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波法師:佛教的悟

佛教的悟       

靜波法師

本文根據錄音整理
整理人:悲賢 慧鑫

尊敬的大和尚、各位法師、各位同學

  能夠再一次和大家結緣,我感到非常高興。我所講的佛教中的「悟」,只能是一種知見上的東西,至於怎麼樣去悟,這是每個人自己的事。

  一、佛陀意義

  佛陀是什麼?「佛」字,就字義而言,翻譯為「覺者」。「覺者」就是自覺覺他、覺行圓滿的人說得通俗一些,佛陀就是智者是有智慧的人說得更明白一點兒,就是明白人。說到這里,大家可能會很詫異哪個不明白呢?我們在座的諸位也都是明白人。但是,真正明白的人是有多少的,甚至是微乎其微的。為什麼這樣講呢、因為我們每一個人愛憎都比較分明,都願意創根問底:這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有時到死都不太清楚,而且還在追求,總覺得人生終究得有一說法。正因為如此,這種人確實很聰明,和別人比起來,他的生活當然有積極的意義,但我個人覺得,他活得太累。因為人生本來沒有意義人生意義確確實實是你賦予的。有人說佛教是思辯的,就是說,僅僅從表面上說,自己有理。我覺得這種說法不對。因為佛教在思辯過程中講「不授人以柄」,但在實證過程中,正是靠這種「不授人以柄」才能達到一種境界。因為你沒有掛礙,才會不授人以柄。你要是有了一點點掛礙,就走不遠。正是因為這種「不授人以柄」,所以才會真正地走入一種自在境界,這可以說是佛陀所獨具的、究竟的自在對我們在座的人來說,學佛得到一點受用,得到一點自在這是可能的,是完全可以的。

  我們現代的人,往往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自己認為自己學了很多,這就佛教所說所知障。知識分子比較突出,因為他覺得自己學了很多東西,覺得這是自己驕傲的資本,所以一般人無法說服他。正是由聰明反被聰明誤,人們製造了許許多多的煩惱,所以不能算是聰明人,因為他有掛礙。你問任何一個聰明人:「你活得愉快嗎?」他說:「我愉快。」但他僅僅是跟人家比,自己仔細回味一下,這種愉快是蒼白的,沒有什麼裨意的,這是由諸行無常法則導致的。因為不管你怎麼愉快,你沒辦法躲避八苦和八萬四千苦,至少你沒辦法避免生和死的苦,這是無可奈何的。大家能夠學佛我想可能就是因為很多事情不盡如人意吧?如果一個人說學佛什麼也不因為,那也是因為宿世因緣,你也不要說什麼都沒有,沒有因緣的事是沒有的。雖然一切存在的是合理的,但最終一定要滅亡,這是必然的。正是因為這樣,有人說佛教消極的。其實佛並不消極,他讓我們通過現象看到本質,明白以後,活得更有理性,而不像有些人盲目地東抓西抓,抓來抓去,最後很煩惱,然後就抱怨,有的人甚至絕望,這是有可能的,因為他是在現象界里轉,走不出自己為自己設置的圈子,很可悲。

  大家關心和要解決的問題是要找到一個「把柄」,我不可能給你。你們不想要的,我可能一定要講,這沒有辦法。因為佛教就是這樣,它必須告訴你究竟真理。如果它只告訴你一些枝末的東西說我給你帶來快樂,帶來幸福,或者帶來神通之類的東西那就不是佛教了。佛教講,你有智慧,才可能擁有神通,但佛教並不主張為了神通學佛,因為神通只是副產品。當你有智慧的時候,你就會自在當你自在的時候,你就會任運自如。

  現在我們講佛所悟的境界,佛到底悟了些什麼?這是你我大家一直關心的問題。社會有些人把佛所悟的境界歪曲了,扭曲了,甚至醜化了,把它迷信狐狸大仙在一起,或者說佛教就是氣功。這些人不知道佛教,所以就胡言亂語。但是我們一定要知道,因為我要來了解它,不一定說信佛,但一定要明白佛到底悟到的是一種什麼境界佛陀到底明白了什麼呢這對我們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佛陀的明白之處,是對諸法實相的通達與體證。諸法真實的相狀是什麼?它的究竟、真諦在哪裡?這很重要,我們就是要通達這個。《般若經》說:「諸法無相為相,是為實相。」這就是說諸法根本就沒有一個相,這個就是實相。有人說,你一定要說這個東西是什麼樣的,我不可能告訴你。《般若經》告訴我們道理值得深思的。《大智度論》也說:除實相一法以外,一切皆為魔。所以,如果你能認識到諸法實相,就可以避免那五十種陰魔了。這個實相是什麼?是「空性」。《法華經》說:「唯佛與佛乃能究竟諸法實相。」只有佛陀才能通達證得諸法實相,這是很難的。有人一講到實相和空就害怕了,這是很合乎情理的。如果你真正一下子就產生歡喜心了,就悟入了,那恐怕你就成佛了。但是你沒有,你對它陌生,甚至很恐懼。空是什麼都沒有了嗎?不是!這個「空」,這個實相是在諸法通達的,所以並不可怕,它並不是頑空,也不是斷滅空,是一種「有」上通達的空。所謂「空有不二」,原因就在這里。可見,諸法實相,對一個佛教徒來講是極其重要的。如果一個佛教徒不能通達諸法實相,那是可悲的,你還是在那個圈子裡輪轉,不見得你死後才「輪轉」,因為你價值觀念思維模式導致你仍然像常人那樣思維,那麼你就永遠都是常人,這就是一種「輪轉」。佛教徒要想成就佛道,必須體證諸法實相,只是認識還不行。諸法實相,或說「空」,不管你認識不認識,它依然在,這就是「三般若」中的實相般若。要想讓人們認識這個諸法實相,必須通過語言文字,或者一種方便說法,這便是方便般若,或者文字般若最重要的是觀照般若,就是說你通過文字般若認識到了實相般若,認識一分就證得了一分,認識兩分,就有兩分觀照般若如果你不認識,就沒有辦法證得觀照般若,觀照般若是實踐的范疇。沒有觀照般若而想成佛就如同用沙子來煮飯一樣,無有是處。

