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法師:知禮大師的生平及思想(佛智法師)

知禮大師的生平及思想

佛智法師

一、大師的生平及行履

知禮大師,俗姓金,字約言,四明(今浙江省寧波地區)人,於宋太祖建隆元年(公元960年)誕生。其家族有悠遠的信佛傳統父母都是虔誠佛教居士

大師少年時「神宇清粹,不與眾倫」。(《佛祖統記》)公元966年,值遇慈母去世,悲痛欲絕,回首往事,不勝凄滄,遂深感世事無常生命危促,思擇再三,萌發出家修道之念,獲父允諾,即入太平興國寺,投禮洪選和尚剃染出家大師披緇在身,侍奉師長,恭聆法音,聰明好學,謹遵教誡,深得同門歡喜十五歲時,大師圓受具足戒,專政律學,恪守僧制。

太平興國四年(公元979年),大師滿二十歲,依止天台山螺溪傳教院寶雲義通大師(公元927—988年)學習天台教觀。起初,有位首座比丘,以其為後學心存輕視之想,訓誡曰:「法界次第,汝當奉持。」大師問曰:「何謂法界?」首座曰:「大總相法門圓融無礙是也。」大師反詰曰:「既圓融無礙,何有次第?」首座啞然無語,面有赤色,再不敢以年齡相貌取人。(《佛祖統記》)

首座之事既經傳出,眾人驚異大師思維敏捷,辯才無礙。大師亦深知自己雖然出家日久,但於教理還未能登堂入室,以窺一豹,因此,謙恭自守,多處討教,勤勉刻苦,專心於慧業,不敢起絲毫驕慢之心,經過三年精進修學,大悟天台圓頓奧旨。於是,寶雲大師命之接替自己,登台說法大師意氣風發,奮然作聲,女口珠妙語,雅俗共賞,闡理精闢,圓融無礙,聽者如醉如痴,莫不嘆服。與慈雲遵式大師一同成為「寶雲門下二神足」。

太宗瑞拱元年(公元988年),義通大師舍報圓寂。大師繼主傳教院,弘宗演教,法席隆盛

宋淳化二年(公元991年),大師受請移錫四明祥符寺,大開講席,學徒雲集,不久,人多寺小,不敷應用,遂移駐城東南隅的保恩院,聚眾講法,修懺悔等事。翌年,保恩院院主顯通長老感佩大師的懿德嘉行,捨出此院予大師作「長講天台教法的十方住持之地」。此後,大師聲名遠播,如日中天,深得十方敬仰。

宋咸平六年(公元l003年),44歲時,日本高僧寂昭等攜帶其國天台學者源信有關天台教理二十七條疑問請教知禮大師大師一一作答。此後,依次撰述《十不二門指要鈔》、《別理隨緣二十問》、《觀心二百問》等著作,大弘天台教觀雙美之旨,遂使天台宗蔚然再興。

宋大中祥符三年(公元lolo年),保恩院蒙皇帝賜名為延慶寺,大師住持寺務之餘「竭力盡心,誓願流通天台教觀」。(《尊者實錄》《大正藏》卷四六第919頁下)精勤講學,修觀著述,並廣作懺事,從不使時間空過。所以,遵式大師贊曰:「於今山家一教,旋觀海內,唯兄一人而已。」

宋大中祥符六年(公元1013年),大師為了普利大眾,特創設念佛施戒法會,結聚僧俗善信一萬餘人,同修佛法門,大弘彌陀凈土思想

宋天禧元年(公元1017年),丞相寇準奏請朝廷褒獎知禮大師。宋真宗御賜紫衣袈裟,天禧四年(公元1020年),又加封「法智大師」的尊號。其間,大師悲憫眾生鄙陋無知,感憤學者偏異佛法,故欲焚身供佛警策世人,後因朝野上至皇帝下至庶民的苦苦挽留,誠請住世,並及遵式大師長老弟子的誡勸力諫,才不得已改變初衷。

宋天禧五年(公元1021年),大師在傳教之餘,勤力筆耕,撰寫《修懺要旨》、《觀音別行玄義記》、《觀無量壽經疏妙宗鈔》等法典,形成完整的天台教學思想體系。

宋仁宗天聖六年(公元1028年)正月十五日大師結跏趺坐安處法堂,召集學法僧俗徒眾,咐囑後事,簡宣《法華經》奧義後,面向西方稱念阿彌陀佛聖號百遍,灑脫而逝春秋六十九,戒臘五十四。

