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詩歌境界 結語

  禪宗詩歌境界 結語

  本書論析了禪宗詩歌的終極關懷、禪宗審美感悟的生發機制、五家七宗禪詩特點,以及禪宗詩歌的審美境界。各個部分相對獨立,組合起來,則成為一個較為完整的闡釋體系。

  禪宗詩歌的終極關懷,是明心見性禪宗所有公案機鋒、詩偈,都指向本心自性,即“本來面目”。因此,本書首先探討“本來面目”的內涵。“本來面目”是清純無染的自性,是禪宗本心論的基石。禪宗認為,由於相對意識生起,障蔽了“本來面目”。因此,必須運用不二法門,將相對意識揚棄,才能重現 “本來面目”。徹見“本來面目”,就能得主客、自他生死、長短、小大、色空等圓融一如的禪悟體驗,走向與“本來面目”同一的樂園中,用審美的態度詩意地棲居於世界。因此,“本來面目”涵攝了禪宗本心論、迷失論、開悟論、境界論四個層面。至於“本來面目”在佛教史上的內涵,則由《禪宗思想淵源》一書來闡釋;“本來面目”在禪宗哲學中的各種象徵,則由《禪宗哲學體系》一書來闡釋。將本書與其他二書合讀,可以加深對同一問題的思考深度。

  體證禪宗審美感悟機制,是研究禪詩的又一重要前提。本書探討了見山三階段禪悟生發機制,指出青原惟信的見山三階段說,從禪宗審美感悟的角度,為我們揭示了人類由“原我”的素樸到“自我”的迷執,由“自我”的迷執到“無我”的初悟,由“無我”的初悟到“真我”的徹悟禪悟內涵,高度濃縮了禪的智慧,蘊含著豐厚的佛心、禪韻、詩情。只有體證禪宗審美感悟的生發機制、禪悟內涵,才能使見山三階段的真面目昭彰於世,避免禪學研究與詩學研究中似是而非、隔靴搔癢式的臆斷,使相關的學術批評切中肯綮。

  在論述了禪的終極關懷、禪悟生發機制之後,本書著手對禪宗詩歌進行具體分析。在論述中,遵循如下的原則:

  一、從對禪詩文本的體證與理解出發。本書五家七宗詩歌所作的論析,都是對具體文本的分析而得出的結論。筆者所選取的文本,基本上是禪宗詩歌。考慮到禪宗詩歌的全盛期在唐宋,因此,對宋代之後的禪宗詩歌基本上不予論析。在確定文本選擇的範圍時,也盡量考慮到典型性,但這並不意味著對文人禪詩、宋代以後的禪詩持拒斥的態度對於禪宗詩歌中頌古類作品的集中討論,則由《禪宗哲學象徵》一書完成。

  二、從對禪宗宗風的體證與理解出發。探討禪宗詩歌的終極關懷、禪宗審美感悟生發機制,是對禪詩研究的總體性把握。禪宗一花開五葉,各自有其側重的宗風特點、接機手法、詩歌表現。因此,聯系五家七宗的宗風來論析禪詩,可以從較深層次把握禪詩的內涵與特色。

  三、從對禪宗哲學的體證與理解出發。在充分理解禪宗哲學象徵體系的基礎上論析禪詩,具有高屋建瓴的效果

  四、從對佛典與禪思之聯系的體證與理解出發。禪宗詩歌有一部分是自鑄新辭,有一部分則沿用了大乘佛教經典中的意象,因此在論析禪宗詩歌時,了解禪宗思想佛教經典的影響,就顯得非常重要。本書在這方面給予了應有的注意。