  諸法實相有很多名稱,它可以稱作佛性涅槃如來藏、法性、真如法性、真諦、第一義諦、三昧法界、實際等等。因為眾生根器不一樣,因緣也不同,所用的名詞也不同。盡管名詞不一樣,它們的內涵則沒有太大的出入。所以不能把它們分家,它們都是一樣的,是因為你分別,才不一樣了。就像人說,八宗當中哪一宗最好呢?適合你的是最好的,不適合你的就不最好的。不一而異,雖異而一。只因為眾生因緣有別,所用的名詞也就會不盡相同。雖然有名詞上的不同,但要通達的內涵卻是無二無別,還是一個。正所謂:「方便有多門,歸原無二路」。佛教講有八萬四千法門,這些法門目的是「歸原」,沒有兩條路。我們可以用一句話加以總結:上山千條路,同仰一岳高。

  在實相的廣闊天地里,沒有一法能夠得以安立。如果你一定要抓住一個東西你就無法解脫,至少你學佛沒有突破。大家說學佛發心,就是要發成佛的心,你發別的心沒有用。你說我學佛之後是要發財,那不是佛教徒,因為你只是懂得了因果律而已。《大智度論》說:「入諸法實相中,一切諸觀、諸見、諸法,皆名為罪。」諸觀、諸見、諸法你說這些東西是實實在在的有,都可以說是罪。也就是說你自己徒增罪過,無有解脫

  我們試著就緣起性空來探討諸法實相,佛法真正的意思可以歸結為「諸法實相」這四個字諸法實相要用緣起性空來通達,離開緣起性空,沒有辦法認識諸法實相。現實中的一切法都沒有自性主宰,不是一成不變的,總是處在遷流不息、新陳代謝的過程之中。無論你承認不承認,它都是這樣表現的,無不是因緣所生,即要靠眾多的條件組成。例如,房子和人無不是各種因緣組合體,否則,就不能成立。不要認為我這人是實實在在的。你要是實實在在的,你會老嗎?你會離開這個世界嗎?你會病嗎?你都不會。重要的問題是你不實在。就人而言,如果一個人只有一隻眼睛、一個耳朵、或者一條腿,那這個「人」就不算是「人」,至少不是正常人。如果是正常人,他的腿耳眼等會很對稱地長著,他必須具備正常人的四肢、百骸、五官,如此和合之相即是完整的人形。我們不能說四肢中哪一肢是人,也不能說百骸中哪一骸是人,也不能說五官中哪一官是人,只有合在一起才成其為人,才稱其為正常的人。即如龍樹菩薩所造的《十二門論》所說:「眾緣所生法,是即無自性,若無自性者,雲何有是法?」比如,眾緣成就人不能不變,沒有一主宰。如果沒有主宰,怎麼能說這個人是有的呢?在佛教看來,沒有實在的、不變的「有」。一種幻有當然是有的,所以說「空不礙有,有不礙空」。所以,不二法門是建立在空有統一基礎上的,達到了對立的統一。由此看來,怎麼能說有一個實的人呢?大家正是在知道自己是一個「實在」的時候,才能在生活當中的遭際、坎坷、磨難面前遇難不驚。但是,我們所有的人都緊緊地抓住這個根身,說這個就是我我不容侵犯,這就製造了許多煩惱佛教中常講,因四大五陰和合而有我們每一個人的身體,而這個身體是由眾緣所生。可見,我們這個身體沒有主宰,不是不變,而是時時刻刻在變,而且變得使你驚訝。有人說,自己怕死。實際上,現在你正在死著,只是你感覺你自己在活著。如果你相信真理就得承認這一點。你只有超越了生與死,才可以解脫。否則,生對你是一種障礙,死同樣對你是一種障礙。如果沒有主宰的話,也只是一個剎那不住的幻相。真實只是人們賦予它的真實,是人們一廂情願的,是你自己的投影和反射。正如《肇論》中所說:「所謂幻化人,非無幻化人,幻化人非實也。」也就是說你我都是幻化人。這個幻化人不是沒有,但不實在。你必須清醒,你一旦清醒了,你的煩惱絕對不會少,如果你不清醒要想解脫,無有是處。也就是說,我們每一個人都不是不變的人。因為遵循著新陳代謝的自然法則誰能夠永葆青春呢?你只能延緩這種過程。所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或者「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之類的話,絕對是一種慰藉之言。你不清楚這一點就會永遠被這些慰藉之言所包圍,出不來,你哪有自在可言呢?

  現在我繼續就「生」的四種形式來探討「生」是不是真實的。《中論》中有一個偈子:「諸法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無生者。」沒有生!無生!一旦把無生探討成功了,那就無滅,無滅一理探討成功了,那就不斷,一旦通達了這些,我們就可以說不一不異,不來不出,一切兩邊的東西都泯除掉了,二元的東西都打碎了。但是,同時我們也不認為不生不滅真實的,因為你還有一個把柄可攥。所以,學佛人到最後,就像禪宗中有人說:「去年貧未是貧,尚有立錐之地,今年貧始是貧,連錐也無。」那時你肯定自在了。但我們每個人不願意自在,總想抓點兒什麼,總想弄一個拐杖,想有個依靠,這樣就沒有希望。

  諸法如果有實在的生,不外乎有自生、他生、共生、無因生四種形式。就自生而言,自生是從自己生,自己生自己,也就是依自體而生出。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因為,第一點,只要是生,就一定有能生和所生,而諸法如果有生,應是被生,也就所生。即有一個能生所生,那這個所生必然是由能生來的,那怎麼可能是自生呢?自己生自己,怎麼能變成一個二元的東西呢?可見,諸法自生是不成立的,所以自己生不出自己。如果有人一定這么認為,我們就會推出這么一個結論:牛能生牛,馬能生馬。事實上,牛絕對不能生牛,馬絕對不能生馬。沒有別的因緣,牛和馬都不可能生出牛和馬。所以,自生是不成立的。第二點,諸法如果有生,就表明諸法在未生之前根本就不存在,因為不存在才能生啊!如果說諸法不存在,又哪裡有一個自體來生呢?不存在的諸法怎麼能生法呢?所以諸法還是不能自生。第三點,如果說諸法自生,則諸法必須先有一個自體,因為先有一個自體它才能生,沒有自體是不可能生的。但是如果先有一個自體,那就不用再生了。因為它已經生過了,還生它幹什麼呢?生就沒有意義了。第四點,諸法如果是自生的,那就不需要任何其他條件,只是自己生自己。如是,諸法就可生而再生,生而無窮,這就犯了無窮過。所以,我們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人不生人,牛不能生牛,馬不能生馬。諸法不能自生自生之說不能成立。

