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七探究
永本法師
人生的目的,不外是認識自己、了解自己、進而實現真實的自己。但在世事多變,迷妄不安的人生中,有多少人為生命的意義、生活的目的在摸索、探尋?有的人進而投入宗教活動的領域中,去窮究人生奧秘之所在。禪七即是最為現代人所樂衷參加的活動之一。今就禪七的意義、產生的源由、參禪的目地與方法,作一說明。
(一)意義:
所謂「禪七」,即指專修禪宗法門者,為求在短期內得到最佳的修行成果,常作限期之修行,通常多以七日為期,故稱為禪七,或稱打禪七。《禪門鍛煉說、入宣搜括》第三言:「欲期克日成功,則非立限打七不可。立限起七,不獨健武英靈奮迅百倍。即懦夫弱人,一心入保社而心必死,亦止捐身而捨命矣!故七不可不限也。」
此就「禪七」的意義而言。而打七,非一七、二七、三五數七,夫七者,指吾人之第七末那識。第七識是自我本體的意識心,沾染了貪、瞋、痴、慢等色彩,如喜、怒、哀、樂、愛、惡、欲等,修行人必須返觀自己這些毛病,了解妄心之虛幻不實,逐漸抖落情塵。打禪七,即是於此時日中,針對第七識之執取,以各種參究方法,放下一切,打斷妄想,還回本來清凈之自心。
(二)源由:
禪七的起源,源於佛陀在菩提樹下,七日證道。佛陀在菩提樹下自誓:若不成道誓不離金剛寶座,實為七日成佛的濫觴。
佛教從東漢傳至中國後,西域傳道的高僧,源源東來,但大都是嚴守戒律,遵守佛制,故生活上,便得乞食於人,或靠信徒之供養。由於中國傳統文化風俗與制度文化之差異,隋唐以前的中國僧眾,有些必須靠帝王、大臣們之信仰供養,才得以維持生活。
達摩祖師渡海東來,傳佛心印的禪宗法門,便是中國初有禪宗的開始。傳至六祖以後,四方學者群集,禪宗一派,如日東升,光茫萬丈。其中以江西洪州百丈懷海禪師,首稱趐楚。改變東來規范,創立叢林制度的,就是馬祖和百丈師徒。百丈創立叢林清規,主張以自耕自食為主,以募化所得為輔的叢林生活制度,故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警訓。
而禪堂為選佛堂,立限七日以資選佛,自宋以來漸成禪宗特則;精進禪七並與參禪一旨相合,而行於天下。禪宗叢林,每逢冬日農事已了,更無其它雜務,便舉行剋期取證的修行,以每七日為一期,叫做打禪七。在禪七中,比平日更要努力參究,往往每日以十三、四支長香(約現今80~90分),作為用功標準。大約睡眠休息時間,晝夜合計,也不過三、四小時而已。後世各宗派,鑒於這種苦修方法的完美,就興起各種七會,如念佛七等。有這樣苦志勞形,精勤求道的精神,日久月長,無疑的,必能造就超格之人才。
(三)參禪目的
參禪的目的,究何所在?簡單的說,在明心見性。心性者,眾生本源,了生脫死,超出三界,不受後有,度已度人,普利群生。明心見性,必須真參實證,非徒能誦經、說法便謂之。昔香岩和尚在百丈禪師處,聰明靈利,問一答十,被溈山問「父母未生時,試道一句看」,便茫然莫對。歸房將平日看過文字,從頭要尋一句酬答,竟不能得,乃自嘆曰:「畫餅不可充飢」。可見,禪是心靈的智能,無相無狀,既無固定言說,也無具體實物可依付,它是本心純樸的自然呈現,唯有親證、親悟、始知究竟。
「看話禪」的提倡者,北宋的大慧宗杲禪師,在其語錄卷二十四,也提到:「衲子參禪要明心地,秀才讀書須當及第,讀書五車而不及第,終身只是個秀才,喚作官人即錯。參禪衲子心地不明,則不能了生死大事,身只是個破凡夫,喚作佛即錯。以參禪學道不為別事,只要臘月三十日,眼光落地時,這一片田地四至界分,著實分明,非同資談柄作戲論也。」
秀才讀書未必是為了功名利祿,有真才實學,才知做人處事之理。參禪學禪,也未必一定要成佛作祖,揚名立萬,不過好歹總要一門深入,明自心、見自性吧!如連自己都度不了,那還度什麼眾生?行什麼菩薩道?故參禪的目的,明白自己心地,才是本份事啦
(四)參禪方法:
唐、宋以前的禪師們,教導弟子參禪時,並沒有固定的方法;宋代以後的禪師,教導弟子開始採用公案和話頭,如近看話頭時,大都是「看念佛誰?」和「拖死屍的是誰?」乃至看「睡覺的是誰?」來觀照自心清凈覺體。虛雲老和尚所提倡的修行法門,就是以參究「念佛者是誰?」這一話頭為主。
