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龍樹菩薩是大乘佛教第一位大論師,著述豐富,有「千部論主」之稱[1]。他是初期大乘佛教的集大成者[2],在他豐富的論著中,廣引當時所見的大乘經,反映並整理了初期大乘佛教義理的全貌,也由此開啟往後大乘佛教思想的發展。龍樹菩薩引述的大乘經中,包含了《無量壽經》、《般舟三昧經》等宣說極樂凈土的經典。由於龍樹菩薩對於極樂凈土的詮釋,被後代的凈土信仰者所接受,因此將他推尊為「凈土宗」的祖師。值得注意的是,龍樹菩薩不僅是「凈土宗」的祖師,也是其他宗派推崇的祖師,漢傳佛教稱之為「大乘八宗」的共祖。因此,相對於其他後代的凈土詮釋者(的可能宥於宗派門戶之見),我們從龍樹菩薩的論著中,更可以看到從初期大乘佛教的整體出發,所呈現的大乘佛教極樂凈土觀的原貌。
除此之外,李元松老師曾經指出,現代禪的教理哲學,乃是以中觀論為本。察考龍樹菩薩的凈土論,也應有助於理解李老師後來提出「現代凈」的思想資源。
在敘述龍樹菩薩的凈土教義之前,凈土信仰者可能感興趣的一個問題是:龍樹菩薩是否發願往生極樂凈土?因為這是凈土信仰的根本要義。這可以據佛教經典、傳說與傳記中,所傳說的故事來看。
首先是龍樹菩薩臨終的情形。鳩摩羅什的《龍樹菩薩傳》和玄奘的《大唐西域記》的記載略有差異,但都提到了龍樹菩薩自斷命根,布施給怨忿者的情況,同時也都沒有提到是否往生極樂世界之事。
《龍樹菩薩傳》說:「是時有一小乘法師,常懷忿疾。龍樹將去此世,而問之曰:『汝樂我久住此世不?』答言:『實所不願也。』退入閑室,經日不出。弟子破戶看之,遂蟬蛻而去。」(t50.184c)《大唐西域記》卷十,則敘述國王因龍樹的協助而得長壽;王子為了早日繼承王位,知道父王如果沒有龍樹的協助,將不能如此長壽,因此當面向龍樹菩薩請求施捨項上人頭,於是龍樹「以干茅葉,自刎其頸,若利劍斷割,身首異處。王子見已,驚奔而去。」(t51.929b)龍樹菩薩施捨性命的作風,是標準的菩薩行者「難行能行、難舍能舍」的氣概。
然則,在其他一些傳說中,龍樹菩薩是發願往生凈土的。如唐.迦才《凈土論》中,引用了相傳為龍樹菩薩所作的偈頌《十二禮》[3],表達禮贊阿彌陀佛並發願往生之意。劉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翻譯的《拔一切業障根本得生凈土神咒》中記述此咒的來源是:「龍樹菩薩願生安養,夢感此咒。」(t12.351c)又,《入楞伽經》卷第九「大慧汝諦聽,有人持我法,於南大國中,有大德比丘,名龍樹菩薩,能破有無見,為人說我法,大乘無上法,證得歡喜地,往生安樂國。」(t16.567c)這都是翻譯的經典中,有龍樹菩薩發願並且已經往生極樂世界的信仰。
此外,在漢傳佛教的往生傳中,記載凈土宗的祖師、北魏的曇鸞臨終之前,夢見自稱龍樹菩薩的梵僧,告知他即將壽終:「一夕,鸞正持誦,見一梵僧掀昂而來,入其室曰:『吾龍樹也,其所居者凈土焉。以汝有凈土之心,故來見汝。』」[4]由此可見,儘管在傳記中沒有提到,但是龍樹菩薩在佛教的經典與信仰的傳統中,被視為一位發願往生西方凈土,而且已經在西方凈土的一位大德。
龍樹菩薩的思想與著作,最為後人所稱頌的,是他的《中觀論》。但是龍樹菩薩學說的全貌,不是只有《中觀》而已。近人呂澄將它歸納為兩個方面,即從「深」與「廣」的兩個方面,來組織大乘學說。深的方面,指的是盡量批判一切學說,加以鑒別,以豐富自己的理論,其具體闡述,見於《中論》一書[5]。在廣的方面,是「從佛教的根本精神出發,以當時已有的大乘思想為中心,吸收和概括佛教各方面的學說,比較全面地組成大乘的思想體系。」[6]
