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定法師:漫說《雜阿含》(卷四十六)~I 1235經:本經以波斯匿王之系縛國人,佛陀以佛法而解釋之。

  1235經:本經以波斯匿王之系縛國人,佛陀佛法而解釋之。

  佛經中記載的波斯匿王與現實生活中的波斯匿王多少還是有差異現實中的波斯匿王雖然是虔誠的佛弟子,但是實事求是地說,這種「虔誠」必然與維護其統治基礎的根本利益交織在一起的。這種關係,頗類似於玄奘法師與唐太宗之間的關係:唐太宗之所以尊崇佛教且對玄奘法師禮遇有加,一方面玄奘法師在學識修為方面的確有著非凡過人之處,而且在對外交往乃至繁榮中外文化交流方面,都做出了巨大貢獻;而根據我個人的陋見,唐太宗玄奘法師真正看中的,卻正是這種巨大的政治潛能:他不僅可以興教,更能夠興國,他在中興大唐國邦、穩定社會和諧繁榮方面,的確有著其他人難以替代的個人魅力。也就是說,能夠最大限度地為維護政局穩定而服務,才是太宗器重玄奘法師的真正聚焦點所在。

  從這個意義上講,無論是摩揭陀國的頻婆娑羅、阿闍世,還是拘薩羅國的波斯匿乃至後面萬惡不赦的琉璃王,他們對佛教信仰與普通民眾相比較,從本質上講,並沒有太大差別——王族為了其統治基礎長治久安,百姓是為了健康發財過太平日子現實中的波斯匿王,除了仁慈與樂善好施的一面,也有殘暴驕奢的一面。比如說1234中中記載他「為大會故,以千特牛行列系柱」,一次性屠殺數千頭公牛以用於祭祀,這種對上天的「仁慈」既顯得毫無人性的殘暴,也突顯出這種對上天慷慨的虛偽。而本經中所記載的事件,則更令我們看到這位暴君的真實一面:「時,波斯匿王忿諸國人,多所囚執」。在這些被囚禁的國人中間,無論是什麼人,只要波斯匿王稍一不開心,便開始不分對象地加以逮捕和囚禁。這些人中有婆羅門、剎帝利、吠舍、首陀羅、旃陀羅也就是四個種姓階層,外加一個帶有懲罰意義的「旃陀羅」(賤民)。也就是說,波斯匿王一旦發起怒來,不管你持戒還是不持戒,不管你是在家人還是出家人,他都毫不客氣地「悉皆被錄」,然後將這些人「或鎖、或杻械、或以繩縛」,全部捆綁起來。至於波斯匿王發怒的原因,或者說發怒時拿這些人出氣的真正原因何在,我手頭尚無可靠的史學資料,故不能妄下結論。

  佛陀這個問題如何看呢?佛陀是充滿大智慧的覺悟者——他對波斯匿王的這種行徑,沒有作出明確評說。因為對於一個出家大師來說,對於社會上的各種政治事件隨意點評甚至指手劃腳,則完全不符合出家人身份。在佛教看來,出家比丘應該利用極其短暫的時間,好好地把個人生死問題解決掉。我們自己的事情都是自顧不暇,哪有時間來操那個心思呢?所以佛陀回答說:「非繩鎖杻械,名曰堅固縛,染污心顧念,錢財寶妻子,是縛長且固,雖緩難可脫。慧者不顧念,世間五欲樂,是則斷諸縛,安隱永超世。」

  佛陀言下之意十分清楚:從表相上看,可能我們會覺得那些被綁縛的人十分無辜,值得同情和憐憫;可是我們是否想過,我們自己本身不就是被無形的枷鎖重重地捆綁起來了嗎?這些枷鎖是什麼?便是對錢財的貪念,對珍寶妻子兒子名聞利養的貪念。真正有智慧的人對於五欲之樂完全可以做到毫不顧念。我們如果對這些世間名聞利養仍然難以釋懷,這與那些被枷鎖綁縛的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對於「五十步笑百步」的典故(《孟子·梁惠王上》),大家都很熟悉。這種「笑料」在現實中也俯拾即是法師們在給弟子開示時,總是會引經據典地大談特談如何「放下」,如何淡化對錢財的貪著——首先聲明,我本人有很多毛病習氣,我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高尚。曾得有位法師在十年前問過我一個問題:如果讓我在「名」與「利」二者中間選一個,我會選哪個?我當時回答說:我選「利」。人家問我為什麼?我說我對「名」不感興趣。結果被人家數落了一通,說我極其淺薄:「有『名』,『利』自然就會來了你怎麼能選『利』呢?」

  現在想想,其實人家說得也對。倘若有了「名」,名氣大了,「利」不就滾滾而來么?比如書壇,字寫得再好也未必得到肯定,而一旦掛個名頭,字就立馬緊俏起來。所以現在流人「名人書法」,而「書法名人」倒是退居其次。但是細細推究起來,無論是「名」還是「利」,都有五十步笑百步之嫌。貪「利」固然不好,貪「名」又何在哪裡呢?貪「利」,就好比那些被波斯匿王加以綁縛的囚犯;貪「名」,卻又如同那些身雖出家,心卻時時放不下世間五欲的比丘僧。貪「利」可悲,貪「名」又何嘗不可悲呢?

  當我們世間名聞利養,一旦產生顧念的時候,不僅很可憐,也很可笑。(2.5.)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