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案本文
時有西天大耳三藏到京,雲得他心慧眼,帝敕令南陽興國師慧忠勘驗。
(緣起於現象界,他心慧眼雖可捕捉他人心念,奈何本體無有形相,若不起妄想心,如何窺知?)
興國師曰:「汝得他心通耶?」
(世間五通之他心通已得乎?)
對曰:「不敢!」
(謙虛如是!)
師曰:「汝道老僧即今在什麼處?」
曰:「和尚是一國之師,何得欲去西川看競渡?」
(確有他心之通,和尚意游西川河看競渡。)
師再問:「汝道老僧即今在什麼處?」
(師之心境又起,當然逃不過他心通之察照。)
師第三問,語亦同前。
(這下可玩真的了!)
(師之心不起住入空相,或依附三藏之心,何人知曉,惟覓心不得卻真!)
師叱曰:「這野狐精,他心通在什麼處?」
三藏無對。
(二)玄祥釋解
1.前言
天竺僧有他心慧眼,是天眼、天耳、他心、宿命、神足、漏盡等六神通之一的他心智通。一般而言,若是自己成就的神通,要到四禪境界以及內心污垢凈盡,始能現起五神通、六神通。末法時期眾生,福淺德薄,要有神通幾乎不可能,除非入深山叢林好好修禪定,也許能有些神通會現起。此處天竺僧也僅有他心慧眼,其它神通未見提起。
要知他心慧眼當從典籍中參考,覺音尊者(buddhaghosa)是斯里蘭卡的上座部三藏法師,其所著的《清凈道論》(viwuddhimagga)中有言及神通品,本書已由葉均大德(1916--1985)所譯,葉大德是我國研究南傳上座部佛教的著名學者,葉大德是浙江省瑞安縣人,早年出家,法號了參,後來還俗,還是從事巴利經文翻譯工作。他所翻譯的《清凈道論》書中言:他心智的所緣,依於小、大、無量、道、過去、未來、現在、外所緣等八所緣而進行的。怎樣進行他心智通呢?
(1)知道在欲界他人心時,是它的「小所緣」。
(3)知道果時為「無量所緣」。然而這裡,凡夫是不知須陀洹的心,須陀洹亦不知斯陀含之心,乃至阿那含不知阿羅漢之心,可是阿羅漢則知一切的心。即證得較高的人可以知道較低的人的心,應該了解這一個特點。
(4)以道心為所緣時,是「道所緣」。
(5)知道過去七日間及
(7)什麼是他心智的「現在所緣」?現在有三種:剎那現在,相續現在,一期現在。關於這些的說明:
(b)包攝一或二相續時間的是「相續現在」。即如一個曾在黑暗中坐的人,去到光明之處,他不會即刻明了所緣的,到了明了所緣的中間,當知是一或二相續的時間。一個在光明的地方出行的人,初入內室,也不會迅速明了於色的,到了明了於色的中間,當知是一或二相續的時間。如站在遠處的人,看見浣衣者的手(以棍打衣)的一上一下及見敲鐘擊鼓的動作,也不會即刻聞其聲,等到聽到那聲音的中間,當知亦為一或二相續的時間。這是《中部》誦者的說法。然而《相應部》誦者則說色相續及非色相續為二相續,如涉水而去者,那水上所起的波紋趨向岸邊不即靜止;從旅行回來的人,他的身上的熱不即消退;從日光底下而來入室的人,不即離去黑暗;在室內憶念業處(定境)的人,於日間開窗而望,不即停止他的目眩;這便是色相續。二或三速行的時間為非色相續。他們說這兩種為相續現在。
(c)限於一生的期間為「一期現在」。關於此意,曾在《賢善一夜經》中說:「諸君!意與法二種為現在。於此現在,而識為欲貪結縛,因為欲貪結縛之故,而識喜於現在。因歡喜於彼,故被吸引於現在諸法」。這三現在中,相續現在,於義疏中說;一期現在,於經中說。
