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精神的特徵仁俊 講明忍 記 菩薩品概勵弘曠,奮迅凈挺任前衛;眾苦世難胸湃迸,雄辟坦途拔沉陷。 就大乘佛法的中心說,以菩薩為主體,因為有菩薩發菩提心,行菩薩事,才有圓成無上道果的佛陀,才能隨順眾生根機說五乘法、二乘法或大乘法,使眾生各得現生及後世樂,出世解脫樂與究竟樂。 菩薩的觀念和行為,其內容非常深廣偉大,簡括地說,菩薩一發了菩提心,立即荷擔上求佛道,下化眾生的大誓願,生生世世處在這樣的上下之中,責成自己做諸佛及眾生的溝通者。誓是一種最堅強而畢真的信約和見證,有了如此的信約和見證鎮心,心力則堅韌、深致得不論世間種種情見都莫可動搖,發揮出長時大空的無盡修為。菩薩的時空觀︰無齊限無邊際,因此,一發了心,整個生命與無限時間,就都永恆地獻給諸佛及眾生,從精進中上求下化,與諸佛與眾生永不隔絕;學諸佛而永為眾生,不厭塵勞而不受塵著,永恆精進絕不退。由於「菩薩」具有這樣的「品概」,猛毅地策「勵」自己,所以,心量和眼光,則「弘曠」得無極無已。 菩薩的精神「奮迅」而充足,面臨一切挫逆順遂,都能不泄氣、不縱情,穩卓得端重而果決。歐陽竟無居士曾說:「奮而後有學,悲而後有學,救亡圖存而後有學。」奮就是認定應學的法、應做的事,振鼓著志神用力去學去做,始終一貫地只增不減,耐撐而突破艱苦,必抵於成。能這樣的奮才能真學佛,從真學佛中擴而大之,熱誠得發心普為他人,就有鮮活旺切的悲心慈眼了。有了充實的慈悲,發心學佛才表現得夠力夠德。凡是真學佛的人,決不躲藏在山中自求解脫,或只是念佛求生西方凈土貪圖安樂,而總是心心念念關注世界、國家、民族、社區,對這些處的苦楚厄難察緣得盡同身受一樣,奮和悲則能激發、勘驗得積極充份,則足以「救亡圖存而後有學」。歐陽竟無居士一生坎坷多艱,由於他的佛學、世學均極淵博,書法也非常好,如果他想鬻文賣字,必然吃用不盡,但他決不這樣做。他的大兒子身為海軍中將,抗戰時不知何故被槍斃;小兒子到北京大學念書,結果游泳溺斃了,這些世間慘劇他都毫不懊喪而退心,卻越發致力倡闡佛法。他為人清廉絕私,姊姊病了,他的學生建議他撥部份公款給她醫治,他卻說:「不行,公歸公,私歸私」。他的另一句名言是:「不留一毫私用」,這樣的控斷欲貪,其人格是多麼可敬可效喔!他的這番言行,完全表徵著菩薩精神。 菩薩的特質︰內寬柔而外「凈挺」,凈挺得身空願重,則財不粘手,色不動心,惟一關心的苦難眾生,所以一見到眾生艱困時,他總是挺當在眾生之「前」,盡作為眾生的保「衛」者。衛眾成為莫可奪的志性,對苦難則視為無比快樂,義勇品概則修發得飽固沉決。這么種菩薩一發心,便在諸佛和眾生前同時許諾在佛前許諾的︰發大誓願修學一切諸佛正法;在人前許諾的︰面對一切苦惱人,運智展悲而常恆導荷他(她)們。由於菩薩對眾生有長久的、堅定的許諾,所以一見眾生受種種艱困時,他總是雙足捷奔,臂振大呼,奮迅精神,定認這是自己的天職與義命,盡快赴先去承當、搶救,讓人察驗到的儘是菩薩器局,許多人都從這么種察驗中跟上來的。 菩薩總是面對「眾苦」與「世難」,所以最關心眾苦與世難的莫過於菩薩,但一般人只關懷個己之苦,缺乏菩薩關懷眾生的深度同情心。