嗎?不好使的事。說:這一個眼兒堵住了,其它眼兒就都堵住了。你真能堵住嗎?就這一個眼兒,也得靠堵住其它的眼兒來維護,才能堵住呢。它本來都是一個眼兒,只是變化不同。
就像那個假臉似的,今天裝個歲數大的,這個不是;明天裝個歲數小的,這個也不是。你找吧,它哪個都是假臉。遇到個假臉,我就滅掉它一個,滅掉一個是一個。最後,它的真臉就會出來。
它都是一個根,不是六根,說是六根實際上就是一個根,它變化成六。所以說,你見到它就堵它。就像章魚似的,哪個須子都是章魚。你看這個須子是,那個須子不是啊?你抓住它,看它哪個先伸出來就抓住哪個,就完事了。抓住一個是一個,窮追猛打,就完事了。
弟子:我以前理解錯了,包括看《楞嚴經》也理解錯了。以前認為它分好幾個法門,你現在這個法門能做好,其它就完事了。
也不是理解錯。就這個事,你想一想。你說:我就想收耳根。而現在是吃飯的時候,你可以造成漏(指放逸舌根)。一根可以造成漏,其它根都可以造成漏。最後,你想再收耳根的時候,根本就收不住,也不可能收住。
所以說一根回收,六根回收。就是說明六根和一根是一個,所以你收六根就等於收一根,收一根也等於收六根,就完事了。但是你別刻意找哪根,應該是遇到哪兒我就開始做哪兒。比丘戒律為什麼要定二百多條呢?就是因為有六根,它有各個方面的變化,能變化成二百五十條須子。這二百五十條的須子,我都要用戒律把它控制住,這才找到六根。六根滅掉了,才能找到那一根。
戒律是幹什麼的?就是收六根的。坐禪幹嘛?也是收六根。念佛也是收六根,都是收六根。我跟大家說的這意思,該坐禪還得坐,你別把機會扔掉。等到將來你們有一天閉關的時候,把你扔到關房裡,一下就讓你閉三年,那時候你就傻眼了。(大眾笑)你平時不練出來,那根本就不好使。
上火都得上,都得逼,因為那六賊在裡面,它不幹。就像孫悟空似的,你把他弄到那個火爐里燒他,孫悟空他能理解嗎?他不理解,他就想往外蹦。但是就得燒,燒完了,最後他得好處。人也是這樣,就得硬逼他。
腿疼啊,也得練,但是也用不著太過分的練。我說的是什麼意思?腿疼,它疼我也練著,我也不放鬆,但也不是去硬掰,把它掰傷了,好長時間也恢復不了。就是說:不管在什麼條件下,我都要坐禪,我就是坐。腿伸直,我也讓它坐禪;走道,我也能坐禪;坐椅子上,我同樣也能坐禪。你把坐禪劃到各個方面就完事了。
就是控制不住妄想才這麼乾的。你看腿本來盤得挺好的,一點都不疼。你剛動一念:「哎呀,這一點都不疼。」一會兒就不行了,就疼了,因為他動念了。剛才還說挺好,這會兒就不行了。你不動念,它一點都不疼。
就像警察似的,要是他拿個槍在後面逼著你:「不許動。」你看,別說坐一個小時,坐二十四小時也沒事。他怕死啊,那就沒事。咱們現在就是太放鬆,所以大家努力吧!坐禪還得努力好好坐,別浪費時間。另外,坐禪時這後面墊高一點。像你這樣,腿挺好,但是胸得挺起來。
我跟你說,記住一句話:「修行就是在念念之中修行。」不是長和短。有一分鐘時間,我就修一分鐘;有半個小時我修半個小時;有一個小時我修一個小時,沒有長短之說。至於腰直不直得起來……坐那兒我就直,就是塌也要挺,挺過去就完事了。至於要求半個小時,那我就挺半個小時;一個小時,我就挺一個小時;兩小時就兩小時。不要提任何條件,你記住了。
昏沉也不要緊,你昏沉我也坐,但是我把腰挺起來。剛開始可能昏沉,時間長了,你挺直了,它慢慢就不昏沉了。
弟子:他是說昏沉的時候打香板,打了幾下之後,這時候就要下去跪,這時候是去跪著,還是坐著呢?
