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凌波居士:高鶴年居士與佛教慈善

高鶴年居士佛教慈善

於凌波

摘自《中國近現代佛教人物誌》

    高鶴年,名恆松,字鶴年,號雲溪,以字行。江蘇興化縣人,清同治十一年(一八七二年)生。他是近代的佛教居士佛教學者,同時也是一位史無前例為朝山訪道而四齣行腳的旅行家。家道殷實,幼年受傳統的私塾教育。惟以自幼體弱多病,命如蜉蝣。十餘歲時,因游雲台山,一位和尚送了幾本佛經給他他在名山游訪記》自序中說

    披讀之,如貧獲寶,似渴得泉,知三界無安,猶如火宅,人命危脆,不能偷安,始有懺悔訪道朝禮名山之志。

    由此可見,他一生行腳是為了朝山訪道,並不是為了遊山玩水。他天涯行腳,始於光緒六年(一八九○年),至民國十三年(一九四年)暫告一段落,為時三十五年之久。

    一百年前的旅行,沒有飛機汽車,沒有觀光旅社,惟靠兩腳步行。尤其進入山區之時,飢餐草果,渴飲山泉,或宿山洞,或宿樹下,行程之艱苦,非今日所可想像。且所謂行腳者,著重在兩腳步行,無論路程如何遙遠,若非萬不得已,總要避免舟車。隨身衣物,極其簡單,旅費川資,亦不能多帶。路線地名,都要記得清楚,而高鶴年居士這種行腳生涯,前後過了十五年之久,可稱為空前絕後的徒步旅行家。

    這三十五年的行程,不能在此一一列舉,大要言之,以省分說,歷經浙、閩、皖、直、魯、豫、鄂、湘、粵、晉、陝、甘、川,東至東北,南至雲南,足跡遍及全國;自名山言,東岳泰山、西嶽華山南嶽衡山、北嶽恆山、中嶽嵩山自然是必訪之地。即如浙之天目、天台、雁盪、括蒼;皖之黃山、白岳、天柱、九華;蜀之峨嵋、青城;陝之終南、大白;晉之五台;魯之嶗山;贛之匡廬;鄂之武當;閩之武夷;粵之羅浮;南海普陀雲南之雞足,莫不有他的足跡。這些名山有一至者,有二至者,甚至有三至者。

    自其參訪的大德高僧觀之,如謁普陀天台,參禮敏曦、鏡融二法師;登寶華山,參叩大霖禪師;至金山五戒親近大定老人與融通上人光緒二十七年,在終南山禮參虛雲老和尚,到翠微茅蓬親近法忍上人光緒二十四年普陀山參見印光法師。他如諦閑、興慈、來果、霜亭諸法師,都是他早年參訪的善知識

    至於他在行腳參訪中所目睹的文化遺物、佛門寶藏,如五台山山寺之墨跡華嚴塔;涿州雲居禪林之石刻藏經北京雍和宮之古佛;五台之轉輪藏及歷朝寶器天台智者大師之寶缽、朝衣;雲崗唐刻石佛;應州之大塔;泰山之唐宋碑銘;伊闕之北魏造像;孔廟之漢魏唐宋古碑;關中之王褚聖教序碑;長安之碑林等,凡此文化美術的結晶品,都經他目睹手摩,這也算是行腳參訪中的額外收獲。

    在鶴年一生九十一歲的生命中,可分為四個階段∶十八歲(一九七二~一八八九年)以前是童年及求學階段;十九歲至五十四歲(一八九○~一九四年),三十五年之中,是天涯行腳參訪的階段。五十五歲至七十餘歲是奔走四方、賑災救難的階段。七十餘歲以後的十多年,是修行頤養階段。當然,在他行腳參訪的後一段,已開始參與了救災賑濟的工作;而在賑災救濟的前階段中,也沒有放棄短距離行腳參訪,以上只是概略的晝分而已。

    鶴年前半生行腳生涯中,有幾位對他影響較深的高僧師友,頗值一述,如光緒十八年,即他開始行腳的第三年,他到寶華山慧居寺參禮大霖律師。大霖與他一見投緣,留他在山上小住,為他講解佛法及律學,並介紹他到金山大定老人,受皈依五戒

    在他一生中,與印光法師關系最為密切。光緒二十四年(一八九八年)初春,鶴年由寧波乘民船到達鎮海,然後轉到普陀山,於法雨寺參訪印光法師。他山居兩旬,法師開示以「參訪學道,精修戒律」等語。光緒二十七年(一九○一年),鶴年到鎮江金山寺,住藏經樓,日間閱藏,夜來參禪,印師知之,函約他到普陀,相談五晝夜,研究禪、律二宗。自此他對凈土發生信心,專修凈土

    民國元年(一九一二年),鶴年再到普陀,印老告訴他∶「南方飯吃不來,故常有病,欲回陝西。」印老手邊有幾篇稿子,鶴年帶回上海,以「常慚」筆名在《佛學叢報》上發表。這時尚沒有人知印光之名,後來徐蔚如把這些文稿帶到北京,印成小冊,名曰《印光法師文鈔》,故印光之名不脛而走,親近者日多,終至於法化海內。

    民國六年(一九一七年),鶴年在終南山結茅度夏,另修一處大覺茅蓬,原是給印光法師准備的。可是印老以後一直沒有回到陝西。民國八年(一九一九年),印光法師到上海印書,鶴年介紹上海南洋兄弟煙草公司主人簡玉階、簡照南,以及佛教名流居士與印老見面,印老開示凈土法門、因果報應之說,聽者感動,眾人捐了千餘銀洋,助印老出書之用民國九年(一九二○年),鶴年到普陀,與印老長談,回到上海,撰寫了一篇〈印光大師苦行略記〉,民國十九年(一九三○年)印老到蘇州報恩寺弘揚凈土,也是鶴年事先與報恩寺住持清禪洽談的。

