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佛教文化與美學色彩
刊登《佛山佛教》第九期
文:悟澹
何為美,人們打心底知道,但是具體給美下一個定義,我想很多人都會不知道從何講起。而所謂的美學,脫胎於哲學且不隸屬於任何其它學科,集自然美、藝術美、社會美等概念為一體,多半出於人們對事物給予的美的概念。
真善美是人生所嚮往的理想境界,這與佛教文化學術上有著很多相仿和碰撞的地方,同時也存在著密切的關係。
在中國文化中,美學的發展多半離不開倫理學,同時在中國的博大文化中,佛教文化隨著中國美學文化也有著一系列的變化,主要體現在藝術,民間習俗、神話傳說等方面,其實這也不難理解,美學與倫理學的關係是由美與善的關係決定著,凡是美學定論的美在倫理學中都是善的。
而這樣對美與善的定論,如果放在美學與復雜的哲學板塊,未免過於牽強附會。美學文化產生於柏拉圖之問:「美是什麼?」這里所謂的美,不是具體美的事物,而是使一切美的事物之所以美的原因何在,所以這是令人費解和誤解的地方。
因果,萬法皆空,因果不空。如果把佛教的因果色彩對比美學色彩,我們不僅發現在大眾的眼中,美學不僅僅包含了哲學和倫理學,更多的是提倡包容學和教益作用,下面我們來談談美學融入到佛教文化,以生活中不同形式的展現出哪些多元素美學色彩。
白娘子的故事在民間是家喻戶曉的,千年蛇精白娘子和許仙的愛情,摻入了佛門弟子的法海這一角色,將前世今生的愛情通過三人的立場展現的無比凄美,通過民間流傳的方式,至今令人深思熟慮苦苦研究。
中國人講究的就是一個和字,正所謂「家和萬事興」,白娘子與許仙的夫妻生活是很感人很浪漫,但追根究底還是為孽緣,為情債。我們從《新白娘子傳奇》劇情都可以看出,白娘子和許仙在法海出現之前他們二人經歷過多少苦難:白娘子畢竟是妖精,很多發麵就不如凡人,一遇到困難就想捷徑,比如許仙想開藥店,可又是窮小子,白娘子就讓小青夜盜庫銀,連累許仙發配到蘇州;在蘇州,因為白娘子對許仙的溺愛,一心想讓許仙成為名醫,結果遭遇王道靈陷害,更讓人想不到的是端午白娘子現原形嚇死許仙,白娘子救夫心切,盜仙丹,差點讓聖母給殺;只顧名譽的白娘子,為了給許仙掙得面子,盜梁王爺的四大寶,梁王府結怨,牢獄受虐,發配鎮江.....諸多災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哪有和和睦睦的家庭生活呢?在《新白娘子傳奇》的《情與法》歌曲中也有雲:天旋地轉看大法,愛怨情仇都是孽。
盡管如此,百姓對白娘子的遭遇還是給予同情的,更多的是批判法海的殘酷。但是傳說中的法海在故事中所扮演的是出家人的角色,出家人本應慈悲為懷,為何還要苦苦拆散一對有情人呢?
一段傳說的興起,必定是有其問世的背景,多半包括當時的民生、政治等因素,拋開這一切,我們來分析法海這樣一位看似負面的角色,有著怎樣的佛教美學色彩。
《白蛇傳》既然是民間傳說,那麼所謂的傳說必定是傳完說、說完傳。在《白蛇傳》故事發展的情節中,「釵」和「傘」是白娘子愛情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兩件物品,蛇妖白娘子和許仙的情緣就靠這兩件信物所定。或許故事中本身就寓意著某種玄機,就像《紅樓夢》中的那句話「千紅同窟(哭),萬艷同杯(悲)」一樣,白娘子和許仙定情的「釵」扮演著「拆」的角色,倆人的媒人「傘」暗喻著「散」的結局。
在白娘子的故事中,法海前世是抓蛇老人,曾抓過未得道的小蛇白娘子,不想被許仙前世所救——而許仙的前世就是小牧童,今生白娘子報恩許仙遭遇法海。《白蛇傳》故事的巧合就在於和佛家的因果之說有著密切的關聯。
種善因,結善果,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眼耳鼻舌身感受到的其實都是由因所引出的果。恩怨情仇就會讓你為世間幻象所迷惑,一切有為法,都是「色」和「相」而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四大皆空由此而來。
站在白娘子的角度,為了報恩,不惜一切代價溺愛夫君,只顧小愛不顧大愛;站在法海的角度,永遠處於「良藥苦口」的角色不為世人理解來度化白娘子和許仙的愛,試問法海這樣做不是在幫助白娘子?
