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 第17品上
經文中所言「如來者,即諸法如義」,此句是解釋如來法身的,即是不隨諸法生滅去來,如如不動之義。佛陀已證得此「不變異」之理,以離相無住之智,徹證真如,名為「如來」。因眾生妄想執著,蓋覆真如,不知法身不生不滅,遍一切諸法。
真謂不妄,如為不變異,佛陀所得之真如菩提之法,即心佛眾生,三無差別之理。不可以色相見,不可以言說求,故為「無實」。但是不異色相外有平等真如,不離語言外,別有實相妙理,故為「無虛」。所謂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法集經》卷第三:
言菩提者,名為寂靜;寂靜者,名為一切法真如。問曰:「善男子!所言真如;真如者,於何法說?」答曰:「善男子!言真如,真如者,名為空;彼空不生不滅。」問曰:「若如是一切法空,是故一切法不生不滅。」無所發菩薩言:「如是,如是。善男子!如汝所說,一切法不生不滅。」問曰:「若如是,何故如來說有為法皆悉生滅?」無所發菩薩言:「善男子!為思痴凡夫著生滅法故;諸佛如來,以大慈悲,為護驚怖,隨順世諦,作如是說諸法生滅,而一切諸法不生不滅。是故善男子!菩薩摩訶薩,應知諸佛,應知諸佛法,應知諸眾生,應知諸法,應知自身,應知身法。」
諸佛護念眾生,免除驚怖,因此隨順世諦,而言生滅。如經文中的「一切法者」,佛依俗諦而立,世諦語言皆合道,絃歌瓦竹,無不傳心。「即非一切法者」,佛依真諦而說,以一切法,體性空寂,本無有世界眾生,因此不可執著一切法,是真如佛法也。「一切法,皆是佛法者」,此依即俗即真,為中道第一義諦而說。了知諸法性空的真諦,眼前的染凈聖凡,情與無情,世出世間等等,無一不是佛法。能聞翠竹的呼吸,黃花的脈動,獨坐高高大雄峰頂,與溶溶之水,奔湍於迤邐的人間行路。
北宋詩人、書法家黃庭堅(公元一○四五~至一一○五年),號山穀道人,是一位好佛的居士,常出入禪門,而且還是臨濟宗黃龍派黃龍祖心禪師的法嗣。
黃庭堅喜作艷詞,常參謁圓通秀禪師。有一天,圓通秀禪師對黃庭堅叱喝道:「你的詩詞書法之妙,甘心就與艷詞為伍嗎?」然後舉當代李公麟畫馬精勤之事,黃庭堅幽默地說:「這豈不是把我復置於馬腹中嗎?」
圓通秀禪師呵斥道:「你以華麗的詞藻迷惑天下人的心,豈止是要把你復置於馬腹中,恐怕是要把你變成牛去犁地。」
黃庭堅悚然悔謝,因此絕筆,津津樂道於禪,並著《發願文》,痛戒酒色,每天不食魚肉,只是早上喝粥中午吃飯而已。
黃庭堅有一天去參謁晦堂禪師,乞求指引參禪悟道的捷徑。晦堂禪師問:「如孔子所說;兩三個學子以我這裡為隱適處么?我無隱適處與你」。太史(指黃庭堅)居俗家,如何談論禪門中事呢?」黃庭堅正準備回答,晦堂禪師說:「不是,不是!」黃庭堅聽後迷悶不已。
黃庭堅說:「聞到了。」
晦堂禪師說:「我無隱適處與你。」
黃庭堅明白其意,隨即禮拜之,並說:「大師真是如此老婆心切。」
山岩的桂花盛開,香氣四溢,無半分隱藏,只是吾人六根充塞華麗的聲色,那裡聞得到花開的馨香呢?參禪悟道,不被根塵、語言、文字所轉,勘破見聞覺知的虛妄,洗凈內心的鉛華粉墨,六根門頭不生幻象時,方知此時涼風習習,池中一片蛙鳴,裊裊的村花,早佔盡滿畦的嫣紅奼紫。
什麼才是「真菩薩」呢?即能通達無我的人。以真諦的立場,一切法都是不可得的,要破除我執(菩薩之相),法執(菩薩之法),因此佛說:一切法,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不執著「我等四相」,泯絕能度所度的法相,菩薩於修因上要無住離相,如此才是「真實菩薩」。
佛陀以無我不著相的修行,告誡菩薩行者,不要被「能度所度」的法相障道,更不可落入二乘偏空的執著。經文中有三番「即非菩薩」。
(一)約能發心:當生如是心,我應滅度一切眾生……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佛陀以此發心、度生、嚴土再三囑咐,菩薩要融通無我,如月行空不留不礙,不入世間妄情,不落出世聖解,方為真實發菩提心的真菩薩也。《大乘十法經》言:
菩薩正觀諸法,通達無我法,才能遠離顛倒夢想,發起無畏的真心,往還娑婆,如蓮花出水,只取香味,不著煩惱泥塵。
石頭目不識丁,卻渴仰佛法,時常請和尚幫他讀誦經書,經書聽得多了,自然也能背誦不少。
後來,回石頭離家到大隨禪師門下當雜工。寺中要他鑿石做工,他手不離鐵鎚,口不停背經。大隨禪師見他每日如此,就對他說:「你今日叮噹,明日叮噹,死生到來時怎麼辦?」回石頭把手裡的鐵鎚一扔,就跟著大隨禪師進到方丈中。大隨禪師要他停止背經,放下對文字的執著。
有一天,回石頭又在鑿石,手中的石頭十分堅硬,回石頭使儘力氣狠狠的錘下去,剎時火花四濺,他於火花中忽然省悟。
用盡功夫,渾無口鼻。
火花迸散,原在這裡。
有一次,回石頭上堂說法:「參禪學道,若不明自心,就像人在井裡,還在叫渴一樣。一天當中,行住坐卧,轉動施為,有個什麼是不動的?眼見耳聞,何處不是路頭?若識得路頭,便是大解脫路。你們看我老漢有什麼比你們強的?你們又有什麼比我差的?懂了嗎?太湖三萬六千頃,月在波心說給誰聽?」說罷下座而去。
回石頭禪師,放下經書的糟糠,回頭鑿取自性的火光,再沒有口鼻的論議計量,火花迸散時,才知平日用盡功夫,不在別處,就在這裡。《金剛經》不斷地粉碎我們內外的妄想,像把鐵鏟要鑿開我們自性的火苗,直至叮噹一聲,根塵迸落,口鼻俱喪,那時,吸盡三萬六千頃湖水,眼見耳聞,皆是解脫路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