  五、從對禪本義的體證與理解出發。本書論析禪宗詩歌所使用的批評術語,相當部分採用了禪宗的規範性表述。禪宗在表述“不可說”的禪時,運用了獨特的語句。借用這些表述,在“解析”禪宗詩歌的同時可以盡量保持其原真性,不破壞禪宗語境,站在比較“客觀”的立場,儘可能以禪說禪,避免與描述“對象” 的疏遠與隔膜。唯其如此,才有可能最大程度地“融入”描述“對象”之中。本書常用的術語有:“涵蓋乾坤”、“返本還源”、“歸家穩坐”;“聖凡一如”、 “即凡即聖”、“凈染不二”、“真妄一體”、“一超直入”、“啐啄同時”、 “能所俱泯”、“截斷兩頭”、“截斷眾流”、“聲色俱泯”、“回歸人位”; “一切現成”、“本來現成”、“觸目菩提”、“般若無知”、“無心是道”、 “水月相忘”、“珠光交映”、“涵容互攝”、“圓融互攝”、“體用圓融”、 “相即自在”、“直覺意象”、“現量呈顯”、“隨緣任運”、“日用是道”、 “無事貴人”、“無位真人”、“無依道人”、“隨波逐浪”、“立處皆真” 等等。

  在具體分析了禪宗詩歌文本之後,第十章對禪宗詩歌境界作一總結性揭示。禪宗詩歌表達獨特的禪悟體驗,其審美境界的范型是觸目菩提現量境、水月相忘的直覺境、珠光交映的圓融境、飢餐困眠的日用境。禪悟體驗剿絕情識,不容湊泊,形成了觸目菩提現量境;禪悟體驗要求主體空靈之心原真地直觀審美對象,能所俱泯,形成了水月相忘的直覺境;禪悟體驗是萬物圓融互攝,處於重重無盡的緣起中,形成了珠光交映的圓融境;禪悟體驗圓融得脫落了圓融念,形成了飢餐困眠的日用境。現量境觸目菩提,不容擬議;直覺境能所雙亡,色相俱泯;圓融境珠光交映,重重無盡;日用境飢餐困眠,脫落身心

  第十一章論李商隱詩歌的佛學意趣,表面上看似與本書其他章節的內容不盡一致,研究的是“純文學”中的禪趣。之所以收錄進來,主要是基於這樣的考慮,是因為這裡面有一殊勝因緣。1998年元旦,安徽師範大學文學院的余恕誠教授來信,與我探討李商隱詩歌與佛學關系問題。我寫了長信作答,恕誠師讀後,當即推薦給《文學遺產》編輯部,承陶文鵬教授不棄,發表在《文學遺產》1999年第3期上。這是我研究文人禪詩的第一篇文章,雖然還不成熟,但它受到的呵護與關愛,卻使我終身難以忘懷。恕誠師為人光風霽月,與學楷師長二十多年的良好學術合作,成為學術界盛傳的佳話。恕誠師對後學的提攜更是不遺餘力,因此將此文收錄為本書第十一章,一方面是表示我在研究禪宗哲學禪宗詩歌的同時,將仍然從事文學研究;一方面則是以恕誠師這種光風霽月的襟懷,作為我學術探索永遠的鞭策與鼓勵。

  由於本書帶有跨學科的性質,需要將佛典、禪思、詩情融為一爐,難度較大。但我既然選定了這個題目,還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備。嚴肅與通脫、凝重與飛揚、推理與直覺、解剖與融入、哲思與詩情,成為靈台古鏡的兩面。筆者無意人雲亦雲,無意嘩眾取寵,無意標新立異,大膽地涉足這個為時賢很少注意的領域筆者試圖使本書具有較強的新創性,在努力汲取中國佛教史、禪宗思想史、中國詩歌史領域最新成果的基礎上撰成此書,著重論析禪宗詩歌的禪悟內涵、運思特點、取象方式、美感質性,試圖體現出禪詩研究的基本框架、批評理念、美學範式,以填補禪宗詩歌研究的空白,為研究禪宗詩歌盡微薄之力。當然,禪宗詩歌是一座含蘊豐厚的精神寶藏,本書所作的,僅僅是初步嘗試。筆者非常歡迎、期待在理解基礎上的對話,歡迎各種形式批評。但願有更多的同仁來關注這個領域,開拓禪宗思想禪宗哲學禪宗詩歌研究的新天地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