虛雲老和尚對禪法有作系統的介紹,在〈禪堂開示〉的「禪七」開示中。一開始,他提到習禪前的四個必備條件:
1.深信因果,2.嚴持戒律,3.堅固信心,4.決定行門。而後說明參禪方法中,以「話頭與疑情」和「照顧話頭與反聞聞自性」,是其禪法之重心。何謂話頭?《法匯》上說:「話頭很多,如「萬法歸一,一歸何處?」「父母未生前,如何是我本來面目?」等等。但以念佛是誰,為最普遍。什麼叫話頭?「話」,就是說話,「頭」,就是說話之前。如念「阿彌陀佛」這句話,未念之前,就是話頭。所謂話頭,即一念未生之際。這一念未生之際,叫做不生。不掉舉、不昏沉、不著靜、不落空,叫做不滅。時時刻刻,單單的的,一念迴光返照這「不生不滅」,就叫做看話頭或顧話頭。」
其次「反聞聞自性」是《楞嚴經、觀世音菩薩耳根圓通章》所說的法門。虛雲老和尚在「照顧話頭與反聞聞自性」一段中說:「……「聞」和「照」沒有兩樣。若用眼睛來看,或耳朶來聽,便是循聲逐色,被物所轉,叫做順流。若單單的的,一念在「不生不滅」中,不去循聲逐色,就叫做逆流,叫做照顧話頭,也叫做反聞聞自性。」z& \%
由此可見,所看、所觀察的話頭,則是「反聞聞自性」中的「自性」,亦即幻生幻滅的萬事萬物中,本自不生不滅之心體。又「疑情」又是什麼意思呢?虛雲老和尚是如此解釋著:「看話頭先要發疑情,疑情是看話頭的拐杖。何謂疑情?如問念佛是誰?人人都知道自己,但是用口念呢?還是用心念?如果是用口念,睡著了還有口,為什麼不會念?如果用心念,心又是個什麼樣子?卻沒處捉摸。因此不明白,便在「誰」上發起輕微的疑念。但不要粗,愈細愈好。隨時隨地,單單照顧定這個疑念。像流水般不斷地看去,不生二念。若疑念在,不要動著他;疑念不在,再輕輕提起。」
從這段文,可以清楚看出,所謂「疑情」,乃是對那顆生起萬物之心體之探究與觀察。而「念佛是誰」,著重在「誰」字。如穿衣吃飯的是誰?屙屎的放尿的是誰?打無明的誰?能知能覺是誰?「誰」字一舉便有,最容易發起疑念。《法匯》中還說到初心的人,所發的疑念,忽斷忽續,忽熟忽生,謹可叫做想。漸漸狂心收歇,念頭有點把住了,才叫做參。再漸漸功夫純熟,不疑而自疑,也不知道何處所,身心何世界。單單疑念現前,不間不斷,才叫做疑情。
所以,參禪的人,必須借著定的力量,來生起參究的疑情,於六根的一切境界因緣中,觀照自心,方能契入本心,悟出清凈之自性。
(五)過程:
禪七當中,完全禁語,不得攀緣,用以收攝六根,在心念上用功。第一、二天,十支香下來,平常沒有打坐經驗的人,雙腿疼痛,苦不堪言。又因腰酸背痛,雜念叢生,幻象俱增,心不得平靜。但如能思惟這念煩惱的心,以調息方式,來對治散亂,仍能消除這千頭萬緒的心念。
第三、四、五天中,身心稍能定下來了,可開始學習參話頭。於起心動念處起疑情,最後澄清此念,回歸自性,達不生不滅之境。
在參的過程,種種煩惱的業識種子會現前,這時要提起正念,不管一切的人我是非、善惡分別境界,只要照住那念心不亂,定力自會現前。
第六、七天,心也定下來了,也能坐穩了,動靜之相,皆能清楚明白身心會感到好舒暢、自在、喜悅,能感受「靜」的心,與重生的欣喜。修禪的心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如真要說,它會讓你有「刻骨銘心」的感受,但「消歸一念無生處,此意如何把似君?」
(六)結語:
參禪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了解自己生命的奧秘。透過禪七的修持,把日常生活中的雜念澄凈,學習如何活在「當下一念」。等你回到世俗生活中,不管環境如何變化,「放下」時,一念不生,心無所住;「提起」時,念念皆是善念。使自己在任何時候,內心都是自在無礙,更踏實提起生活意義,發揮心性的潛能妙用,使家庭更美滿,人生更具有生命意義。當然,禪七也是為了使生命蛻變,使內心智慧展現,作有方向、目標之提升,還我本來面目,明心見性更是其主要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