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案本文
達摩祖師有一同學名佛大勝多者,曾與達摩祖師於佛陀跋陀尊者處習小乘禪觀。達摩祖師遇廿七祖般若多羅尊者後,轉習得大乘佛法。而佛大勝多尊者分徒而為六宗,曰:有相宗、無相宗、定慧宗、戒行宗、無得宗與寂靜宗,均一一為達摩大師所教化。後值異見王欲毀佛法,王故祖之侄也。祖知無相宗二首領中,波羅提者與王有緣,將證其果。遂囑渠等前往王所。
(緣起於現象界,王德行淺薄,現邪見,毀壞三寶,祖亟欲救之。)
(何種人始稱為佛?)
提曰:「見性是佛。」
(已洞見自性者始稱是佛。)
王曰:「師見性否?」
(那師是否已見本性?)
王曰:「性在何處?」
(佛性顯現在何處?)
提曰:「性在作用。」
王曰:「是何作用?我今不見。」
(何作用我今何不見。)
提曰:「今現作用,王自不見。」
王曰:「於我有否?」
(自性依他而顯,不用處也難覓佛蹤。)
王曰:「若當用時,幾處出現?」
(用時佛性顯現在幾處?)
提曰:「若出現時,當有其八。」
(佛性出現在八處。)
王曰:「其八出現,當為我說。」
波羅提即說偈曰:「在胎為身,處世為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者喚作精魂。」
(行者騎著佛性覓佛蹤,不知眼、耳、鼻、舌、身等作用,均是佛性自然作用。只是凡夫卻以妄心、種種習氣左右知覺,終至淪喪自性而不自知。)
王聞偈已,心即開悟,悔謝前非。咨詢法要,朝夕忘倦,迄於九旬。
(二)玄祥釋解
1.前言
禪宗修行首要求得「明心見性」,但心不明者性亦自然存在,例如我們日常生活中,吃飯、睡覺、應緣無非都是自性之顯露,只是心不明時,自性應緣,相應後多個無明隨後而發作,造無明業緣;或者依邪真如去造一切業因,成就一切無明業種。
如何做到明心,很多人動不動說我心已不起心動念,即謂心明,錯!大錯特錯,當您被罵、被批評時,遇到貪愛物時,是否能無心。若能無心,即是心明,無瞋心、無貪愛心故。所以明心要境界來磨,磨盡一切習氣就叫做心明。
明心當知要斷廿隨煩惱,其中包括十小隨煩惱:1.忿、2.恨、3.覆、4.惱、5.嫉、6.慳、7.誑、8.諂、9.害、10.憍。二中隨煩惱:11.無慚、12無愧。八大隨煩惱:13.掉舉、14.昏沈、15.不信、16.懈怠、17. 放逸、18.散亂、20.不正知。以及六大根本煩惱---貪、瞋、痴、慢、疑、邪見等。
之後當能見真自性,何謂真自性?真自性者不僅是能吃飯、睡覺、應萬種緣,而能現起一切真如性相應,產生六根真如、六塵真如、六識真如,六識緣觸所生覺受真如,四緣真如。若在欲界天者現善根真如性,在色界天者現起初禪真如,例如有覺有觀真如性、有覺無觀真如性、有觀無覺真如性、無觀無覺真如性等。再現起二禪、三禪、四禪真如等,現起四空處定真如,八背舍真如、九處地定真如、十徧處真如、慈悲喜舍真如、三三昧真如、陀羅尼門真如、三摩地門真如、小乘四果真如、十地菩薩真如、五眼六通真如、佛十力真如、四無所畏真如、四無礙解真如、大慈大悲大喜大舍真如、十八佛不共法真如,三十二大士相真、八十隨好真如、無忘失法真如、恆住舍性真如,一切智真如、道相智真如、一切相智真如等。
故總結言之,諸法之體性空如,真實不變,稱為空真如,依空而言真如亦無性,故經雲無性性。依空而言即是:(1) 無性真如,性本無性,性本空無故,依緣起性,諸法之真體空如,不落言詮,棄絕思慮,故無妄情所執之實性可言。(2)無相真如,所謂諸法之體本空,無遍計所執之虛相,是真無相說。(3)無生真如,謂諸法由因緣而生,是假合而生,故不能說為實生。
若依緣起性用,是空真如所具有之真如性用,故依有性而言有:(1)善法真如,即謂真如隨緣為善法而起性用。(2)不善法真如,即謂真如隨緣為不善法而起性用,此可稱為邪真如,此真如實虛妄不實,但因熏習成性,始有邪真如性起,修行者就能去邪真如,故說此真如不實故。(3)無記法真如,即謂真如隨緣而起性用,然都為無記法之真性之用,如吃飯、睡覺、窩屎等。
由上得知性用依各個修行人的境界,而能現出不同層次的性用,若一個行者不知修行的過程,及所證到的真如性功能現象,常會以少為滿足,不能一直向菩提道路前進。甚至無知者若於世間禪的真如性之性用中,執取為真,則將生入世間天界中。更有甚者,走錯路妄用邪真如,則將入魔道中去,此等人一失人身,萬劫不復,故修行要能知見正確,依教奉行,始能往菩提道路節節前進。