關於龍樹菩薩學說的「深」與「廣」的這兩個方面,印順法師則從龍樹的傳記中,認為可將它們分為前後兩期。「前期是在北印度學聲聞三藏,更學大乘;然後『周遊諸國,更求余經』,使『外道論師,沙門義宗,咸皆摧伏』。那時的著作,如《中論》、《回諍論》、《廣破論》等,著重在遮破外道及聲聞行者(即『沙門義宗』)的執著,而開顯聲聞與菩薩的不二深觀(質同而量異,如毛孔空與太虛空)。……後期是在烏荼國,得到(華嚴的)《不可思議解脫經》等。這以後,他著《大智度論》、《十住毗婆沙論》等,是依不二深觀而明菩薩的廣大行。」[7]
印順法師還透過援引《大智度論》卷一的「一切實一切非實,及一切實亦非實,一切非實非不實,是名諸法之實相。」(t25.61b)指出它就是《中論》卷三的「一切實非實,亦實亦非實,非實非非實,是名諸佛法。」(t30.24a),而認為無論是後期的《大智度論》還是前期的《中論》,龍樹菩薩對佛法的根本立場,都是:「諸佛以無量方便力,為種種眾生,說種種法門,只要能『離戲論』,則一切法門,莫不能『知諸法實相』。」[8]
龍樹菩薩論阿彌陀佛凈土的文字,主要見於前述「依不二深觀而明菩薩的廣大行」的《大智度論》和《十住毗婆沙論》二書。此外,題為龍樹菩薩造的《釋摩訶衍論》,卷第十也談到了往生西方凈土之事,雖然與前述二書可以相互發明,但因此論一般視為疑偽,因此不加論列。
當然,也有現代學者疑《大智度論》和《十住毗婆沙論》非龍樹著作,今依印順法師的研究,以《大智度論》和《十住毗婆沙論》同為龍樹的著作[9]。並以此二論作為敘途龍樹菩薩阿彌陀佛凈土論的依據。
「往生傳」,也就是記載信佛念佛的人,臨命終時,見佛來迎,往生極樂的故事。這類故事是凈土信仰重要的支柱之一。在龍樹菩薩的著作中,也有這一類的記載。如《大智度論》卷九說:
復有一國,有一比丘,誦《阿彌陀佛經》及《摩訶般若波羅蜜》。是人慾死時,語弟子言:「阿彌陀佛與彼大眾俱來,即時動身自歸。」須臾命終。命終之後,弟子積薪燒之。明日,灰中見舌不燒。誦《阿彌陀佛經》故見佛自來,誦《般若波羅蜜》故舌不可燒,此皆今世現事。如經中說,諸佛菩薩來者甚多。如是,處處有人罪垢結薄,一心念佛,信凈不疑,必得見佛,終不虛也。以是諸因緣故,知實有十方佛。(t25.127a)
這一段文字,可以注意的是:龍樹菩薩在此強調所講的故事是「此皆今世現事」,也就是當時的真實故事。由此可見,古代印度就有往生西方凈土故事的流傳;而當時認為:阿彌陀佛臨終來迎的原因,是「誦《阿彌陀佛經》,故見佛自來」。
《觀無量壽經》說:「佛心者,大慈悲是;以無緣慈,攝諸眾生。」(t12.343c)阿彌陀佛世界,在十方世界中,是清凈佛土的代表;而釋迦牟尼佛則是在穢土成佛的代表。後代的部份凈土宗人,因此刻意強調阿彌陀佛的特勝,超越其他諸佛[10]。但是龍樹菩薩在《大智度論》說,諸佛功德平等。卷三十二說:
一切佛功德皆等,無多無少。
問曰:若爾者,何以言「阿彌陀佛壽命無量、光明千萬億由旬、無量劫度眾生」?
當知釋迦文佛更有清凈世界如阿彌陀國。阿彌陀佛亦有嚴凈、不嚴凈世界如釋迦文佛國。諸佛大悲徹於骨髓,不以世界好醜,隨應度者,而教化之。如慈母愛子,子雖沒在廁混,勤求拯拔,不以為惡。(t25.302b)
《大智度論》卷九十三也說:「佛非但一國土,乃有十方恆河沙國土。佛有清凈國土,有雜國土。雜國土中則具有五道。凈佛國土,或有人天別異,或無有人天別異。」(t25.711c)佛不只在一國土示現成佛,這是龍樹菩薩強調的。龍樹菩薩指出,「諸佛大悲徹於骨髓,不以世界好醜,隨應度者,而教化之。」《法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有「應以何身得度者,則現何身而為說法」之義,因此凈土與穢土都是諸佛教化眾生的場域。
凈土與穢土都是諸佛教化眾生的場域,然則,諸佛之所以要莊嚴佛土,是為了創造容易度眾生的環境。《大智度論》卷九十二說:
問曰:何等是凈佛土?
