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般若經要解——但有名而隨義
文:白雲老禪師
「但有名而隨義」這個名詞聽起來有點古怪,其實在「大般若經」里,這個單元要告訴我們的是:對於經典所有的名相,如果只知道名相,而把名相作為定義,於般若經而言那是錯誤的;必須於「名相」的解釋,能「隨緣隨境」去顯現它法義,才叫做「但有名而隨義」。
「名相」與「法義」,通常一般以為解釋了「名相」就已道出了「法義」,其實不然,舉例來說:「達摩」這名詞,提到「達摩」,很多人會認為是「達摩祖師」,但如果把「達摩」這名相定義為達摩祖師,那就誤解了它的法義,而只是以自我意識去定義它。其實,細辨「達摩」的法義,依「名相」而言,一個是「代名詞」,一個是指「法」之義。當「代名詞」時,就是指「達摩祖師」這個人,那就不能只說「達摩」兩字而已,還須在「達摩」前加上「菩提」,因此「菩提達摩」才是達摩祖師;而如果只說「達摩」,那是指「法」的意思,可見,於佛法的名相上常會造成誤解,問題就出在不知法義在哪裡?
再看「菩提達摩」這個名詞,如果「菩提達摩」指的是印度禪宗的第二十八代祖師(中國禪宗的初祖),也只說出「名相」並沒有表現它的法義;「菩提達摩」的法義何在?其實可以分開來說,如果說「達摩菩提」即知它的法義是:依於法,能走上覺悟的道路;可見於兩者之間的差異。提到「菩提達摩」可以理解那是一位祖師的名字,而如果是「達摩菩提」的話,則要說:依於佛陀的教法,可以走上覺悟的道路,那麼它的意思就完全不同了!所以,「但有名而隨義」的主旨在哪裡?如果只從「名相」上定義,而不知它的法義,則即使好像表現了法義,其實是「失之毫釐,差之千里」。比如「菩提達摩」,此中有「覺」有「法」的意思,可是此「覺」、「法」若變成了代名詞,那就是一個人的名字,如果能隨緣隨境去看它的法義,則顯現的意境便不同。可見若把「菩提達摩」排列成「達摩菩提」的話,它的緣境就改變了,所以我們不能把「菩提達摩」說成「達摩菩提」。
再看「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個名詞,簡稱為「阿耨菩提」,其實「阿耨菩提」是口語,「名相」上用口語「阿耨菩提」來說雖然可以,但依「法義」而言就不能這么說;因為它的意義涉及到「因」與「果」的關係。如果只說「阿耨菩提」並沒有說出它的結果,也就是沒有表現出法義來,而「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就把法義表現出來了。可見,佛典的「名相」,尤其翻成中文,很多的意思並未翻出來,因此往往只是從梵文直接音譯而已,好比常見的「羯摩」一詞,翻成中文是「作業」,就不能說成「造業」,因為「作」和「造」雖同指「行為」,但在法義上卻有很大的差別;因為「作業」屬於「法」、「理」、「事」方面的行為,好比戒壇中有「羯摩和尚」,專門教導佛教的規範、規矩、法則,在律儀上可以說是一種「作業」的行為。
那麼「教授和尚」呢?其實在戒壇中有戒有律,「羯摩和尚」只談「律儀」,講「戒律」則是「教授和尚」的事。因為於戒,有不同的戒法,「教授和尚」說明細;而律的範圍涉及到「三千威儀」、「八萬細行」,所以戒與律統統都屬「教授和尚」羯摩的方式,可說是作業的方式。那麼「羯摩和尚」究竟教些什麼呢?他也是一種「作業」的方式,但那個作業只建立在規矩、法則上,一旦涉及到另外一個律法(戒跟律的法)──比方授「八關齋戒法」,或除了比丘、比丘尼、沙彌、沙彌尼的戒律之外,另有一個「式叉摩那法」,那就要由「羯摩和尚」來說了;因為「式叉摩那法」和「八關齋戒法」同屬「戒」也是「法」,唯有「戒律」一定須由「教授和尚」宣說。
