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往生咒’, 一般人望文生訓,以為只顧死人,不顧生人。這種理解是不正確的!‘往生咒’異譯本包括‘阿彌陀佛說咒’(‘大正藏’第三六九,‘續藏經’第一編第一冊);唐·實義難陀譯, ‘甘露陀羅尼咒’,郎彌陀大咒(‘大正藏’第一三七) ;和劉宋元嘉末年(四五三)求那跋陀羅奉詔重譯的今通行本,出‘小無量壽經·阿彌陀經不思議神力傳’(‘大正藏’第三六八) 。此咒後人簡稱‘往生咒’,世所宗尚。
‘往生咒’以“甘露”(梵語“阿彌利哆”)喻佛法,用步步加強而達高潮的文勢,強調“甘露遍灑”,持善遮(制)惡,凈化世間的菩薩道。‘神力傳’勸諭修持,把重點放在“現世”:“能誦此咒者,阿彌陀佛常住其(頭)頂,日夜擁護,無令怨家而得其便,現世常得安隱(隱通穩),臨命終時任運往生。”“阿彌陀”意譯郎“無量光” 。佛教憑“真正宗教情操核心之直覺了知”(借愛因斯坦的話),遠在二千年前就認識到“頭為殿堂,心王居中”(‘涅槃經’卷一,按大乘經典開始流傳開於公元前一世紀前後)。持咒、誦經集中心力,止息妄念,靜極則明,即無量光“常住其頂”。虛心服善,勤而行之,明白教理,躬行教戒,身意泰然,不為五濁八苦所危,故雲“現世常得安隱”。至於“臨命終時任運往生”,這是信仰與意志問題,基於濃厚的宗教感情和渴仰,屬未知領域,非客觀的邏輯所能解釋或否認的。西諺雲:“汝所播種之因必受其果。”古德言:“三世因果,循環不失,此生空過,後悔無追。”
今不揣譾薄,試為注釋,冀正視聽,而證僧無畏所謂“夫三藏之義者,內為戒定慧,外為經律論,以陀羅尼總攝之也。”還得感謝印度同行梅陀羅教授切磋之雅(‘法音’一九八三年第六期,頁八七,記其應中國佛協邀請訪華,譯錢德拉),和鈴木大拙教授首倡之功。通行本合計五十九字,誦持時作十四句。‘神力傳’分十五句,咒文割裂,顯有傳抄之誤。
(上欄原文附註,下欄試釋)
禮請:
2哆他伽哆夜 如來
真言:
3哆地夜哆 即說咒曰
圓滿:
禮請:
那謨菩陀夜 歸命佛
那謨?羅摩夜 歸命法
那謨僧伽夜 歸命僧
那謨阿弭多婆夜 歸命無量光
哆他伽多夜 如來
阿羅訶羝(羅漢) 應供
三藐三菩陀夜 正遍知
真言:
哆侄他 郎說
阿弭脷羝 甘露
阿弭脷都、婆鼙 甘露主
阿弭脷多、鼻迦讕羝、伽弭倆 甘露遍灑者
伽伽那、稽脷底、迦嚟 遍虛空宣揚者
婆羅皤(應作娑羅皤、一切)、波哆
(郎波哆伽,罪障)、義焰迦嚟(
除滅者) 除滅一切惡業者
圓滿:
‘甘露陀羅尼咒’一百二十六字,二十二句,與‘阿彌陀佛說咒’含義相似,惟“甘露”則具十稱;真言末句,“薩婆(一切)、枳隸舍(煩惱)、羯義炎迦隸(除滅者)”(除滅一切煩惱者),意思也一樣,相當於四宏誓願的“煩惱無盡誓願斷。”通行本似依這句咒語譯出作咒題,無異是一種當頭棒喝,要求誦持此咒者,發廣大菩提心,如教修行,洗心革面,“斷一切不善法,集一切善法,”拔除“一切業障根本”貪瞋痴三毒,與咒力相應,非徒“以音聲為佛事”(范成人‘無盡燈後跋’)。
曾有同學問我:佛教一般念咒不解義,有何咒力?我說:你們好看球賽,且以球賽為喻。枝際比賽時,啦啦隊員出場為己方球隊鼓氣,齊聲高喊:“啦啦啦!啦啦啦!”健兒們應聲便集中心力直沖對方門線,根本不容解釋和思慮。若不相應,好整以暇,去對方門線何只“十萬億佛上。”