眾生分有形可見與無形不可見的二類,這留到後面再講。現在說眾苦世難,生在這個有漏的世間,到處都離不開苦難,以拔脫苦難者為責志的菩薩,因此,慈悲之潮不斷地在他的「胸」海中澎「湃迸」放;同時,智慧光輪也從他清凈的視線中輻射一切,悲潮與光輪灼破了菩薩的我愛與我見,身心了卻戀執,所以為眾生有義的苦行,不論多麼險惡艱辛,也都盡力搶先地做去,無暇與自我計商了。以佛陀為榜樣的菩薩行者,最注視的︰佛陀的大雄精神,因此,念頭上都以佛陀的大雄激勵自己。 大乘佛法中所稱嘆的「雄」,徹底的以般若智光照破身心內外的一切情執,不再讓自我起惑起畏。一般人總以為內在有一真實的我,外在有一真實的他,彼此就這么因執真而起爭,引發無邊苦惱!菩薩從深慧的諦觀中,知道身心與境界都是眾緣構成,壓根兒就沒有實質的我,所以無我觀一成熟了,發心濟度苦惱眾生,不論吃多麼大的苦,奉獻的義命與膽概,不但沒絲毫畏懼,反而感到無比快樂。如此般的大雄器識,豈是爭權斗勢的世間英雄能夢想到的! 巧用智觀的菩薩,隨時隨地都能照了也能溝通一切,換句話說,能入乎其內也能出乎其外,將一切的一切審觀得切實分明。這因為菩薩的智慧超越了時空、遠近、內外、大小的制限,所以對於一切事理、性相,消融了種種障礙,能由淺而深,由深而更深,從深慧中能普遍的體解佛心,體貼眾心。對佛心體解得勤懇周致,面對眾生多苦、世界多難的實際態況,則必然而自然地發揮佛陀般的大「雄」精神。這個世間的政治不論美好到什麼程度,能讓老百姓過多麼安樂的日子,但終竟是凡情的有漏產物,不久就弊端叢生,民怨喧沸。菩薩的耳根震得常聞佛聲,從佛聲中不斷地聆察怨沸,深知世間遍地缺憾,所以就得即時發願另「辟坦途」,始能「拔」濟許多「沉陷」在苦海中的有情。 察幻透我濟天地,罄舍一切攝一切;斷二毅泰澄清二,練磨踵佛創大緣。 深入世間而救度一切苦惱有情的菩薩,他都以如「幻」如化的眼光「察」看一切有情;相反的,一般人把一切看得實實在在;這個實在的老根子。菩薩以無我智慧「透」脫了自「我」困擾,所以能從大願堅行中拔「濟天地」間的一切苦眾。西方宗教說『生天脫地(獄)』:其歸屬處在上帝,上帝能創造萬物,只要你信仰祂、愛敬祂,相信祂的救贖,便能永生天堂,脫離地獄般的烈火焚灼;但是,如果你的信仰度不夠純凈的話,還是要墮煉獄的。自有人類以來,除了佛法外,古今中外的其他宗教莫不從天說起,以天儆人,或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做了壞事,神明就會懲罰你,因此許多人不敢為非作歹。這種說法雖有其相對的誡警作用,但從佛法的緣生觀點詳加察究,根本就是不合理智的認定。中國文化說『頂天立地』:在中國士大夫的人生價值觀中,他的層次是級級上升的,即所謂的『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讀了經書的人士,總希望自己由賢而成聖,由聖更上層樓,能夠具體的效法天。天是什麼?天是一種自然的、高尚的、光明的做人准則。中國民俗傳說中說盤古氏開天闢地,女媧氏煉石補天,這明顯的表白著:世界是由人辟創出來的,肯認著人為的價值,較之西方迷執的宗教文化,的確進步多了。