  諸法如果不是自生,那麼是他生的嗎?他生之說也不成立。因為,相對於你來說,我是「自」。如果換一個角度來講,站在你的角度上,你是「自」,我成了「他」。自他本來是一種相待,剛才我們已經破了自生」之說,那麼他生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了。但是我們不能僅僅從相待的角度來破斥他生之說,還要從另一個角度來分析一下。佛教中批判的大自在天能生萬物說法,和上帝造人造萬物說法差不多。佛教中,大自在天一直是一個批判的對象,因為很多外道知見是從自在天生萬物開始的。他們說宇宙萬物都是自在天生的,大自在天一高興,眾生快樂,大自在天一煩惱眾生就要倒霉了,這種觀念必須批駁掉。在這里,大自在天就是「他」。佛教認為大自在天生萬物之說不能成立,如果說我都是自在天的兒女,那麼大自在對他兒女應該是很慈悲的,為什麼我們每個人的遭遇不一樣?它應該把幸福快樂美滿給我們,但是我們的「父親」沒給我們。進一步說,大自在天能生萬物,那麼大自在又是誰造的呢?而且,大自在是在哪兒造的我們?所以,世界沒有第一因。如果誰想探究我們世界的終極、第一因在哪裡,最終是會失敗的。你無法找到!所以大自在天造人之說是不成立的。如果說大自在天能夠創造萬物,那麼因果規律就被打亂了。那將變成牛能生馬,馬能生牛,這是很荒唐的。

  諸法如果不是自生、他生,那麼是不是和合而生,即共生呢?也不對!也不能成立!可見,隨著自生與他生的否定,共生也隨之否定了。
  這樣,只剩最後一種可能了:無因生。沒有任何原因諸法就是這個樣子的。也不對!這樣是不可能的。因為凡事有因才有果,無因不可能有果。因果所說的「如是因,如是果」,不能沒有因而有如是果,這違背因果律,沒有任何意義有一種外道說,棘藜的尖天生就是這樣的,就是這么回事;有的人來到這個世上,天生就是受苦的命,好像是沒有任何原因。因為他沒有辦法解釋,只好說就是這個樣子。所以,無因生是不成立的。如果說無因能生諸法就如同說石女能生孩子一樣。

  由此可見,四種都不成立。有人說佛法諸法因緣生,那麼因緣生總是真的吧?諸法因緣生,也不是一個真實的生。有人認為,佛教雖然不認為諸法有實在的生,卻說諸法因緣所生。如此說來,不是也承認諸法有生嗎?而且這種生是由自他和合而生是一種共生。但是,這種生是假生。事實上,佛教所說因緣生法,並不是一種實在的法。因為因緣本身沒有自性因緣是幻化生。此無自性因緣所生諸法是一種真實的生,是假生,是空,因此還是沒生。所以,通過對四種生的分析可以知道,一切法無自性沒有真實性。如果宇宙萬有是一種性空的假相,這種性空的假相也沒有生。也就是說它就象幻化的雲一樣,來了來了去了去了。問題在我身上,我們看它來了,就歡欣雀躍,一看它去了,就很悲哀,所以就自己給自己製造煩惱。我們一旦知道了五種生是不能成立的,我們就會活得自在

  從以上的探討中,我們知道了諸法不可能從自生、他生、共生、無因生,乃至因緣生。因緣生法是假說,不是實在的。於是得出結論:諸法無生你認為生了錯了!是假生。既然是假的,你為什麼把它當真的?所以,我們都是認假為真,用假的來折磨自己,覺得自己很悲壯:我要不生氣,不行!不生氣就對不起誰!其實,對不起的是你自己諸法無生自然無滅。如是,則沒有了常斷、一異、來出,乃至所有二元對立東西。如是,即能通達對立而統一的不二法門,此即佛陀所悟的實相范疇,所謂的無生法忍,也就是實相。有人覺得,空有法門就是統一了,也就是好壞都一樣了,學佛要學得好壞都一樣了,這不麻煩了嗎?實際上,在現象界,你可以隨順眾生,你該做一個好人做一個好人。但在理體界你要通達它們之間沒有界限,有界限就產生了煩惱。所以,你要學佛必須找到根,否則你解決的只是一些枝末問題。一旦通達無生法忍,你就會感覺到,是你自己給自己製造了煩惱。並不是說佛教徒從來都是自己安慰自己,盲目地把自己愚弄住了,就一象阿q一樣,而是在通達事物實相之後能夠採取一種理性態度

  還有一點,我們應該向佛學習。佛在世時印度有很多外道,有的持牛戒,吃草;有的持狗戒,吃糞便;有的苦行,像雞一樣一條腿獨立;有的卧在竹林中、水中,有的把自己的頭發一根一根地拔掉,認為今生受苦,來生就享福了。當時有人向佛:這些外道究竟能不能解脫呢?佛回答說,你要學牛,來生就成牛,你要學狗,來生就是狗,你要學佛將來必定成佛。所以,我想我們大家還是學佛吧。而且,既然是學佛就不能向人學。人是有很多缺陷和毛病的,有的人跟一個人學了一段時間以後,總去挑那個人毛病有一次在法源寺,有兩個人議論說,有一個人受了菩薩戒,還喝酒、吃肉、幹壞事。他們非常憤怒地指責、聲討,試圖引起我的注意。最後,他們終於忍不住地讓我給評評理。我說:「你是學佛的,他是個人,你學佛就得了,你為什麼要學這個人呢?」他們想來想去,覺得也是。重要的問題是,我們老是學人,所以,自己的道心、道業最終也沒有增長,這是很可悲的。正因為如此,佛法中講四依:依法不依人,要看一個人說的法對不對;依了義不依不了義,了義的是解脫的,不了義的就是人天福報,甚至是邪魔外道;依智不依識,要依靠智慧通達而不眼睛看到的和耳朵聽到的;依義不依語,要依靠佛法真實義、真諦語言文字不過是工具而已。真正學習佛法的人應該是非自在,非常歡喜的。如果沒有達到這一點,我勸你就學了學了有什麼意義呢?人學佛就是為解脫,不但來世解脫,而且現世馬上就得解脫,不然學佛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們既然要向佛學習,就不應該學那些非佛的東西。有人說他弄不清楚其中的區別,我覺得剛才說的「四依」就是標準。一個人說的法符合這個標準,而且符合「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這三法印,或者符合空性,那麼你可以跟他學,但你學的是佛,不是人。

  我在法源寺時,有一年從大慶來了7個人,其中一個人偷偷地對我說,他們當有一個「佛」,有一個60多歲的老太太胸前有一個卍字。我說:「《金剛經》上說:『若以三十二相如來者,轉輪聖王即是如來』,你怎麼能拿一相來證明她是佛呢?」據說,那個人在大慶,每年初一、十五都有兩、三百人到她家去過,把她當成佛供養。她還封了「阿難」和「迦葉」,這就外道有一天你見了這樣的人,趕緊跑遠一點。

