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說《雜阿含》(四十一)
(卷四十一)
一提到「齋戒」二字,一些人可能會聯想到伊斯蘭教的「齋戒」。記得幾年前在南京進修時,米壽江教授為我們講授《伊斯蘭教概論》時,曾經對「齋戒」和「齋月」作了一些闡述,至今仍有印象。根據我的理解,穆斯林的齋戒(齋月)與佛教所謂的齋戒,其含義並不相同,但也有某種內在的聯系。從齋戒而言,在《古蘭經》中齋戒的原意是堅忍和剋制,因「伊斯蘭」的本義是「順從」或「和平」,所以我們可以將「伊斯蘭教」從字面上理解為「主張世界(人類)和平的宗教」,故「穆斯林」被稱為「順從者」。如何實現順從與和平呢?該教主張要在伊斯蘭歷的第九月(禁月),麥爾彥(人名,出身於儀姆蘭家族,貞潔處女)為感贊真主而齋戒,從日出前開始到日落這段時間,停止飲食,剋制情慾,進入全身心的靜修,以磨鍊順從真主的品性。從這個意義上講,伊斯蘭教的齋戒既含有對身體的剋制(白天不吃東西和不做房事),也有心靈的靜穆(使心安靜,以順從安拉)。
從現存三大宗教來講,佛教最早(公元前五世紀),基督教次之(公元前後),伊斯蘭教最晚(公元六至七世紀)。從教義上分析,基督教與伊斯蘭教二者在教義上有很多相似之處,而基督教在演進的過程中,也明顯地受到了佛教的影響,並大量借鑒了佛教的部分教義,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從齋戒而言,「齋」的本義是清凈,謂懺悔罪障,或謹言慎行、齋戒沐浴,此謂齋;後來將過午不食(持午)視為持齋。我們知道,佛教既重視外在形象的莊嚴(所謂威儀教相,八萬細行),更注重內在心性的修鍊,因此我們可以將清除心中不凈的污垢叫作「齋」,而將禁止身口的防非止過謂之「戒」,因此齋戒可以理解為「杜絕一切貪欲的行為與意念」。如果我們將佛教的齋戒與伊斯蘭教的齋戒進行一番比較,就會發現其中有諸多相通之處——當然,這是比較宗教學的范疇,在這里不作過多分析。
話說佛陀遊行至自己的故鄉——印度北部的迦毗羅衛國,住錫於尼拘律園之中。釋迦族的人們聞說自己家族的聖人回到故鄉宣化弘教,既高興又自豪,紛紛前往拜詣。佛陀與大家寒暄一番後,便問諸釋氏:「汝等諸瞿曇!於法齋日及神足月受持齋戒,修功德不?」這里的「法齋日」,是指居家眾受每半月末日及六齋日可受持八戒齋的日子(八關齋戒是指不殺生、不偷盜、不淫、不妄語、不飲酒、不以華鬘裝飾自身,不歌舞觀聽、不坐卧高廣華麗床座、不非時食)。六齋日是指六個宜行八關齋戒的日子,即每月的八日、十四日、十五日、二十三日、二十九日、三十日,此六齋日為四天王視察人間善惡之日(若月小,則為二十八日、二十九日)。這里的「神足月」,是指此月諸天以神足巡行天下,一般是指正月、五月和九月,於此三月都要持午戒,慎言行,勤修善業,杜絕惡事,因天帝釋及四天王等於此三月間察審人間善惡,人們當持齋以修善福,「於六齋日、年三長齋月,作殺生、劫盜,破齋犯戒者,犯輕垢罪。」(《梵網經》)。
當佛陀向大家提出這個問題時,大家只好老實回答:「世尊!我等於諸齋日有時得受齋戒,有時不得;於神足月有持齋戒,修諸功德,有時不得。」這個回答當然令佛陀失望的,大家都是釋迦族的人,當然要作出表率,怎麼能三心二意呢?所以佛陀對大家說:「瞿曇!汝等不獲善利,汝等是驕慢者、煩煩人、憂悲人、惱苦人。」佛陀說得很明白,作為居家學佛者,當然沒有出家比丘的那般便利;但是在法齋日和神足月時,一定要受持齋戒。受持齋戒有什麼好處呢?佛陀說,就好像商人做生意求利,「一日一錢,二日兩錢,三日四錢,四日八錢,五日十六錢,六日三十二錢,如是士夫日常增長」(提醒,此句含有數學原理),如是增長,當到整滿一個月的時候,肯定收獲巨大。商人的利潤每天都在呈幾何級數增長,他的心裡肯定很快樂。可是他能不能長時間保持這種快樂的心情呢?答案是否定的。實踐證明,當一個人的財富多得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是多少時,此時財富對他並沒有多少意義;相反,弄不好財富還會是個累贅,是個麻煩事。西晉時期的石崇與王愷鬥富的故事廣為人知,鬥富的結果,自然是石崇大獲全勝,王愷一敗塗地。可是正因為石崇太富有了,結果招致殺身之禍,被王愷施計陷害,弄得身首異處的下場。因此,財富的快樂是極期短暫的,它與我們受持齋戒所帶來的喜樂無法媲美。因此佛陀說:「我聲聞中有直心者,不諂不幻,我於彼人,十年教化,以是因緣,彼人則能百千萬歲一向喜樂心樂,多住禪定,斯有是處!」哪怕是教化一日一夜,「我教化,至其明旦,能令勝進,晨朝教化,乃至日暮,能令勝進。以是因緣,得百千萬歲一向喜樂心樂,多住禪定,成就二果或斯陀含果、阿那含果,以彼士夫先得須陀洹故。」即是說,受持齋戒,甚至可以證至阿那含果位,這豈能是千百萬財富所能比擬的?故而我們可以說:「金山銀山,不若齋戒功德山」。因此,對於居家奉佛者而言,既要受持五戒,也有受持八關齋戒。(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