但儒家有時也把天看作神、上帝,這,與佛法所說的「透天徹地」不相同;從佛的眼光來看,天只是有漏眾生的境界,不論生天生得多高,只不過是享受深度的定樂罷了,享完了還是要墮落惡道受苦惱的。所以佛法的不共處透天徹地,簡明地說︰能透過生死的天界,也能透過苦惱的地獄。以佛法為己任的菩薩行者,從深慧普慈的徹悟徹發中,能將苦惱有情導脫得透天徹地,與上面所說迷執的或有漏的天地觀,迥不相同。 發了大菩提心的菩薩,他所表現的決心與決行︰「罄舍」我和我所的「一切」。一般人對自己現有的一切,都看護得著眼著意,慳惜得同眼中珠一樣;在菩薩的觀行中,對這些暫時擁有的東西,絕不作永遠佔有想,凡是該給的,都盡量布施出去。菩薩的布施,包括財施和法施,以財施解除他人物質上的窘困,以法施解除他人精神上的困惑。以佛陀為典型的菩薩,一發願便生生世世致力學佛;學佛在因地中以廣大心「攝」取過去「諸」佛的智慧、慈悲等種種功「德」;攝取的功德充實了,惑業則折薄得不作梗祟,久之,善根則深厚得與(畢竟)空性相應,從空觀凈行中涉歷苦難世界,面對種種眾生就能以智契機,運慈造根,與苦難眾生融洽得泯絕彼此。這才是名副其實的菩薩行者。 這么樣的菩薩,則能伏「斷」凡夫的「二」種流轉之因愛和取,對生命的極端貪著叫做愛,生命形成了如此的貪著,則必然地引起最強烈的執取心,不斷地在生死海中招感苦惱的新生命;苦惱的新生命盡管苦中來苦中去,來去得永沒底止,卻依然取著自己現前的身心,與身心有關的一切,也牢牢抓緊得不放鬆。就因為取著心太強了,所以內在為我嗾使得作不了主,外在瘋狂般的追逐物質、權勢與地位等等的腳步,就永遠停不落了。為愛取所困纏的泛俗者,真個被累害的太凄慘了! 菩薩能在生死中廣學、遍度的要著︰「澄清」愛和取的「二」大障礙。但是,從在家學佛(及世間道德或不道德)的立場說,愛有世間的正面價值,也有負面價值。在家居士善於學佛的,總是把愛情和悲願統合起來︰以悲願導用愛情,將愛情化為悲願,才不致形成許多的負面結果。說到取,就得盡量剋制自己,不該取的固然不取,即是該取的也應視為眾緣所生(眾人力助自己才有所得),所以,如果他人有急需時,就應立刻喜敬而感激地回饋。修學得澄清了愛和取,內在的我才調伏得了,外在的事才察照得透。內執我而外悖事,構成了人間苦多樂少的現實;能伏我能成事的菩薩,在長期修學的過程中,智光灼破了我,慈德荷得著事,膽略與骨力耐禁得無盡的艱巨「練磨」;久已練磨得苦能頂、樂肯舍,所以凡是應為眾生承受的苦行,莫不視為自然的義命和天職,不論在多麼驚危的情況下,從未忘卻佛陀咐囑,緊緊地「踵」隨著「佛」陀,走佛陀所走的道路,「創」辟眾生成佛的「大因緣」、大道路。諸佛因地所行的清凈大道,簡賅地說,盡攝在六波羅蜜中:持戒乃至般若波羅蜜多。六波羅蜜諸位曾聽得不少了,毋需詳說,現在我僅舉一個特點來說明什麼是波羅蜜。波羅蜜就是究竟完成的意思,印度語法,凡是事情完成了,都叫波羅蜜。佛法所說的波羅蜜,其含義是一種最後的『度』與最前的『受』相對而說的。