叫你幹啥就幹啥,什麼叫禪定呢?禪定就是無我。什麼叫坐禪呢?你記住了,坐禪就腿一盤,就啥也沒有了,入定了,就完事了。什麼叫出定呢?那邊一響的時候——不等響,我就出定了,和它一樣,同時出定。那邊引磬一響,這邊就出定了。出定後,剛才坐沒坐禪?不知道。沒有那種坐禪的感覺,什麼感覺也沒有。就像剛才剛嘮完一句話,「剛才說到哪塊了?咱還繼續嘮。」那叫坐禪,那叫禪定。
你那都是有一種意念在那裡面,「噢,慢慢慢慢,我靜下來了,慢慢,我又開始醒了。」那都是意念在作怪,那不是真正的禪定。真正的禪定,就是說入禪定馬上就入,沒有什麼合計的,不是說:「哎呀,調調息啊,怎麼怎麼地。」到那兒就完事了,人家就完事了。說要出定,馬上就出定。「剛才說到哪塊了?還繼續說,繼續嘮。」就像那段時間根本不存在似的。那才行呢!這叫禪定。
你聽他講的,「哎呀,我剛才坐得挺好啊,身體可舒服了!」那還是初步功夫,咱不能說沒有功夫,那是初步功夫。「哎呀,坐得身體挺舒服的!」那還是在意念上下功夫呢,還沒脫離你的這個意念里,這個意念是不能用的。坐禪就是盤上腿就坐,就完事了。一分鐘和一個小時是一樣的;一個小時和一分鐘都是一樣的,它沒有區別。超越了時間,所以不管那個。
我們要的是什麼?什麼叫禪定呢?就要在這當下那一瞬間,什麼妄想也沒有,就完事了。想讓它知道,它就知道;想不讓它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像走道也是一樣,睜著眼睛可以坐禪,什麼飛機響啊,這個響啊,該聽不見的時候,馬上就聽不見了,什麼也聽不見。
說沒有想法的時候,就瞅著大家,什麼想法也沒有。你在不在?根本不知道。連自己也不知道,就瞅著你也不知道,但你所想辦的事全都能辦。那才叫禪定。而我們要求的禪定都是什麼禪定?都靠意念力,慢慢靜下來了,連昏沉帶困,反正都一起來了,然後出定也是這樣。這所謂的定,實際上也沒定住。「哎呀,到時間了。」張張嘴,睜開眼了。還感覺身體,「哎呀,坐著真累啊!」
坐禪,那啥感覺都沒有,因為念也斷了,妄想斷了,那才行呢。要求那深深的東西,不要追求眼前那點小的境界。當然,這個深的得長期坐才能有,不是馬上有,但也得靠你平時攝念。平時不攝念,這功夫同樣也沒有。所以你別考慮:「我想坐時間長,我才幹嘛去。」那還不行,不能要求時間長,就有什麼條件,我就修什麼條件。你給我一分鐘時間,我上趟廁所,在路上我都能入一會兒定,就得有這個功夫。就這幾步道唄,有十步二十步,我進這屋這工夫都可以入會兒定,你平時得鍛煉這個功夫。
你別提破四相,你那時間長叫破四相啊?破四相就是一瞬間,哪有什麼時間長破四相的?時間長,沒事就在那合計合計,最後就睡了。(大眾笑)不是說時間長破四相,真正破四相就是一瞬間。修是漸修,悟是頓悟。頓悟是什麼?頓悟才叫破四相呢。什麼叫悟?悟就是破四相,就是一瞬間就完事。
所以說,你別要求那個東西。不是說我們做不到,你不要求那個才會達到那功夫。你越有要求,將來就會產生心裡的障礙,你自己就把自己給障住了。「不行,我得坐時間長才有定力,這塊我不能修,這哪能修?你看看大夥走道還互相撞呢,這還能修啊?」那不行,就得什麼時間都抓住,抓緊一切時間,有一分鐘我修一分鐘。何況都是師兄弟之間,互相還幫助,誰也不能害你,你怕什麼玩意兒?你要是掉下來還有人拽你,你看有多好。
