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 第19品上
須菩提!於意雲何?若有人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是人以是因緣,得福多不?」
「須菩提!若福德有實,如來不說得福德多;以福德無故,如來說得福德多。
譯文:
須菩提!如果有人拿了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來布施的話,你想,這個人以是因緣,他得到的福報多不多呢?」
「須菩提!如果福德有實在的體性,那麼,我也就不會說得福德多了。正因為以不可得心為因,用七寶作緣,以如是因,如是緣,所以我才說得福德多。
講話:
前分以佛具五眼,遍觀一切眾生心行,徹見三心了不可得,今以此不可得心去布施,則感應之福德為無漏矣。此分延續前分三心的要旨,令吾人生信,有心非實,獲福有限,唯有不住三心,了知有心皆染污行,才能深達福德性空的甚深之理。
在第四分當中提到,菩薩應無所住,行於布施,三輪體空,其不住六塵布施,福德如虛空,不可思量。第十九分則深入再探討無住行施,所獲得之福德,遍及法界,無量無邊。
佛陀再次以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為例,和第十一分的七寶布施有什麼不同呢?在第十一分是以七寶施較量持經的功德,此分的經文多了一句「以是因緣」,其中的因緣指的是什麼呢?因,即是前分的「三心不可得」的心;緣,即是以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作緣,以此殊勝因緣成就無住行施的圓滿功德。《金剛經註解》頌:
以不住三心,不可思議之「因」,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殊勝之「緣」,如是因,如是緣,自然得福甚多!
有一天,侍者應真提個籃子走進來,慧忠國師問他:「籃子里有什麼東西?」應真說:「是青梅。」國師說:「用來做什麼?」應真說:「拿來供佛。」國師說:「還是青的,怎麼能供佛?」應真說:「不過是聊表心意。」國師說:「可是佛不需要供養。」應真說:「我還是想供養,和尚您呢?」國師說:「我不供養這個。」應真問:「為什麼?」慧忠國師說:「我沒有青梅。」
侍者住著青梅供佛之心,眼裡染有青梅之相,胸中佔有供佛之念,用六塵之心布施,如瓦器盛水,終有極限,不如國師以「無」供養諸佛,宛如心燈一盞,破千年暗室。《寶雨經》說:
所謂菩薩行施之時,觀察施物及能所施,皆非實有,離諸障礙,貪染過患。是名菩薩成就清凈施。
所謂布施,終不為自身故,不為財物故,不為眷屬故,不為利養故。
菩薩行施,心無住相,心無希求,知諸法非實有,就像慧忠國師了知,即使千萬枚青翠的梅子,免不了腐朽敗壞,金佛恆沙數,擋不住熾然的盛火,因此,他揩凈心眼,一念不生,以此真心,向三世諸佛獻供無上之果。
《金剛經》列舉不少布施的經文,種種的校量,不是要吾人坐在俱空境上,而是徹知菩薩行施要首先「自凈其意」,不要被我相法相給迷惑,就像觀世音菩薩,他就是明了「應無所住」的真義,所以才能三十二應化身,入諸天、王族、婦女、宰輔相臣、童男童女、地獄、餓鬼、修羅、畜生等相,變化自在。觀世音菩薩知「應無所住」,心田純凈無染,才能「而生其心」,立下千處祈求千處應,尋聲救苦的大菩薩行願事業。
唐代的智舜禪師,出外雲遊參禪。有一天,在山中打坐,一隻受傷的野雞逃到禪師的座前,禪師以衣袖保護這只逃命的野雞。過了不久,獵人跑來向禪師索討野雞:
「和尚!你把我射中的野雞藏去哪裡?那隻雞可是我今天填飽肚子的晚餐。」
禪師好言開導獵人,請他放過野雞一條生路,蠻狠的獵人眼中只貪戀野雞的美味,並不顧念野雞的生命。禪師面對糾纏不已的獵人,為了救野雞一命,他拿起行腳時防身的戒刀,把自己的雙耳割下,向獵人說道:「這兩只耳朵,夠不夠抵你的野雞,你拿去做一盤菜吧!」
獵人看著血淋淋的耳朵,及面目沉靜的禪師,終於被禪師的慈悲感動,再也不打獵殺生了。
智舜禪師因為知道五蘊皆空,不住色身之相,才能毫不吝惜地「割耳救雞」。吾人在讀誦受持《金剛經》時,應心如空谷,風雲自聚,亦如深山,草木不約而至。就像唐朝的貫休禪師寫的山居詩:
露滴紅蘭玉滿畦,閑拖象屐到峰西;
但令心似蓮花潔,何必身將槁木齊。
古塹細香紅雲者,半峰殘雪白猿啼。
雖然不是桃花洞,春至桃花亦滿溪。
心如死灰,身如槁木,六根摒棄,未必能夠色塵潔凈,若能心似蓮花不著水,凈穢渾成一片,晝夜紅蘭玉樹開遍,六時炎炎桃花滿溪,閑閑一人天地間,任地覆天翻,車馬喧嘩,數聲是非。
有一晚,馬祖道一禪師和門下弟子西堂、百丈、南泉三人一起賞月,馬祖問:「這么美好的月夜,此刻,做什麼最好?」這時西堂說:「正好誦經禮佛。」百丈說:「正好打坐。」只有南泉揮袖而去。馬祖說:「經入智藏(西堂)、禪歸慧海(百丈),唯有普願(南泉),獨超物外。」
萬卷經藏,壁觀千年,不究本心,恐落入有相的修為,只有南泉普願禪師,明白實相真如,非言詮冥想可得,如禪門中一句:無佛處急急行過,有佛處亦急急行過。唯有空去心外內諸相,那個不思善不思惡,無頭無尾的天真佛,正當恁么時,即是吾人的本來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