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定法師:漫說《雜阿含》(卷三十六)~I 1004經:世間之法究竟以之為喜還是以之為憂?

  1004經:世間之法究竟以之為喜還是以之為憂?對於這個問題佛陀天人有著截然不同的觀點。比如說對待世間之法,天人觀點是:「母子更相喜,牛主樂其牛;眾生樂有餘,無樂無余者。」世間天倫之樂也未必就是壞事,比如說對於剛做了母親的人,懷里抱著熟睡的嬰兒,那份慈愛幸福,可以說是無法用語言文字去形容的。對於一位農場主來說,面對群群健壯成長的牛羊,那份成就與自豪的神情,肯定會時常而彌久地盪漾於他的臉上。我們常常指斥世間人貪迷於聲色犬馬般的享樂,卻忽視了大家為什麼耽於享樂。對於身處於現實社會的大多數人來說,我們日常生活所面對的,並不是身藏於象牙塔中的純粹哲學理念,抑或是快樂伊甸園中的美好傳說,而是實實在在的「開門七件事」,加上工作上班以及教育孩子、處理好人關係,整個人整天忙得像陀螺一般不可開交,哪裡有閑功夫去考慮生死大事呢?對於佛法之樂,很多人是無法有機會去體會到的;即便有機會接觸佛教,也是蜻蜓點水般一帶而過,不會去深究細參。就像一位法師對我說,你寫文章不要寫得太長,大家都沒有耐心看長文章。想想也對,這也算是善友箴言吧。

  這位天人說「眾生樂有餘,無樂無余者」,從世俗的角度看,這種觀點無疑具有一代的代表性。「有餘」可以理解為希望有生死輪迴,今年沒活夠,下輩子再來享受一回。普通人也講積德行善,但是其出發點並不是為了度脫生死之流,而是希冀來生有個去處,比如投胎生個好人家,最好有高官貴戚作為家庭背景,那將是多麼風光榮耀呢!故眾生以有餘為樂,以生死輪迴為樂,以因果相續為樂。相反他們卻不喜歡「無余」,不喜歡一生族,而喜歡有受身。在他們看來,能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才是真實的、可靠的(例如母親能時常看到自己的孩子,農場主能時常面對著成群的牛羊),而虛幻來世,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然而在佛陀看來,這些完全是顛倒之見、顛倒之想。佛陀說:「母子更相憂,牛主憂其牛;有餘眾生憂,無余則無憂。」從眼前之樂到長久之樂,我們信服於佛陀看得久遠、更徹底,也更直接。雖然有些殘酷,然而是不爭的事實魯迅先生曾經講個故事有個財主家老來得子,高興得很孩子滿月時,抱出來給大家看,以求大家吉言。後來問了一個長工:「你瞧瞧我家兒子以後會怎麼樣?」一個老財主親自向一個身份十分微賤的長工徵求意見,已經很給面子了。結果這個長工很不識相,竟回答是:「你家的孩子以後肯定要死的。」老財主一聽勃然大怒,而且還激起群憤,將此長工痛打一頓,當天晚上就捲鋪蓋走人!

  若細忖一下,此長工表達方式雖有不合時宜之處,然而卻是不偏不倚,一語中的。人生下來就是朝著死亡的方向邁進,「人固有一死」,這個道理誰都懂,可是又有幾個人願意談及「死」,更何況一生下來就談及死的話題呢?從現實角度講,孩子是自家的好,這是常理;然而有孩子就有煩惱,而且是麻煩不斷,弄不好竟是冤家上門催債,卻也是實情;牛羊一大群,然而我們卻時時為口蹄疫而擔憂和揪心。只要有生命形式的流轉與存在,就有麻煩的存在而永不消失,所謂「矛盾無處不在」,煩惱也如影相隨,不會離去。「有餘」為生滅無常、為變動不居,為「憂」的淵源。什麼時候才能可以做到「無憂」?惟有「無余」。如果我們沒有這個色身,沒有什麼可以依著,那麼就可以達到解脫,並從此可以無憂。(8月3日出差,寫於福建廈門南普陀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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