2.釋解
本公案名為「性在何處」,修行者終日騎馬,不知在馬背上。天天用其自性,不知自性是什麼,騎牛找牛,要找個自性,這是一般修行人的毛病。佛性是應用在日常生活中,又是存在於四禪八定中,又是存在於小乘四果、十地菩薩道中,又是存在於如來十地中,又是存在於五眼六神通之變化中,又是存在於恆住舍性中,又是存在於慈悲喜舍中,又是存在於一切智、道相智、一切相智中。
行者雖有此認識,但不修則不能真悟自性,往往最初一念覺,即是菩提之覺知,覺知後卻以妄想念來加以詮釋,造成無謂的煩惱法之生起,這就不是真的認知佛性本來,也不能認知內心妄想習氣尚有,習氣不斷可以左右您的靈知靈覺,落入凡夫境界中,尚且自認說有修有證,真是錯認佛性本來,更不知性用為何。
修行人者在日常生活中自在就是道,心平無偏愛,就是在道中,所以說平常心即是道。在遇緣起心動念中,無礙即是真如之反應,所以行者終日覺知歷歷,但不為諸境所黏,這就是佛性之用。
所以佛性之性用可以分日常生活的自在無礙,平常心是道,可以用在超時空之覺知,能知萬種緣而又能無礙、無著,不屑去說、去處理,就是這樣自在。行者在自在中,卻能夠化解一切障礙,這是真如無為的最高境界,也就是佛陀所證的真如無為境。
進而言之,在上面的靜態真如性用能做到後,當還有動態真如要能學習起用,這是修行者在悟空、證空後,所要學習神通變化的課程,一切陀羅尼門、三摩地門都要學習,一切智都要學習,以此來廣利益群生。
3.語體文解
達摩祖師有一同學名佛大勝多者,曾與達摩祖師受教於佛陀跋陀尊者處習小乘禪觀。達摩祖師遇廿七祖般若多羅尊者後,轉習得大乘佛法。而佛大勝多尊者分徒而為六宗,曰:有相宗、無相宗、定慧宗、戒行宗、無得宗與寂靜宗,均一一為達摩大師所教化。後值異見王欲毀佛法,王故祖之侄也。祖知無相宗二首領中,波羅提者與王有緣,將證其果。遂囑渠等前往王所。
南天竺國達摩祖師早期與同修者佛大勝多者同習小乘禪觀,受教於佛陀跋陀尊者,後來達摩祖師遇到廿七祖師般若多羅尊者,即轉與他學習大乘佛法。然而他的同學佛大勝多尊者弘揚小乘法,其徒眾卻分化成六大宗派,其名稱為有相宗、無相宗、定慧宗、戒行宗、無得宗與寂靜宗等。後來這些宗派都被達摩祖師所教化,改習大乘佛法。
後來適值異見王要毀三寶,國王者乃達摩祖師故祖之侄子,國王產生異見,不信三寶,進而毀壞三寶,佛法有難矣。達摩祖師憐憫他,隨囑咐無相宗二首領中的波羅提前往救助他,因達摩祖師知道波羅提與王有緣,且王亦將證其果位,遂囑波羅提前往王所,教化於他。
按語說:緣起於現象界,異見王德行淺薄,現邪見,毀壞三寶,祖亟欲救之。本公案緣起於現象界,因達摩祖師故祖的侄子,當上國王卻不信三寶,甚且毀壞三寶,達摩祖師極力想救助他,但總得找一與王有緣且辯才要能超越國王者,如此才能勝任。經用神通力觀察後,發覺無相宗的波羅提與國王有緣,即彈指召喚而波羅提前來,請他去度化國王。前雖有無相宗之另一首領宗勝者,不聽達摩祖師勸說,求行前往王處,因無因緣又話不投機,被王問得啞口無言。所以誰該由誰來度,在佛法上是講求因緣的,善觀其緣,能度則度,不能度要找別人來度,這也是學佛者的一個重點。
一見面後,王即問曰:「何種人稱為是佛者?」佛者是覺知一切自性者是佛,能利用此自性而不迷者是佛,但此佛實非果地佛,不是像釋迦牟尼佛者。按語說:何種人始稱為佛?
提曰:「見性是佛。」
波羅提尊者說:「見性者是能被稱為佛。」按語說:已洞見自性者始稱是佛。
王曰:「師見性否?」
王問說:「師父您見性了嗎?」國王真是直接了當地問說,您見性了嗎?要能教化國王者,不見性者怎敢前來。按語說:那師是否已見本性?
波羅提尊者答說:「當然,我已見佛性!」當然波羅提尊者以見佛性,所以剛才是以飛的方式進來皇宮的。本來修小乘禪就具有神通,現又曉知大乘經義,當然是見佛性矣!按語說:承達摩大師教導,波羅提已見佛性了也!
王曰:「性在何處?」
王又問說:「我們的自性又在何處呢?」要明心見性,心不明如何見性,性本無有將何以見,若無所見何能顯示自性本來?按語說:佛性顯現在何處?每人所具有的佛性是在何處呢?您能說個清楚嗎?