答曰:「佛土」者,百億日月、百億須彌山、百億四天王等諸天,是名「三千大千世界」,如是等無量無邊三千大千世界名為一「佛土」,佛於此中施作佛事。
佛常晝三時、夜三時,以佛眼遍觀眾生:誰可種善根、誰善根成就應增長、誰善根成就應得度。見是已,以神通力,隨所見,教化眾生。心隨逐外緣,得隨意事,則不生瞋惱;得不凈、無常等因緣,則不生貪慾等煩惱。若得無所有、空因緣,則不生痴等諸煩惱。
是故諸菩薩莊嚴佛土,為令眾生易度,故國土中無所乏少,無我心故,則不生慳貪、瞋恚等煩惱。有佛國土,一切樹木常出諸法實相音聲,所謂無生無滅、無起無作等。眾生但聞是妙音,不聞異聲。眾生利根,故便得諸法實相。如是等佛土莊嚴名為凈佛土,如《阿彌陀》等諸經中說。(t25.706a)
這一段文字,前半在說明何謂「佛土」,一佛土的范圍包括「無量無邊三千大千世界」,它是「佛於此中施作佛事」的場域。佛在其中,以各種方法教化眾生的地方,包括提供使眾生不生貪慾、瞋惱、愚痴等煩惱,得諸法實相的環境。顯然,這里所說的「佛土」包括穢土與凈土。也就是說,無論是凈土還是穢土,都是佛陀施作佛事的地方。
後半段則是說明何謂「凈佛土」。此處的「凈」是動詞,就是集諸功德,創造清凈的世界,其目的是讓往生的國中眾生易於得度。也就是說,凈土是更好的「得諸法實相」的地方。
極樂凈土是一個』利於修習佛法的地方,龍樹菩薩的《十住毗婆沙論》、《大智度論》都有詳略不一的說明。如《十住毗婆沙論》的〈易行品〉對於往生極樂世界的功德,以偈頌加以敘述。如說:
「若人命終時,得生彼國者,即具無量德」。「彼國人命終,設應受諸苦,不墮惡地獄」,「若人生彼國,終不墮三趣,及與阿修羅」。「人天身相同,猶如金山頂,諸勝所歸處」。「其有生彼國,具天眼耳通,十方普無礙」,「其國諸眾生,神變及心通,亦具宿命智」,「生彼國土者,無我無我所,不生彼此心」。「超出三界獄,目如蓮華葉,聲聞眾無量」。「彼國諸眾生,其性皆柔和,自然行十善」,「從善生凈明,無量無邊數,二足中第一」。「彼土諸菩薩,具足諸相好,以自莊嚴身」,「彼諸大菩薩,日日於三時,供養十方佛」,「其土甚嚴飾,殊彼諸天宮,功德甚深厚」(t26.43)等等,大抵是依《無量壽經》而說。
又,前引《大智度論》卷九十二說:「有佛國土,一切樹木常出諸法實相音聲,所謂無生無滅、無起無作等。眾生但聞是妙音,不聞異聲。眾生利根,故便得諸法實相。如是等佛土莊嚴名為凈佛土,如《阿彌陀》等諸經中說。」(t25.706a)
這些解說,都在表示:阿彌陀佛世界是一個修習大乘菩薩道的良好環境。
儘管阿彌陀佛極樂世界是大乘經中嚴凈世界的代表,但是龍樹菩薩認為,西方極樂凈土並不是最為嚴凈的佛土。如《大智度論》卷三十二說:
阿彌陀佛世界不如華積世界。何以故?法積比丘佛雖將至十方觀清凈世界,功德力薄,不能得見上妙清凈世界,以是故世界不如。(t25.134b)
「華積世界」應是「華藏世界」的異譯,「法積比丘」即「法藏比丘」的異譯。「華藏世界」即「蓮華藏世界」是諸佛真實報土。如《金剛仙論》卷四說:「此言凈土者,正是諸佛依報真實智慧第一義土。此土以真如法性為體,即蓮華藏世界。」(t25.827b)龍樹菩薩認為,阿彌陀佛世界不如蓮華藏世界,其原因是:雖然世自在王佛帶法藏比丘至十方世界,觀清凈佛土,但由於當時的法藏比丘功德力薄,無法得見上妙清凈世界,因此所發的凈土願,其莊嚴清凈的程度尚未達到極致。[11]
極樂凈土不夠嚴凈的一個明顯例子,是還有二乘人。因為諸佛為度化五濁惡世的眾生,才有必要說三乘道,而不能直暢本懷,說一佛乘。而阿彌陀佛世界雖然嚴凈,但是卻仍有無量聲聞於其中。其原因在於發願時的所見,以為諸佛皆如此,才有如此的設計。如《大智度論》卷九十三說:
佛出五濁惡世,於一道分為三乘。
答曰:諸佛初發心時,見諸佛以三乘度眾生,自發願言:我亦當以三乘度眾生。(t25.712c)
《大智度論》卷三十八,認為清凈的佛土,沒有三惡道,沒有三毒,甚至沒有三毒之名,也沒有二乘及女人:「問曰:生他方佛國者,為是欲界、非欲界?答曰:他方佛國雜惡不凈者,則名欲界。若清凈者,則無三惡道、三毒,乃至無三毒之名;亦無二乘之名,亦無女人。一切人皆有三十二相,無量光明常照世間,一念之頃作無量身,到無量如恆河沙等世界,度無量阿僧祇眾生,還來本處。如是世界,在地上故不名色界,無欲故不名欲界,有形色故不名無色界。諸大菩薩福德清凈業因緣故,別得清凈世界,出於三界。」(t25.340a)這里所說的清凈佛國的條件,阿彌陀佛世界幾乎全部具備,唯其中有聲聞僧一項,略有差別而已。因此,阿彌陀佛世界雖然不是最嚴凈的佛土,但也是非常嚴凈的佛土。