目前台灣的教界,從民國四十一年開戒至今,並未以這種方式來說戒,甚至還有「得戒和尚」做「開堂和尚」的事,這都說不通的。「開堂和尚」是七引禮之首,也是「大師父」。但「得戒和尚」並不是大師父,也不是引禮,他代表的是釋迦牟尼佛;也就是「大師父」或「引禮師」等於是一個「示範」與「演員」的角色;「教授和尚」像導演,「羯摩和尚」的工作則包含場記、燈光.....等。這都是對戒法不夠了解的緣故,所以,除了了解「名相」的意義外,還要知其法義所在。
再舉一例:大家都知道「比丘」是「乞士」的意思,有乞「法」以養「法身」、乞「食」養「色身」之義;但比丘真正的緣起,依法義而言,原指「苾芻」,是一種植物、一種香草的名稱,可以害人也可以治病,最明顯的是人人都喜歡它的香氣,如果知道它的作用就可拿來治病,但若不了解它的作用,反而會造成傷害。可見,其中就有「名相」和「法義」的不同,但為何要影射為比丘?因為「比丘」的意思直翻是「乞士」,以中文來說是「討乞」或「乞丐」,所以直翻的話,會讓人以為原來出家人都是討飯的人,但如果明白它的緣起是「苾芻」,一種植物的話,就不同了;因為關係到做為一個「比丘」其人天師範的身份及意義,所表現的是一份「清凈」、「庄嚴」、「淡泊」,人人見了都歡喜,同時他的確可治眾生之病,但也可以因此而害人,這就是「比丘」的原意;可見如果只知「名相」而不知「法義」,尤其不能「隨緣隨境」而理解的話,會造成很大的錯誤!
再看「禪」這個名詞,一般人只要提到「禪」幾乎將它定義在「打坐」上,以為「禪」就是「坐禪」,但我經常說「禪」是坐不出來的!「禪」是佛法中的一種方法,叫做「禪法」,因為有其特色,所以被立為佛法的一宗。由於「禪法」的主題是「運用思想,發揮智能」,如果一提到「禪」,就把它和「打坐」、「禪定」混淆在一起,那是對「禪」的一種誤解,其實「禪定」與「禪」是不一樣的,何況也沒有「坐禪」這個名詞。
何謂「禪定」?它是依「四禪法」怎樣進入到「定」的一種修養,如果修養能夠完成的話,就能得到「定」的好處或是功德。通常人家若問什麼是「禪定」?結果會得到「四禪八定」及「九次第定」的回答;其實,「三摩地」、「三摩缽提」或「奢摩他」、「毗婆舍那」、「禪那」談的都是「定」,究竟你指的是哪種定?可見,「禪定」是一門深且廣的修養。所以「但有名而隨其義」,如果說了老半天而不知「法」在哪?那也只是一個名詞而已,必須明白究竟跟我們有什麼關係?能得到什麼好處?因此,對於一個「名相」必須要能夠理解,說得出它的饒益性,才能說出「法」在哪裡?如果不能把它的饒益性表現出來,那隻是名相、文句、經文或偈語而已!所以這單元真正要理解的是「不可以只在名字相上打轉」。
再談一個修養問題,我們經常持念「南無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等佛號,其實,這種持念佛號的方式,只是「但呼其名」而已,若問他念佛有什麼用?很可能回答:念「阿彌陀佛」可以到西方極樂世界去,這其實是錯誤的;因為,真有那麼容易?如果能深入的了解「阿彌陀經」、「無量壽經」、「觀無量壽經」這凈土三經,就會發現:單只念一句「阿彌陀佛」是不可能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但很多人卻執意這么做!所以我曾做一比喻:要從娑婆世界移民到西方極樂世界,如果「但念佛名」,不知道它的法義,那怎麼去得成?如同從台灣移民到別的國家,還得講求許多條件,如果一個人想拿美國的綠卡,每天就在那兒念「南無布希」、「南無布希」.....他就能到美國嗎?這聽起來好象是個笑話,事實上這說明,是不講道理方法,它犯了「但具一個名字相,以為就是佛法」的錯誤,這是談有關另一種修養上的問題。