後人尊之為天台宗第十七祖,世稱「四明尊者」。大師的入室法子眾多,傑出者如:廣智、尚賢、神照、本如等三十餘人,後皆弘化一方,導倡宗風,傳佛心燈。

大師盛宏天台宗義,以樹立天台正統思想為己任,針對一部分天台宗教徒混淆了天台宗與華嚴思想狀況,展開三次大論戰,前後歷時三四十年。稱自家學說為「山家」。廣破諸異說(山外派及華嚴學者),獲得了巨大勝利,匡濟宗統,闡明諸祖正法義,從而使天台宗影響力大大超越華嚴諸宗,呈現出極為興旺之勢。

大師在撥亂反正、標宗明旨的弘法過程中,著述繁多,現作簡介:

二、大師著作

(1)《金光明文句記》,十二卷。內容:論釋天台宗重要教義,破斥山外派的異解,對性惡論、三諦、三觀法身、有相、三識等中心議題詳細地加以闡述。

(2)《金光明經釋難扶宗記》,一卷。內容:批駁山外派的異見,扶正天台宗義,講述修習止觀,當以觀心為重;法性法相理事無礙,當體圓融;若心若法,皆是光明不可思議妙覺真女口。闡明廣本觀心之義,唱妄心觀。

(3)《觀音玄義記》,四卷。內容;乃智者大師所著《觀音玄義》的注釋,書中對別理隨緣、性惡說等有精闢獨到的見解

(4)《四明十義書》,二卷。內容:從十個方面與山外派學者論辯,闡明離法性而觀心,只能是妄心觀,並非如山外派主張的真心觀等論題。本書宋代山外與山家派「往返各五、綿歷七年」論爭的內容總結,包括了知禮大師思想主體部分,極富有學術研究價值

(5)《觀無量壽佛經融心解》,一卷。內容:講述攝萬念歸一心,以十六種觀法求生凈土等方便解脫道。

(6)《十不二門指要鈔》,二卷。內容,是對湛然大師所作法華玄義釋箋》卷十四最後一部分「十不二門」的解釋和演秘。書中提出妄心觀、兩重能所、理具事造等論題,對山外派的異說力口以駁斥。

(7)《修懺要旨》,一卷。內容:結集大乘佛典中記載的修懺消災諸法,以《摩訶止觀》和《法華三昧儀》中記載的懺摩方式力口以融攝,指導行者如法實踐。

(8)《觀無量壽佛經疏妙宗鈔》,六卷。內容:闡述修行凈土法門當以妙觀作導規,圓匯於心,即心念佛,即能感得四種凈土思想

大師另有《觀音經義收記》、《金光明玄義拾遺記》、《法智遺編觀心二百問》、《法智遺論解謗書》、《千手千眼大悲心咒行法》、《金光明最勝懺儀》、《四明尊者教行錄》等大量法寶流傳於世。

三、大師思想

1、妄心觀

天台宗極力倡導教觀雙運,解行並進的教學方式,勸化行者研教、明理、實行、證果。因此,台宗歷代宜師都十分重視觀門的理論體系嚴密圓滿契機契理。

智者大師在《金光明玄義》廣本中提出「觀心」的論題,即「以心觀心」的特殊體悟諸法實相的方式。到了宋代,台宗內部對觀心等問題產生了嚴重的分岐,從而導致了長達三四十年的學術爭鳴。其中,以知禮大師代表的山家派為了扶正宗義,對以晤恩大師代表的山外派異說大加批斥。

知禮大師認為「觀心」就是要將所觀之法集中到心上來認真諦察,強調「妄心觀」,即:觀心的目的在於轉凡心而實現理心,如果拋舍一念妄心(日常的一念),那麼圓觀即無從安立。若觀理心,則根本無須立觀。因為真性理心本來就不對象性的法,所以,其不能作觀察的對象。由此看來,唯有元明妄心才能成為觀察諦審的對象,要即此妄心方能觀顯三諦圓融的妙理。因此,大師講:「今欲顯於妙理,須破染中因果,將總無明心一念陰識為境,以十乘觀破之,使染中妙理顯現,成於佛界常住之陰。」《十義書》卷上明確地指出行者欲入聖流,超出輪迴,必須以十乘妙觀為能觀,以無始無明為所觀,從中攝取「一念陰識」(凡夫日常生活中的一閃念)為觀境,逐步體悟性具本有,圓融無礙的諸法實相,趣證佛果。有力地反駁了山外派只講觀實相,不講觀心的主張。

