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案本文
壽州道樹禪師於壽州三峰山,結茅而居。常有野人,服色素樸,言譚詭異,於言笑外化作佛形及菩薩、羅漢、天僊等形,或放神光,或呈聲響。
(緣起於現象界,光怪陸離事,均惟心所造,虛幻不實,不應以此迷惑世人,而求名聞利養。)
師之學徒睹之,皆不能測。如此涉十年,後寂無形影。
(習佛法貴在斷除自性煩惱,得究竟涅槃。一切有為之法均有生滅,不了此知見,是謂不離三界。神通有盡,業力無窮,野人或隨業轉去也!)
師告眾曰:「野人作多色伎倆,眩惑於人。只消老僧不見不聞,伊伎倆者有窮,吾不見不聞無盡。」
(凡所有相均是虛妄,空其法執性,即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見、聞之性不失,終不為境所惑。)
(二)玄祥釋解
1. 前言
無正知見的人要開始修行,有的是為要有神通而追求名師,有些名師也會因為要有名聞利養,而有意無意間顯現神通。若是真的他有神通那我們還是服了他,起碼要能修到四禪境界才會有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等五通。最怕的是無知之徒眾,他的師父所擁有的是鬼神通之類,與神鬼搞在一起,往後死亡也是其中一員。
有真神通現起時,讓人知道了也會引來諸多煩惱,例如心密初祖上大下愚法師,當初出來弘法時,因是上虛下雲老和尚之後輩,無人能知其名,更不會去找他學「心中心佛密法」。因此他就在大眾面前顯現神足通,人身體飛到虛空中,這樣子立即轟動大陸長江南北,很多人求他灌頂修法者數萬人或稱十幾萬人。但初祖這一現真神足通後,麻煩也來了,當時大陸軍閥割據一方,互相鬥爭。其中有一軍頭就去拜訪初祖,說要與他人作戰,能否得勝?初祖好心勸他不要爭戰,苦了老百性,讓生靈塗炭。軍頭一聽說,那您意思是說我會戰敗啰!初祖不置是否,即稱要去方便一下,就從後門尿遁了。如果初祖當初不現神通,可能名聲不會如此之大,一切慢慢來,自然就有學徒跟他學習,這樣時間拉長,會有更多真修行人受教,可惜這樣一下子又遁入深山隱居修行去了。
釋迦牟尼佛在世當時,也常常告誡徒眾,修佛法不要用神通去誘惑人家,不要顯現神通,因為神通是心幻化所現一切,你有神通不見得能有解脫知見,所以你如果先證到解脫道後,再有神通現起,那是自然現起,不必要如世間禪四禪境界,要得神通都是硬學而成。佛法修到金剛如來六地,自然能現五神通,再有原有的漏盡通,才和三明六通一樣的有價值。如果僅是世間禪里的五神通,你得到這個不見得能解脫業力,不見得能夠超越三界,所以釋迦牟尼佛不大願意徒眾去顯現神通。
前幾天有位同學打電話來,說達賴喇嘛與上聖下嚴法師在紐約對談,現在中視正在轉播,要我趕快打開電視看一看。聽了一下,其中有一個聽眾問了一個問題說:「世界上有沒有神通?」達賴喇嘛說:「有!」聖嚴法師也沒有否認!有!有神通!但他們說神通不能把事情辦得很完美,所以他說要有智慧,般若智慧才能把事情弄得圓融,神通抵不過業力,也沒有智慧那麼好用。
2. 釋題
這個公案名為「伎倆惑眾」,有為之法都可謂伎倆,用種種方法去迷惑無知大眾,使他們迷糊到要追求什麼的。而修真正的佛法都是在修無為,故是賢人或是解脫的聖人,都以有為、無為法修證的工夫來判定。故《金剛經》裡頭說:「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若是先修證得無為法,那就是聖人,所謂聖人者是已得解脫知見,超出三界之行者。那所謂賢人是道德水準、德性已不錯,就是還執著些有為境界,不能入無為境,故還是會生到各世間三界天去。
神通是修證到四禪天的時候才能發起的,證到四禪天者能住「一境性」間,意即映照到境時能產生自性去對著境,但不生起心意識相應,你有這個境界的話,就有點證得第一義諦空的樣子了,但還不是真能解脫,因未證得空三昧、無相三昧、無願三昧。但因真氣充滿整個色身,心又靜如止水,若此時行者要學一切神通隨緣學習,都能夠隨心意成就。談到世間禪的神足通,當任督兩脈通,能「轉河車」時,再連結其它正經十二脈、奇經另六脈都通時,一個人的色身都會一直要浮起來了,到達那個境界的行者,也可說是開悟的行者,他若要學神足通,祇要學習一下心與身的互相協調利用,就能如上大下愚法師一樣的,能飛在虛空中了,這就是神足通。
