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定法師:漫說《長阿含》(卷三)~C 四種沙門

(四)四種沙門

  世間沙門千種萬種,這裡為何只有區區的四種呢?這裡所談的角度與我平常所理解的「沙門」可能有所不同。我們在誦《地藏經》時,其中有這一經文:「若有眾生,偽作沙門,心非沙門,破用常住,欺誑白衣,違背戒律,種種造惡」,就是這裡所說沙門的一種。上面提到的建築師周那,他歸依佛法虔誠至極。他所居住的國家是在波婆城,那裡肯定也有佛法的傳布,也有眾多比丘的身影。作為一個生活世俗的居家信士,他可能與各種沙門有著親密的接觸。在他所接觸的僧人中,有品德高尚的,有舉止一般的,當然也有可能極少數的好吃懶做,混吃混喝的沙門。同樣身為佛陀弟子,為什麼會良莠不齊呢?因此他在供養佛陀的同時,就當面向佛陀提出這個問題,希望能在佛陀這裡找到答案

  佛陀聽了以後,就用偈語的形式,回答了周那的問題,但是我還是用現代的通俗語言,把佛陀的意思大致表達出來。世尊對周達說——

  在佛陀看來,世上的沙門總共有四種,因為沙門們各自的志向與趣味的不同,因而顯現出不同的沙門種類。第一種沙門行道殊勝,第二種沙門是善說道義,第三種沙門是依道生活,第四種沙門是為道作穢。那麼什麼是行道殊勝沙門呢?就是能夠與世間的所謂恩愛障礙徹底告別,能夠毫無懸念地證入涅槃境界的那種沙門,像諸佛菩薩以及辟支佛等,都是屬於這種類型的沙門。這種沙門能夠靠自身的力量獲得悟道不需要倚靠師父或者大善知識的開導。那麼什麼叫善說道義沙門呢?就是能夠把佛法真理准確地誤而且十分完整地給表達出來,讓大家都能夠聽得明白,能夠釋解眾生的種種疑問。比如像佛陀的一些著名的大弟子智慧第一的舍利弗、解空第一的須菩提說法第一的富樓那、議論第一迦旃延等等,另外像文殊普賢觀音地藏彌勒等大菩薩,也是屬於此類沙門,他們常隨佛陀左右,經常大轉*輪。那麼什麼叫依道沙門呢?即是能夠准確地把佛法的原意表達出來,能夠靠這種本事在教團里謀個一席之地,能夠靠此生活下去。在佛陀時代阿難就是典型的代表。他雖然是「多聞第一」,也能夠把具持凈戒,但是沒有把這些所聞的真理轉化為他自己的東西,只能充當一種「傳音筒」的功能。最後一種叫為道作穢沙門。這種沙門就十分糟糕了,他們表面上得很像,道貌岸然,一本正經,喜歡教訓人,說漂亮話。但是輪到他自己,就完全走了樣,是典型的「嚴於律人,寬以待己」。聯繫到當今佛教界,這種沙門很多,不用我在此多說,大家放眼一望,自然心知肚明。

  佛陀對前兩種沙門自然是持讚歎態度的。而這兩類沙門,為世之瑰寶,十分稀有難得。而第三種沙門,是比較常見的一種。當今那些所謂的講經法師,絕大多數都是屬於依道沙門,雖然他們也會講經說法也能夠教導別人如何修行如何念佛,但是從總體上講,他們絕大部分都沒有自己的證悟心得,能夠准確地把經論的原意表達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總比那些牽強附會,甚至蓄意曲解佛經原意的法師們,要強過千百倍。

  而對最後一種沙門佛陀是持嚴厲批評態度他說:「內懷於姦邪,外像如清白;虛誑無誠實,此為道作穢。」這種沙門特別會裝,裝出一副老修行的模樣,實則到處去騙人,騙吃騙喝騙供養,「相似現外好,如銅為金塗。」,因為表面上得很好,一般世俗老百姓哪裡分得清楚,還把他們奉作「聖智弟子」,視為神靈。因此世尊說:「一人大眾,內濁而外清;現閉姦邪跡,而實懷放盪」!因此可以這么說,佛教命運早晚將會毀敗在這些又被稱作「壞道沙門」的手中。

(五)不聞雷聲

  大約在佛陀七十九歲那一年的夏天,佛陀弟子們在王舍城避雨安居。三個月安居期很快就結束了,師徒一行人等又繼續往北方游化。

  這時,有一位叫福貴的居家人士,正從拘夷那竭城(也就是拘屍那揭羅)向波婆城行走。這個福貴並不是佛教信徒,據說是外道阿羅羅迦摩羅的弟子。福貴走至半道,見到佛陀「容貌端正,諸根寂定,得上調意第一寂滅」,心裡面頓時生起無上的歡喜心。他就趨步向前,走到佛陀跟著,頭面禮足,然後安安靜靜地坐在佛陀身邊,並對佛陀說:「世尊出家修行之人能像您這樣安詳平靜地安住,慕樂閑居,不思華貴,不聞身外之音,實在是很奇特、很不可思議啊。一看到你如此庄嚴如此恬靜地安坐於此,我不禁想起我的師父。」