知禮大師對山外派著名領袖慶昭大師所講的:「不獨約真心說唯心,亦不須約妄心論唯心,蓋約真妄合論說唯心義」提出質疑,指出山外派的這種真實妄合論的調和說並不符合「不變則色心諸法俱真,隨緣色心諸法俱妄」的世界本來面目如來藏性真圓融清凈本然,常恆不變,乃宇宙萬法之本體;阿梨耶識隨緣變現,生成森羅萬象大千世界如來真實不變,阿梨耶識所產生的世界變幻不實。因此,二者代表兩種世界差異,不能簡單地拼合為一。

大師認為凡夫的心是一體兩面,一面是隨緣之心,即妄心;一面是不變之性,即佛性。前者是特殊的主觀認識,是隨著客觀外境的不斷變化而隨機轉變的;而後者則是普遍的理性,是永恆不變的。所以,大師主張通過對第六意識(妄心)作智慧的觀察,從而體悟真心成就佛果。可知,這種以色心實相論為出發點的妄心觀法與山外派以第八識、第九識的唯心觀(真心觀)顯然不同,並且在度生的事業上,更比山外派善巧方便,真可謂三機普被,利鈍全收。

2、別理隨緣

知禮大師在與山外派學者論辯的過程中,隨著對智者大師、湛然大師等台宗諸祖的學說所作的充分發揮和深刻的演秘,其思想亦變得愈來愈精邃。

大師在《十不二門指要鈔》卷下曰:「他宗明一理隨緣差別法,差別無明之相,淳一是真如之相隨緣時則有差別,不隨緣時則無差別故知一性與無明和合方有差別,正是合義,非體不二,以除無明差別故……應知不談理具,單說真如隨緣,仍是離義……故知他宗極圓,祗雲性起,不雲性具,深可思量。」即認為真如緣起的涵義,別、圓二教所說不同,別教所講的真如,超然在差別的事相之外,亦即是和事相隔別的理體』,其隨緣所生的一切法,生法功用全在於無明。所以稱為「別理」,或稱作「但理」。圓教則認為真如理體中本來具足差別的事相,事理相即,融匯貫通,其隨緣而作一切諸法,乃是舉體隨緣,舉體不變,即不變而隨緣隨緣而不變。可知圓教的隨緣是立足於性具的原理,因此是修性不二,修中三千,已是性中三千所本具,故稱理具隨緣

山外派學者認為只有真如才能隨緣,以為隨緣的便屬終頓圓教,而別教真如是不能隨的,因此群囂嚷嚷,反對大師講別理隨緣。而大師則講真如隨緣通於兩教(別圓),將隨緣作為圓別二教皆具足能力,而另把是否談性具作為區分「別」「圓」的標準這就是大師在《十不二門指要鈔》中所指出的「故知若不談體具者,隨緣與不隨緣皆屬別教」的義旨所在。

由於別理隨緣是知禮大師立足於天台性具說而加以闡顯的微妙之法,對後世天台思想發展影響頗大。故宋代法登大師贊曰:「立別理隨緣,乃中興一家圓頓之教。」(《議中興教觀》)

3、性具思想

知禮大師的性具思想源於智者六師「一念三千」的命題。大師契會祖意,強調性具十界、十界互具互容,指出不變隨緣之心(妄心)和隨緣不變之性(法性)互為表裡,共同構成了三諦圓融的法體。即為「介爾有心,即具三千」。

大師在《十不二門指要鈔》中講:「他宗明一理隨緣,作差別法,差別無明之相,淳一是真如之相隨緣時則有差別,不隨緣則無差別故知一性與無明合方有差別,正是合義,非體不二,以除無明差別故……今家明三千之體隨緣起三千之用,不隨緣時三千宛爾,故差別與體不二,以除無明差別故。」明確指出差別不僅是無明的產物,亦是法體固有的成份,若欲除去無明關鍵不在於除息差別,而是在於主觀認識上達到「圓斷圓悟」。即:「三千在理,同無明;三千果成,咸稱常樂;三千無改,無明即明;三千並常,俱體俱用。」

性具三千是以知禮大師代表的山家派的宇宙論、根本世界觀隨緣之心和不變之性是性具三千的兩種展開方式,亦是凡聖世界差別生死流轉、涅槃還滅的根據。

大師認為性具三千既是邏輯前提的一般性概括,也是果佛所證的終極真理,而對於性具三千的體悟,則應在隨緣之心和不變之性之間,遵照六即成佛修行次第逐漸成就大師雖然認為性具三千即諸法實相的特性,舉一全收,而同時,大師更注重「全理成事,定分內外,彼此角立」的矛盾事物在性具中的融攝與互具互收,故其在《四明十義書》中講:「今據此教文,若內若外,若心若色,趣觀一境,皆具三千,以互具互收故也。」並講:「故了萬法唯心,亦了萬法唯色,萬法唯聲、唯香、唯味、唯觸等。」色是心的客觀內容,離開色,心則變得空洞而莫可名狀;心是色的主觀印象,離開心,則色亦無法被認識。故知,心具是指內心,而色具則屬外色,依內心觀察外在一切法,觀外色而一切法趣於色。所謂內外的區別,只不過是心與境的相對概念而已。即如湛然大師大《止觀輔行傳弘決》中所講的「若色心相對;則有色有心,論其體性,則離色無心,離心無色,若色心相即,二則俱二,一則具一。」如此,色亦具足三千,五蘊充滿全法界,在妄心之中,既有心之三千,也有色之三千,內外融泯,即稱性具三千。