當知應以相續現在及一期現在為他心智的所緣。此中自那現存的速行的經過(路)或前或後的二三速行的經過(路)的時間是他人的心,那一切名相續現在,《相應部》的義疏說:「一期現在只依速行時說」這是善說。那裡的說明如下:「神變者欲知他人的心而憶念,以那轉向的剎那現在心為所緣之後,並且同滅了。自此起了四或五的速行心。這最後的速行是神變心,其它的三或四的速行是欲界心。那一切(的速行心),都是以那滅了的(轉向)心為所緣,沒有各別的所緣,是依一期為現在所緣之故。雖然於同一所緣,但只有神變心而知他人的心,不是別的心(轉向心及欲界的速行心等),正如於眼門,只有眼識而見色,並非其它。」如是這他心智是以相續現在及一期現在的現在為所緣。或者因為相續現在亦攝入於一期現在中,所以只依一期現在的現在為那他心智的所緣。
(8)以他人的心為所緣,所以是它的「外所緣」。
如是當知他心智的進行是依於八所緣的。
2.釋題
本公案名為「羚羊掛角」,羚羊掛角混跡於樹林中,似無有身形。凡夫人者有念就顯有神我身,聖人無念寂滅身形無蹤影,這是佛、菩薩入虛空之相,可稱為「羚羊掛角無蹤跡」。羚羊掛角是禪林用語,比喻開悟者泯絕迷執的蹤跡,猶如羚羊睡眠時,雙角掛在樹枝上,腳不觸地,完全不留痕跡,讓人難尋其蹤跡。《景德傳燈錄》卷十六中福州雪峰義存禪師曾說:「我若東道西道,汝則尋言逐句;我若羚羊掛角,汝向什麼處捫摸?」
「羚羊掛角」亦被宋人嚴羽先生在《滄浪詩話》所用,他說:「詩者,吟詠情性也。盛唐諸人惟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透澈玲瓏,不可湊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
心念者混跡於虛空,大眾可能不知此理。凡人以現實對話為心之用,有心意念始有名相,始有語言。除與人對話外,人一入妄想境除自覺或不自覺外,以為無人知覺,但我們一起心意念,妄想境即現,此境也僅有佛、菩薩空體遍虛空者,能覺知此種妄想幻境,當然有他心慧眼者亦能知之。所以不讓有神通者體知其心念或居止處,唯有一途即住入空寂境界,這境況也就是羚羊掛角無蹤跡。
當然本公案內容的意境,為何興國師起心動念,大耳三藏不能了知,除住入空寂外,為有興國師的修證已高過大耳三藏,所以大耳三藏無法洞知其意境。但興國師前兩次的意境,切可以讓大耳三藏知悉其心去處,所以實情如何,後人只能臆測但難解。
3.語體文解
時有西天大耳三藏到京,雲得他心慧眼,帝敕令南陽興國師慧忠勘驗。
有天西天竺有一大耳三藏法師來到京城,自稱他已得他心慧眼神通,唐朝皇帝敕令南陽興國師慧忠禪師給與勘驗一番。他心慧眼乃五通之一,六通之一。全稱他心智證通或智心差別智作證通,又作觀心心數法智證通、知他心通、心差別通。證得他心智通者,能如實了知他人心中差別相之神通力。契經雲:眾生心細分有百六十心,中分五十九心。有他心智通者能如實知十六種心,十六種心者有貪心而知有貪心,離貪心而知離貪心;有瞋心而知有瞋心,離瞋心而知離瞋心;有痴心而知有痴心,離痴心而知離痴心;沉寂心而知沉寂心,散亂心而知散亂心;廣大心而知廣大心,不廣大心而知不廣大心;有上心而知有上心,無上心而知無上心;等持心而知等持心,不等持心而知不等持心;解脫心而知解脫心,不解脫心而知不解脫心。
