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案本文
志誠者吉州太和人,依其師神秀禪師之囑,南下曹溪請法。至詔陽,隨眾參請,不言來處。
(緣起於現象界,神秀禪師知六祖得無師之智,深悟上乘,囑前往曹溪請法。志誠至詔陽,隨大眾參,但不說來自何處。)
志誠出禮拜,具陳其事。
六祖曰:「汝師若何示眾?」
對曰:「常指誨大眾,令住心觀靜,長坐不卧。」
(志誠說神秀禪師常常教誨大眾,教我們住心觀靜法門,並囑要長時間打坐,而最好能不倒單。)
祖曰:「住心觀靜,是病非禪。長坐拘身,於理何益?聽吾偈曰:生來坐不卧,死來卧不坐,元是臭骨頭,何為立功過?」
(要知住心觀靜,是一種禪病,而常坐拘束此身,對於佛理不懂,有何益處?且聽我述說一偈:人生下時是坐而不卧,人死時是卧而不能坐,此身原來是臭骨頭一具,對此身來說如何去其立功或過?)
志誠曰:「未審大師以何法誨人?」
祖曰:「吾若言有法與人,即為誑汝。但隨方解縛,假名三昧。聽吾偈曰:一切無心自性戒,一切無礙自性慧。不增不退自金剛,身去身來本三昧。」
(我若說有佛法給人,即是欺騙、虛誑汝。但若能隨汝之毛病,給汝解開汝所受縛之境,可假稱之為三昧罷!聽我說一偈:面對一切境不起一心一念,即是自性戒,面對一切境起一心或一念,而能無礙不執著,即是自性慧。對法時無所增亦無所滅,自性金剛生起無能壞者,身去身來無所掛礙,如此就是正定三昧也。)
志誠聞偈悔謝,即誓依歸,乃呈一偈。曰:「五蘊幻身,幻何究竟,回趣真如,法還不凈。」
(志誠聞法,心生歡喜,誓言皈依六祖,並呈一偈曰:色、受、想、行、識等五蘊成就此幻化之身,此身既然是幻化的,有何究竟可成佛道?若也一心要回來趣入真如體性,有此念頭即是不清凈之心也。)
祖然之,尋回玉泉寺。
(二)玄祥釋解
1.前言
性有善惡,根有利鈍,若言其果,必先追問其因。性質善惡與根器高低,均是要看有無累劫修來,絲毫勉強不得。所以禪宗祖師大德,均能洞悉學人的根器與心地良善程度。若還有惡心、邪心,屬外道種性者,禪師就不會將無上心法交付與他。就以心中心法來說,有人來本中心修「心中心法先修班」,想要能受灌頂修法,但心地里卻是不正,雖來自其它道場,問他卻不敢明言,這種只是想來盜法的,所以最後也不能參加灌頂大典,因心有病,根基不利故。
又如修心中心法時,行者善心不足、根器不夠,雖能獲得灌頂修法,但總是會忘記某印的結法,這是菩薩不與付囑,所以就不容易學會。行者就是能學會各印,卻不能完全修完;就是能修完千座,也不會有能依此利益群生。所以學人的善心與根器是決定自己今生能否成就的主因,若善因不具足,妄要得無上心法,都是緣木求魚也。
若是行者根器銳利者,當禪師認為自己所證不能滿足此學人時,就會介紹他去受適當禪師的教導。這是負責任的禪師,也是有修有證的禪師,才不會有分別心,捨不得自己的徒弟去依別人學習,若有此私心,除顯示禪師自己無所修證外,還會耽誤了學徒的修證。
以本中心而言,某些學人進進出出,十幾年來能留下來者不多,能相聚者應是上根器者,心地善良者,不徒有口舌之能者,始能接受大乘佛法的熏習。其它百分之九十幾,都是在短暫學習後,還得去各處參訪學習,去體驗各個道場的有為之法,等待因緣成熟,假使他真的有進展,需要再受更深層的教化,或碰到一些身心上的問題不能解決時,才又會想到法爾禪修中心來參問。