那是以前我在經行的時候,一次走到那汽車旁邊還經行呢,有時都往汽車上撞,手都差點摸到人家公安局那個車上了。公安局那幾個人全愣了,也不瞅我。我那手指頭就差那麼高就摸到汽車蓋上了,那都不知道。在要摸著那一瞬間的時候,突然停住了,睜眼睛一看,「哎呀,怎麼這地方有汽車?」於是趕緊退一步。後來,那幾個人也不瞅我就開車進去了。他走了,我就繼續往前走。門口那武警哈哈大笑,說:「看這個怪人。」都得那樣。他笑,笑他的,我還繼續走。
那都是不怕死地往前干,你要被撞死怎麼辦?是不是?公安局把你打一頓怎麼辦?抓起來怎麼辦?它沒有那個事。你要是走到那個公路中間,那汽車把你撞了怎麼辦?那你不修啦?啥條件都不講,不是說過嗎?經行也好,坐禪也好,多大地方都可以經行。就這麼大個地方,一米見方,同樣可以經行,一樣能經行。
不是說要個地方才能坐禪。越有要求(指有條件)的地方,你心裡越有要求,實際上,你這個禪越坐不下去。真給你一個地方,你還同樣坐不下去,你會生出另外一個要求。只有沒有要求的人,在任何地方都能坐禪。慢慢培養這功夫,最後你在真正坐禪的時候,那想入定的時候,機緣來了,一下就入定。
什麼條件也別講,沒有用,什麼條件都可以。我們現在就是什麼呢?要求的條件太多了。你現在的條件就很好,有房子冬天凍不著,夏天雨淋不著,這就已經很好了。吃飯能吃飽了,就完事了,其它的,再也沒有考慮的餘地了。何況還有這麼多師兄弟在一起,還沒有壞人,你說多好啊!
所以說,條件好了,就得知道珍惜,馬上就得抓緊。再也不能要求任何條件了,要求任何條件都不行。我跟你說,有時候給條件都不要,還要什麼條件!要條件還能修啊?本來就是要自己創造修道的條件。修道的條件就是,不管你好和壞,我都能修行,我都不在乎外境的情況,我都不起分別心。你上人民大會堂,我該坐禪坐禪;你上個臭水溝里、狗洞里,我也能坐禪,就得有這個想法。
所以說,別分別那些東西。要不二祖慧可最後怎麼還往妓院里跑呢?就是在任何條件他都能修行,那才行。我們剛開始就要求條件,這不行,所以不能要求條件。至於外面給你創造個條件,那是外麵條件的事,那是師父的事。師父願意多事,願意給你創造那就創造,那是他的事。但是我們作為修行人,不應該要任何條件,什麼條件也不要,什麼條件我都能修,就完事了。這是最好的。
剛才我講能運老和尚,你想一想,大海風那麼吹著,後背吹著,那七十來歲的人,還在那兒坐呢。你說,要是我們,哪個能去坐禪去?「這不行啊,這……師父得風濕怎麼辦?凍壞了怎麼辦?」你說人家不會保養?能運老和尚原來本身就是老中醫,他最懂得保養這一套了。人家在那種環境下也能修行,所以修出個暖法來。最後,走的時候自己能做主。
弟子:阿彌陀佛!師父。比如說:起了個念頭,有所要求,但是這時候沒辦法控制念頭,只能在身口上控制。
念頭,誰都得起。起來,你不理它就完事了,不搭理它,它騙你,「這是騙我的」,不理它就完事了。
弟子:在身口上得管住自己。
對。在某一項上,這互相都有個斗爭。比如說:在一般人認為這個條件不適合修行的時候,你認為可以修的時候,它自己和自己必然要爭奪的。你念頭爭奪,爭奪你的唄,我修就完事了。