  還有一次,一個學麒麟的人跑到我那裡,說他師父發了願:我不地獄,誰入地獄。我笑了說:「你師父他不也會地獄的。」佛教氣功所要達到的目的是不一樣的,如果有一氣功大師或者是我,現在象一隻麻雀那樣飛起來,你們一定會驚訝不已,但佛教認為它不過是畜生,是業力所致。你不要認為麻雀很快樂,其實麻雀很苦惱,但人總是一廂情願。你要是不學佛也要好好做人,老老實實做人就學佛基礎在這個時代里,需要我們把眼睛擦亮,能夠判斷出什麼是外道,而且不要聽信一些人的話,學什麼「佛家功」。有人說,我學學佛再練練氣功怎麼樣?我說不怎麼樣。因為你要是真的學佛的話,你就不會整天執著你的身體是否健康。還有,佛的十大名號一是「無上師」,而青海無上師也自稱「無上師」,還說佛不是最究竟的,言外之意是她是最究竟的,這是外道很可怕。曾經有一個人自稱「佛子」,據說現在呆在監獄里。據說有許多佛教徒供佛像,只供「張大師」,他在哈爾濱做「帶功報告」時,很多出家人跑去聽,我感到非常悲哀。學佛是自願的事,要學佛就要立場堅定。我勸所有學佛人要佛學,別跟人學,更別跟外道學;跟隨秉承了佛法的善知識學是可以的。

  二、無明是不能成佛的根本

  1、無明使人們不能面對現實

  應當說,無明煩惱的根本,因為無明而有欺騙。我們盡管不能永遠活著,但人們彼此間總說:祝你健康長壽,祝你青春永駐,等等。因為有人願意聽,就有人說魯迅先生在《立論》中感慨做人是很難的,他說:比如,有一生了一個孩子大家都去祝賀。有人說這個孩子將來是要陞官的,大家舉杯相慶。有人說孩子將來是要發財的,大家也舉杯相賀。但有一不識時務的人說孩子將來是要死的,大家把他痛打一頓。他說死,這是真諦,是真實,可你為什麼不願接受呢?可見人天生擁有受欺騙的本能。如果你不騙他,他會覺得你沒有本事。其實,人家說你有沒有本事又怎麼樣?你在意了就煩惱你不在意不就自在了嗎?重要的是,我們要擁有一顆平常的心。

  人們沉湎在謊言之中,自我陶醉,自我欣賞,往往因為聽到好聽的不不好聽的話而上當受騙,這是可悲的。盡管上當受騙,還以為充滿了人情味。學佛的人應該有人情味,但這是說要珍惜因緣、緣份,而不執著因緣。這種人情味是人間大愛,不是個人之間那點非常狹隘的愛。人們都希圖長壽,秦始皇正是為了長壽,才四次到秦皇島巡視大海,以為大海那面有神仙,還派了五百童男童去找葯。其實,一個人永遠活著帶來的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人要解脫,必須從謊言中走出來。

  古人說:「忠言逆耳利於行」,也許我說的話不太好聽,但對我學佛好處對我們做人也有好處,你少一點兒掛礙不好嗎?絕對好!學佛必須從這里開始。現實的人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周旋於人際關係中,患得患失,不能自拔。要知道,人生輪迴從此產生。輪迴不是死後才有的,現實就有原因是,作為人的認識規律價值觀念,人自己很難走出自己為自己設置的這個圈子。有人說:「事業的山峰」是自己設置的,它對別人而言是微不足道的。或者,別人看你真的了不起,那都是你在相對比較後的一種自我滿足。當然,就人自己而言,他從來不覺得是這樣的,不覺得這是一種輪迴有什麼不對,相反還會理直氣壯,認為人就應該如此,吃喝玩樂,瀟灑走一回,沒有什麼錯。正因為這樣,你才沒有解脫的可能。所以,我們每個人必須認為自己什麼都不是,甚至非常可憐,比所有的人都差,你才有希望。如果你覺得自己比別人強那你的煩惱就會越來越多你說自己就是很差,自己找准了最差的那個位置,你會很高興。王陽明說過,滿街上都是聖人,唯獨我是凡夫。現在我們這些人怎麼認為:滿街都是凡夫,只有我是聖人。太孤獨了!這就是自己給自己設計煩惱和陷井。於是,人們被自己所導演的劇目陶醉著,「自歌自舞自開懷」,只是不能無掛無礙,只是在某一時刻覺得自己很快樂。沒事了,跑到歌舞廳去唱一曲卡位ok,他在那一剎那之間確實很快樂,但一出來眉頭就皺起來了他不能永遠快樂,因為他還得為生計和各種各樣的事情應酬,即使總讓他去唱卡拉ok,他也受不了。有些人就連悲劇也是那麼投入,甚至一點都不留有餘地,演得淋漓盡致。因為他在意了,所以把人際關係製造得非常緊張。人家罵我一句,我罵他兩句,人家打我一拳,我一定要踢他一腳,不報復心裡不平衡,報復了就覺得心裡坦然了。其實,你要知道,你打人家一拳,人家踢你一腳,作用力和反作用都是一樣的,只是你拿了自己經打的部位打了人家不經打的部位,你自己欺騙自己說滿足,所以你才感覺到平衡。事實上,你還是失落,因為這種報復是沒有窮盡的。人家打你一拳,你踢了人家一腳,將來人家還是要報復,這就輪迴你要是走得出來,你就不會報復了。

  不過,如果一個人面人生和悲喜劇不能表現出很強烈的反應,他就很難得到大家的理解和認同:這個人不正常了。有人說佛教徒都是一些莫明其妙的人他會問你為什麼不喝酒啊?為什麼不成家啊?為什麼要選擇這條路啊?你究竟是怎麼想的?他們滿腦袋都是問號,希望你有一個真實的回答。所以有時我就「欺騙」他們說,我是家裡不上飯跑出來的。這樣一說,他就相信了:哎呀,你最誠實了!人對人的評價確實莫明其妙,不能真實,沒辦法真實,因為價值觀念不一樣。很多人為我們這些人不人情,或者精神有問題。事實上,我們活得最快樂,精神最富有。「道不同不相與謀」,沒有必要讓人家理解,你要讓人家理解了,你這一生大概也就完結了。而且,人家無法理解你,有一部分人理解你已經夠了,讓所有的人理解你,那可能嗎?沒有盡善盡美的東西,當然,完美佛教徒應當和其光而同其塵,應該融入現實生活中去,迎賓待客,無拘無礙,自由自在我想生活禪的宗旨就在這里。