往生凈上大旨,在於啟迪人之善心。凈土非相,郎我心是。“欲得凈i,當凈其心,隨其心凈,則佛土凈”‘維摩經·佛國品第一’)。若不求諸心,則愈求愈遠,(“聖人因病以致葯,眾生因葯而滋疾”(“樂邦文類序’)。佛家標榜不二法門,所謂“諸法唯心”,非心物相對的心,而是郎心郎物,心物一如的心。天台‘止觀’強調“諸法實相”,於現象中見實在,“一色一香(物象)無非中道(實相)。”有些西方學者此之於“現象論”固屬牽強,若謂之“唯物論”未免張冠李戴,於超現象的“唯心論”(觀念論)更風馬牛不相及了。佛家所謂“唯心”非西方唯心論的“唯心”,猶如佛經中的“中國”(指中天竺,‘西域記’卷二“五印度”之一)並非中國的“中國”。
關於與佛法結不解緣的甘露故事和持咒的作用,我曾在:日頸觀音輿大悲心陀羅尼’和“大悲咒試譯’兩文闡述,並收入郎將出版的“觀音’一書中。鳩摩羅什在‘注維摩經·佛道品第八“說:“佛法中以涅槃甘露含生死永斷,是真不死葯也。”“甘露”梵語“阿彌利哆”。“阿”郎是“無”,“彌利哆”是“死一,台起來是“無死”。無死郎無生,“無來無去,無生無滅,同真際,等法性”(‘仁王經’卷上)。
“苦惱憂悲滿世間”(‘佛州小草’),人生何能倖免!佛教強調人本與人道主義,要求人們“對一切眾生伸出慈愛之手,解苦惱者之憂,施貧困者所需,與患病者以葯”(道端良秀‘中國佛教和社會福利事業’載‘法音’一九八六年第二期)。‘像法決疑經’(‘大正藏’第二八七〇,‘續藏經’乙編二三套四冊)痛惜“一切家生,勤苦修行,不會正理,”針對時弊指出:“我於處處經中說布施者,欲令出家、在家人修慈悲心,布施貧窮孤老……惡疾重病困厄之人——我諸弟子不解我意,專施敬田,不施悲田。敬田者即是佛法僧寶,悲田者貧窮孤老乃至蟻子。此二種田,悲田最勝。”明代的德清大師說:“若無慈悲,則諸佛不出世,亦無佛法可說。”布施不一定要擁有財物,能關心別人,隨時隨地,予人溫情,郎是布施。反過來說,豪富隨心施為,用得不當,“成就諸不善根,”造業招愆,噬齋何及!
“因於象生而起大悲,因於大悲,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等正覺”(‘華嚴經·普賢行願品’),不專“於林中宴坐樹下……不舍這法而現凡夫事”(‘維摩經·弟子品第三’);消極方面,牢記“諸苦所因,貪慾為本”(‘法華經’卷二),拔一切業障根本,謝絕貪瞋痴,怪貪嫉妒,“舍惡知識,親近善友”;積極方面,誠誠懇懇做個真真實寶,有理想、有意義,不像魯迅所謂“不像人樣子”的人,何況人命在呼吸間,旦夕禍福,一息不來,便成干古——能以奉獻為天職,以整體利益為重,將幸福播灑人間,不貴譎奇神異,近人情、重正因,“破除迷信,坦白光明”(應慈法師遺言),讓“無量光”常住其頂,這才是佛之遺教,‘往生咒’甘露遍灑,凈化世間的真意。
作者時記
一九八六年七月來美出席第二次中美大學校長會議的中國大學校長代表團,在紐約期間由紐約大學方面負責接待,紐大校長親自隆重主持。宴會中我同南京大學客人談到佛學,獲悉該校己得到教委會批准,繼北京大學之後,在原有的宗教研究所外增設包括佛教的宗教專業,開始招生,培養研究、教學和管理人才。
佛教研究百年來風行泰西學術界,自帚俄時代的列寧格勃以至巴黎、倫教,輾轉以及日本和美國,開花結實。中國反瞋乎其後,幾成絕響。範文瀾教授說過:“在中國歷史上,佛教和文化關系如此之深,不懂佛學就不懂中國文化。”佛學得到重視與了解,破除“大膽假設”的主觀形態,向世界看齊,是復興中國文化、道德,堅強民族自信可喜的事。 鄭僧一於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