  福貴的師父也就是上面提到的阿羅羅迦摩羅尊者,這位仙人也獲得了很高的禪定境界。福貴說,他的師父有一次是在拘夷那竭城和波婆城二城之間的一棵樹下,進入了禪定狀態。此時,有一個五百輛的龐大商隊過了他的身邊聲音響天徹地,可是他師父充耳未聞。等車隊過後,就有一個人上前問他的師父:「老禪師,剛才有許多車輛過去,您見到了嗎?」禪師說:「我沒有見到。」那人感到很奇怪,這么多的車馬,怎麼就沒見到呢?他不甘心,就繼續追問:「您既未見到,那您總該聽到車輛行走時的轟鳴聲了吧?」他的師父又答道:「沒有聽到。」這么一說,那人就有些納悶了,就對禪師說:「您既未見到,也沒聽到,那您到底在不在這兒呢?」禪師我當在這裡啊。這個過路人更顯得不解,就說:「那您肯定是睡著了。」老禪師說:「我沒有睡覺,我很清醒。」那人聽後,就默不作聲了,但是心裡直犯嘀咕:出家人真是世之稀有啊,他們對於轟鳴而過的商隊,竟然不見不聞專心修道竟能達到如此地步,實在是不了起呀!這位老禪師既然能夠做到這一點,那麼對於世間名聞利養還會在乎嗎?於是他就老禪師頂禮膜拜,並對禪師生了甚深信仰

  福貴說著說著,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對他的師父讚歎有加。佛陀靜靜地聽福貴講完,然後就問他:「福貴,我且問你,你也不要有所拘束,有什麼就說什麼。你說說看,一個是群車振動覺而不聞,一個是雷動天地覺而不聞,依你之見,是哪一個更難做到?」

  福貴聽後不假思索地說:「車聲怎麼能與雷聲相比呢?下雷雨時,雷聲霹靂聲,可謂天地搖顫,萬物驚恐,當然是不聞雷聲難啦!」

  佛陀聽後說:「有一次我到了阿越村,在一個小茅草房裡靜坐。這時候有異雲暴起,雷電霹靂,風雨大作。在茅屋旁的四頭耕牛,以及使牛的兄弟二人,都被雷電劈死了。雷雨過後,許多人跑到死者那裡去圍觀。我從草屋裡走出來活動活動,這時有一個人見我出來了,就跑過來向我頂禮,跟在我後面行走。我就問他人群里發生什麼事情?這個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對我說:『佛陀啊,您剛才在哪兒呢,難道是睡熟了嗎?』我說我就在這裡,並沒有睡覺,而且我的意識也很清醒啊。那個人一聽,覺得更加不可思議,就說佛陀真是世之稀有,如此響徹天地的雷聲,竟然深入禪定而不覺知!」

  福貴聽了,大加讚歎,對佛陀說:「世尊,您實在是最殊勝的,我先對我師父信仰就像被大風吹散,被急流沖刷般的消失了。」於是,福貴從座位起來,拿出兩件昂貴的金色絹布衣,跪在地上,雙手遞上,並對佛陀說:「尊敬佛陀,我今將此物略作供養請您慈悲,無論如何都要收下!」佛陀說:「我只要一件就夠了,你可以把另外一件供養給我侍者阿難。」

  隨後佛陀為福貴講授了諸如布施持戒人天善行為他傳授了三歸五戒。後來,佛陀見到福貴的根機很深,易於教化,就為他講授了崇高的四聖諦法門。福貴在佛陀教導他四聖諦後,即刻在座位上遠塵離垢,開了法眼,因而見法、得法,決定趣向解脫不退轉,不墮惡道,成就無所畏而證得初果。於是,尊者福貴對佛陀說:「從今以後,我將畢生都奉行三皈,奉持五戒,做一名虔誠合格的居家弟子。」

  在這個故事裡,我們需要探討的一個問題是:當進入禪定中間時,我們的意識究竟還是否清醒,是否還是存在著?外道禪師可以做到「不聞車聲」,我們尊敬佛陀已經做到了「不聞雷聲」。這裡面存在一個問題:他們是不是真的就沒有聽到車聲與雷聲了呢?還是聽到了沒有把它們當作一回事呢?而且,當時這位禪師以及佛陀他們當時分別處在何種層次禪定上?這些都是要我細細品味的問題。根據《雜阿含經》等諸經典的記載,進入初禪時,我們會暫停說話能力;當進入到第四禪定時,連呼吸都停止了。呼吸停止了,但並不等於死亡,而是因禪定專註一境,使得人體內的新陳代謝功能減緩到不必由呼吸來支撐。只要一出定,那麼我們的各種功能都會恢復到正常狀態。而且,根據《中阿含·嗏帝經》的記載:「初禪有五支:覺、觀、喜、樂、一心」。也就是說,在初禪的定境中,還有覺、觀以及因專註而生起的喜、樂等心理活動,因此雖然不聞車聲與雷聲,但是他們並沒有睡眠他們的意識還是相當清楚的。從這個意義上說,佛陀很可能其時已處在四禪定層次上。

  既然談到禪定這個問題,我倒想起唐朝的鳥巢禪師。這位道林大師很有意思,從西京長安參謁完道欽禪師南歸以後,見到秦望山(浙江紹興以南,一說屬於海鹽縣,現入海寧市)有棵大松樹枝葉繁茂,盤屈如蓋,就索性把整個家當都搬上去了,以樹為家,在上面坐著,一呆就是好幾年他還與著名詩人白樂天有過一番意味深長的對話,對詩人很有啟發。這是一個大家都很熟悉的典故。當然我在里所指的鳥巢禪師,我卻不知出處。據說過去有位老禪師修行很好,經常進入禪定狀態,而且一坐就是一年半載。有隻雌鳥快要下蛋了,對這位貌似稻草人的老禪師觀察了很久,後來索性就在老禪師頭上做窩,下蛋,孵小鳥……小鳥大了,又開始在老禪師頭上生育後代。如此這般下去,小鳥們還就真的以為老禪師頭發頂上,就是它們的家了。從這裡我們就可以看出,進入禪定狀態對於外界的聲響是完全可以做到不聞不動的。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