講這些是要讓大家了解,一切佛法是有高低良賤,大乘小乘之別,但佛子不要有分別心,來說佛法有高低,因這些都是世尊所說,只是某法適應某種根器者所用,能被某人所受用,即是良善佛法。禪師教化學人,當此學人超過禪師的修證,或所走的修行路子,跟禪師不同時,禪師就有責任轉教他前往適當禪師處受教。這是有修有證的禪師,才能有這種無私的心地,只為徒弟根器著想。神秀大師也是有修有證的大師,鑒於志誠師是善根器、大根器者,故囑咐志誠師前往六祖慧能大師處求法、印證。不因慧能大師得禪宗真傳,神秀禪師就不跟他往來交換徒弟,這是真菩薩、真行者的知見。
2.釋題
本公案名為「性戒與智慧」,一切修行離不開戒律,離戒律後縱得智慧,也是邪智邪慧,能言善道而不守清規,是成魔道者所具有。正法時期佛未滅或入滅後五百年間,行者光持戒清凈,就能證得阿羅漢果;像法時期從佛滅五百年後至千五百年間,除持戒清凈外還得加修禪定,始能有所得,但成就果位者,越來越少了。末法時期佛入滅千五百年後,行者除持戒清凈、禪修外,還得再加上念佛,才能有些消息,因末法時期眾生根劣,又不假修功,就想成就大果位者,很容易為魔所利用。
末法時期,邪魔亂舞,有行者著魔道而不自知,尚言證得什麼如來藏性,什麼無上菩提,未證謂證,未悟謂悟,不依經教說法,一言半句,便為究竟,蠱惑無知,是已著魔難還不自知,真是可憐憫者。
所以末法時期的修行者,要特別小心為是,不管您神力如何,心通力如何,所言所行若是犯戒連連,那是著魔道還不自知者。六祖言:一切無心自性戒,能懂得無心,性戒自然清凈,不必特意守戒,但若悟道者應能無心,既然是無心,怎麼還會眼見、耳聞容不下他人者呢?這就是沒有真悟道。還有些行者自說是悟道了,悟得如來藏性、證得無上菩提了,但觀其言卻句句呵罵出家菩薩、有德居士菩薩等,毀謗僧侶、詆毀正教、破壞佛戒、律儀者,此等為文留言廣為造業,實不知戒律是何物,顯然此種人心未空掉六根本煩惱─貪、瞋、痴、慢、疑、惡見(邪見),怎會修行有成就或得果位者,也就是說心還有病,那有修行境界可言,果位可得。正如世尊所言,於末法中,波旬外道,入我法中,壞佛伽藍,毀佛正法,滅佛教相。此等人不以經典、戒律教化徒眾,反而以一些怪力亂神事,迷惑一些無知眾生。
在此呼籲大眾,一切佛法、善法,以戒律為第一,萬法不離因果道理,若犯身業─殺、盜、淫,或犯口業─妄語、兩舌、惡口、綺語,或犯貪(求名聞利養)、犯瞋(瞋心不滅)、犯痴(不明因果)者,雖具有神力、心力者,均是著魔而不自知,若此等人不能覺悟,是無真實解脫智慧,更無般若波羅蜜多智慧,不能觀一切法無所有、不可得者,應說真是可憐愍者。
3.語體文解
志誠者吉州太和人,依其師神秀禪師之囑,南下曹溪請法。至詔陽,隨眾參請,不言來處。
有一名志誠師者,本是吉州太和人氏,即現今江西吉州泰和人,本來依止神秀禪師學法,有日神秀大師囑咐他南下曹溪六祖禪師處請法。志誠師至詔陽曹溪寶林寺後,隨眾參請,卻不言從何而來,所為何事。