禪中有定了,在這個時候,再起心意念去用這個心,從這個心之間可以學得天眼、天耳、他心、宿命、神足等五通,你要自己怎麼成就,就怎麼成就,但是沒有經過很多的磨練的話,一次成效是沒有的,還是要長時間去用此心。但問題是縱然得此神通,也沒有真正能得解脫的智慧。
但此行者至此境,若無因緣去學習佛法六般若蜜多,以般若智能觀破心與身的神力,就會一直執著這個能力,而忘記去學習對一切法的無著、不執,最後落得有神通,但沒有能力去排除業力的牽扯,故不能得超出三界。故《大般若經》告訴我們,一切方法、境界都要能體會,但要能觀此境界無所有、不可得,才能不迷失在各個境界層次上。
若一個人自己還不能學得解脫知見,以神通去誘惑大眾,使他們迷失在追逐神通上,這就是所謂的以「伎倆惑眾」。修行上要特別注意的是,初學者無法分辨這個人是真的有神通,還是鬼神附身的鬼通,胡亂跟隨著他亂修為,會造成終身的遺憾,最後會淪墜的。故《楞嚴經》五十種魔相告訴我們,學佛法要如何不迷失在這些神通異能的境界上,不墜入世間三界果報中;若如此,不得證得菩提自性,成正等覺的菩提道。
3. 語體文解
「壽州道樹禪師於壽州三峰山,結茅而居。常有野人,服色素樸,言譚詭異,於言笑外化作佛形及菩薩、羅漢、天僊等形,或放神光,或呈聲響。」
壽州三峰山中有一名道樹禪師者,結草茅居住於此修行,並有很多的徒眾跟隨他在學習。在此山中不時有野人,衣服穿著雖樸素,但言談之間常令人有詭異之感。並於言談笑容之外,能隨意化作佛形及菩薩、羅漢、天仙等形狀,有時還會大放神光,或者呈現各種聲響。這真是十足的外道行者,修行者追逐著「心用」,因想陰心成事,在想陰區宇中行者,若不能放下一切的妄想,去掉心能隨意而幻化的能力,就沒辦法證得無上正等正覺,雖當時有靈通異能,但當定力衰退時及會再落入輪迴中,這非是佛弟子所要得到的。
禪宗說有不可思議之變的能力者就是魔,它有無量邪惡的心去變;我們的佛性是清凈的心體,你如果修證到清凈的心體空的時候,動心意念且有所感的話,你就會化個身出去,有千萬人憶想你,你就有可能化千萬應化身,比不可思議變來變去的心意要高明得多了。就像阿修羅一樣,他的神力很大,可以把世界須彌山遮起來,也可以把太陽、月亮抓下來,有無量的神力,但有這些能力卻沒去掉心裡的心病,最後還是輪迴於六道中的。
按語說:緣起於現象界,光怪陸離事,均惟心所造,虛幻不實,不應以此迷惑世人,而求名聞利養。本公案緣起於現象界,有野人修行到世間禪的境界,卻能用其心產生一些光怪陸離的事,當然這些都是由心所隨意幻化的,當然是虛幻不實的,但大部份的人會產生好奇,甚至於想學習此種能力。另外,若這些幻化不實的幻形為別人所見,都會以為見到真的佛、菩薩、天仙等;若放光,便把他當做佛、菩薩現金身似地在崇拜,這樣就會迷失自己;若此野人存心不良,就會產生愚弄信徒之事。故修行者不要以眼見什麼相都認為是見到佛、菩薩了。故《金剛經》告訴我們:「凡所有相均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不要去追逐一些有相之境為是。
對修行人而言,重要的是要能體會一下子心能成就這樣,能成就那樣後,就不能再去玩這個虛幻不實的心用。這也就是般若智慧指導我們的,要能觀一切法無所有、不可得,要悟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是無一少法可得,故不能執取修行中的任何境界及能力。
「師之學徒睹之,皆不能測。如此涉十年,後寂無形影。」
道樹禪師之學生看了這個能千變萬化的野人,均是顯得此人能力深不可測,當然也就難免不了會動心,心想:若我學得這樣,不是也很好。但礙於師面,不敢現出崇拜之心意。如此過了約十年後,這個野人卻不再重現,無影無蹤,沒有再能見到他了。
為什麼會有這種狀況?興起十年後,就不見了。我們可以從幾方面來談:一者此野人神仙因業力關係,病死了,神通敵不過業力的;二者此野人晤得真修行人,把他攝服了,好好去學一些無為法,故不再玩這些神通異能的;三者也許心能變,還不能滿足他自己,又閉關再學其它的神通了。總之,諸有為法是無常的,無常性怎能永存於世間,當然十年後也就不知去相了。