菩薩堅強無間地鼓激著誓願,朝朝暮暮所緣所見的不離眾生苦惱,也就不怕苦惱,盡走在最前為眾生去承受、去拔脫,有了這么種既沉著也肯挺當的精神和意志,任何威脅與顛迫,則絕不介意了,就這樣,從弘誓中展開無極的大心作一切苦難眾生的『後殿』者,能獨自「最後度」脫許多苦難眾生。從願力上說,雖然菩薩以人身出現於世;但就廣義的菩薩悲願說,菩薩為救度一切苦惱眾生,有時也現種種畜生身︰馬、鹿、牛、羊等等。『本生談』中有一個故事:一回,森林到處大火,森林中的野獸驚慌得紛紛奔逃,許多都攢擠在大河岸邊無法渡過,眼看大火蔓延,很快就要燒到它們了,當這極度驚悸的時刻,有一隻菩薩鹿王,它身軀高大而有力,立即決然地將兩只前腳搭在前岸,兩只後腳搭在後岸,盡讓驚惶的野獸們一一從它身上踐踏過去,直到最後脊樑斷了,自己也死了,這完全顯現出菩薩最後度的精神。大乘行者的耐大苦、創大緣、成大業,全都憑藉實踐六波羅蜜的威德所致。六波羅蜜的前三種是福,後三種是慧。佛陀的無上妙法不外乎福德與禪慧,行者於長時大空中積修福慧,福慧積修得充實圓滿,大菩提果則能證入。大菩提果智力與悲德的總持與匯融,甚深極凈的實相慧,徹照徹離了世俗的悲情與智見,始能證入充實而圓滿的大菩提果。照這樣看,甚深極凈的般若大慧,在長期修學的過程中,是多麼重要啊! 緊握二寶飭二二,三不逾沙鼓踴躍;提得開廓了得絕,投住生死觀如涅。 般若智的作用之一︰首先能看透所處的時代問題,時代問題以智慧觀察得清楚、深刻、廣泛,對我們所處的時代,才能辨別出時代的潮流趨勢。極其復錯的時代潮流,內涵與外表所賅羅的好壞正邪,真可說是叢叢迭迭地莫測究底,面對著這,就同走入了迷宮一樣。我們修學佛法的人,慧觀豁開了最新的眼界,對現前的風尚與時病,以智鑒照透得毫末畢彰,事理分明,對時潮則能汰脫混濁的,使清凈的潮流起著風清弊絕的作用,減輕時艱而(紓)解眾苦。能這么在生死的洪流中修學佛法,挺智腳跟,振舉肩臂,慾海狂流中才有作中流砥柱,永不倒卻的人物。這樣的智觀再加以慈行的切實表現,心境就空明、空曠得開開闊闊,暢行於空門中而深契空義。什麼是空?不著不壞一切,盪絕了種種偏狹的相對,也超越了修學的齊限不落二邊不住中。由於這樣的活脫通豁,才見到佛法的深廣,見到眾生的複雜;才能從深廣的佛法中,去適應眾生複雜的根性。智與慈相應的菩薩,就是這樣於無盡的時空中修學的。 菩薩的特徵︰善用六根,把菩提心用得與六根相應;於六塵中行菩薩道,為眾生創造種種幸福。菩薩的另一特徵︰把時間和空間看作「二(種大)寶」。因此,對時光看得無比的珍惜,肯定著:『誰能將最公平的無價之寶時間,用得分秒必爭(必正),誰就等於活在解脫道中』。因為總是把時間「緊握」得用在福善因緣上,等到福善因緣深厚了,法性體悟得清凈了,進入世間弘化,所說與所作的,就都足以導啟他人;使許多人都能珍惜時寶,從時間中將智力用得轉迷趣覺。不肯(不敢)耗喪時間的菩薩,對空(義之)寶則必然更為重視,因為『誰能將最晶瑩的(空義的)無邊之光,從空間中看得遠近皆明,絕不滯沉或佔領,誰就等於行在菩提道中』。學菩薩的行者,知道菩薩最珍惜時與空二種大寶,也發心學菩薩般的珍惜,才永恆地趕得上時間,拓得開空間哩! 智思與空慧貫聯得不謬不誑,則能謹「飭」於「二二」︰第一種二有形與無形;第二種二身與心。時寶的智光與空寶的慈德照展得通透了,則能瞭知而關注有形及無形的一切。