神秀大師者唐代禪宗北派傳人(606~706),神秀大師本是汴州尉人氏,今河南開封之南,俗姓李,身長八尺,濃眉秀目,有巍巍威德,少覽經史,博學多聞。既剃染受法,尋師訪道,後至蘄州雙峰東山寺,參謁禪宗五祖弘忍大師,以求其道。五祖弘忍大師深器重之,令為教授師,因居五祖門中第一位,有神秀上座之名。曾留下名偈語:「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唐高宗上元二年(675)十月,弘忍大師示寂,法衣南傳慧能大師後,神秀大師移往湖北荊州當陽山玉泉寺傳法,聲名遠播。武後則天聞之,召入大內道場,特加敬重,敕於當陽山建度門寺,以表旌其德。唐中宗即位亦厚重之,中書令張說執弟子之禮。神秀大師嘗奏武後召請慧能大師入京,亦自裁書招之,慧能大師固辭,答己與嶺南有緣,遂不踰大庾嶺,禪門乃有「南能北秀」之稱。因神秀大師闡揚禪旨,力主漸悟之說,南宗禪慧能大師則主頓悟,故禪史上有「南頓北漸」之稱。大唐神龍二年二月神秀大師示寂於洛陽天宮寺,世壽一○二歲,敕號「大通禪師」,為禪門謚號最早者,其法流興盛於長安、洛陽一帶。
志誠師何以會南下請法,請看古籍記載:「時祖師(六祖)居曹溪寶林,神秀大師在荊南玉泉寺。於時兩宗盛化,人皆稱南能北秀,故有南北二宗頓漸之分,而學者莫知宗趣。師(六祖)謂眾曰:法本一宗,人有南北,法即一種。見有遲疾,何名頓漸,法無頓漸,人有利鈍,故名頓漸。然秀之徒眾,往往譏南宗祖師不識一字,有何所長。秀曰:他得無師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師五祖,親傳衣法,豈徒然哉。吾恨不能遠去親近,虛受國恩。汝等諸人,毋滯於此,可往曹溪參決。一日命門人志誠曰:汝聰明多智,可為吾到曹溪聽法。若有所聞盡心記取,還為吾說,志誠稟命至曹溪。」
按語說:緣起於現象界,神秀禪師知六祖得無師之智,深悟上乘,囑前往曹溪請法。志誠至詔陽,隨大眾參,但不說來自何處。
上堂後六祖大師心通周知,隨告大眾說:「現今有盜法者,潛伏於此會大眾中。」按語說:六祖以法爾靈通一切現象,即能指出有盜法者潛在大眾中。
志誠出禮拜,具陳其事。
志誠師逐從大眾中出列,將來曹溪求法之來龍去脈,告訴六祖慧能大師。按語說:志誠師不得不出來禮拜,並具陳來此參學之原由。
六祖曰:「汝師若何示眾?」
六祖大師問說:「您師父如何開示大眾?」按語說:汝神秀大師如何教導大眾?
對曰:「常指誨大眾,令住心觀靜,長坐不卧。」
志誠師回答說:「神秀大師常常指導大眾、教誨大眾,應令心住不動,觀照心靜止之相,若能長坐不卧,夜行不倒單觀照心者更佳。」按語說:志誠說神秀禪師常常教誨大眾,教我們住心觀靜法門,並囑要長時間打坐,而最好能不倒單。
祖曰:「住心觀靜,是病非禪。長坐拘身,於理何益?聽吾偈曰:生來坐不卧,死來卧不坐,元是臭骨頭,何為立功過?」
六祖說:「住心觀靜是住入空寂,可說是住空、守偏空,不能讓佛心動,這是病不是禪。禪者是心之動相,若真空遇緣不能動心念,如此佛性住空不具有心,是謂之為病,這不是真正的禪境。若說一個人修到妄習已去,妄想心不起,還是如此長坐不起,只得個將身體拘束住而已,對於佛性應緣起法之道理不能了知,那有什麼用呢?請聽我說一偈語:『人活的時候是要坐不卧,死後只能卧而不能坐。此身原是臭皮囊、臭骨頭,用此身要能立功德嗎?當然此身也不會有什麼過錯!』修行在修心、用心,不是在修此身,用此色身或五根也。」
按語說:要知住心觀靜,是一種禪病,而常坐拘束此身,對於佛理不懂,有何益處?且聽我述說一偈:人生下時是坐而不卧,人死時是卧而不能坐,此身原來是臭骨頭一具,對此身來說如何去其立功或過?
