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惠明
印光大師說:「念極情忘,念即無念,聲出於口,而入於耳,了了分明。」也就是說,當念佛的時候,不可有別的想念,一念提起,萬念止息,這就是止。當念佛的時候,須念得分明,聽得分明,因耳根最利,能都攝六根,在止息忘想的同時,即寂而照,這就是觀。一念之中,止和觀同時具足,並不是念佛以外,再去修止觀行。
「止」是梵文samatha(奢摩他)的意譯,指掃除妄念,專心一境。「觀」是梵文vipasyana(毗砵舍那)的意譯,指在「止」的基礎上發生般若智慧,起觀照的用。也可以這樣說止就是定,定能起觀照的作用,因而發生般若之智。所以止是定的因,定是止的果;觀是慧的因,慧是觀的果。定慧等持,如燈發光,定是燈的體,慧是光的用,止觀之法,就是禪定之法。念佛要達到一心不亂,就須結合止觀。當念之際,一念不生,了了分明,即寂而照,即照而寂。如果能做到這些,凈業必有成就。念佛的人可以不從「止」而執持名號,因為所謂「執持」就是將名號牢持於心,稍有一念間夾雜,會引起攀緣,妄念紛飛。不能專注一念,那就不是執持了。念念相續,沒有間斷,功夫純熟,綿綿密密,就會發生「佛號投於亂心,亂心不得不佛」的效果。能證得這一境界,實際上就實現了「止」。沒有夾雜其他的念頭,驀直念去,自然會達到《楞嚴經.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所說的「凈業相繼,入三摩地」之境。「三摩地」是梵文samatha的音譯,或譯「三昧」、「三摩提」。意譯為「定」、「正定」、或「等持」。即止息雜念,心專注於一境,正受所觀之法,保持精神不昏沉、不散亂的狀態。念佛功夫純熟,同樣得入定境,證得能所雙亡——既無能念之我,又無所念之佛,便入念佛三昧。
中國天台宗實際創始人智顗大師著有《摩訶止觀》與《童蒙止觀》二書,講述止觀原理和修法,很是詳細。他又撰《五方便念佛法門》,闡譯稱名往生,觀想滅罪,諸境唯心,心境俱離,心起圓融等五種念佛三昧。中興天台的宋知禮大師於大中祥符六年(1013),創設念佛施戒會,結合僧俗男女一萬人同修念佛,發菩提心求生凈土。但自撰緣起,要求會眾「心心繫念,日日要期。每歲仲春,同集一處,同修供養,同聽法音。會彼萬心,以為一志,俾成凈業,誓取往生。」他在寧波延慶寺中設「觀堂」,講智者大師著《觀無量壽佛經疏》,在釋題時說:「觀者,總舉能觀,即十六觀也。無量壽佛者,舉所觀要,攝十五境也。能觀皆是一心三觀,所觀皆是三諦一境。毗盧遮那遍一切處,一切諸法,皆是佛法。」又說:「四三昧,通名念佛。一常坐,即一行三昧。二常行,即般舟三昧。三半行半坐,即法華三昧。四非行非坐,亦名隨自意三昧。」詳見《摩訶止觀》。雖俱念佛,而是通達顯諸佛體。若此觀門及般舟三昧,託彼安養依正之境,用微妙觀專就彌陀,顯真佛體。雖託彼境,須知依正同居一心,心性遍週,無法不造,無法不具。若一毫從心外生,則不名為大乘觀也。」由此可見,天台諸祖,雖倡修止觀,但亦弘揚念佛。念佛與止觀,不僅於理相通,而且在事修亦是一致。
四種念佛法門.以持名為主。
佛經里所說的念佛法門,大致可分四種:一、《般舟三昧經》所說的觀像念佛;二、《觀無量壽佛經》所說的觀想念佛,這兩種念佛方法都是結合修習止觀進行的;東晉慧遠大師在盧山東林寺創建白蓮社,專修觀想念佛,宋知禮大師在寧波延慶寺觀堂倡導十六觀,也是專修觀想念佛的。觀像念佛則以阿彌陀佛的三十二相、八十種好為所觀境,結合禮拜進行的。三、《佛說阿彌陀經》所說的持名念佛,是三根普被、簡易豎出的通途特勝法門,最為流行;四、《大集經》所說的實相念佛,適合於上根利器。這四種念佛方法以持名念佛最簡易、最流行。沒有這個法門,可以說很多信眾將無法親嘗法味、深霑法益了。這是由於中國禪宗、密宗、天台、華嚴、三論、凈土各宗都奉為祖師的龍樹菩薩的倡導。他在所著的《十住毗婆娑論》中說:「佛法有無量門,如世間道,有難有易,陸道步行則苦,水道乘船則樂。菩薩道亦如是,﹍﹍若人慾疾至不退轉地者,應以恭敬心,執持稱佛名號。」所以我們對持名念佛必須深信、切願和力行。因為一句佛號隨時隨地都可提起,行住坐卧皆能持念,一念是佛,則念念是佛。可以止息妄想,專心一致。雖不求見性,卻暗合道妙,即使念時心仍散亂,難以做到「一心」,也可依仗彌陀如來的本願力帶業往生,證三不退。持名念佛雖然下手簡易,但必須懇切專勤,唯精唯一,行住坐卧,動靜閑忙,都要執持一句洪名,不離心口;若有事打斷,必須提起續念。只有這樣,久久方能熟處轉生,生處轉熟,業消智朗,凈念現前;方能在臨終關鍵時刻,提起佛號,感佛接引。如果貪其簡易,而悠悠泛泛,間斷夾雜,雖能種植遠因,卻難獲現前法益。這並非法門不巧妙,而是我們自己沒有老實念佛,迷入方向。