有形與無形有兩類:一、有形福報和無形隱禍。一般人最貪著現前的有形福報,因此最關心的是自己的福利,著重於享受快樂生活。無形是什麼?細微得不可見的一種隱禍,人類的起心動念,莫不與煩惱相應,有些深隱得最極深隱的煩惱,一般人根本就覺察不到,因此許多隱禍都由此而釀發。二、有形是什麼?人世間的好壞以及種種情況,都是有形可見的。另有一類無形三途眾生的苦惱,畜生的苦惱,我們大致可以看到一些,餓鬼和地獄眾生的苦惱,我們就看不到了。佛法的重心之一悲願,如果只對有形的苦惱者起悲心,對由眼見不到的有情所受的苦惱缺乏悲心,這樣的修學就太淺薄了,我們務要加強飭勵之!第二個二種︰身與心。有情身心是相互關連的,以緣起智觀察此身心,都是藉假依空而有,所以善巧地照達假空空假,業命就能轉為慧命了。經上說『空能有路』,只須從戒慧中深觀本性空,舉目起步則能邁向菩提大道,從此則猛頓地降伏自我,直學諸佛,直為眾生。 活在這二直中的學者,其氣志與骨勁,總是卓特地煉鍛「三不」︰不怠、不厭、不沒,從這三不中激發透過超「逾」恆河「沙」數的生命,無條件的普為有情,興誓「鼓」作得「踴躍」畢真,「當仁不讓」。無量阿僧只劫於生死中學佛度生的菩薩,由於諸佛的一切久已成為自己的一切,獲得諸佛持助與善知識勵激,則怎也不肯疲怠下來,雖然有時候身體太累了,也顯現出倦容,但他猛提著為法為人的堅牢本願,更以『心健無能壞』的充份悲心力策立行,以故,能引領眾生穩入佛門,離險黑而得安明。平庸者,在逆境中可能支撐著,順境中反而沉墮了,菩薩則不論順逆安危,絕不甘心沉沒,果敢地積極上進。「三不逾沙鼓踴躍」的沙指恆河沙,大乘經上說,一條恆河的沙數,已經太多了,無量無數恆河沙更是多極了;由於菩薩具有不怠、不厭、不沒的深觀大行,所以盡管歷經無量無數的恆沙數般的極長時間,他都能以極充沛的志義承當苦難。 菩薩練就了超常精神,一切時處都把佛法從時間和心念中向上體悟,向下護照,因此所見到的佛法境界,所領解的眾生根機,則能與時俱增,與空俱廓。這樣的心境「提得開廓」了,一切利害得失,就都能「了得絕」,放得下,因此所發的願才能兌現。我們想要完成佛道,普度眾生,唯一的方法發清凈大願,配合著無我慧「投」入生死而久「住生死」中。菩薩與聲聞不同的地方,聲聞深厭惑業困身,致諸苦惱,急求解脫;菩薩則不然,但他不依(戀)身心,卻能控制惑業,也能運用身心,所以能在生死中,以深廣的心量與心力,於大乘行起著無比的好樂心,從大乘甚深的智觀中,了知生死是緣起無自性的,因此,遠離了自我威脅,所以不但對生死不起畏懼心,更能進一步常處生死中度苦惱眾生。菩薩之所以能於生死中度生,因為他的菩提心與涅槃觀相融相運,從菩提心發願救眾生苦惱,從涅槃觀運智「滅」自身惑業,這樣的時時增長願興,則能行於空智中伏斷煩惱,而於生死之際深觀實相,實相(不生不滅)觀成就了,就等於活在大解脫中了,從此以後,一貫的行於空、無相、無作的「三解脫門」中而展運本願;從本願中永不忘諸佛而學佛,絕不離眾生而忍苦。 此處,特地簡明一下「神奇」與「奇特」。何謂神奇?神奇就是通常所說的神通,一般人做不到,或現不出的,『五通仙人』能做到也能現出,這最易誘惑而誤害愚俗者,所以阿含經嚴格斥呵之。