志誠曰:「未審大師以何法誨人?」
志誠師說:「不知大師以何種法去誨示學人?」按語說:那大師汝如何教誨學人?
祖曰:「吾若言有法與人,即為誑汝。但隨方解縛,假名三昧。聽吾偈曰:一切無心自性戒,一切無礙自性慧。不增不退自金剛,身去身來本三昧。」
六祖回答說:「我若說有法可教於人,即是用誑語迷惑於您,所謂佛法者無一法可得,無一法可學,是謂真佛法。如《金剛經》中所言,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無有少法可得,是謂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但要如何來學佛法呢?行者就只要知道,面境隨各個境緣、方式等,能解縛內心對此境緣的執著,若能做到這樣解縛境界,可以假名為三昧、正定。請聽我說一偈:『守戒是修行人第一重要的,但若行者對於一切境緣都能做到無心去相應,那到此無心境界行者自性戒已成立了,不必為守戒而受制於戒了。對於緣來緣去,自性所感知的境緣,行者都能無礙心的話,就是從自性中產生了般若波羅蜜多智慧了,故能對諸法觀照成無所有、不可得。佛性空無之體,遇緣應緣起法之用,本自不增不退,自有金剛之力,能摧毀一切煩惱之法。法身化出歸來自如如,自性不失、不壞,本住三昧之體不變易。』總之,一切法不離自性,應緣、應化都不離此心,此心永遠處在三昧中。」
按語說:我若說有佛法給人,即是欺騙、虛誑汝。但若能隨汝之毛病,給汝解開汝所受縛之境,可假稱之為三昧罷!聽我說一偈:面對一切境不起一心一念,即是自性戒,面對一切境起一心或一念,而能無礙不執著,即是自性慧。對法時無所增亦無所滅,自性金剛生起無能壞者,身去身來無所掛礙,如此就是正定三昧也。
志誠聞偈悔謝,即誓依歸,乃呈一偈。曰:「五蘊幻身,幻何究竟,回趣真如,法還不凈。」
志誠師聞六祖以偈語開示後,後悔前所行之法,感謝六祖慈悲開示正法。並發誓要皈依六祖為師,乃呈獻一偈說:「五蘊(色受想行識)本是幻化之身與心,此幻身與心有何究竟可修成。只要行者能迴轉來趣向自性真如,有所法還是不凈之法,不能用一切有為之法,所以一切有為法都不能證得真如體也。」
按語說:志誠聞法,心生歡喜,誓言皈依六祖,並呈一偈曰:色、受、想、行、識等五蘊成就此幻化之身,此身既然是幻化的,有何究竟可成佛道?若也一心要回來趣入真如體性,有此念頭即是不清凈之心也。
祖然之,尋回玉泉寺。
六祖深許志誠所言,不久志誠即回玉泉寺。玉泉寺者位於湖北當陽縣玉泉山之東南麓,又有言其由洞穴出水,注凝為泉,色似琉璃,味如甘露,故稱玉泉。又有以玉泉山形似覆船,故又名覆船山或覆舟山,頗富勝景。東漢建安年間(196~220),普凈禪師初結茅 蘆於此,梁宣帝敕建覆船山寺。隋代開皇十二年(592)智顗大師來此,倡立法門,並建立一寺。次年四月,智顗大師於此講法華玄義,文帝原敕寺額「一音寺」,後敕改「玉泉寺」。之後玉泉寺之名由是大著,而與當時之棲霞、靈岩、天台等並稱天下叢林四絕。唐代儀鳳年中,神秀大師於寺東結廬,號「度門寺」。
( 2004 年 6 月 22 日 撰於 法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