  我們學佛人不能自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弄得快要發霉,但也不能因為要和人來往而走另一個極端。將來有一天,你具備了正知見,對別人說法是有意義的,如果你什麼都不懂,你如何能告訴別人怎麼學佛呢?一般人做不到這一點,總是說道理我很清楚,但就是做不好。要麼是端著架子,讓人產生距離感,佛教徒給人這種印象。我希望每個人都來弘揚佛法,因為人們在悄悄地注視著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如果你給人正常的誘導,人家就跟你學佛了。如果你不正常,誰還跟你學佛呢?如果學佛都是這樣的人,那我也掉了。所以要顯得非常正常,這是很重要的。

  有人說佛教徒不能大喜大悲,所以就板著面孔,非常尷尬。人家無法理解你,而且指責你,在你還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的時候,就很悲哀,就承受不了。人家說你,你就在乎。就這點而言,我希望大家盡量正常,正常是最重要的。這是現實中的一種考驗和磨鍊。不要說我正常是做給別人看的,首先是做給你自己看的。人類不出為人的圈子,這就輪迴。因為你價值觀念屬於人的觀念,你自然不出來。如果你改變一個角度,把佛陀智慧思維加在你的人思維之中,你絕對會活得自在,你就不會太在意人對你的評價。我們人總是太在意別人的評價,所以活得很累,這自然導致了人類命運的惡性循環。正是因為你在意了,你累,你煩惱了,你的命運常常是一個惡性循環。你嗔恨的時候,你就地獄你就餓鬼你就是阿修羅。你布施的時候,你就菩薩。你煩惱的時候,你就畜生輪迴現實之中,絕不僅是死後的事。學佛獲得自在解脫了,你生前活得快樂你還擔心死後快樂嗎?我相信這種相續過程是一個很正常的銜接過程,一個生前快樂的人死後沒有快樂可言。

  所以佛法不是學「死」,而學「生」的,惡性循環就是六道輪迴,有時有一快樂,但馬上就過去了。在歷史的長河中,我們這一百年是微不足道的。不管我們把它得多麼重要,這只是我們一廂情願的「賦予」。在中國,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沒什麼了不起,但是我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所以,別人死了,我們覺得沒有什麼了不起,一旦輪到自己,就覺星這是最悲哀的現實了。一般人的人生是在這樣的循環中運轉著。我們還可以說,輪迴距離會更近更細微到每時每刻、每分每秒,甚至每一剎那。所以耕雲先生的「安祥禪」講秒秒安詳也就是說要注重你的當下,這是非常重要的。輪迴是當下的,解脫輪迴也就在當下的每一分每一秒中。重要的問題是,我們總是不珍惜當下,總是到處亂跑:這有佛嗎?那兒有佛嗎?哪兒有啊?是你心裡有!你心裡沒有,哪兒也沒有!我見過的一個學生他在宿舍里的人關係不好,老是煩惱,老是懷疑別人說他什麼。他辦好了退學手續之後來找我說:「法師我要走了,我老是琢磨別人對不起我。」我說:「烏鴉到哪裡,人家都討厭它,因為它的叫聲太難聽了。它如果想讓大家歡迎它,首先要改變它的叫聲,或者不叫。」因為不通達這一點,所以才有眾生畏果的現實煩惱。往往都是果報現前了,我們才開始害怕了:我是冤枉的,我怎麼能承受這個呢?這是你自做自受!如果你耕耘好的,你就會收穫好的,你耕耘壞的,你就會收穫壞的。你不接受誰接受呢?它是屬於你的。有一個人跑到房間里指責別人,說別人錯了,還一直說:「我沒錯,我沒錯。」我說:「難道是我錯了嗎?」他說:「你也沒錯。」我說:「我要是沒錯,那就是你錯了。」最後他想想,說確實是他錯了人是需要理智的,人要是理智想來,是會很自在的。  

  2、無明導致染污流轉

  心是染凈之源,有心才會有無明。一般人的價值取向標準,固然是愚痴所致,但究其表現,卻是來自我們那顆染污的心。我們的心染污了,所以才會狹隘,很自私,所以才有輪迴。「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心是很敏感的,心製造了我們的一切。好、壞、善、惡、高、低、貴、賤、美、丑,都是我們心的投影與反射而加以分別的結果。你如果無心,再漂亮的人在你面前,你都會像一根木頭或呆傻人,因而無動於衷。正是因為看他(她)漂亮,你馬上心有所動。二元的東西對立東西都是我們的分別製造出來的,而此種分別的概念本來是有伸縮性的。美到什麼程度,丑到什麼程度,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有人說,情人眼裡出西施。這里沒有一個固定的標準,所以伸縮性非常大。也就是說,它們是不固定的概念。因為眾生業力不同而有差別價值取向自然也不盡相同。太陽底下的人們的位置不同,是因為接受陽光的角度有異所致。一個人無論多麼漂亮麻雀總不敢接近。我們每個人的位置都不一樣,每一個人都不能取代另一個人。我覺得,不要強加給別人一種價值觀念,你活著,也讓別人活著,這就佛教徒應有的態度。不要去約束別人該如何如何,說別人討厭是因為人不符合你的價值觀念你就看著別人討厭。別人要造業,就由他造吧,因為你已經跟他講了,造惡業要有惡果,但人家不信不信就不信吧,你不能強求人家信。因為佛法廣大,不度無緣之人眾生價值觀念不一樣,往往是因為人的一廂情願而導致了人生的悲劇,我們應該深思這一點,應該走出我們自己的誤區。有人說,做天人好了。其實,天人福報也不一樣,也分三六九等,他們吃的飯色香味都不一樣。眾生的問題多,是因為業力不同,因緣不同。唯識宗講「一心應四境」的問題:天人看水是珠寶琉璃歡喜無限;人看水就是水,是賴以維持生命的泉源,非常珍惜;魚珍惜水,看水是自己的家,離開水就無法生存;餓鬼看水是濃血,膽戰心驚,遠遠離開。所以,你的位置,別人無法取代,別人的位置,你也沒有辦法強加給他。不承認這一點,你總是願意別人和你一樣,老是去指責別人,是不對的。你如果是個佛教徒,首先要原諒他人,原諒你認為煩惱事情,因為你境界應該比那些人高。如果你總是去和眾生計較,你能成佛嗎?可見,眾生心性不同,所變現的業境也各不相同。如此看來,我們要改變我們的業境,即我們人生命運,應當從我們的心上下手。所以,你不跑到心外去求法求法應該是求真理,求到法之後,應該改變自己的心性,否則你學佛有什麼意義呢?你不過是在做游戲,或是跟著起鬨而已。佛教因果律是:「如是因,如是果」,也就是說你想怎樣收穫,你就必須怎樣去耕耘。不相信因果的人麻煩,但是,因果不是不可以突破。因果首先是因緣,而因緣可以重新打亂、組合我覺得因果是活的,不是死的。我們耕耘的所在,應是我們的心田。我們應該在我們的心田上播種,而不跑到別人身上去播種,或是去指責別人如何。別人如何,別人要承擔業果。我們不要造口業,否則別人的業果沒成熟你自己就先要承擔因果了。你一指責別人,你的煩惱來了這對自己是一種傷害,應該避免。