禪宗有一句話:「有不可思議的變,即是魔。」魔才會有不可思議的變。以前四祖優婆毱多尊者講經說法時,經常有位魔(波旬)來搗亂,讓信眾不能安心聞法。有一次他拿了一串項鏈放在優婆毱多尊者身上,這項鏈是他用不清凈的東西變出來的,但優婆毱多尊者能知假物所化,並能輕易取下。優婆毱多尊者也如法炮製送他珍貴的佩帶物,有五樣東西送給波旬,他很高興的就往身上帶,帶在兩手、兩腳及頸部,但一帶上去就化成原形,都是死蛇、死動物之類。因優婆毱多尊者念力無量無邊,要拿掉這些穢物是拿不下來的。那個魔波旬的不可思議變也沒有辦法取下來,後來到天上去問天主,向天主求救及告狀,天主就說了:「你斗不了優婆毱多尊者的,因為他的 能力太大了,你還是乖乖的去向尊者懺侮吧!」
最後波旬來到優婆毱多尊者面前懺悔,優婆毱多尊者就問了:「聽說你有不可思議的神變能力?」他說:「對!像佛相卅二種好相都可以變。」尊者又說了:「那你就變給我看看!」他說「好!變給你看是可以,但要先約定,到時候不要看到法相庄嚴的假佛相時,世尊就要跟著頂禮!」尊者說:「好,不頂禮!」於是他跟阿難跑到樹林裡面去,一下子整個樹林就整片發光,然後就看見有一尊卅二好相庄嚴的佛,從森林裡面慢慢的走出來。優婆毱多尊者遠遠的看到一個非常庄嚴的佛,當他走到面前時,優婆毱多尊者不由自主的要頂禮。這時波旬變的佛就緊張的說道:「剛剛不是說好不禮拜的嗎?現在怎麼又要頂禮了呢?」由此可見,魔不可思議之變的能力。若修行人對此種善變的人,不能以超然無執的心去面對,有時是會出差錯的。
按語說:習佛法貴在斷除自性煩惱,得究竟涅槃。一切有為之法均有生滅,不了此知見,是謂不離三界。神通有盡,業力無窮,野人或隨業轉去也!一個修行人若不能真正學習般若智觀破一切法的執著,證得解脫自在的能力,那是虛行此人生一趟了。
師告眾曰:「野人作多色伎倆,眩惑於人。只消老僧不見不聞,伊伎倆者有窮,吾不見不聞無盡。」
道樹禪師這時才告誡他徒眾說,此深山中修行的野人做了很多種的伎倆,想眩耀迷惑於一般人或無正知見的修行人。您們當時還滿心動的,但只要老僧我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禪定力,攝受住自己的心,不受他左右,您們也就不會受他的影響。他能耍心變的伎倆,因是有為之法,是會有窮盡的一天。因此有為法無常,或他壽命不能自主,總是有窮盡的時候。但我的見性、聞性,只要能顯示其視與聽的功能而無住,我此見性、聞性是能無窮盡的,入滅後盡未來際還是照樣能見聞、覺知,不會消失的。
我們修行的真正目的是學習諸法的真如性,讓他如實地現起而能無住,我們的六根真如、六塵真如、六識真如,所映現的一切境界、現象,祇要能不去執取一切境,就是真如性的真正反應,故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沒有絲毫的習氣與之相應,這就是真正的在學習佛法的人。所以禪師說,只消老僧不見不聞,伊伎倆者有窮,吾不見不聞無盡。
按語說:凡所有相均是虛妄,空其法執性,即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見、聞之性不失,但終不為境所惑。我們修行人也在做這一件事,對一切境不黏不著,對一些怪力亂神的事也能不好奇或執取,如是就能六根出六門而不染著,這種知見也就是般若波羅蜜多的智慧。
當然我們要能得色身破,再證到空心、空性、空法,這些都是用般若智慧渡到彼岸的,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慧等六度,用此六般若蜜多度到彼岸的話,他就有世間智慧、出世間智慧、出出世間智慧,三者都能如實得到的話,就能夠圓滿處理事情,三種智慧都是般若慧里所具足的,缺一就不叫般若智慧了。有的人剛開悟時出世間智慧還沒有辦法得到,出世間智是根本智,根本智本來就具足,但因認識不清,要慢慢得到時,就能解脫了,其實就是在講空理,根本智證到以後再來用心,才能夠耍這個心,來利益眾生。這時候要再熏習差別智,有差別智學得就有靈通,有差別就有比較,所以再過回來學差別智,那我們還沒有證到根本智或空以前有沒有差別?差別得太離譜了,以心不清凈及習氣來應緣,看你的習氣多少,就有不同的業障出現或相應,這是分別心,不是差別智。
( 87 年 6 月 24 日 講於 龍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