    他與虛雲老和尚的交往,始於光緒二十七年(一九○一年),是年老和尚六十二歲,在終南山住茅蓬,鶴年山中相訪,二人一見相契,頗有宿緣。民國二年(一九一三年),老和尚北京熊希齡,途中上海,這時鶴年與狄楚青、沈惺叔諸居士共同組織了一個講經會,請月霞法師講經。鶴年與虛雲老和尚重聚於上海民國九年(一九二○年),老和尚雲南雞足山住持祝聖禪寺,鶴年到雞足山游訪,他在九重岩結茅度夏,因受瘴毒,老和尚接他到寺中療養,後來老和尚住持雲棲寺,寺中法侶稀少,鶴年親赴浙江,邀請得戒成、修靜諸法師,到雲棲協助老和尚弘化。

    民國十七年(一九二八年),老和尚住持昆明雲棲寺,因寺中人眾缺糧,老和尚航海到滬,找到鶴年,鶴年介紹老和尚與滬上名流王一亭、簡玉階、狄楚青等見面,為老和尚解決了困難

    光緒末年(一九○八年),鶴年在南京,曾依楊仁山老居士學佛,住在金陵刻經處。光緒二十九年(一九○三年)正月,他欲出門行腳,特向仁山老居士告假。《名山游訪記》是年正月記曰∶

    二十三日,因欲行腳,向楊仁山先生告假。先生曰∶「出外參訪,務須著眼,學必參而得悟,津以知而不迷,知之匪難,行之維艱。」

    他的行腳生涯中,在終南山住了一段長久的時光,光緒二十七年(一九○一年)他曾到終南,到民國三年(一九四年)五月,他在台山參訪,七月離五台赴陝西,八月入長安,九月初再入終南山住拴龍茅蓬,這一次在山中一住三年之久。終南山氣候嚴寒,九月底即大雪封山,銀色一片,玉花冰樹,修行人蒲團暖坐,靜觀雪嶺山川,也另有一番禪趣。山中同修的道侶頗多,偶爾也可互相往來。

    翌年開春,在山中修行的志純老人邀眾侶聚集大茅蓬,會談山中靈骨頗多,無掩埋之處,希望鶴年能發心成此善舉。鶴年致函上海諸善士,匯寄二百元銀洋,長安一些法師也湊集了六十多千錢,乃至山中起房造塔,置靈柩,供靈位,命名曰十方普同塔院。把這件事情忙完,又到了大雪封山的時候。

    民國五年(一九六年),他在山中僱工修築了三間佛堂、一個院子,命名曰「報恩庵」。請了一位江西老尼當家,供女眾修行之用。又重修了觀音、湘子、拴龍、虎窩等茅蓬,供人修行民國六年(一九一七年),在山中修行的智興老人,以五十千文的代價,把一大片山場地轉讓給鶴年,由他在山中結茅開單接眾。他在這片山場地上修築了一處西林大覺茅蓬,預備印光法師回陝時居住。茅蓬剛完成,就接到諦閑、印光二法師,及王一亭、狄楚青諸居士的信,告知他京津水災奇重,促他出山參加救濟工作。十月初二,他冒雪下山,趕到京津巡視災情,再折返上海佛教緇素籌商賑濟之策,然後於民七年(一九一八年)元月與一行賑災人員乘輪抵天津展開賑濟工作

    由民國七年(一九一八年)秋天起,他又行腳參訪了紫柏、崆峒、武當、中嶽、雲台、宿城、鷹游、華蓋、千佛、東岳諸山,民國八年(一九一九年)又參加了湘南的放賑工作。民八下半年,在九華山度夏,並辦臨時醫院義診施葯。秋季又赴廣東,游訪粵秀、鼎湖諸山,翌年抵曹溪,禮參南華寺,然後入雲南,擬游訪點蒼、雞足二山。途經昆明,虛雲老和尚歐陽竟無、呂秋逸師弟也都應滇督唐繼堯之邀,住在省城。他們遊了圓通寺,鶴年欲往雞足山,老和尚不允,留他多住幾天,他俟老和尚靜坐時不辭而別,獨往雞足山游訪。

    民國十年(一九二一年)春,他自滇粵歸蘇北故里,祭掃祖墓,見環境清幽,想興建一所婦女凈土安老院,舉辦各種慈善事業,而財力不足。後來得上海簡照南、簡玉階、沈惺叔、王一亭諸居士的協助,建築三年,始告竣工,以後他即以這個地方為中心,舉辦了多種慈善事業

    在安老院興建期間,他又游訪了天台、雁盪、九華、黃山、雲居廬山。直到民國十三年(一九四年)安老院建築完成,他行腳游訪就告一段落。他十九歲開始行腳,至此已有三十五年之久,而他的年齡也由青壯而漸近老境了。

    行腳生涯結束之後,他又投身於社會賑災救濟的工作二十年不曾間斷,到他七十多歲時才退出。

    民國十五年(一九六年)之後,他隱居蘇州香山觀音崖,禮佛誦經。一九四九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受聘任「蘇州市人民代表」。一九五三年,北京成立中國佛教協會,他被選為代表北京出席會議。這年他已八十多歲,趙朴初等迎他於車站。一九六年,他的《名山訪游記》增訂本出版,章太炎夫人湯國黎為之作序。一九六二年,病逝蘇州,享年九十一歲。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