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法師:對業力生死凡夫,不能談玄說妙

  若據平等法門,非垢非凈,則欣厭無地,折攝何施。但今生死凡夫,迷心逐境,備歷輪回,頭出頭沒,甘心忍受,曾無一念省發奮勵,求願出離。而復遮其欣厭,欲令直悟自心。是猶田蛙井鮒,不與之水,而反責以沖霄,只益沉淪,於事何濟。於是無苦樂中,示苦示樂。——《佛說彌陀經疏鈔》

  這段疏文是對一種觀點的駁斥。這種觀點認為佛法是無分別、清凈平等、離開取捨的,你凈土法門又取又舍的這種欣厭之心就是執著執著哪能了解清凈平等的心啊?

  蓮池大師通過辨析這種觀點錯誤之處來談理與事的關係、來談方便法。

  如果從平等法門(就是指理)上來說,一切法皆空,一相、無相平等在這平等心性當中,沒有垢污,也沒清凈,沒有聖人也沒凡夫,從理上來說可以這樣一切掃蕩。

  「非垢非凈」,沒有垢染與清凈哪有欣厭?沒有污穢,你厭離什麼呀?沒有清凈,你又欣求什麼?有清凈和污穢就是一個對待、就是一個執著

  如果厭離和欣求都沒有依託之處,你折伏和攝受法門又從何去施設呢?它就沒有依託建立的理由了。

  但現在問題的關鍵在於我們是業力凡夫,對這種根機是不能談玄說妙的!

  「但今生死凡夫」,只是現在要知道,我們是生死輪回里的業力凡夫還沒有平安立在平等、不二、「非垢非凈」的境界上。

  我們無量劫以來已經迷失心性了,迷得很深了,不了解諸法的空性了。如果我們能夠了解諸法一相,空、無作、無相,就從夢中醒過來了就得解脫了。

  可現在我還在追逐夢中境界,而且是夢里套夢,迷得很深。迷了以後,我們就追逐外面五欲六塵的境界,認為五欲六塵是真實的。

  實際上我們不知道這隻業力心所變現出來的幻象,我們把這些幻象認作真實,在追逐慾望滿足的境界當中造作了種種惡業,這就是我們這些生死凡夫的相狀。

  這樣就導致了我們無量劫以來「備歷輪回」的結果,一世又一世地在分段生死當中不能出來。

  「頭出頭沒」,「頭出」是說我們在輪回里偶爾到了三善道;「頭沒」,我們又沉下去了,墮到了三惡道。我們就在六道中輪回,或者善道或者惡道,常常是「沒」的時間多,「出」的時間少。

  古人兩句話,「三途一報五千劫,再出頭來是幾時」,就是對這種狀況真實寫照。

  我們在輪回中待久了,就覺得整個的世界就是如此,就甘心忍受執著自己這一期的業報身是真實的。

  就好像我們這一成了人的身體,哎呀,對人的身體愛得不得了,保養得很好,好死不如歹活,哪怕多活一分鐘也不惜代價,對這個身體執著

  如果下輩子變成狗的身體,我們也會執著地認為這個狗的身體真實也會愛惜得不得了。

  所以無論是在人道,還是在畜生道里,我們都甘心忍受,接受這種狀態,只想著怎麼得到五欲的滿足。

  這是諸佛菩薩對我凡夫眾生深感悲憫的一點:眾生自性本是佛,你怎麼在輪回里還心甘情願地忍受,對生命本態生不起一念的反省?生不起一念的奮發出來的心?為何不願出離?

  所以凈土法門的施設是緣於我們業力凡夫的根機!

  現在有些人不了解這種方便,而用玄妙的、理上的說法來遮止我們凡夫眾生解脫,說一切法平等哪有什麼欣求、厭離啊?不需要極樂世界、舍娑婆世界呀,說這些都是執著都是住相、都是怎樣怎樣……

  「遮」,就是阻止方便法門的建立,然後讓眾生「只要當下知道是心是佛,是心就是常寂光土」什麼的,讓他「直悟自心」。

  「直悟自心」,如果是善根深厚者能言下頓悟,當然很好,但問題是生死凡夫沒有這個水平啊!這個高妙之法不對機呀!不對機就耽誤眾生解脫生死了!

  這裡有兩個比喻就好像你對田裡青蛙去談大海境界,它茫然哪!這一塊小小的田地就是它整個的世界呀,它在這個世界裡面待久了,你跟它去講浩瀚的大海它是懵的呀!這就是莊子說的「井蛙不可語於海者,拘於虛也」。

  你不可能跟青蛙去討論大海境界,它不了解。它所處的環境決定了它心量、眼界的狹隘

  就好像我們這些生活在三維空間的人很難了解四維、五維、六維空間的狀態。過去有一本書講平坦世界,就是說二維世界生命體不了解三維世界立體的狀態,與「井蛙不可語於海者,拘於虛也」是一樣的。

  「井鮒」,這個比喻來自《易經》井卦的九二爻—— 「井谷射鮒」,是指井中僅靠一點水活著的小鯽魚。

  井卦是「巽下坎上」,「巽」代表風,風上有水。它的第一爻是初六——代表井裡面的泥,用「井泥」來表法,是說我們雖本具佛性(理即佛),但卻被泥巴所遮蓋。

  井卦的九二爻「井谷射鮒」,就是說井中出現了一個能夠出一點水的出水口——井谷。但由於水很少,只能對井底的小鯽魚有一點滋潤,就是井谷之泉下注於鮒而已,不能上出。

  就好像我們的佛性在「名字即佛」,有一點法水,但是很少。這代表我們修行當中剛剛有那麼一點功德,但是太少。

  就好像當老師,你如果想要給別人一瓢水,自己得有一桶水,若自己只有一點點水,人家是舀不出來的。

  這就是為什麼有時候我們講經說法得很困難,一上台不知道講什麼,學了很長時間,講不到一節課就都講完了。就是因為你只有一點點水,一舀就舀幹了;如果你有一大桶水就不怕了。

  對於田裡青蛙以及井底的小鯽魚,為什麼這時候你不趕緊給它水,給它一點好處,反而責備它不像大鵬金翅鳥一樣地沖霄而飛呢?

  你想要讓它們離開田、井,但它們沒有這個能力,飛不起來呀!同理,我們如果對一個人的修行要求得太高,他就會覺得「哎呀,這個事不是我乾的,乾脆我不修行了,回到五欲六塵去好了」。

  這樣一來只是讓他加重了沉淪,在三道中輪轉不休,對於了生脫死這樁解脫事情來說,有什麼好處呢?

  所以對下等根機的人,不能用太高妙的法去要求他,他做不到。因為做不到,他就會乾脆說:「這不是我能幹的事情,算了算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法華經》中佛要施設化城。如果佛一開始就對我們說修行目標在五百由旬的地方,可能很多人一聽就害怕了,「哎,這個我沒辦法」,乾脆就不向前走了

  那麼佛就在三百由旬的地方施設化城,我們一想,好像並不遠,彷彿隱隱約約能看得到,鉚鉚勁就能到,就開始走起來了。這種方便我們是不能不要的!

  鑒於這種情況,佛才在無苦無樂、平等心性當中,緣眾生的根機,示我們以苦、樂的對比,施設凈土法門的!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