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侍者經》續)
正如在上面所說,如此眾多的大德高僧,都圍繞在佛陀的身邊,恭聽佛陀的開示。順便提一下,如此眾多的上座弟子,平時大部分都分散在全國各地的,現在集中到王舍城,也未必就和佛陀居住在一塊。那他們住哪裡呢?經中說「皆近佛葉屋邊住」,這個「葉屋」,就是用寬大的樹葉所搭起的臨時性住房,也就是用沙羅樹葉所葺而成的小房子。這個沙羅樹,在古印度較為常見,樹高一般為20~30米,樹葉很寬大,而且含有油脂。所以用這種富含油脂的樹葉搭起來的小房子,遮風擋雨那是很便當的。
今天佛陀請這么多名德耆宿來到他的身邊,主要是有件要緊事需要與大家協商解決,這個事是什麼呢?在經中佛陀對大家說:「我今年老,體轉衰弊,壽過垂訖,宜須侍者」,也就是佛陀年紀大了,需要一名貼身侍者來照顧他的飲食起居,請大家幫忙舉薦哪一個人更為合適。那麼佛陀對於這個侍者的標準要求是什麼呢?就是「令瞻視我可非不可,受我所說,不失其義」。這句話的意思是,這位侍者不僅要照顧好佛陀的飲食起居,而且還要把佛陀所說的一些教法,原原本本地無增無刪地傳達到比丘中去。「不失其義」就是說不能把佛陀所說的話的原義曲解,或任意誇大和縮小,更不能添油加醋。
這時候,座中有位尊者自告奮勇地站起來,向佛陀作自我推薦:「世尊!我願奉侍可非不可,及受所說,不失其義。」這位尊者是誰?大家一看,原來是最早跟隨佛陀出家的五比丘的第一位,就是拘鄰若,即憍陳如。佛陀聽後,心裡還是很歡喜的。因為憍陳如是他成道以後度化的第一位比丘。但是憍陳如此時也到了年邁的年紀,因此佛陀對他說:「拘鄰若!汝自年老,體轉衰弊,壽過垂訖,汝亦自應須瞻視者。拘鄰若!汝還本座。」意思是說,憍陳如你自己年歲也大了,也應該需要找一個侍者幫忙照顧你了。你自己都自顧不暇,佛陀怎麼能勞駕你來照顧呢?緊下來,各位尊者都自我推薦,但是一一都被佛陀謝卻了。最後一位站起來自我推薦的是哪位呢?是耶舍尊者。我們對這個人其實並不陌生,他是繼五比丘後出家的第六位比丘,他的父母也就是佛教史上最早的優婆塞和優婆夷,因此耶舍一家在古印度佛教史上佔有很重要的位置。耶舍當時出家的時候,還是個小青年,也就二十掛零,可如今也呈老朽之狀。此時他被稱作「耶舍行籌長老」,「耶舍」是他的名字,「行籌」是他在僧團中所擔任的職務。「籌」的本義就是計數用的一種工具,實際上就是用木或象牙等製成的小棍兒或小片兒,用來計數或作為領取的物品的憑證。那麼為什麼要計數呢?因為通過計算人數的多少,可以計算出要準備多少份飯食,從而避免浪費。從「行籌」這一詞,我們可以推斷出兩點:第一,這位耶舍尊者,可以說就是佛教史上最早的「典座」——也就是叢林中專管僧人飲食方面的主要執事之一。第二,在佛陀時代,尤其是在佛陀生活的晚年,僧人已經是遍布各地,佛陀每到一處,就會有很多人來拜望佛陀,這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早已功成名就的高僧大德。這些老法師們千里迢迢來看望佛陀,到了吃午飯的時候,總不能讓人家也跟隨大家一起去托缽乞食。因此在祇園精舍或竹林精舍內,都會有固定的齋堂。飯食的來源,一個是靠信徒的布施,另一個就是用信眾供養的金錢財物去市場上交換生活日用品(比如米面油鹽等)。為了節約,大家就推舉一個專門管理僧團伙食的僧人,每天清點僧人的數目,然後按照人數去安排食宿。這位耶舍就是做這項工作的。我個人認為耶舍的工作流程大約是這樣的:準備一定數量的小木塊,上面刻上專用的標記,然後將這些刻有專用標記的小木塊分發給每一位前來參加法會的人員。當中午開飯時間到了時候,大家就憑這個小木塊去齋堂吃飯。此時有專人在齋堂入口處,負責回收木塊。這個木塊,就是現在所謂的「飯票」的雛形。從這個角度上講,在佛陀的晚年時期,僧人托缽乞食,已並不是十分普遍和平常,有相當一部分僧人已經有了固定的居所和到固定的齋堂去用餐。