  3、轉染心為凈心

  就世俗諦而言,可以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中觀認為,「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不是一個真實不變的東西是一種存在著的假象,所以說是三界唯空,萬法如化」。即使是超凡入聖,也是繫念於一心之間,也是在心上入手的。《維摩經》說:「若菩薩欲得凈土,當凈其心,隨其心凈,則佛土凈。」如是,我們應當從我們方寸之間的心入手,因為「是心是佛,是心作佛」。切不可以心外求法,心外求法耽誤事。你這一期生命結束了,下一生命從何處來,誰知道呢?很多人很難認識到這一點學了若干年佛後,依然心隨境轉,煩惱無限。那邊來了一個什麼景象,什麼人,什麼東西,我們的眼睛馬上就隨著過去了這就是心隨境轉。你不感覺它是一種如幻的假相你真感覺到了,你就有希望了。正是因為你計較了,你就隨境而轉了,一直被煩惱所纏繞。當然,佛教徒不是要走極端,讓你什麼都不要動,而是要使你的心定下來,即「應無所而生其心」。你不要住在上面,來了讓它來,去了由它去。但問題在於,來了的我們不讓它來,去了的我們不讓它去,所以我們才有煩惱

  因為心的妄想、分別已使我煩惱無盡,疲憊不堪,所以《楞嚴經》說:「若能轉物,即同如來」;若被物轉,即是凡夫。凡聖只在心念之間,所以我們應在這一念之間下功夫。此中轉處,應是我們的心,必須強調心的作用禪宗有一個偈子:「鎮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嶺頭雲;歸來偶把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也就是說,你心外求法,找來找去,找了半天還是回來了,春原來就在這里。在哪裡?在你的心裡。這分明是警示他人不要心外求法。如果你真的定下來,你可以跑,因為你跑和不跑都是一樣的,是不二的,但你的心定不下來,跑就是跑,不跑就是不跑。

  古德說:「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德總在心源。」妙德是在心裡播種的,修學法門是在心裡下手的。所以,你學什麼宗派,學哪個法門,走哪條路,怎樣做功德,這個「心」是最重要的。佛教徒不從心上入手,那很麻煩,沒有用,僅僅是一個名義上的佛教徒佛陀說:「制心一處無事不辦。」你只要把這個心制住,就什麼事都能夠辦。佛教講,若有所得,則有所不得,若無所得,則無所不得,我覺得這就佛教辯證法。我們要有的放矢,一般人的心猶疑不定,總是被現象界所左右,象好的壞的、美的丑的、高的低的、貴的賤的,都是現象而不是本質。佛讓我們不著相,是讓我們不要被概念所左右。但我們確實做著一種努力,試圖想抓住一點什麼,總想去追究究竟是怎麼回事

  佛陀在《箭喻經》中說過這樣一種比喻:一個將軍在戰場上受了致命的箭傷,但不讓郎中把箭拔下來,而是問箭是從哪個方向射來的,產自哪個國家,是用什麼材料製成的,……探討來探討去,最後箭沒取出來,他已經死去了。所以人不應該在一些枝末問題上去探討,而是應該把「箭」取下來,這樣才能保住你的生命,你才能有希望,否則研究來研究去,你這一生就完了。很多人就是走這樣的路,這是很可悲的。

  在執著追求的過程中,我們又常常變換著某種方式,因為我們常常都失敗了。自然,我們會陷入一種煩惱痛苦之中。有時候,我們也成功過,只是成功的喜悅是短暫的,一剎那就去了,很快就消失了,一種新的不平衡又出現了。人生的遺憾與缺陷,使我們的心中常常處於一種傾斜的狀態,我們老是要去填補,老是在天平的這一頭加一個磕碼,在另一頭加一個磕碼,這樣天平老總不平衡。問題在於,我們應把天平上所有的砝碼都撿下去,我們本身就是平衡的,為了校正天平的傾斜,我們費盡了心機,不斷地在這架傾斜的天平上增加法碼,試圖使之平衡。比如尋找朋友,掙錢,吃喝玩樂,尋求某種刺激等等。但我們最終都失望了,這些辦法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因為我們只是在增加著什麼,而不是在減少著什麼。老子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做學問,應該一天比一天增加,修道應該一天比一天減少。你的負擔越來越輕,你就解脫越來越近,你活著就會自在、輕鬆。但我們學道象做學問一樣,往往是學了很多很多,最後不知道要學哪個法門,還抱怨佛法太多。其實,你要學東西簡單,足下那片土地屬於你,就從足下開始。我們總是想抓住一個可以依賴的東西。有人說皈依三寶是我們最好的依靠,我不否認這一點,只是我們依靠的應當是佛陀大智、法的真諦和僧的清凈。如果說,我們皈依是想依靠佛陀這個人,希望他能給我們帶來什麼,那你最終肯定是要失望的。好比我們有了一張非常清晰明了的地圖,要想達到目的,還需要我們去走,即實踐。正如《壇經》所說:「迷時師度,悟時自度。」

  我們在佛法中獲得了正知見就如同得到了一張非常清晰明了的地圖,如果我們不走,就永遠沒有希望達到目的地,如果我們走,就有希望了。佛陀只不過告訴我們一張地圖而已,你千千萬萬不要把這張地圖當作目的地,而且陶醉說你目的地了。這錯了!很多學佛的人都犯狂禪和口頭禪毛病,還是煩惱。有鑒於此,我們切不可以把指向月亮手指當成我們要達到的目標,這既擋住了我們的視線,同時也失去了一次絕好的機會。每一部佛經,每一部論典都是一條最好的路,多難得啊!你失去了,當面錯過了,失之交臂!因為你根器因緣不好,所以你失去了機會這是非常遺憾的!人實在不應該虛度時光,因為人生太短暫了。在歷史的長河中,人生是微不足道的,所以我們一定要在有限的年華中珍惜自己,否則人身很快就失去了
  三、從凈心入手