綜上所述,可以看到龍樹菩薩的凈土論,強調凈土是諸佛施作佛行,度化眾生的場域。而且成因則是菩薩發菩提心時的本願:「凈佛土願」。
在佛國凈土中,佛陀是主,國中眾生是伴,主伴和合,方成為一個佛國世界。主伴共同成就清凈的佛國,乃是彼此的清凈因緣。《大智度論》卷五十說:
凈佛世界者,有二種凈:一者菩薩自凈其身,二者凈眾生心,令行清凈道。以彼我因緣清凈故,隨所願得清凈世界。(t25.418a)
從這一段文字可以看出,即使是從一般性的凈佛世界的原則來看,菩薩發凈土願,未來成佛時,成就清凈佛土,雖然也須要眾生的清凈因緣,但是主動性還是在菩薩。因為菩薩一方面「自凈其身」,另一方面「凈眾生心,令行清凈道」,眾生的清凈是菩薩的努力,使眾生能行清凈道的。因此,在《摩訶般若波羅蜜多經》中,須菩提問:「世尊!雲何菩薩摩訶薩凈佛國土?佛言:有菩薩從初發意已來,自除身麁業,除口麁業,除意麁業,亦凈他人身口意麁業。」(t25.706c)
一切菩薩道皆凈此三業。初凈身口意業,後為凈佛土,自身凈亦凈他人。何以故?非但一人生國土中者,皆共作因緣。內法與外法作因緣,若善若不善。多惡口業,故地生荊棘;諂誑曲心故,地則高下不平;慳貪多故,則水旱不調,地生沙礫。不作上諸惡故,地則平正,多出珍寶。如彌勒佛出時,人皆行十善,故地多珍寶。(t25.706c)
因為成就凈土是菩薩自凈凈他的結果,所以龍樹菩薩指出,高地菩薩才有能力凈佛土。《大智度論》卷五十說:「菩薩住七地中,破諸煩惱,自利具足。住八地九地,利益他人,所謂教化眾生,凈佛世界。自利利他深大故,一切功德具足。」(t25.419b)卷九十二說:「是菩薩得無生法忍,住神通波羅蜜,然後能凈佛土。」(t25.706c)《大智度論》卷九十四詳述其義:
菩薩以天眼見十方國土諸佛及一切眾生,以天耳力從諸佛聞法,以如意神通力放大光明,或現水火,作種種變化,現奇特事,令眾生發希有尊重心。以他心智力故,知他心心數法,所著所厭,可度不可度,是利是鈍,是善根成就是未成就,如是等知他眾生心,攝取善根成就者。有可度者,以宿命智生死智觀其本末何所從來,種何善根,所好何行,從此終當生何所,何時當得解脫,如是籌量思惟,知可度者過去業因緣、未來世果報。復以神通力,是人應以恐怖度者,以地獄示之。汝當生此中,應以歡喜度者,示以天堂。眼見是事,心懷驚怖、歡喜,厭患世間。爾時以漏盡神通說漏盡法,眾生聞是法,破其著心,以三乘而得涅槃。
譬如白鷺欲取魚時,籌量進止,不失期會,知其可得,即便取之,終不空也。菩薩亦如是,以神通力故,觀眾生本末應度因緣、國土、時節,知其信等諸根增利,諸因緣具足,而為說法,則不空也。是故說菩薩離神通不能饒益眾生,如鳥無翅。
余神力如佛自說。以天眼見十方眾生生死,亦知眾生心,隨意說法。乃至善修神通力,而為眾生受身,不為苦樂所污。是菩薩於眾生中,或為父、或為子、或為師、或為弟子、或為主、或為奴,或為象馬,或為乘象馬者,或時富貴力勢,或時貧賤,於此諸事,亦不為染污。譬如佛所化人,作一切事,不染苦樂。一切事者,如先作種種阿僧祇身度眾生。苦樂不染者,樂中不生愛,苦中不生瞋。不如生死眾生,隨處起煩惱。菩薩應如是游戲神通,成就眾生,凈佛國土。(t25.717)
從這一段文字可知,高地菩薩由於具備的能力,使他能夠「為眾生受身,不為苦樂所污」,才能夠以游戲神通,成就眾生,凈佛國土。龍樹菩薩同時也認為,「莊嚴凈土」是高地菩薩圓成佛道的過程中,必須具備的功德。如《大智度論》卷九十四說:
答曰:佛自說因緣,不成就眾生、凈佛國土,不能得無上道。何以故?因緣不具足,則不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因緣者,所謂一切善法。從初發意行檀波羅蜜,乃至十八不共法,於是行法中無憶想分別:是施者、是財物、是受者,乃至十八不共法亦如是。若菩薩不著心,無所分別,行六波羅蜜,乃至十八不共法,是為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因緣。以是道,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能自度,又能度眾生。(t25.717c)
