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出於對禪宗文化的愛好,我將博士學位論文定為《禪詩研究》,開始時准備研究文人禪詩。於是,我搜集了百餘年來近千篇禪詩研究論文和數十種著作,感覺大部分論著都寫得相當精彩,特別是在文學與禪宗的關系方面下了不少功夫,提出了可貴的見解,對禪詩的美感質性也有較為精到的看法。但我同時也發現,禪詩研究中存在著一個較少為大家注意到的空白地帶,這就是對禪宗詩歌本身的研究。由於這個緣故,我決定把論文的重點先放在對禪宗詩歌的研究上。
當我一旦確定將禪宗詩歌作為研究重點,並開始閱讀大量禪宗詩歌文本時,就驚奇地發現,研究禪宗詩歌實在不是一件輕松的事。禪宗詩歌是禪宗思想、禪悟思維的載體。研究禪宗詩歌,必須對禪宗思想、禪悟思維有充分的了解、體證。而了解、體證禪宗思想、禪悟思維,又勢必要追溯到作為其重要源頭的大乘經典。關於大乘經典對禪宗思想、禪悟思維的具體影響,也較少為前哲時賢所注意。要涉足這一領域,其艱難可想而知。如果不接觸這一領域,繞道而行,又無法取得實質性的進展。因此,儘管難度很大,我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這樣,我的研究重心發生了從研究文學到研究禪宗,由研究禪宗到研究佛經的轉移。
本書涉及到佛教經典、禪宗思想、詩歌藝術等諸多領域,筆者遵循從文本出發的原則,在撰寫各章時,首先對該經影響於禪宗思想的各種資料搜羅整理,務求完備。有時僅僅是為了查尋某一句經文、一條語辭在禪宗著作中的引用、流傳、衍變情況,就花費了難以想像的精力。但一經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後,心裡也踏實了許多。不偷工取巧,不人雲亦雲,不嘩眾取寵,是我奉行的准則。從材料中形成思路、觀點,不帶任何先入之見,可以盡量原真地反映佛教經典影響禪宗思想的真實情況。
禪宗接受佛教經典的影響,是多渠道的、立體的,不是單線的、平面的。比如浮雲障月喻,空花喻,磨鏡喻,指月喻,不二法門諸喻,芥納須彌喻,就在大乘經典中廣為表述,有的禪僧可能是閱讀這一部經典,有的禪僧可能是閱讀另一部經典,而形成其感悟與體證的。對這種情形,本書儘可能地指出事實。再者,本書在分析各佛教經典對禪宗思想的具體影響時,根據佛經文本所處語境的側重點不同而進行了分類,因此大乘經典中的某一觀點,在本書的不同的章節中,視其側重點不同,可歸入不同的類別。如大乘經典中不立文字的觀點,既可以歸入本心論對本心超越語言的描述,也可以歸入迷失論語言對本心的障蔽而形成的迷失、開悟論遣除語言的種種手段、境界論摒落心機意識的內證忘言之境。任何類分和界說都是對本來面目的支離。寫完本書,我才真正感受到 “般若無知”這四個字的份量。
佛教典籍三藏十二部,數如恆沙。本書選取的,是對禪宗思想影響最大的十部,對其他經典與禪宗關系的探討,姑俟諸來日。再者,禪宗思想,除了淵源於佛教經典外,還應當包括中國傳統文化庄玄的影響,甚至於儒家思想的影響,這也是本書沒有涉及的。學術界甚至有一類觀點認為禪宗思想以道家思想為背景創立,也有一類觀點認為禪宗思想以儒家思想為背景創立。不過我認為,考察思想淵源,應當注意其最主要的方面。閱讀本書,相信讀者在禪宗思想淵源這個問題上會有較為明晰的看法。
我雖不敏,但願從此開始。
作者謹識
1999年6月初稿於陝西師范大學文學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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