南陽興國師慧忠禪師(滅於775)唐代僧,浙江諸暨人,俗姓冉。自幼學佛,初習戒律,長通經論。聞六祖慧能大師之名,即踰嶺拜謁,獲其心印。遂而游諸名山,經五嶺、羅浮、四明、天目,而入南陽白崖山黨子谷(白草谷),靜坐長養,四十餘年足不出山,而學者就之,恆逾百千。開元年中,唐玄宗欽其道譽,迎赴京師,敕住龍興寺。未久逢安史之亂,師乃遁歸。肅宗上元二年(761),再召赴京,住千福寺西禪院,公卿士庶參叩求法,不舍晝夜。代宗繼位,優禮有加,遷住光宅寺。南陽興國師慧忠禪師博通詁訓,普窮經律,雖受玄宗、肅宗、代宗三朝禮遇,然天性淡泊,自樂天真。常慕南嶽慧思大師之遺風,乃奏請於衡岳武當山建太一延昌寺,又於黨子谷創立香嚴長壽寺,各請藏經一部以鎮山。大歷八年(773),又奏請度天下名山之僧,取通於經律禪三者之僧。後歸南陽,於大歷十年在黨子谷示寂,年壽當在八十以上。謚號「大證禪師」,世稱南陽慧忠、南陽國師。
按語說:「緣起於現象界,他心慧眼雖可捕捉他人心念,奈何本體無有形相,若不起妄想心,如何窺知?」
大耳三藏法師一見慧忠國師,即便禮拜而立於國師右邊。按語說:「既言三藏似不宜示人神通力,宜以德行服人始可。」三藏法師宜以德服人,不要以神通誘人,心地清凈始成道業,心若不凈有通也罔然。
興國師曰:「汝得他心通耶?」
慧忠興國師即問說:「你已得他心通了嗎?」按語說:「世間五通之他心通已得乎?」
對曰:「不敢!」
師曰:「汝道老僧即今在什麼處?」
慧忠興國師即問說:「你說說看,老僧現在在什麼處?」禪師問老僧即今在什麼地方,那肯定禪師有意生身,意起身就化現前往他方。聖人如何神變,請參閱覺音尊者的《清凈道論》中第十二品,記載:欲作意成神變的人,從基礎禪(四禪)出定之後,先念身,依前述之法而決意「將成空洞」,便成空洞。於是念他的內部的身而遍作,依前述之法而決意「在他的內部而成他身」。他即可取出(他身),如從蔓吉草中抽出蘆葦,如從劍鞘引劍,如蛇蛻皮一樣。所以說:「茲有比丘,從此身而化作有四肢五體諸根完具的意所成的有色的他身。譬如有人,從蔓吉草中抽出蘆葦,他這樣的思考:這是蔓吉,這是蘆葦,蔓吉是一樣東西,蘆葦是另一樣東西,然而蘆葦是從蔓吉抽出的」。這裡如蘆葦等與蔓吉等相似,為示意所成色身與神變者相似,故說此譬喻。這是行者自證的「意所成神變」。
關於一切神變要觀虛幻,如《大毘盧遮那成佛神變加持經》雲:「秘密主!若真言門修菩薩行諸菩薩,深修觀察十緣生句,當於真言行通達作證。雲何為十,謂如幻、陽焰、夢、影、干闥婆城、響、水月、浮泡、虛空華、旋火輪。秘密主!彼真言門修菩薩行諸菩薩,當如是觀察。雲何為幻?謂如咒術藥力能造所造種種色像,惑自眼故,見希有事。展轉相生往來十方,然彼非去、非不去。何以故?本性凈故,如是真言幻,持誦成就能生一切。」此處所說是依諸佛真言,成就神變事,這也要行者能深修觀察十緣生句之理,才能獲得諸神變事。
按語說:「心念起處,始現境相,心念不起時又如何?」有神變能力者起心念處,即現有相他往。若心不起住空寂中,即無有相可尋。
曰:「和尚是一國之師,何得欲去西川看競渡?」