如果念的是「南無觀世音菩薩」呢?我曾經這么說:那也不夠!最好將「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十九字全念出來,人就是這么奇怪,既知觀世音菩薩是救苦救難的菩薩,那為什麼不說出來?只會拚命念「南無觀世音菩薩」?這都只是在名字相上打轉,認為這就是佛法,其實這是很大的錯誤。所以,在「般若經」上為什麼會標出「但有名而隨其義」的原因,就是要告訴我們:只是在名字上或名相上做定義的話,那不是佛法;我常說一個完整的佛法,必須具備「體、用、相、境」,如果不能把握這些,所談的佛法是不完整的,表示還有缺失。
了解在道理方法及修行上的一些概念之後,那麼「般若經」所提出的道理方法,除了幫助我們於修行上的調整外,還有沒有其它的意義呢?其實是有的!舉例來看:「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為什麼要稱「南無本師」?要知道在印度沒有「本師」兩個字,到了中國才有;印度的佛教只有老師,沒有師父,所以,絕不是拜某某法師做師父之後,我就是他的徒弟,沒有這回事!如果以僧團來看,「出家眾」是三寶弟子,「在家」也是三寶弟子,我們的師就是「佛、法、僧」,可以這么說:凡成為佛弟子,一定是以「釋迦牟尼佛」為師,以佛陀的道理方法為師,但只依佛陀的道理方法還不夠,還必須依在修養上有專修,而且已經證明這種道理方法確實可以求得解脫,得究竟涅槃效用的人;所以,一個「三寶弟子」或「佛弟子」,拜了一位比丘或比丘尼做師父,成為他的徒弟,這是我們中國才有的。雖然「釋迦牟尼佛」是「印度五比丘」的師父,其實「釋迦牟尼佛」是世尊、是老師,他並不是誰的師父,他是為世所尊者。
那麼再看最初的五比丘,是不是後來的人就拜這五比丘為師父呢?也沒有這回事,而佛陀身邊有名的十大弟子,是不是另外就分出很多師門派系呢?也不是!但在中國為什麼不一樣?源於後期佛法有各家各派的分別,比如:講俱舍派、成實派、三論派或華嚴派、法華派,都是專門從事佛法中,某一部門而設立的團體,並不是指誰就是開山祖師,後來怎麼會一個個傳下來呢?我們看看過去那些「造論」的論師,究竟誰是誰的師父?誰是誰的徒弟?也沒有!所以稱「本師釋迦牟尼佛」,意思是說「釋迦牟尼佛」本來就是我們的老師,不是我們的師父。因此,在台灣教界有這么一個名詞──「師傅」,是我建立起來的;在家居士稱出家師傅,不稱「父親」的父,為什麼?因為中國的環境不同,於印度甚至現在的泰國、緬甸是以托缽維生,出家人不需要他們的師父來養;佛教傳到中國,興建寺廟,由托缽變為自耕自食,出家人靠師父養色身並培養法身,故稱「師父」;在家眾稱出家人是老師,用的是「傅」──太傅的傅,基於師傅要維護他的是「慧命」,而不是「色身」,所以出家人對他來說是一個老師的身份。(編按:依於時代的現象與需要,老師父提出修正版,詳細資料請參考千佛山雜志第194期第一頁「恰當的稱呼」)
以前在大陸,如果一個比丘出來掛單,有時住持還會罵人:「你師父既然度你,為什麼不養你?還跑出來找別人要飯吃?」可見其中的含義,以上這些現象不外都是因為「只知道名相不知道法義」,再說即使知道法義,還不一定能「隨緣隨境」,因此「但知其名」而不能隨緣隨境,去了解「名相」的法義,於佛法來說,那是違背的、有缺失的。