印順法師的《凈土新論》,強調「莊嚴凈土」與「往生凈土」同為大乘通義,批評中國的凈土宗只說「往生凈土」,而少說「莊嚴凈土」,認為是偏向了。[12]這是極為重要的提醒,但對一般佛教徒來說,尤其是自知並無自在神通力的初學者,此時著重在往生凈土,而少說莊嚴凈土,無寧是很正常的。
事實上,龍樹菩薩指出,發願往生阿彌陀佛凈土,本來就是為了如來攝護初學菩薩道的行者,而施設的勝方便。龍樹菩薩認為,新學菩薩應該要常值諸佛,而不要急著度化眾生。如《大智度論》卷二十九說:
答曰:有菩薩未入菩薩位,未得阿鞞跋致、受記別故,若遠離諸佛,便壞諸善根,沒在煩惱,自不能度,安能度人?如人乘船,中流壞敗,欲度他人,反自沒水。又如少湯,投大冰池,雖消少處,反更成冰。菩薩未入法位,若遠離諸佛,以少功德,無方便力,欲化眾生,雖少利益,反更墜落。以是故,新學菩薩,不應遠離諸佛。(t2.275a)
龍樹菩薩清楚地指出,未入法位的菩薩,又遠離諸佛的話,想要以自己少小的功德力、方便力來度眾生,可能反而更加墜落。量力而行,是必要的。
身處諸多違逆的娑婆世界,對於利根、堅心、久集功德的菩薩而言,可能也是一個很好的學習環境,但是對於某些初學者而言,則是令其怖畏的地方。當然,龍樹菩薩認為,十方諸佛恆時攝護一切發心學習的菩薩,且佛力甚大,可以超越諸多的留難與魔事。如《大智度論》卷六十七說:
新發意菩薩聞是事,心大驚怖:「我等生死身。魔是欲界主,威勢甚大。我等雲何行般若波羅蜜得無上道?」是故佛說惡魔雖欲留難,亦不能破壞。何以故?大能破小故。如離欲人常勝貪慾者,慈悲人常勝瞋恚者,智人常勝無智者。般若波羅蜜是真智慧,其力甚大。魔事虛誑,是菩薩雖未得具足般若波羅蜜,得其氣分,故魔不能壞。是事因緣,故舍利弗白佛:「誰力故,魔不能破?」佛答:「佛力故。」如惡人中,魔為大;善人中,佛為大。縛人中,魔為大;解人中,佛為大;留難人中,魔為大,通達人中,佛為大。
初說佛力者,釋迦文佛,後說十方現在佛,是余佛阿閦阿彌陀等。如惡賊余惡相助,諸佛法亦如是,常為一切眾生,故有發意者便為作護。所以者何?般若波羅蜜是十方諸佛母,人慾沮壞,不得不護。應當知其有書讀,乃至正憶念者,皆是十方佛力。(t25.529b)
這一段文字說的是,只要有菩薩發心,只要有菩薩學習般若,諸佛自然能以佛力作護,協助他們趣向無上道。
在這當中,如果有初學菩薩,自覺信心怯弱的,如來更有殊勝方便,就是教導他們念佛,以及發願往生西方極樂凈土。這也是龍樹菩薩在《十住毗婆沙論.易行品》所特別闡釋的:
行大乘者,佛如是說:「發願求佛道,重於舉三千大千世界。」汝言:「阿惟越致地,是法甚難,久乃可得。若有易行道,疾得至阿惟越致地者?」是乃怯弱下劣之言,非是大人志干之說。
汝若必欲聞此方便,今當說之。佛法有無量門,如世間道,有難有易,陸道步行則苦,水道乘船則樂。菩薩道亦如是,或有勤行精進,或有以信方便,易行疾至阿惟越致者。(t26.41a)
這里強調的仍然是給初學者的勝方便,名之為「易行道」,而其要點,乃在於以信為方便,承佛之力,而能易行疾至不退轉位。
《十住毗婆沙論.易行品》所說的「以信方便,易行疾至阿惟越致」的方法,首先提到的是:「若菩薩欲於此身得至阿惟越致地,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應當念是十方諸佛,稱其名號。」(t26.41b)列東方善德如來等十方佛名。其後,又說:「問曰:但聞是十佛名號,執持在心,便得不退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更有餘佛余菩薩名,得至阿惟越致耶?答曰:阿彌陀等佛,及諸大菩薩,稱名一心念,亦得不退轉。」(t26.42c)以下列諸佛菩薩之名,並於其中,特別介紹了阿彌陀佛及其世界:「阿彌陀佛本願如是:『若人念我,稱名自歸,即入必定,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故常應憶念。」(t26.43a)並以偈頌稱讚,詳述其依正功德莊嚴。
從《十住毗婆沙論.易行品》可以看出,其所說的「以信方便,易行疾至阿惟越致」的方法,就是念十方三世諸佛菩薩,稱其名號。因此並不以阿彌陀佛為唯一的對象,但阿彌陀佛卻是其中敘述得最為詳盡的一佛。
(七)念佛不只是初學的勝方便而已
念佛,稱其名號,是攝護初學者,易行疾至不退轉位的勝方便。不僅如此,念佛也是可以貫徹於整個菩薩道之全過程的法門。《大智度論》卷七說:
問曰:如菩薩三昧種種無量,何以故,但贊是菩薩念佛三昧常現在前?