大耳三藏即說:「和尚您是一國之師,為什麼要去西川去看龍舟競呢?」顯然大耳三藏能知國師心意念所化之神變身,前往西川處。按語說:「確有他心之通,和尚意游西川河看競渡。」
師再問:「汝道老僧即今在什麼處?」
慧忠興國師又問說:「你說說看,現在老僧又在什麼處?」按語說:「禪師還真會逗人玩的,又如法泡製一次。」
大耳三藏又說:「和尚您是一國之師,為什麼在天津橋上看人把玩猴子呢?」顯然大耳三藏又能洞知國師心意念所化之神變身,前往天津橋處。按語說:「師之心境又起,當然逃不過他心通之察照。」
師第三問,語亦同前。
慧忠興國師又再問前語,即是說:「你說說看,現在老僧又在什麼處?」按語說:「這下可玩真的了!」先用低層次的禪定力及世間神通神變,國師有所起心動念化成意生身,都能讓大耳三藏理會得,現在開始正式以高層次的空寂及心意,測試大耳三藏有無此等力量。
大耳三藏呆在那裡好久,總是不知國師去處。此處很難說出國師到底去那裡,但有幾種可能:(1)現國師所證果位之心地,如現須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羅漢等境界,經過兩次測試,已知大耳三藏的他心慧眼在什麼境界與層次,國師就現更高一層的境界,當然就無從知悉其行蹤。如上述:須陀含不知斯陀含心量,斯陀含不知阿那含心量,阿那含不知阿羅漢心量。(2)沉空守寂不起心動念,無有意生身起,當然大耳三藏當無所見。(3)國師意生身上至天界任何一天,若大耳三藏無天眼通,當然不能見。就是有天眼通,國師最高可上至五凈居天的阿迦膩吒(色究竟)天,阿迦膩吒天連四禪天天神都不能見,何況凡間一般修行者。(4)也許國師心依附在大耳三藏之心,同一心體怎知去處。就是所謂「外所緣」,以他人的心為所緣,所以是它的「外所緣」。
按語說:「師之心不起住入空相,或依附三藏之心,何人知曉,惟覓心不得卻真!」
師叱曰:「這野狐精,他心通在什麼處?」
國師大聲叱罵說:「您這野狐狸精,他心通在什麼處?」真具有神通者應可觀小者一大千世界(1x109的世界),大者如佛能觀無量佛剎土。真神通者能觀十二類眾生因緣果報,小者八萬劫內眾生因果報應,大者如佛能觀無量佛剎土十二類眾生無始無終的因緣果報。所以有形、無形眾生都應能觀,有如風神、虛空神等,就是他們無形有心識,亦要能知其蹤跡。
按語說:「正法不通達,確記勿以世間小通惑人!」未能真悟得神通,所以才會顯耀。未達四禪境界者,不可能學神變事,因心還不凈故。末法時期心凈者少,更不可能有真神通現起,心不凈有神通者野狐狸精附身才會有點小神通。修行者要有正知見,初、二禪境都不能得,三、四禪境更無望,哪有神通可修,趕緊修心除病為要。
三藏無對。
大耳三藏無言以對。因不是證得真神通,所以聖人心抓不到,這還是像法時期的唐朝故事,現今更不用談他心通。
按語說:「執著神通力,易迷失自性本空之知見。」若修行執取神通,亦為此迷失,因未證得完全空理,何有神通可得。要達有神通境,得認真修證,斷貪、瞋、痴、慢、疑、邪見等病。末法時期學人福薄德淺,怎會修得神通,縱有些許小異能,不能當真神通講。所以我們修學佛法,貴在獲得無煩惱已不錯了,微習未盡怎可奢求神通。
(2005.10.07.撰於法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