我寫的那個《經行》你看到了,「繞直室外小行無所求」,小行指的是什麼呢?就有一寸地方我也能修行,我也能經行。就是這麼大地方,同樣經行。我那個閉關的地方有多大?有兩塊半磚(地板磚)這麼長——有一塊半這麼寬,頂多就一塊半,就這麼寬(大約2.5米×1.5米)。有時候走一走就撞牆上了,那鼻子正好撞牆上了,要是撞門上……那太正常了。
喜歡坐,行,我給你講,你得知道什麼叫喜歡坐?不是我盤腿坐叫喜歡坐,真正的喜歡叫坐禪。禪是什麼呢?外離一切相,內一心不亂為禪。除了這個,都不叫禪,不是盤腿坐就叫禪。你只要一心不亂,外離一切相,就完事了。就這麼兩句話,其它的,說什麼都沒有用。還要什麼條件?等把條件都給你了,那是該火化的時候了(大眾笑),是不是?這個條件給你,你也沒有用了。都得在什麼呢?在不給條件下我能修行,這就是咱們的特點。
所以人修行為什麼有時候不上路?就是因為成天講條件,成天創造條件,等你創造好條件,什麼都涼了(指晚了)。所以說,不管什麼條件,我就是修行,就完事了。我在《經行》里講得很明白,什麼屎坑啊,大小啊,室外啊,我哪兒都講了。說穿了就是一句話,就是「不管任何條件,我都要去修行。就上衛生間的工夫我也要修行,甚至吃飯這工夫我都可以入定。」都得這樣要求,這才行呢。
過去大德不是說「念茲在茲」?什麼叫念茲?就是這個念始終是不離開它,老在那塊。就像一個針似的,這地方只要有一個縫兒我就能鑽進去,除非你不給我縫兒。你給我縫兒我就能鑽進去,就完事了。
我剛才不是講了,它想它的,它越想我就越坐。你不坐它就不想了嗎?你不坐,想得更多。你只有坐了才發現它想,不是你坐才有想,知道嗎?那「想」從哪來?你原先腦子裡就存在這個東西,等你一坐,靜下來,就發現了它。你越靜,發現腦子想的東西越多。實際上,當你發現「想」的時候,它速度已經開始慢下來了。當你發現這個想,「哎呀,我怎麼這麼多妄想!」那個妄想的速度實際上已經開始減慢了,不減慢你是發現不了的。
有的人認為:「哎呀,我這一天打坐——不打坐還沒有妄想,一打坐,妄想怎麼這麼多?」實際上你還不知道,你要不打坐,那妄想比這還快呢,你根本都察覺不出來。那速度,原來一分鐘可能得一千下;你這一打坐,一分鐘可能變成了五百下,你就發現了。一看這個影子,「噢!它在亂動呢。」實際上,速度慢了你才能發現。不要怕妄想,這說明你已經發現了妄想,(發現了)才能消滅妄想,你發現不了妄想還不好使呢。
有的說:「我一坐禪哪,什麼境界都沒有,黢黑。」你要是黢黑那還真不錯呢,快找著那個門了,你不黢黑都不好使。你以為這(白牆)是啥?這不是黑啊?只不過你不認識,給你畫點圖畫就認為是亮的,畫個太陽你就覺得光明了,畫個白色你就覺得亮了,都是騙你。(編者註:妙祥法師講述之《二〇〇八年二月為寶林寺尼眾開示》:我給你舉個例子, 我們大家現在看到太陽,現在是有光明,每個人臉都看清楚了。你也看清楚我,我也看清楚你了。我們認為我的眼睛是在光明之中,我能看見東西,我們認為是正確的。但是你不知道這就是無明。說無明它不應該有光,它有光怎麼還成無明了呢?那我們看一看照相的底版(膠片)。你看底版是什麼?它翻出的那個照片,人非常有光彩,也有光,也有山河,也有大地,翻洗得很清楚。人的相貌,喜怒哀樂全翻洗得很清楚。它從哪兒來的?從底版翻過來的。沒有底版,它沒有這種圖像,由底版形成的。