復次,念佛三昧能除種種煩惱及先世罪。余諸三昧,有能除淫,不能除瞋;有能除瞋,不能除淫;有能除痴,不能除淫恚;有能除三毒,不能除先世罪。是念佛三昧,能除種種煩惱、種種罪。
復次,念佛三昧有大福德,能度眾生。是諸菩薩欲度眾生。諸餘三昧無如此。……
復次,佛為法王,菩薩為法將。所尊所重,唯佛世尊,是故應常念佛。
復次,常念佛得種種功德利。譬如大臣,特蒙恩寵,常念其主。菩薩亦如是,知種種功德、無量智慧,皆從佛得,知恩重,故常念佛。(t25.108c-109a)
這一段文字指出,是菩薩以念佛之故,得入佛道中,又能除種種煩惱、滅種種罪,又能度眾生、報佛恩。因此,它是可以貫徹於菩薩道全程的法門,非僅是為初學者的方便而已。
菩薩常善修念佛三昧因緣故,所生常值諸佛。如《般舟三昧》中說:「菩薩入是三昧,即見阿彌陀佛。便問其佛:『何業因緣故,得生彼國?』佛即答言:『善男子!以常修念佛三昧,憶念不廢,故得生我國。』」(t25.275a)
往生阿彌陀佛世界的功德,已如前引《十住毗婆沙論.易行品》所述。《大智度論》所說的,還有二點可以補充。如卷四說:「阿彌陀佛時,人壽無量阿僧祇劫。」(t25.93b) 卷二十一說:「(念佛為)行得、亦果報得。行得者,如此間國中學念佛三昧。果報得者,如無量壽佛國人,生便自然能念佛。」(t25.220a)也就是說,往生阿彌陀佛世界的人,往生者自然念佛。
(九)關於易行與難行
綜上所述,關於佛國凈土,正如印順法師提到的,有「莊嚴凈土」與「往生凈土」二事,具足功德的高地菩薩,必須幫助眾生學習佛法,以「莊嚴凈土」,來圓成佛道;而初學菩薩道的人,若自知功德力弱,則應以念佛為殊勝的方便,易行疾至不退轉地,其中也包括往生阿彌陀佛世界。高地的佛菩薩,在佛道中行「利他」之事,而初學者接受「他利」,則能迅速進步。[13]
《十住毗婆沙論.易行品》說:「佛法有無量門,如世間道,有難有易,陸道步行則苦,水道乘船則樂。菩薩道亦如是,或有勤行精進,或有以信方便,易行疾至阿惟越致者。」(t26.41a)初學菩薩道的人,以信為方便,承佛慈力,易行疾至不退轉位,這固然是「易行道」。但相對於「易行」的,應可以稱之為「難行」。一些凈土宗人,將「凈土門」等同於「易行道」,而認為「聖道門」即是龍樹菩薩所說的「難行道」。筆者認為,這是後人望文生義,想當然爾的推衍。在龍樹菩薩的著作中,「易行」與「難行」這兩個詞並不是對立的概念,也不能簡單地如此比配於所謂「凈土門」與「聖道門」。
「難行」是佛教的常見語,《菩薩本緣經》卷中說:「若不修行難行苦行,何緣得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t3.59c)對於凡夫而言,菩薩的廣大行願,都是難行之事吧!若沒有修行這些被凡夫視為難行苦行之事,是不可能成佛的。《大智度論》卷二十七說:
眾生聞佛種種妙法,知佛為佑利眾生故,於無量阿僧祇劫難行能行。眾生聞見是事,而名此法為大慈大悲。譬如一人,有二親友,以罪事因緣,故系之囹圄,一人供給所須,一人代死。眾人言:「能代死者,是為大慈悲。」佛亦如是,世世為一切眾生,頭目髓腦盡以布施。眾生聞見是事,即共名之為大慈大悲。(t25.257a)
龍樹菩薩指出,這些眾生視為「難」「苦」之事,對於菩薩而言,並不視之為「難」「苦」。換句話說,菩薩道的難易苦樂,主要的還是主觀的感受。《大智度論》卷五十三說:
若菩薩生難心苦心,則不能度一切眾生。如世間小事,心難、以為苦,猶尚不成,何況成佛道?