  1、凈心的障礙

  我們被現象左右著,我們每個人帶著一副隱形的有色眼鏡。正因為這樣,大家的價值觀念不同。希特勒看到這個世界,就覺得他應該主宰這個世界。他認為日耳曼民族是最優秀的,所以就大批屠殺猶太人。他的眼鏡告訴他就應該這樣做,把一種虛妄東西看做真實的。農民工人都有自己的隱形的有色眼鏡。正是這些形形色色的眼鏡使我們不能看透人生究竟是些什麼。比如,我們看遠山上的積雪,如果你眼鏡是綠色的,你看到的雪就是綠色的,如果你眼鏡是紅色的,你看到的雪就是紅色的,雪是紅的嗎?不是。雪是綠的嗎?也不是。重要的問題是,你所戴的眼鏡決定了雪是紅的還是綠的。我們要明白這一點就得把這些眼鏡摘下來,但我們誰都捨不得摘。就像有的人以為「空」就是什麼都沒有了,因而感到害怕。正因為害怕他就煩惱這就輪迴。根本原因是有「我」。再比如說,我們看到六道輪迴之後,就認為它是真實不虛的,感到害怕。現在我可以用金子六道輪迴的幾種表相製造出來,比如用金子製造出天人、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六道輪迴就這樣擺在我面前有一天,我們會發現六道輪迴是我們捏造出來的。真正的空性——金子——是永恆不變的,所謂的「常」可能就是這個金子,但只有在你把所有的障礙去除之後,這個「常」才能顯現出來。這個「常」是超越斷、常之上的常,即是中道」、「空性」,但我們還想把這個「常」抓住。

  我只是做一個比喻你不要把這個比喻當成真的,把它拿來,拿不來的。拿不來,你就自在,拿來了你就麻煩惱了,你還照樣輪轉。我們被現象所左右,心中的分別使我煩惱。我們要把這種分別去除掉,要先從簡單的做起。當現象界現前時,我們應當明白,此現象無非是眾緣所生假相、幻相,不是真相,所以,不要被這種假相幻想所左右,何必執著於此處的空花水月!你執著它,就有煩惱,你明白它是因緣所生法,不執著它,你就避免了很多煩惱你就自在了。「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那本來是沒有的事,是你自己製造出來的。盡管我們在應付,在負責,上班的還要上班,上學的還要上學,但分明是幻人做幻事而已。佛教中說:「興如幻佛事建水道場。」但你在證得空性之前,還得老老實實、本本份份、腳踏實地地去做,你不做是不行的。當順境現前之時,我們應當明白,所有成就之事均是無常變幻的,不可能擁有永恆的一瞬間。所以你得意的時候,不要忘形。就像我們昨天曾經見過那條河,今天再去時,那條河已經沒有了,我們再也無法見到昨天那條河流了。我們現在應該大度地向昨天那條河揮手告別,但我們沒有這個勇氣,不願向它告別,總是認為就是昨天那條河流煩惱的根源就在於此。事實上,那條河在你看的當下已經在變換著,實際上已不是剛才的河流了,只是我們無法通達這一點,依然一廂情願地認為那條河沒有動,而所有的事物都如同這條河一般,所以我們沒必要執著它們。你沒有跟上這個「變」,所以就有煩惱了。

  我們就某事物的當下去體會那份無常不住的真相即是諸法實相。這個諸法實相是在諸法上體現出來的。它們的關係是:諸法是實相的諸法,實相是諸法的實相。也可以說,雖宛然有而畢竟空,雖畢竟空而又宛然有。所以空不礙有,有不礙空。空有本是一體,不能偏有偏空。你一把它們分家,你就有煩惱,你把它們合在一起,你就沒有任何煩惱。即如「空是一邊,有是一邊,離是一邊,是謂般若波羅蜜」。你認為空,就把有去除了,你認為有,又把空舍掉了這都不是中道佛經中常用「劫初之谷」的比喻來說明這一點。劫初之谷已經不存在了,這是「不常」,但現在的稻穀又是從劫初之谷演變來的,所以,它又「不斷」,佛教中講不常也不斷。因為諸法是一場幻化,所以不常也不斷。你認為常、斷,只是你的一廂情願而已。離開空有、常斷二邊,就是真正的凈心,但我們很少能夠真正凈心,都是染心。面對凈心,我們應該深思。當然這只是凈心的見解而已,真正的凈心要到生活中去進行,比如生活禪。

  2、凈即是平常

  關於平常心,《維摩經》中說:「平常心是道。」什麼是平常心?我們常常認為,庸庸碌碌,平平常常,隨隨便便,也不努力就是平常心。錯了此種平常心是愚昧的表現,是愚昧平常心,不是佛心平常心,不是道。佛的平常心是對諸法實相的體悟,而諸法實相是一種不二平等境界。《維摩經》中說:眾人說不二,不知不二;文殊菩薩知不二不可說,姑且假以語言文字表達;只有凈名一默如雷,文殊菩薩說:「善哉,善哉,此則真不二法門也。」包括我在內,我們都在說不二,但我們實在不知道不二究竟是一種什麼滋味,因為我們沒有體證,我們只是在說一種見解你真正體悟到諸法實相了,你沒有任何語言可說你說出來的,也不是真正的不二法門。如果有一你真認識到不二法門你會感覺到,佛教所提倡的「無情佛性」也是有意義的。

  人們常說,生公說法,頑石點頭。在道生心裡,他與頑石已經達到了平等境界,頑石就是在向他點頭。一般人不能理解「無情佛性」:無情可以成佛嗎?成佛不可能。因為它不迷,所以也不覺。眾生迷,所以有一個覺的過程無情是有佛性的,因為它是世俗諦,在世俗諦上可以通達第一義諦,你說它沒有佛性嗎?生活禪也是這個意思,因為生活是豐富多彩的,是世俗諦,在世俗諦上通達了第一義諦,生活就是禪。但如果你佛法無所知,生活就是生活,禪就是禪。你把它們看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二元的東西,沒辦法活得快樂諸法實相,不二法門,原來如此!無有立錐之地,卻又無處不可能安身立命。即如永嘉禪師《證道歌》中所說:「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無明的當下即是諸法實相,也就是真如法性,我們真正認識到我們的身體如幻如化,我們就證得佛陀法身,我們是有希望的。說到這里,有人就害怕了:無明是可怕的,怎麼無明實性即佛性呢?我覺得不可怕。

