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慧老和尚:打牛與打車

  禪宗典籍很多,公案很多,是指導怎樣參禪、怎樣開悟、怎樣見性成佛這是一個永恆的主題,如何突破這個主題,有千差萬別的因緣,才形成一千七百則公案,這些都是悟道因緣差別。主題是一樣,見到本來面目。但是,參禪、學佛的人往往感覺方法不能一步到位,這個方法兩天,那個法門試試,一輩子也找不到法門。在修行上不能突破,總覺得法門對自己不相應。

  古人比喻,如牛駕車,車不走,是打牛還是打車?我們現代人往往不是打牛,而是打車,認為是車不行。牛是主要原因,如我們自己;車是所用方法、所修法門。在主觀上能夠努力,法法都是妙法,法法都能解決問題

  打車與打牛的比喻,是馬祖悟道因緣。“馬祖叢林百丈清規”,天下叢林才會如雨後春筍般出現,這是因為馬祖提倡的緣故叢林管理之所以到位,是百丈制定清規,使叢林的運作有規矩可循。但是,禪宗叢林並不是從馬祖開始,而是從四祖開始的,四祖道信建立禪宗第一座叢林,第一座禪宗根據地――黃梅四祖寺,即本人現在所住持寺院

  馬祖叢林,到馬祖時期禪宗非常興盛,馬祖一生建立許多叢林故有此美譽。但是,馬祖不是天生彌勒自然釋迦他也是反復參究才能悟道的。他俗家姓馬,故稱馬祖,實際上他的德號是道一。以俗姓稱出家人的,在禪宗歷史上還有南泉普願,他俗姓王,故稱王老師”。在道安法師以前,中國僧人都是帶俗姓的。從道安開始,才統一姓釋。既統一姓釋,就無所謂姓,用不著區別。

  馬祖是四川人,出家後學習經教,後來知道六祖弟子南嶽懷讓,禪風高峻,於是不遠千里來到湖南南嶽親近懷讓禪師馬祖到達南嶽後,在觀音台結茅安居,每天在盤石上打坐習禪。懷讓看到這位遠道而來的出家人相貌堂堂,知是法器。於是,懷讓便走到馬祖跟前,試探一下,問馬祖:“你在做什麼?”馬祖回答說:“我在坐禪。”

  “大德,坐禪圖作什麼?”馬祖說:“圖作佛。”即我坐禪是為了成佛,所以才坐禪。

  懷讓聽了此言,就走到馬祖坐禪的旁邊,拿起一塊磚頭,在石頭上磨。馬祖覺得這個老和尚很奇怪,便問:“您老人家做什麼?”懷讓回答說:“我在磨鏡。”馬祖便說:“磨磚豈得成鏡?”懷讓反問道:“磨磚不能成鏡,坐禪豈得成佛?”馬祖有點迷糊,問懷讓:“我應如何用心啊?”懷讓說:“如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牛在拉著車子,車子不動了,怎麼辦?有兩種方法:有智慧的人揚起鞭子,牛馬上就快走了;沒有智慧的人,怨車子不好,於是打車,把車打壞了,車也不走。馬祖聽了懷讓禪師的話,在內心有所震撼,但沒有說話

  懷讓繼續說:“汝學坐禪,為學坐佛?若學坐禪,禪非坐卧。若學坐佛,佛非定相。於無住法,不應取捨。汝若坐佛,即是殺佛。若執坐相,非達其理。”因為懷讓禪師要逼馬祖開悟,針對他執著來點破。坐禪難道是禪嗎?禪並不是坐卧。佛沒有固定的形相,有千百億化身,哪個相是佛呢?這些話無非是破馬祖執著,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讓他翻轉身來。

  禪也好,佛也好,都是無住之法,不應在無住法上有所取捨。有所取捨,有所定相,都是相對的,都是有限的。

  馬祖道一聽了懷讓禪師開示,如飲醍醐,從禪座下來,向懷讓頂禮膜拜,並且繼續問:“如何用心,即合無相三昧?”老師一切都無相,如何用心,才能與無相三昧相應,無相三昧又稱離相三昧,離相無相三昧正定無相的定才是不可動搖的大定不受任何干擾大定

  懷讓說:“汝學心地法門,如下種子我說法要,譬彼天澤。汝緣合故,當見其道。”懷讓的意思是,你道一現在學習心地法門,所謂心地法門,現前這一心如大地安穩不動,能生萬法。萬法從心生萬物從地生,所以禪宗這一法又稱為心地法門你現在學習心地法門,如播下種子我說法如天下雨,彼此因緣和合,就能見道。

  懷讓這一開示,指明了馬祖當下的心態,並且也給馬祖很大的啟發,希望自己能夠在懷讓的開示成就道業。道一又問:“道非色相雲何能見?”剛才說佛無定相,禪無定相,道有定相嗎?道無色無味,如何能見啊?懷讓說:“心地法眼,能見乎道;無相三昧,亦復然矣。”自心有一法眼法眼是見法之眼,智慧之眼,般若之眼。無住眼能見無住法,所以就能見道,見無相三昧,證無相三昧,即以無住智慧契入無相三昧

  如四祖“守一不移”,“以此空凈眼,注意看一物”,心地法眼即是空凈眼。馬祖又問:“有成壞否?”所見之道有沒有成壞啊?懷讓回答說:“若以成壞聚散而見道者,非見道也。”成壞聚散都是有為法,都是相對的,以有為法去見道,非見道也。一切相對的東西都是有限的,都有其局限性。而道是沒有局限性的,離開相對,它是在一對立狀態完全泯除之後所顯現的真理。用教下而言,即二空所顯真理。二空即人空、法空,二空所顯無漏智慧才是道。所以懷讓以四句偈來開示馬祖

  心地含諸種,遇澤悉皆萌;

  三昧無相,何壞復何成。

  我們的心地含藏無量無漏種子,遇到甘露法雨,就會變成無漏現行,就會長出菩提樹苗,開出無相三昧花。既是無相,所以空既沒有所謂壞,亦無所謂成,一切現成,亘古不變。

  這個公案告訴我們一個非常重要的道理用功能不能上路,能否成功,完全靠主觀努力。我們要打牛,不要打車,要多反省自己,用功是否得法,是否真正依教奉行,不要責怪法門是對還是不對。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