成(佛道)因緣者,所謂大慈大悲心,於眾生如父母、兒子、己身想。何以故?父母、兒子、己身,自然生愛,非推而愛也。菩薩善修大悲心故,於一切眾生,乃至怨讎同意愛念。是大悲果報,利益之具都無所惜,於內外所有盡與眾生。
此中說不惜因緣,所謂一切處、一切種、一切法不可得故。若行者初入佛法,用眾生空,知諸法無我。今用法空,知諸法亦空。以此大悲心及諸法空二因緣故,能不惜內外所有,利益眾生,不起難行想、苦行想,一心精進歡喜。
如人為自身,及為父母、妻子,勤身修業,不以為苦;若為他作,則無歡心,苦行難行。(t25.438a-b)
客觀上看起來相同的行為,有因有緣之故,有人以為苦,有人不以為苦。因此,菩薩道的初學者,覺得「阿惟越致地,是法甚難,久乃可得。」而想要詢問:「若有易行道,疾得至阿惟越致地者?」從高地菩薩的觀感,當然覺得「是乃怯弱下劣之言,非是大人志干之說」。然則,佛法確實是「有無量門」,如果有人「必欲聞此方便,今當說之。」也就是說,如果不以為難的、不以為苦的,則可以走「勤行精進」之路,以為難、苦的,則「或有以信方便,易行疾至阿惟越致者」可以學,也就是念十方三世諸佛,稱其名號,即能「得至阿惟越致地,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從佛法的原理來說,能夠「勤行精進」而不以為難、不以為苦的,事實上都是已得諸佛菩薩的護佑攝化,而能遠離懈怠放逸,已能於法得樂的。而這樣的行者,也是不離於念佛的。如龍樹菩薩在《十住毗婆沙論》說:「菩薩在初地中心多歡喜」,其原因之一是「念三世諸佛」:「念諸佛者,念然燈等過去諸佛,阿彌陀等現在諸佛,彌勒等將來諸佛。常念如是諸佛世尊,如現在前,三界第一,無能勝者,是故多歡喜。」(t26.26b)因此,從龍樹菩薩對菩薩的理解來看,無論「聖道門」還是「凈土門」,「念佛」都是貫徹始終的心行,而「道」的難易其實是主觀的,初學者以為菩薩道很難,於是就教他念佛;而在佛菩薩的攝護下,具足一切功德之路,也變得快速而容易起來。不久之後,或許從外人來看,這人竟然也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勤行精進」的行者,而自己卻仍然樂陶陶的走在菩薩道上。
(十)關於凈土的生因
眾生如何能夠往生凈土,是凈土宗的重要題目。從龍樹菩薩的著作來看,往生的行業是多樣的。如《大智度論》卷二十九,引《般舟三昧經》說:「菩薩入是三昧,即見阿彌陀佛。便問其佛:何業因緣故,得生彼國?佛即答言:善男子!以常修念佛三昧,憶念不廢,故得生我國。」(t25.275a)這是援引大乘凈土經典原本的說法。
除此之外,也有其他一些較為自由的說法,如《十住毗婆沙論.易行品》說:「若人願作佛,心念阿彌陀,應時為現身」(t26.43a)「願作佛」就是發菩提心了。發菩提心,而心念阿彌陀佛,即可見佛。《大智度論》卷九說:「誦《阿彌陀佛經》故,(臨終)見佛自來」。又,相傳《拔一切業障根本得生凈土神咒》,即《往生咒》為龍樹菩薩夢感而得,所以持咒也成為往生的行門。
《十住毗婆沙論.易行品》又說:「阿彌陀佛本願如是:『若人念我,稱名自歸,即入必定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故常應憶念。」(t26.43a)這段文字只說「即入必定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也就是不退轉位,而未明言「往生凈土」,但可以將「稱名自歸」視為往生的因業。
綜上所述,可以見到龍樹菩薩並沒有像後代的凈土宗人那樣,認為有必要把往生的行門當作一個須要仔細研究的課題,但大體來說,是以「心念」、「常憶念」、「憶念不廢」為主的,而誦阿彌陀經、持往生咒,都可以作為方便。而往生凈土,以菩提心為前提,皈依阿彌陀佛、稱念佛的名號,心常憶念阿彌陀佛,並將所有善根回嚮往生凈土,就能速得不退轉位,也是至為明顯的。如《十住毗婆沙論.易行品》讚歎阿彌陀佛的偈頌的最後二頌說:「我於今先世,福德若大小,願我於佛所,心常得清凈;以此福因緣,所獲上妙德,願諸眾生類,皆亦悉當得。」(t26.43c)偈頌的意思,也是將自己今世與先世的福德,無論其大小,迴向於往生凈土,而能得到往生凈土的上妙福德之意。這一觀念,可以說是凈土經典之常說,而龍樹菩薩也作相同的表述。