佛陀見耶舍起身自報家門說要當自己的侍者,他也同樣予以婉拒:「耶舍啊,你自己都老了,給我當侍者的事,還是免了吧。」從這些話中我們可以得知,佛陀說此經時,的確已是處於晚年時期。我在前面推斷說在佛陀七十歲以後,應該不會有大錯。
幾乎在場的所有大弟子的自薦都被佛陀婉拒,那麼佛陀心目中肯定有自己理想的人選。這個人選究竟是誰呢?大家都陷入了沉思。而座中被譽為「神通第一」的目犍連,他通過自己的禪定功夫,終於把這件事情給弄明白了,原來佛陀是想請阿難當他的侍者,因為阿難從各方面來說,都符合世尊的要求。於是他就對比丘們說:「大家知道嗎?世尊是想請賢者阿難作為他的侍者。這樣吧,我們現在就去阿難那裡,勸喻他出來為佛陀侍者。」
當看到這里的時候,我們很顯然地知道了阿難當時並不在場。而且,我在琢磨一件事情,就是佛陀已經到了晚年,怎麼會在晚年開始選定侍者呢?我覺得是不是可以如此理解,即事實上阿難從他出家沒多久的時候,就開始給佛陀當侍者,雖說阿難各方面都做得很出色,但是佛陀也從未當眾宣布阿難為侍者。而佛陀到了晚年,他覺察到於情於理都要給阿難一個合理的公開的名份。佛陀為什麼要有這些考慮?我們把重點落在「受我所說,不失其義」八個字上面。也就是說,佛陀此時已經考慮到他的滅度以後的事情。如果在他滅度後,他的教法教義沒有得到有效的統一,那麼僧團內部就會意見紛呈,大家你說你的我說我的,莫衰一是,那麼內部就會產生混亂,如此一來極不利於佛教的長久生存與發展。我們在《長阿含經》中,就看到佛陀已經有了這方面的考慮,即大雄的去世,導致了耆那教的最終四分五裂。佛陀的侍者,他的任務不僅是照顧好佛陀的起居與飲食,更重要的就是要「受我所說,不失其義」,也就是說在佛陀滅度之後,這個侍者就要承擔起維護正法久住和「以視正聽」的偉大使命。因此佛陀對於侍者的選定上,是慎之又慎。他今天把所有的上座大弟子都召集到一塊商量侍者的事情,就足以說明「侍者」這一職位的非同凡響。
於是目犍連就與大家一起,到了阿難的居所,將來意向阿難述說了一遍。阿難聽後,卻說萬萬不可,他對目犍連說:「我不堪任奉侍世尊。所以者何?諸佛世尊難可難侍謂為侍者。」就是說,阿難並不是不願意做佛的侍者,而是他認為自己「不堪任」,也就是能力和福德不夠,只有那些在修為方面具備相當成就的人,才可以將佛陀奉侍好。為了說明自己福德的淺薄,阿難舉了一個例子:「猶如王大雄象,年滿六十,驕傲力盛,牙足體具,難可難近謂為看視也」,意思是說,佛陀就好似成年的大象,如果不懂得大象的習性,就很難侍奉好大象。
但是大目犍連還是一個勁地做阿難的思想工作,他說:「阿難賢者啊,既然你這么說,那我也不妨作個譬喻。像優曇缽花,三千年才開一次;而佛陀呢,也是幾千年甚至幾萬年才在世間現跡一次。因此,你有這個殊勝的因緣去奉侍佛陀,你看你有多大的福德果報啊?」
既然目犍連等比丘一而再、再而三地勸請阿難,阿難本人也就不好意思再次推辭了。但是他提出了三個願望,請目犍連轉達給佛陀。如果佛陀應允了,他才樂意做佛的侍者。哪三個願望呢?
第三,不非時見佛——就是說該見的時候見,不該見的時候不去打攪佛陀。
對於這三個願望(也可以視為「條件」吧),眾人都不知是何用意,但是目犍連還是將阿難的三個願望如實地向佛陀作了匯報。
佛陀聽後,對阿難大為贊賞,說阿難比丘「聰明智慧」,並述說了下述內容,即阿難比丘的十八個「未曾有法」——
(2009.02.0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