大乘經雖贊美諸佛菩薩神通,那是由於深廣無量的福慧中所顯露的自然現象,諸佛菩薩不過以此為方便而度生,絕無炫惑之念。不炫奇而菩薩卻有奇特之處,菩薩的奇特處即是上面所說的︰發大菩提心永救眾生苦惱,以大涅槃觀深滅自家惑習,如此的大發與大滅,豈是凡外及二乘所可企及,真是夠奇特的了。 學三乘道一貫持,徹破四倒證四諦;行忍具足證無上,寂滅非滅大化行。 從佛法整體說只有一乘道,因為佛法的共點︰『同入無餘涅槃』,所以不論聲聞乘和菩薩乘,都是『同坐解脫床』、『同入涅槃門』,並非另有更殊異的乘。盡管初期大乘行者指責一般消極厭世的聲聞人,說他們只顧自求解脫,不發心救苦眾生,但初期大乘經也倡導『與聲聞不相違背』,足證三乘本質無異。其實,釋尊在世時,許多聲聞弟子業已透露了菩薩神態,如目犍連的為教殉身,阿難的忍而不證果,沓婆摩羅子證得了阿羅漢後迴向佛道,『無諍第一』的須菩提,大乘論上讚歎他的宏誓同菩薩一樣。這些尊者,因為與釋尊相處甚久,所以釋尊一切言行德儀,在他們心目中早已觀照得非常深刻,所以雖然比佛陀的覺境與化力差的多,但他們確已表現了相當的菩薩志神。所以我們不該說聲聞道與菩薩道沒什麼關連。以三十七道品來說,一般都說三十七道品是聲聞法,也就是小乘法,可是楞伽經卻說「唯有一乘法,清涼八支道」,更說明了八聖道,確是聲聞道與菩薩道共同修學的總綱目。 就「三乘道」共同的對治說,從根本佛法到初期大乘佛法時代,其方法是「一貫」的,都得「徹」底「破」除常、樂、我、凈「四」種顛「倒」。大乘論上說:「無常見有常,是名為顛倒,空中無無常,何處見有常?」世間的一切皆是無常,從人與物乃至山河大地等等,無一例外。假使有人執著世間常,便墮在顛倒中,世人所執著的世間常五蘊,不了解五蘊如幻的迷情者,為我愛、我見作踐得困纏交加,妄求長命或永生,這是絕不可能的!從古迄今,從今至無盡未來,任憑你有多大智慧,多大力量,無常殺鬼一到,縱有天大的本領,還得照樣往生或入滅,僅是斷不斷惑而已。如從平等的空性遍觀,不入有無二邊,也沒有一個實性的無常;無常尚且沒有,還能執著世間常嗎?因此,我們要想超越常無常的二邊,就得認真的修學佛法,功力深厚得不退轉,則能證四諦。「證」入佛法所展現的實際效能︰將凡俗有情誑惑顛倒中的生理、物理、心理整個的透脫得清清廓廓,身心自在無慮畏。數數體會這樣的佛法之境,勤修無上道而堅持正方便,我們的面貌與品象,才有德慧向上深觀諸佛的一切,才有資糧向下廣濟眾生的苦厄。 菩薩在長時大空中修學佛道,饒益無量眾生,面對根性最錯雜的眾生,最急需而最應沉耐修積的「行忍具足」,大乘經稱楊菩薩之所以勝於二乘處︰忍得無比的忍,進得無比的進,就這樣邁越了二乘,與諸佛慧命一直接脈,諸佛慧命之脈與(智願化融成的)菩薩命脈接得靈暢,其光熱的量與能,則足以灼破許多眾生的險黑與冷酷。而菩薩面臨無量眾生的無盡險黑與冷酷,卻越發將諸佛慧命中的光熱化為自己的光熱,導化照護之,菩薩這樣的深行而廣修忍與進,才能穩穩足足的「證無上道」。忍,概括說生忍與法忍。從大乘者的琢磨與體悟,說三種忍:一、耐怨害忍:以化導為義命的菩薩,對剛強難化的眾生給予自己的種種刺害絕不在乎。