白娘子既然是蛇妖,一座小小的雷峰塔真的能鎮壓得住她嗎?難道這當真是法術的厲害嗎?我想當白娘子進塔的那一刻,她明白了塔內的自己不懂得珍惜,塔外的親人又何處去安家,面對佛法的沐浴,白娘子或許明白了今日塔內充實自己,明日塔外一片繁華,若想出塔方可先入塔。
讓人髮指的蛇演化成美麗的白娘子,以法海的「拆散」來暗喻出道入道的因果輪迴,白娘子的故事雖然值得同情,但是萬法皆空,看似側面的法海在一飲一啄的因果中扮演著無可替換的佛教美學色彩。
《提籃觀音》本色示人的美學色彩
三十三變身觀音的體系中,有一觀音名叫魚籃觀音,也有人稱呼為馬郎婦觀音,什麼是馬郎婦觀音呢?唐代流傳的馬郎婦的故事就是魚籃觀音的前世,在中唐時期《續玄怪錄》書中記載,翻譯出來的大概意思是唐大歷年間在延州有一位非常有名的縱淫的女子,可以來說是人盡夫之,年輕的男子都爭著與她交遊,跟她親熱,甚至有人陪睡她都不會拒絕,但是好景不長幾年後她就死了,奇怪的是與她陪睡的男人們沒有一個不悲傷的,統統湊錢為她埋葬,因為這女子無家,就直接埋在了路邊。大歷年中從西域遠道而來的胡僧,在此墳墓擺設香案焚香敬拜,圍觀人好奇便交流了起來,胡僧說:「大家有所不知,此乃鎖骨菩薩慈悲施捨,世俗的願望,在塵世間的事情已經圓滿。」開棺驗屍世人方才得斯乃大聖,慈悲喜舍,世俗之欲,無不徇焉,此即鎖骨菩薩。
關於提籃觀音,我想很多人的記憶中都會浮現出《西遊記》第四十九回「三藏有災沉水宅,觀音救難顯魚籃」那一章節,小說文字里還強調是沒來得及梳妝的觀音收服的鯉魚精,整個收妖過程還有詳細的描寫,比如菩薩解下一根束襖的絲帶,將籃兒栓定,手提絲帶腳踏雲彩,頌字道:「死的去,活的住。死的去,活的住!」當念到第七遍的時候,菩薩收服了鯉魚精在籃子里,菩薩非常簡單地就收服了鯉魚精,整個過程連孫悟空都沒看明白。
但是很少人知道觀音手中的魚籃,是菩薩以性作為方便法門的標誌。其實魚籃觀音的形象是由娼妓轉變成烈婦的,這也是魚籃觀音『以色投緣』的佛教義理和中國傳統文化的融合,通俗地講觀音手中的魚籃,代表著以性作為方便法門的標誌,但是在我們民間宗教賦予了它降魔伏妖的功能,這種演變過程在我們中原文化的影響下是不變的衍變。
《觀音感應傳》中提到,觀音為了教化人們,變成了提籃賣魚的美艷女子,得到了很多男子的青睞,觀音要求只要在第二天能誦《普門品》、《金剛經》、《法華》才願意下嫁,但嫁入後須臾就死了,《觀音感應傳》中的女子並沒有成為《續玄怪錄》書中的馬郎婦,但是我們可以看出,無論是延州女子的縱慾,還是觀音的變化,她們的做法都是宣揚佛法,傳法度人來懲惡勸善的。
戒色戒欲的佛教中,觀音給眾生的印象是聖潔美麗的,怎麼可以化為『倡女』?其實這些換個角度理解,我們可以看出化倡救淫的行為,是有著深厚的佛理基礎的。人們常說佛不度無緣之人,以色設緣的佛教義理,看似菩薩『行方便』,其實就是『空』、『無相』、『無作』、『無我』等作為法門,以便熏修其心教化眾生,雖然菩薩自身陷於五欲的污泥中,但是一旦正法弘揚,就會抽身而去牽出欲界。在中土封建傳統文化中,這種如妓女般的菩薩是不可能被接受的,因此在我們中原的佛教文化中,很少得知這樣的佛學。
密宗傳說中還有這么一個典故:婆羅門教的信奉者毗那夜迦國王經常屠殺佛教徒,釋迦牟尼得知後親點觀音去教化他,觀音試圖用種種途徑來度化毗那夜迦國王都無法降伏,無奈之下變化成美女和毗那夜迦交合,在觀音的寬懷一度中,毗那夜迦終於頓悟,皈依佛教成為佛壇上眾金剛的主尊。
觀音的這種慈悲為懷的方便法門,曾被美國學者瑞高•歐努馬指出,菩薩與妓女之間最大的差異在於妓女被慾望所趨,而以交易的方式來施予,菩薩則是以慈悲為法門,完全用慷慨的方式來給予。
觀音捨生度人、以色投緣的佛教義理,正映照了萬法皆空的道理,不管是神話色彩也好,還是哲學理念、佛教義理也罷,提籃觀音的故事就像是出淤泥的蓮花,本身的無我和大無畏精神在佛教文化和美學文化色彩中,給神話教義塗抹了多姿多彩極具夢幻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