那底版是什麼?就是黑的,是不是?你看底版是不是黑的?所以說我們光看到眼前的這種色相,就認為它是光明的,是對的。而認為黑天就是黑天,而實際上這是錯誤的認識。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影像還不如黑天,也就是說我們看到影像的時候,我們還不如底版哪。底版去了,後面才是光明哪。我們所見到的一切都是在黑暗之中,也就是黑暗加黑暗的變化。)
你記住了,你可能沒聽我講的那個帶(指錄音)。我那裡就講了什麼叫菩提心。不是嘴上說幾句叫菩提心,那不叫菩提心,那叫牙疼咒,啥用也不管,那是發個願而已。真正的菩提心是在於你不斷地努力,不斷地禪定,在不斷地持戒基礎上才生起。菩提心是突然發起來的,不是嘴說出來的。菩提心一旦發起來,它不退轉,它是無相心。我們現在很多人把菩提心認為是什麼呢?是一種發願,把願力當成菩提心。我發一個願,我起一個誓,這就是菩提心。那不是。
所以有很多人說:「我這發菩提心,去年挺好,今年就不行了。」為什麼呢?因為它不是菩提心。菩提心那是成佛的種子,那能退轉嗎?它是不可能退轉的事。發菩提心從哪兒來?從持戒開始,從禪定開始,從為大眾服務開始,這才行。就這麼點基因,從這麼點基因開始,不要盲目地先找個果,如果走錯路就完了。
成天說發菩提心,每天發,發了一個月兩個月又沒了;然後再發,總發總沒,他就找不著原因。原因在哪兒?它不是菩提心。菩提心是個無相心,是個不分別心,是嚴持戒律的清凈心所生起來的。你這麼理解才是對的,所以不能那麼做。
現在你看那居士發「菩提心」的很多,退道的可多了去了。成天都講:「師父,我發菩提心了,我在佛前已經發完了。」我一聽這就完了,這哪是菩提心,這不是菩提心。沒辦法,他就要把這個認為是菩提心,那就錯了。所以不能這麼認為,只是發了一個願而已。
所以說,他所發出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而且沒有基礎,只不過是鸚鵡學舌。它不是從心裡發出來的,是別人告訴他,照書本念的,看別人的才拿出來的,它怎麼是菩提心呢?菩提心是你自個兒那個心所發出來的,那個是菩提心。所以說,菩提心必須在清凈心的基礎上,還得有定力,還得無相,才能發出來。
要想清凈就得嚴持戒律。你想有定力就得不斷地努力和坐禪,減少妄想。另外呢,還有一個無我。我們剛開始不可能達到無我,所以你必須照無我做,為大眾服務去,不分別。這樣,慢慢就能達到無我。這些基礎都具備的時候,當因緣成熟時,突然一天,一下就發出來了。等發出來,你這一輩子也受用不完。它不會退轉。
我們現在所講的,就是把菩提心講成一個發願。體清老和尚說:「那是牙疼咒啊,啥用也不起,這是糊弄糊弄人而已,止止牙疼,實際上不起什麼作用。」也不能說不起一點作用,但想從根本上來解決問題,確實不行。所以你想要發菩提心,就得往這上用功。我不是糊弄你,我要是糊弄你,我也像他們那麼說。那話好說,可那都是騙人的事。
弟子:師父,我也聽一個人說:現在要發菩提心,先看那個論(指某一部論書)。不先學戒,要學那個論,還說可好可好了。我心裡想:那你也得先學戒呀!