提曰:「性在作用。」
波羅提尊者答說:「性在作用中才有性蹤,若無作用時性自不現。」按語說:佛性顯示在日用應緣等作用處。經雲性有四相,即自、他、共、離等四性,意為:(1)自性,謂如計一念心意從根生,即自性現起見性、聞性、嗅性、味性、觸性、心性等。(2)他性,若從塵生,即謂他性,依外塵相應而生起之性用。(3)共性即根塵和合生起之性,即謂共性。(四)離性,若能離根塵而生起之性,即為離性,能知而能離是謂離性。若於此四性生起之相,皆能不去執取其境,不去黏著其境,則稱皆悟空,得無相三昧耶。
王曰:「是何作用?我今不見。」
王又問說:「您說性在作用中,我現在怎麼不見其性呢?」按語說:何作用,我今何不見?一般人是無法在性作用中能見其性用之真實過程,但一個剛開悟的行者,以覺知心能知各個性起功能之過程,譬如說心意念要生起的過程,在氣機旺盛之時,可以使心意起來之作用變得緩慢,而此時行者能清楚地了知其起心動念之性用過程,此性用的真實狀況是可以被了知的。當然在回凡後,此功能又將變為不明顯了。
提曰:「今現作用,王自不見。」
波羅提尊者答說:「王現在正在用此性,所以王自然不見其性。」對一個未悟的人,只能跟他說道理,不能舉實際性用之過程來闡述,也就只能這樣說了。按語說:因王正依佛性顯示其作用,故自不見自性佛性。
王曰:「於我有否?」
王問說:「那我有無佛性呢?」佛性人人有之,只因妄想執著而在覺知後,迷執一切境緣起習氣相應,始會造無量業也。按語說:我有佛性作用也無?有情、無情皆有佛性,何況是王您當然亦有佛性啦!
波羅提尊者答說:「王若進入一切用中,自是佛性之性用,沒有不是的。若王您不用時,連空性之體亦都不見,難以顯現了。」按語說:自性依他而顯,不用處也難覓佛蹤。性本空無,用時是有,但因本來無性性,故用時雖有,也不能強說有。何況是在不用中,當無一法可用時,性體自然亦難現矣!
王曰:「若當用時,幾處出現?」
王又問說:「若當佛性起用當時,幾處能現起性用之象?」按語說:「用時佛性顯現在幾處?」當然性用不等,總共有八,八識不全都派上用場,在凡人境界前六識起性用,若入定中之行者,依境界也僅有一識能用,在色界天以第六識為用,在無色界以第七識為用,在佛地以第八識為用。
提曰:「若出現時,當有其八。」
波羅提尊者答說:「若全出現其性用時,應共有八種。」前五識外加上第六意識的分別事識,第七意識的思量意識,第八意識的真實意識。按語:佛性出現在八處。
王曰:「其八出現,當為我說。」
王急著問說:佛性出現共有八處,未曾得聞,一定要為我說明。按語說:佛性現於八處,請為我說。一般而言,小乘行者或世間禪定行者,僅依第六意識來禪修及觀照,不懂第七意識、第八意識之功能及性用,只有大乘佛法才有闡述到八識甚或十意識之性用。八識以外為九者謂異熟識,十者謂阿陀那識。
提即說偈曰:「在胎為身,處世為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者喚作精魂。」
波羅提尊者即說偈曰:「佛性出現的地方,處在胎中即胎兒身,處在世間即為人體(由阿賴耶識所執),若用在眼時即為見性,若用在耳時即為聞性,若用在鼻時即為嗅性,能辨香臭味。若用在口時即為談論,若用在手時即為執取,若用在足時即能運動賓士。進而研之,若讓此自性徧現於恆沙界,它真的能徧布於無量虛空界。若收攝回來可藏匿在一微塵中。能認識性用知功能者是謂知悉佛性本來者,不認識佛性的人,以為它只是個精靈、魂魄而已。」
按語說:行者騎著佛性覓佛蹤,不知眼、耳、鼻、舌、身等作用,均是佛性自然作用。只是凡夫卻以妄心、種種習氣左右知覺,終至淪喪自性而不自知。佛性人人具足,為何有人認識它而能利用它,但有人卻不認識它而把它當做僅是一個神我、精靈而已。說起來都是一些妄想、執著的心病來蒙蔽它而已。
王聞偈已,心即開悟,悔謝前非。咨詢法要,朝夕忘倦,迄於九旬。
國王聞到波羅提所說的偈句,心已能了解並開悟其本來心,並因而懺悔謝罪以前錯誤的所做所為。王一得心開解悟,更是對佛法甚感興趣,不管晨曦或夜晚,都能不倦地咨詢種種佛法要領,一直到三個月之久。
按語說:迷時得善知識,指示洞見其自性,更能痛改前非,學法不倦。本自有善根,因一念無明而毀壞三寶,經波羅提尊者的開示,洞知佛法精髓。王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巧受達摩祖師的安排,免得王造業,佛法遇難,百姓遭殃。
( 2004 年 3 月 08 日 撰於 法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