二、安受苦忍:無間地為佛法奔波在時空中的菩薩,從自然界中所遭受到的難以言喻的一切苦況,都能安忍得為法捨命,從極端艱阻中練就最堅挺的身心,誓作眾生的大依怙,才顯得出菩薩特質。三、諦察法忍:法,包括著世間一切法相與出世間的一味實相,深修廣學的菩薩行者,心念與身行都貫注在眾生與正法中,從正法實平等慧中遍察眾機、久耐眾苦,空慧中的悲相應得不離念、不憾眾,甚深法性與極真本願相照相運得的歷循增,法與願印合得生死不間而發力,動靜不弛而興用,這便叫做大乘法忍。菩薩一發心,最重視處眾的德行,對生忍經常加以警勉、剋制,因此對於傷害他的人,不但坦然釋懷,還能更發心先去度化怨害他的人,這樣做得渾然而遍然了,廣大的人緣就能滿足了。 菩薩同時也勤修凈法,治脫染法,從純凈法中見佛見人。不過,如果老是將染凈二法對立起來看,認定他人是染污的,執著自己是清凈的,有了這樣的偏,就不能從清凈性空中體達無我、無我所的道理,因此趣向高階次的修學與度化,必須融泯了染凈的對立,從空凈中整遍地修為得深致周洽,才能圓具種種法緣;從這樣的法緣中才能正詮無量法,廣結無盡緣。 菩薩究屬是甚麼樣的人?簡該地說︰是「不可思議智,無量悲愍心,不入二法中,等觀一切法」。久修而廣學的菩薩具有不可思議的大智慧,世智從染凈相對中各執自性,從有漏思議中諍染諍凈,愈諍愈不能通達一切;菩薩消融了染凈自性執,所以能從不可思議智中朗豁地通達一切。因此,菩薩能以無礙智運無量悲心,不落入種種相對的貴賤、你我等二法中。泛俗者都在二法針鋒相對中,諍斗得苦惱不堪,唯有菩薩不落入二法中,所以能等觀一切法;對一切法等觀得深廣通達,面對眾生都從平等空觀中看顧眾生,不因罪惡而棄舍不救,不因良善而戀惦不已,如此的平等心行相應得不離悲智,對一般眾生的苦難感應,則必然會熱切而疾捷地奔赴而慰助。 有的人以為佛入涅槃寂滅了,好像什麼都沒有了,這太誤解了。其實,佛陀的「寂滅」絕「非」灰身泯智的「滅」什麼都沒有了。佛陀晚年,舍利弗和目犍連二尊者都在佛陀之先涅槃了,舍利弗尊者的弟子均提沙彌,深感師恩深重,見到師父滅度了,悲念得縈迴不已,當時佛陀就問他:『均提!你師父過去了,他的五分法身(戒、定、慧、解脫、解脫知見)滅去了嗎?』均提答說:『沒有滅去。』佛陀接著又問:『既然沒有滅去,你何必那麼難過呢?』由此可知阿羅漢證得了五分法身尚且不滅,圓滿無上的佛陀進入了大涅槃,能說他是沒有了嗎?『涅槃』,玄奘大師譯為『圓寂』,其含義︰寂,是斷除所有的煩惱與習氣;圓,是成就了無量的善凈德慧。發心學大乘道的吾人,務應以此作為理想中追求的懸的。佛最後說:『自今已後,我諸弟子展轉行之,則是法身常在而不滅也。』只須佛弟子們將佛老人家所說的法與律,一個個認真地學習得相應,從相應中繼續傳下去,釋尊的法身則能常住世間,永遠不滅。也就是不論在家與出家,只要有人能發廣大清凈心,發揮菩薩精神的特徵︰跳得起來透天地,發得開去承聖佛,「法身」則能輾轉,「法化」必能「流」行。現代的佛弟子們,這樣的責任太重大了,大慧與本願匯融得汪洋泓澄,才頂得起哩!才永恆地頂得住哩!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