他說得也對,學論也行,學什麼都行。但是你不在戒的基礎上學,學的那東西它就沒有基礎。等你學完論以後,產生的知見就抵觸那個戒律。如果你學戒律了,對論反而能進一步深入理解,論也能助你的戒律,戒律也能助你的論。所以說,就看你怎麼用。就像那個「磨刀不誤砍柴工」一樣。他光想去砍柴,拿著鈍刀去砍,噼里啪啦砍了大半天,沒砍幾個枝,刀也壞了,就算拉倒了。你怨誰啊?他怨刀。刀是好刀,關鍵是你沒磨,你要磨了,它就不是這樣了。先磨刀,先找出基礎的東西,哪步都有它的步驟,就必須從基礎開始。
我體會最深的就是畫畫。原先我畫畫隨便就畫,先畫了圓圈(指臉)再畫眼睛。人家畫畫的不是,先畫眼睛後畫臉。我就不行,所以我這一輩子也成不了畫家。你自己想像的東西它不好使,你違反規律就不好使。必須得先幹嘛呢?先從基礎開始。
說這點的意思就是,大家坐禪的時候還得努力,別懈怠。別以為:哎呀,這遭罪啊,痛苦啊,吃飯吃不下去了,什麼大便乾燥了……這點事都跟牙疼似的,沒有啥意思。
親藏現在可能知道我那時候上廁所便血。那時將近三年——兩年多吧,不到三年的時間,沒讓他看到過我在廁所便血。幾乎是上趟廁所便一次血,幾乎是這樣。都不讓他看,拿一些灰撒上就完了。他要是看著就給你弄葯了,就用藥了,是不是?用藥當然是好了,但是你那個心就不老實了。另外,你那不是嚇唬他?心也不老實,他得找居士要葯去了,是不是?又攀緣了。寧願流點血,那算個啥事?所以啥事也沒有。
有時候流點血還好呢,這個對身體好。就像你牙疼,省得火在里頭憋著,都出來了更好。有時候火出來不是壞事,你不經過這個考驗都不好使。你看那個鳥剛關進籠子,使勁撞籠子,毛都撞壞了。最後老實了,就拉倒,它的毛也沒事。所以人也是這樣,必須把他關得老老實實,就是一句話,你把身體捆得越死,你那個心才能活起來。「人心死,道心生。」就這麼回事。
另外,這個唱贊也挺重要,因為啥呢?咱們一年到頭就兩次法會,對居士多少也得有個交待,不是咱們愛好這個,咱用咱們認真學「贊子」的這個心去布施。到那天,很多居士上咱們這來懺悔也好,參加法會也好,咱用咱這個清凈心,把它布施出去,讓他們得福,也就是咱們報答人家恩情。咱吃的用的不都是居士供養的?一年就兩次,咱也不搞多,這就完事了。
現在就是,佛教中有些事情還不是處於完全正規的狀態下,有些事還得做,你不能不做。像超拔、吉祥,這個事本來就用不著搞的。修行就是修行,搞這個幹嘛?但是現在外面搞超拔、吉祥全要錢,老百姓對佛教就產生怨言了,把佛教看成沒有希望了,所以咱們搞這個就是要糾正這個風氣。就在等待因緣,因緣一旦成熟了,拉倒,一刀就斷了,什麼也不搞,是吧?
你看現在放生的就少了,這幾天沒有了吧?我告訴王居士:「你要放生,你們居士自己念念就行了,不用上這兒來放。」他來這放生有時耽誤時間,有些就死了。他那天放生後說:「這魚啊,有不少死了,我挺惱火。」他說,「怎麼辦哪?」我正好就借坡下驢,說:「你們念吧!」他好一頓的懺悔,說,「師父,不行,還得你們念。」我說:「不行。那魚重要,你不能讓它老死在這裡。居士念一樣,個別的咱們念一念就完事了。」這樣慢慢地,一點點理順過來就好了。居士也明白這個道理了,咱們慢慢也就逐漸往正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