  《文殊般若經》中有這樣一句話:諸佛境界向何處求?文殊菩薩答道:向貪嗔痴中求。有人說:貪嗔痴我躲都來不及,為什麼向貪嗔痴中求?貪嗔痴即是佛性。為什麼這么說呢?貪嗔痴是人的本性,我們第一要解決它,第二要認識它,你想躲避它是躲不掉的。你要認識它是什麼,它是空,是諸法實相,了不可得。就其現象來說,它是貪嗔痴,就其本質來說,它哪裡抓得住、摸得著呢?所以,貪嗔痴就是道,就是佛性,就是諸法實相,這就是不二。所以,你不要煩惱也不要怕坎坷,不應該躲避。如是,逆境順境,希望與恐懼,一切二元的對立,頃刻間泯滅消除,了不可得即是打成一片,此時此刻,真正理會得太虛法師所說的:「佛祖家當,本地風光,八面玲瓏,不假色妝,千年大計,最忌裝璜,有意求全,反致損傷。」不要跑到外面去找,不要離開你的現實生活。有稜角就不對了,不用把它裝飾得這樣那樣漂亮。它不是一天兩天事情,要只問耕耘,不問收穫。有人問:師父,這倒底是什麼呀?倒底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就是知道,真的如此,這不是狂禪。

  讓我們感恩心情欣賞我們擁有的人生,因為我們擁有這個人生很不容易。無論是逆境順境,我們都微笑著面對它。不要躲避,躲是躲不掉的。但願一切隨緣,該承受的躲避不掉,該放棄的只有放棄。不願放棄,不想隨緣,就是煩惱。所以,不要動心。切記:此中隨緣不是隨便,把隨緣當成隨便,那不是諸佛菩薩的本懷。

  3、進一步探討平常

  我們懂得了諸法實相,懂得了空性,要把它落到實處,那就平常心,也可無所得心。即如《般若經》中所說:「若有一法勝過涅槃者,我亦視之如幻如化。」這空得多麼徹底!你的障礙來自你的自我,真的如此!《百論》中說成佛只就世俗諦說,若就第一義諦言,成佛了不可得。就世俗諦而言,有佛可成,有煩惱可斷,但就第一義諦而言,沒有佛可成。你如果有一成佛概念,就是掛礙,就成不了佛了。如此,我們才會領略當年法性寺前的二僧爭論風動幡動,六祖答曰仁者心動的這段公案。是你自己妄想分別,你自己如果不妄想分別,風動幡動關你什麼事!

  你一看就有分別了,分別就有煩惱了。如是,心不分別,一切平等。動靜一如,本來是一樣的。諸法實相告訴我們要把這種界限打碎,你就平等了。此時此境,我們會認同「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只在汝心頭,人人有座靈山塔,好向靈山塔下修。」要在自己的心裡耕耘,就在現實生活中耕耘。《中論》中說:不依世俗諦,不得第一義諦;不得第一義諦,則不得涅槃生活禪的意義就在這里。又有一首偈子說:「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它什麼都可以是,又什麼都可以不是。你悟到平等了,什麼都是佛法。《金剛經中說:「一切法皆是佛法。」真正達到了自在平等,一切法皆是佛法,否則一切法就是一切法,怎麼能跟佛法沾上邊呢?我們在現實生活中常常說,青山本不老,為雪白頭,綠水原無憂,因風皺面。這都是有外界的條件的,否則就本來而言,它就平等你不要為它增加什麼,應該把它減下來。所以,學佛的人要吃瀉藥,不要吃補葯。如果吃補葯,越補越煩惱

  平常道理看起來荒謬無比,如果把這個茶杯和我平等起來,這不麻煩了嗎?有人要是說你和狗是平等的,你肯定會急了。但從理地上來講,你們恰恰是平等的。所以,看起來荒謬無比,事實上非常合理。

  禪宗裡面,往往把兩個毫不相關的事物在一起,比如說佛是麻三斤,佛是干矢橛,還有呵佛罵祖之類,這些無不是在表達一種平等境界。因為無法說,只好用一種別的東西來替代它。如果你通達平等你說它當下不是嗎?是的,當下就是的。這是佛教的真功夫所在,不要隨便效法,也不隨便指責說他錯了,其實是你錯了!有人說凈土法門法師錯了,他總是說凈土法門如何如何好。凈土法門法師沒錯,他要是不說凈土法門好,誰還去學凈土法門呀?是你錯了。其實凈土法門法師講了很多別的經典,你只是不知道而已。佛教的真功夫也可說是「觀照般若」的成就是一種實見。你沒有這種實見,哪能證得無上正等正覺呢?在這般若的觀照下,總有一天我們會通達黃花翠竹西來意,綠水青山佛心」。那絕對是自在你不用懷疑。你不自在是因為你不平等了,學佛,簡而言之用兩個字概括起來,就是學平等。可見,平常心中,尋常與荒謬都蘊含著很深的佛法,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不能隨意效法,以免鑄成大錯。你本來沒有親證,也說佛是干矢橛,就要遭到果報。有人也學南泉去斬貓,那就錯了

  悟和迷是兩種不同的境界佛法圓融的,悟了,你怎麼做怎麼有理,沒悟,它就圓融了。雖然有人對禪宗的有些見解表示懷疑,但不適合自己的,未必不適合別人,不要指責。不要說你學這個法門,非得讓所有的人跟你你認為對的那個法門。別人跟你因緣不同,怎麼能跟你學一樣的法門呢!佛法是對機說法,因人而異,大家根器不同,為什麼要盲目效法,或者盲目否定呢?盲目肯定與盲目否定都是不對的。相信時至今日禪宗依舊有它的因緣與魅力,最好的例子就是我們這次生活夏令營。如果生活中沒有禪,就不會有這次夏令營生活中就是禪,因為生活和禪是平等的。所以生活夏令營是成功的,如果你學的不成功,那是你的問題。生活中的禪,而且有無限的天地

  擁有一顆平常的心,在這個生活節奏加快的現實社會中,會使我們遇亂不驚,從容鎮定。當年僧肇大師臨死之前寫了一首詩說:「四大原無我五蘊也是空,將頭臨白刃,猶如斬春風。」我覺得那就是一種解脫境界。如果用死來考驗自己,確實是太殘酷,太殘忍了,但在生活中能借鑒一下,我們肯定會受益無窮。

  我們都是平常人,如果你是百姓,就要找准自己的位置,這樣,家庭工作的問題,所謂的衝突矛盾都會迎刃而解,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平常可以包容這一切。如果政治能有平常心所帶來的智慧則能高瞻遠矚,不拘泥,不狹隘,如是則國家幸甚!民族幸甚!但願我們因為明白而有一顆平常心,因為有一顆平常心而明白。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