五、結語
綜觀龍樹菩薩的論著中所述的極樂凈土教義,是不與「聖道門」對立的「凈土門」;是在不廢六度萬行的同時,強調念佛的重要;在往生行業中,強調以「憶念」為核心,而可以有種種不同的方便(稱名、持咒、修習念佛三昧等等)。這些都與日本法然上人發展出來的「舍閉擱拋」的凈土教不同,而近於漢傳凈土教的傳統。
龍樹菩薩凈土教的特點,並不把阿彌陀佛視為至高無上的一佛,而是在諸佛功德平等的基礎上,把阿彌陀佛視為在凈土度眾生的代表,加以稱頌禮敬,並發願往生。
龍樹菩薩凈土論的另一個特點是強調,在菩薩道的整體歷程中,初學者最好仰依「他利」,可以有易行道的坦途,而高地菩薩有「利他」之行,在莊嚴凈土中,終於圓成佛道。
龍樹菩薩有清晰的「他力觀」:以佛為主的「佛土」,其范圍包含無量無邊三千大千世界,佛在其中施作佛事,觀察眾生的根器,協助眾生修學佛法;佛度化凈土的眾生,也度化穢土的眾生。初學的菩薩不應遠離佛的攝化,而應以念佛為方便,迅速成為不退轉菩薩;不退轉位的菩薩則在佛的攝化中,具足功德,能作難行苦行之事,而不以為難苦。
在個人的行持方面,龍樹菩薩是遠離戲論、深入實相第一義諦的智證者,他是布施身命的菩薩行者,又是往生極樂凈土信佛念佛人。智證門與信心門、易行道與難行道、度化眾生與一心皈命彌陀,在龍樹菩薩的實踐中,全然的統合,而無有扞格。龍樹菩薩給後人的啟發與典範,是值得深切讚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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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呂澄,《印度佛教源流略講》,台灣,天華出版公司,113頁。民國71年7月1日初版。(書名改為《印度佛教思想概論》)
[2] 呂澄,《印度佛教源流略講》說:「大乘經流行一個相當時期,積有很多種類之後,就有學者據以組織學說,進行宣揚,開頭做這件工作並做得很有成績的就是龍樹。」台灣,天華出版公司,112頁。民國71年7月1日初版。(書名改為《印度佛教思想概論》)
[3] 大正47.96b。
[5] 呂澄,《印度佛教源流略講》,台灣,天華出版公司,117-119頁。民國71年7月1日初版。(書名改為《印度佛教思想概論》)
[6] 呂澄,《印度佛教源流略講》,台灣,天華出版公司,117頁。民國71年7月1日初版。(書名改為《印度佛教思想概論》)
[7] 印順,《大智度論之作者及其翻譯》,台北,東宗出版社,106-107頁。民國81年8月。
[8] 印順,《大智度論之作者及其翻譯》,台北,東宗出版社,45-46頁。民國81年8月。
[9] 印順,《大智度論之作者及其翻譯》,台北,東宗出版社,101頁。民國81年8月。
[10] 參考拙著〈阿彌陀佛是「佛中之王」考〉。
[11] 《大智度論》卷五十說:「觀諸佛國者,有菩薩以神通力飛到十方,觀諸清凈世界,取相欲自莊嚴其國。有菩薩佛將至十方,示清凈世界,取凈國相自作願行,如世自在王佛,將法積比丘至十方,示清凈世界。或有菩薩自住本國,用天眼見十方清凈世界,初取凈相,後得不著心,故還舍。」(t25.417a)意思是說,發凈土願的菩薩,觀十方清凈世界的方式有多種,法藏比丘是被世自世在王帶著去觀察的。這與前引「法積比丘,佛雖將至十方觀清凈世界,功德力薄,不能得見上妙清凈世界,以是故世界不如。」可以合觀。
[12] 印順,〈凈土新論〉,收在《凈土與禪》,38頁。台北,正聞出版社。民國七十九值三月十三版。
[13] 「利他」與「他利」借用曇鸞祖師《往生論注》的概念。「『他利』之與『利他』,談有左右。若自佛而言,宜言『利他』。自眾生而言,宜言『他利』。」(t40.834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