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聖玄法師
聽他說起自己參訪善知識的經歷,心中不由得神往,原來我們生活的世間還有這么多住持正法的高僧大德,可謂幸甚至哉。
忽然,一同散步的法師說起一位大德時,提高的聲調:「你知道他的修行有多好嗎?他從來沒有說過別人的過失!」
「哇,那真是厲害!」我也不由得贊嘆。
但這句話剛一出口,我便愣住了!不說他人的過失——這很難做到嗎?為什麼我會如此驚嘆呢?大概是自己平日里常常造口業,對最基礎的「五戒十善」都疏忽了。
管好嘴
管好自己這張嘴,恐怕是修行中最簡單的一件事,也是最難的一件事了。
三歲小孩都知道,「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但是要做到不妄語、不兩舌、不惡口、不綺語,恐怕還真是不太容易。雙手好不容易修來的功德,就讓這一張嘴給漏了個精光。
《楞伽師資記》中說五祖弘忍大師:「緘口於是非之場,融心於色空之境。役力以申供養,法侶資其足焉。調心唯務渾儀,師獨明其觀照。四儀皆是道場,三業咸為佛事。蓋靜亂之無二,乃語默之恆一。」
大師的境界讓人神往,且不論他安心的法門如何高超,若連「緘口於是非之場」都做不到,還想修個什麼行,豈不是「鼠唧鳥空」的妄想!
說閑話
五代十國時期,有一位永安禪師,有一次在禪坐時,在禪定中見到兩位僧人靠著走廊的欄桿在聊天,竟有許多天人在暗中來擁護傾聽他們談話,可是過了一會兒,天人全部離去,有惡鬼圍繞在旁邊唾罵不已,等他們走了,惡鬼氣沖沖地將他們的足跡掃除還不解恨。
永安禪師很不解,便在禪定中與這些惡鬼溝通,原來這兩位僧人一開始在探討佛法,天人都趕來傾聽學習;聊著聊著,就變成了敘舊閑談;再到後來竟然談起了名利之事,所以原本擁護他們的天神厭離而去,連惡鬼都不屑於他們的言行,掃去他們的足跡才解氣。
永安禪師大為震撼,終生都沒有與人談論無意義閑話,更勿論名聞利養、生活享受之事。他圓寂後,舌頭燒出舍利子,十分柔軟,如同紅蓮花的葉子一般。
講綺語
仔細地檢點自心,妄語、兩舌、惡口、綺語四種口業中,最容易原形畢露的,恐怕就是「綺語」。
生活中沒有壓力時,說一些綺語,還以為是幽默瀟灑。但只要生活的環境稍有改變,這分「自在」的假象便不復存在,則常常說一些「苦所逼語」,乃至說離間語、粗惡語了!
這便是大家常說的「軟暖習氣」,貪圖安逸,躲在溫柔鄉里,失去了精進的動力,最終將好不容易修來的暇滿人生浪費在了恭維和閑談之中。
彌勒菩薩《瑜伽師地論》里說:「若佛法外能引無義所有書論,以愛樂心受持贊美,以大音聲而為諷頌,廣為他人開示分別,皆名綺語。」
只要是以貪染愛樂之心來說,導人安樂解脫的佛法以外,沒有利益的文字語言,都是綺語。
斗訟諍競語——挑起爭斗的話。
苦所逼語——平常的抱怨、因為發泄惱怒而說的話。
處眾雜語——在大眾中聊天、雜亂的話。
顛狂語——因為醉酒、神志不清而說的話。
我想起上學的時候,認識一位學長,他可謂是我的人格榜樣,而他的說話方式,常常給我帶來鼓勵與啟發。或許也正是因為他的語言簡潔有力,又總是讓我接受,所以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總是很高大!
有一次,我看到書上有一段很精闢的論述,但是自己並沒有消化,就給學長打電話,和他分享這精彩的觀點,也想著在與他的交流中,去重新審視這段話的道理。
我說到激動處,學長卻嚴肅地對我說:「我怎麼覺得你變了,你怎麼可以為了維護自己的觀點,強詞奪理,不顧邏輯呢?」
我一時語塞,一直以來我們都堅持「真理最重要」,而不是以立場和勝負為先。儘管學長並不是佛弟子,但我們之間互相尊重,切磋琢磨的交流卻常常讓我對佛法更加篤信,這是真實語的帶給我的信心。
還有一次,我剛參加了一次禪七,回到學校以後便與他結伴出遊,在路上他對我說,「發現你這次變化很大,以前你經常擰著眉頭,現在從吃飯到說話,一直都在笑,看來禪修挺有用的!」
他的話不僅是對我的肯定,給我帶來歡喜,也讓我發現自己的改變,鼓勵我在修行的路上繼續下去。
有一次我似乎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周圍的人也都非常高興,在言談之中流露出些許驕傲。他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兒,卻對我說:「你記得嗎,以前我寫過一篇文章,講的是『捧殺』。」
「哦!記得!」魯迅先生說,「現在被罵殺的少,被捧殺的卻多。」當周圍的人都在稱讚、鼓勵、安慰自己的時候,總是談起自己的優點,這會讓人忘乎所以,看似這番稱讚「皆大歡喜」甚至可能是「真實不虛」,但的的確確會讓人自然而停滯不前。
所以蕅益大師說:「種種惡逆境界,盡情看作真實受益之處。名利、聲色、飲食、贊譽、供養種種順情境界,盡情看作毒葯毒箭。」
以前總不能理解,為什麼贊譽供養都是毒葯呢?現在每每提防著「捧殺」這個詞,提醒自己所謂的「皆大歡喜」不過是對自我的貪愛,沒有什麼利益,甚至是有損道業的。
而在《長阿含經卷十二》中,講到有外道懷疑佛陀並非是正遍知,不然為什麼有的事情,不願意向大家說起呢。
佛陀卻告訴弟子們:「如來於彼過去事,若在目前,無不知見;於未來世,生於道智。」也就是說,佛陀並非不知道,而是不願意說。
過去、現在、未來的事「虛妄不實,不足喜樂,無所利益,佛則不記」,或者「事有實、可樂,而無利益,佛亦不記」,又或者「事有實,無可喜樂,無所利益,佛亦不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