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話清涼
依佛法來說,「清涼」一詞,含有煩惱熄滅的意思;佛教認為,因無明遮障而生起的種種煩惱,有燥熱的作用,會使人心情急燥、情緒紊亂,因此,消滅煩惱,袪除急燥,在心境上獲得安寧清靜,即稱為「清涼」。
時序已至仲夏,炎炎夏日,熾熱如火,由是想起弘一大師的《清涼歌》:「清涼月,月到天心,光明殊皎潔。今唱清涼歌,心地光明一笑呵。清涼風,清風解溫,暑氣已無蹤。今唱清涼歌,熱惱消除萬物和。清涼水,清水一渠,盪滌諸污穢。今唱清涼歌,身心無垢樂如何?清涼、清涼無上,究竟真常!」
誦讀之下,我們的身心也彷彿充滿了清涼:我們的心地有如月的皎潔,有風的清爽,有水的溫潤。歌詞中清涼的意境,可以說實在是一貼清涼劑,令人當下身心暑熱全消!
人間春夏秋冬,四季不同,唯於夏日世人方知企慕清涼的感受,方知清涼的舒適自在。如《涅槃經》中說:「譬如盛夏之時,一切眾生常思月光。月光既照,鬱熱即除。」而弘一大師的《清涼歌》,顯然不只是謳歌清風明月的清涼而已,更是藉以喻心,以「法風」之清涼,消解人心苦悶之熱惱,以清涼之「法水」,盪滌身心之污穢,以期身心無垢,心地光明,以證自心之「清涼月」。在弘一大師心目中,清涼是究竟覺受,含容一切,是涅槃、永恆,是「無上、究竟、真常」。若以禪之覺受而言,清涼亦不失為禪悅的究竟層面之一。
在佛教領域中,亦不乏對清涼覺受,清涼之境的仰慕、稱許。佛學中有以「清涼」作為與「涅槃」同義的解釋:如「煩惱熾然熱惱永息故,名為清涼」(《二解瑜伽》七十卷);「清涼者:謂一切苦、皆寂滅故,極清涼故」(《三解瑜伽》八十三卷);「何故此滅複名清涼?諸利益事所依處故。一切清涼善法所依,故名清涼」(《四解雜集論》八卷)。
又以「清涼池」喻涅槃之無惱熱:「人大熱惱,得入清涼池中,冷然清了,無復熱惱」(《大智度論》),期斷一切憎愛之念使為清涼之三昧;華嚴宗四祖因「以妙法清涼帝心,遂賜號清涼法師」(《佛祖統紀二十九》);而五台山又名清涼山,「從昔以來,諸佛菩薩於中住止,現有菩薩,名文殊師利,以與其眷屬與諸菩薩眾一萬人俱,常在其中而演說法」(《華嚴經.菩薩住處品》);憨山大師十九歲請證無極大師,而慕清涼,自號澄印,「自此行住,冰雪之境,居然在目,矢志願住其中」。(《憨山大師年譜》)
對身心的熱惱而言,外界的月、風、水豈能將之全然消退?白日則無月,涼風亦不會時時飄來,而雨更是不期而至,求之不得,而人有世間種種的工作、事務,也不可能鎮日浸浴在「清涼水」中。況且如有「火爐」之稱的南京、武漢、重慶等地,盛夏時高溫常達攝氏四十度或以上,日間酷熱難耐,即使晚上涼月遍照,也難消暑氣。
俗語有謂:「心靜自然涼。」其實甚有道理,因我們的身與心是互相影響著的;世人所說的「清涼」多指身體的感受,而佛教中所說的「清涼」則是融通身、心的覺受。人們面對炎熱的天氣,應該盡量減少室內、外的活動量;與此同時,更可以學習禪修,使妄想、雜念減少,心境漸臻澄凈專一,也可以獲得清涼的感覺。如《大集經》卷十四雲:「有三昧,名曰清涼,能斷離憎受故。」
可以說,清涼是一種清靜無為但又活潑自在的心靈境界,超越所有執著、煩惱、計度,無形役追逐之心,是恬淡寂滅之境;卻又超越一切、包容一切、成就一切。換言之,「清涼」是本性的呈現,但必須靠我們自己覺悟、體證。若能把心中的熱惱、貪求、執著消除凈盡,本性的清涼就自然會顯現。所以,如果我們欲想得到清涼的受用,就必須找到正確的法門,依法修持,讓身心融入性海之中,悟明本性,從性起修,確實行持,如此,自能得到真正的清涼與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