念佛法門是自力、他力相合的修持方法,這是用一句果地圓覺的「南無阿彌陀佛」作為我們因地修持的心念。念時有三種方法:一、默念,就是自念自聽,默不出聲。默念因自己繫心,容易引起散亂與昏沉。散亂是心念不集中,易起攀緣,不知不覺地妄想紛飛,將佛號拋到九霄雲外。昏沉就是口中雖喃喃念著,但卻精神萎糜,不自覺地進入夢鄉,把佛號忘失。如逢到這樣的情況,就要高聲念。二、高聲念,振作精神,唱念佛號,驅走瞌睡。但這種念法只能對治昏沉,很費精力。三、金剛念,平時以此念法為最適宜。所謂「金剛念」就是綿綿密密在唇齒之間的一種念法,既非出聲,也不是高聲,嘴唇要隨念佛聲微動。最好每日堅持跏趺坐用金剛念一小時,養成習慣,熟能生巧,自得其力。持念時可用四種方法相應調整;一、攝心念,在念佛時必須攝心專注,以「都攝六根,凈念相繼」的口念耳聽的方法攝心。因六根中耳根最為圓通,這時攝心的最佳方法。二、欣厭念,就是正念時要有意識地加以取捨。欣取極樂,厭捨娑婆。在無生中,熾然求生﹐念念之間,欣厭俱足。久而久之,自然一句提起,悲欣交集,渾身灑脫;且將自然漸漸入於不取不捨。《妙宗鈔》所謂「取捨若極,與不取捨亦非異轍」。三、勇猛念。凡自覺業習厚重,念力無法提起時,就要發勇猛心,猶如大敵當前,背水一戰,後無退路,只有勇猛直前,義無返顧。又如孝子為報父母深仇,雖磷途虎窟,心不退怯。四﹑悲憶念。譬如他鄉遊子,久離慈母,客途顛沛,悲憶不止。《楞嚴經.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載:「若眾生心,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去佛不遠,自得心開。」總而言之,能把全部心力用在一句佛號,上自心起念,還念自心,日積月累,功夫純熟,自然心心流入真覺果海,念念瞑契一實相印,成就念佛三昧,而滿九品往生,華開見佛的大願。
徹悟禪師說:「念佛是當萬緣放下,一念單提,如救頭燃,如喪考妣,如雞抱卵,如龍養珠,不期小效,不求速成,只有一心常恁麼念,是名無上深妙禪。」這樣的用功,可使根性世界無形中隨著念念轉變,並非肉眼看到,或見聞覺知的,功夫是日積月累的,最後水到渠成,瓜熟蒂落。要知凈業成就,不僅僅是在臨終的時候。
他又說:「念佛當生四種心:一、無始以來造業至此,當生慚愧心。二、得聞此法門,當生欣慶心。三、無始業障,此法門難遭難遇,當生悲痛心。四、佛如是慈悲,當生感激心。此四種心中有一凈業即能成就。念佛當長久,不可間斷。間斷凈業不能成就。當勇猛,不可疲怠。疲怠凈業也不能成。長久不勇猛,即有退;勇猛不長久,即無進」。因此要想凈業成就,必須放下萬緣,孜孜不倦地念佛。念得無他想頭,就是修「止」。念得了了分別,就是「觀」照。實現止觀雙運,即寂而照,即照而寂,自然進入一心不亂。念佛以止觀是統一的,不應分開。印光大師說得好:
「三昧境相,唯證方了。若論其法,當念佛時,即念返觀,專注一境,毋使外馳,念念照顧心源,心心契合佛體,返念自念,返觀自觀,即念即觀,即觀即念,務使全念即觀,念外無觀;全觀即念,觀外無念,觀念雖同水乳,尚未鞫到根源,須向者一念阿彌陀佛佛土,重重體究,切切提撕,越念越切,愈提愈親,及至力極功純,豁然和念脫落,證入無念無不念境界,所謂『虛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念,即如如佛』者,此之謂也。功夫至此,念佛法得,感應道交,正好著力。現在則未離娑婆,常預海會,臨終則一登上品,頓證佛乘」。
這就是說,念佛的受用是當下的,出現深淺不同的止觀境界是依功夫相應的,毋須追求,自然而現。尤其在家學佛,因忙於俗務,必須散修與專修並重。上海佛教居士林以「各宗並弘,指歸凈土」為宗旨,除每月舉行定期念佛會外,每年還打幾個凈七。這種專修形式很適合精進用功,一般利用各種假期和積休,發勇猛心為自己念佛基本功打一基礎。集體打禁語凈七,既可起互相督促,共同策勵的作用,又可體驗「六和敬」生活的意味。每次圓滿後還舉行座談會,交流心得和體會,取長補短,共同提高,促進了信願行。精進凈七中念佛效果明顯,是值得提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