4、理毒性惡思想

理毒,又稱理性毒害。理,是理體、真如義。毒,是毒害,相當於惡。

山外派智圓法師認為理性自體是無染,因無明之迷,生起一切現象而成毒。理毒並不是真如法性本具的,故理毒可滅;性惡,即性毒,性惡法門不能破,性毒無法滅除,故理毒非性惡,可知這種理論受《大乘起信論》的真如思想影。向頗大。

知禮大師作《<對闡義抄)辯三用》對智圓法師說法加以問難。指出智圓法師觀點只是別教的說法,沒有達到圓教的水準。圓教主張理毒即性毒。智圓法師以為所迷的真如理性不具有「三障」(煩惱、業、果報)的污染,而是因無明之迷而另有三障。這種別教的說法導致圓融相即的「即」字的意義也就不能成立。而圓教則不同,它認為所述的真如理性原來就本具三障污染,所以在事相上時時現出三障,在其還原而成就三德(法身德、般若德、解脫德)時,染毒仍在,三障與三德可以互具互融,這樣才合乎圓融相即的「即」字的意義

圓教所消伏的理毒,是自體中內藏的性毒——性惡。消伏性惡的圓教,不必別教那樣能所因果對立,純然是應無所住的自然運行,至於能消伏的一心三觀及所消伏的理毒,當體即是不二,這是圓教的旨趣所在。

眾生既有善性(性善、修善),又有惡性(修惡、性惡);有肯定的方面,又有否定的方面。眾生須要通過內在矛盾的同一展開,即內在轉化工作的展開,斷除修惡(貪嗔痴等煩惱),真正體達性惡(同體大悲、無緣大慈之心),由此善觀自心,自度度人,如法修持,方可走上菩提光明大道圓滿究竟的佛果

5、凈土思想

知禮大師除了主張天台止觀修行法外,還特別重視智者大師在《觀經疏》中所倡導的凈土實踐。大師以《觀經疏》為主導思想,用台宗獨特的圓頓觀法組織佛法會,並結凈土蓮社,邀集同道稱名念佛,且勤修懺業,清凈身口意三業,除去貪嗔痴諸毒,生起清凈心,虔誠禮佛,發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大師在隆興台宗的同時,兼宏凈土思想作為修行輔助,並著《觀無量壽佛經疏妙宗鈔》、《觀無量壽佛經融心解》等法典,廣為流通,平常懺事也以修彌陀懺為主。大師所創設的念佛施戒法會,後歷時一百九十年而不廢。如此台凈雙修,對後世台凈二宗更趣融合影。向殊深。

四、大師佛教史上的地位及影響

中國歷史進入宋代以後,是佛教與我傳統文化全面融合的深入階段。知禮大師順應時代發展潮流,以淵博的學識、精嚴的功行、高尚的情操、大無畏的勇氣和魄力,積極推動台宗的義學向高層次發展,並針對一部分台宗門人(山外派)混淆天台宗與華嚴思想特點的狀況,展開三次大論戰,匡扶宗義,取得了輝煌的勝利,進一步鞏固和完善了天台宗的思想體系,為台宗的再次復興且超越於華嚴宗之上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大師解行並重,慈風遠被,弘法利生,不遺餘力,深得道俗敬慕、皇室尊崇。大師接受詔賜紫袈裟及「法智大師」的尊號,廣修寺宇,提高了僧眾社會地位,有力地擴大了佛法傳播於世的範圍。

大師創建念佛施戒會,三根普被,利鈍全收,大化世俗,影。向深遠。因此,《佛祖統記》卷八贊曰:「四明法智以上聖之才,當中興之運,東征西伐,再請教誨,功業之盛,可得而思……判實判權,說修說性,凡章安,荊溪未暇結顯諸深法門,悉表而出之,以為駕御群雄之策,付託諸子之計。自荊溪而來,九世二百年矣,弘法傳道何世無之,備眾體而集大成,辟異端而隆正統者,唯法者一師耳……」功業威威,言傳不盡。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